传统礼器的衰落
——以湖北地区秦汉墓出土铜鼎为例

2020-01-10 07:45
珞珈史苑 2020年0期
关键词:战国西汉荆州

刘 振

礼器通常指行礼所用器具, 多指祭祀所用器皿。①杨雅丽: «“礼器”的文化阐释», «唐都学刊»2020 年第 4 期, 第 106~109 页。铜鼎作为礼器的代表性器物之一, 曾在社会礼制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 在秦汉时期, 随着社会大变革, 旧秩序被破坏, 新秩序形成, 大一统帝国相继建立, 传统礼器走向衰落。

湖北历史悠久, 在东周时期属楚, 是楚文化的典型区域。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 废分封, 设郡县, 湖北大部属于南郡, 其西北、 北、 西南各一小部分属汉中、 南阳、 长沙、 黔中和九江郡。 西汉时期属于荆州, 东汉又分设南郡、 南阳郡、 江夏郡等。②湖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 «湖北省志·卷首», 湖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第 1~100 页。本文以湖北地区秦汉墓出土的铜鼎为研究对象, 运用类型学的方法, 进行年代判断和文化因素分析, 浅析其衰落过程。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 由于使用的都是墓葬材料, 无法完全反映现实生活, 这里铜鼎往往是精神与制度层面的折射, 而不是现实生活的场景。①徐承泰: «汉代考古遗存的埋藏学特征及其影响», «江汉考古»2015 年第 4 期, 第 105~109 页。

一、 类型学分析

目前搜集到的湖北省内已公开报道的可进行型式分析的铜鼎共96 件。②收集的材料截至2018 年。

根据足部特征分为三类。

甲类 9 件。 条状足或扁状足。 方耳或环耳, 垂腹, 圜底。 根据耳与足部变化分为四式。 (见图一)

Ⅰ式 4 件。 方耳, 条状足高且外撇。

标本: 荆州高台M3: 8, 方耳, 垂腹, 圜底, 底部有三扁状足。通高 19.25、 口径 13.4、 腹最大径 16.2 厘米(见图一, 1)。③湖北省荆州博物馆: «荆州高台秦汉墓», 科学出版社2000 年版, 第91页。

Ⅱ式 2 件。 方耳, 条状足高不外撇。

标本: 襄樊郑家山 M17: 6, 方耳, 垂鼓腹, 圜底近平, 底部有三条状足。 通高 21.2、 口径 17.6 厘米(见图一, 2)。④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襄樊市博物馆: «湖北襄樊郑家山战国秦汉墓», «考古学报»1999 年第 3 期, 第 371~372 页。

Ⅲ式 2 件。 方耳, 条状足较矮且外撇。

标本: 荆门子陵岗 M65: 5, 方耳, 垂腹, 圜底近平, 底部有三条状足。 通高 14.8、 口径 14.4、 腹径 16.8 厘米(见图一, 3)。⑤荆门市博物馆: «荆门子陵岗», 文物出版社2008 年版, 第146~149页。

图一 甲类鼎型式图① 图中器物比例大小不一, 后同。

Ⅳ式 1 件。 环耳, 条状足高且外撇。

标本: 蕲春陈家大地 M9: 6, 环耳, 扁腹, 圜底, 底部有三条状足且外撇。 通高 30.6、 口径 24.8 厘米(见图一, 4)。②湖北京九铁路考古队、 黄冈市博物馆: «湖北蕲春枫树林东汉墓», «考古学报»1999 年第 2 期, 第 195~196 页。

乙类 21 件。 高蹄足。 根据底部特征分为三型。

A 型 15 件。 小平底或圜平底。 根据足是否有纹饰分为两亚型。

Aa 型 8 件。 兽面或人面纹足。

标本: 荆州谢家桥 M1: 17, 方耳, 深弧腹近直, 小平底, 高兽面蹄足。 通高 26.6、 口径 20、 腹径 23.6 厘米(见图二, 1)。③荆州博物馆: «湖北荆州谢家桥一号汉墓发掘简报», «文物»2009 年第4 期, 第 26~42 页。

Ab 型 7 件。 素面足。 根据耳、 腹和足部变化分为三式。

Ⅰ式 2 件。 方耳, 腹较深, 足较矮。

标本: 荆门罗坡岗M50: 12, 方耳, 弧腹, 小平底, 素面蹄足粗壮且矮(见图二, 2)。①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荆门罗坡岗与子陵岗», 科学出版社2004 年版, 第 45~47 页。

Ⅱ式 4 件。 方耳, 腹较浅, 足较高。

标本: 云梦睡虎地M3: 4, 方耳, 弧腹, 小平底, 素面蹄足粗壮且高。 通高 20、 口径 15.4 厘米(见图二, 3)。②云梦睡虎地秦墓编写组: «云梦睡虎地秦墓», 文物出版社1981 年版,第41~42 页。

Ⅲ式 1 件。 环耳, 腹较浅, 足较高。

标本: 襄阳王坡 M82: 7, 环耳, 微鼓腹, 平底, 素面细蹄足且高。 通高 20.4、 口径 18、 腹径 19 厘米(见图二, 4)。③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襄阳王坡东周秦汉墓», 科学出版社2005 年版, 第 286~288 页。

图二 乙Aa、 乙Ab 型鼎型式图

B 型 4 件。 大圜底。 根据足部特征分为两亚型。

Ba 型 2 件。 人面足粗壮。

标本: 襄樊岘山 M3: 6, 方耳, 深鼓腹, 圜底, 三兽面蹄足粗壮。 通高 35.4、 口径 29.7 厘米(见图三, 1)。①襄樊市博物馆: «湖北襄樊市岘山汉墓清理简报», «考古»1996 年第5期, 第 37~38 页。

Bb 型 2 件。 素面足细高。

标本: 丹江口金陂 M132: 10, 方耳, 鼓腹, 圜底, 三素面高蹄足。 通高 29.6、 口径 22.8 厘米(见图三, 2)。②湖北省文物局、 湖北省移民局等: «湖北南水北调工程考古报告集»(第三卷), 科学出版社 2014 年版, 第 166~207 页。

C 型 1 件。 大平底。

标本: 襄樊郑家山M17: 4, 侧视呈圆角长方形, 环耳, 折腹,大平底, 三兽面蹄足。 通高 25.2、 口径 28.8 厘米(见图三, 3)。③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襄樊市博物馆: «湖北襄樊郑家山战国秦汉墓», «考古学报»1999 年第 3 期, 第 371~372 页。

图三 乙 Ba、 乙 Bb、 乙 C 型鼎型式图

丙类 66 件。 矮蹄足。 根据底部分为三型。

A 型 51 件。 圜底。 根据耳与足部变化分四式。

Ⅰ式 24 件。 方耳, 足粗壮。

标本: 云梦睡虎地 M11: 54, 方耳, 圜底, 矮蹄足较粗。 通高16.5、 口径 15.4 厘米(见图四, 1)。①云梦睡虎地秦墓编写组: «云梦睡虎地秦墓», 文物出版社1981 年版,第41~45 页。

Ⅱ式 17 件。 方耳, 足较细。

标本: 房县松嘴 M71: 4, 方耳, 圜底, 矮蹄足较细。 通高14.5、 口径 14.4、 腹径 18 厘米(见图四, 2)。②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十堰市博物馆等: «湖北房县松嘴战国两汉墓地第三、 四次发掘报告», «考古学报»1998 年第 2 期, 第 232~246 页。

Ⅲ式 8 件。 环耳, 足较细。

标本: 蕲春陈家大地 M11: 5, 环耳, 圜底, 矮蹄足较细。 通高16.8 厘米(见图四, 3)。③湖北京九铁路考古队、 黄冈市博物馆: «湖北蕲春枫树林东汉墓», «考古学报»1999 年第 2 期, 第 195~198 页。

Ⅳ式 2 件。 方耳, 细蹄足高且外撇。

标本: 蕲春陈家大地 M4: 1, 方耳, 圜底, 细蹄足较高。 通高18、 口径 10.4 厘米(见图四, 4)。④湖北京九铁路考古队、 黄冈市博物馆: «湖北蕲春枫树林东汉墓», «考古学报»1999 年第 2 期, 第 195~200 页。

图四 丙A 型鼎型式图

B 型 12 件。 圜平底。 根据足部变化为二式。

Ⅰ式 7 件。 足粗壮。

标本: 云梦大坟头M1: 27, 方耳, 浅腹, 圜平底, 三蹄足粗壮。通高 17、 口径 15.8、 腹深 8.8 厘米(见图五, 1)。⑤湖北省博物馆: «云梦大坟头一号汉墓», «文物资料丛刊»(第四辑),文物出版社1981 年版, 第1~14 页。

Ⅱ式 5 件。 足较细。

标本: 荆州谢家桥 M1: 14, 方耳, 浅弧腹, 圜平底, 三蹄足细矮。 通高 14.7、 口径 14.2、 腹径 18.1 厘米(见图五, 2)。⑥荆州博物馆: «湖北荆州谢家桥一号汉墓发掘简报», «文物»2009 年第4 期, 第 26~42 页。

C 型 3 件。 平底。 根据耳与足部变化分为三式。

Ⅰ式 1 件。 方耳, 三足间距较远。

标本: 襄阳王坡 M34: 4, 方耳, 深腹, 平底, 三足较高。 通高25、 口径 22.4、 腹径 26.8 厘米(见图五, 3)。①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襄阳王坡东周秦汉墓», 科学出版社2005 年版, 第 155~158 页。

Ⅱ式 1 件。 耳圆角方形, 上部有圆形耳孔, 三足间距较远。

标本: 荆门瓦岗山M2: 11, 耳圆角方形, 上部有圆形耳孔, 浅鼓腹, 平底, 铁质兽面三蹄足。 通高 19.6、 口径 17.2、 腹径 22.8 厘米(见图五, 4)。②荆门市博物馆: «荆门市瓦岗山西汉墓», «江汉考古»1986 年第1 期,第8~15 页。

Ⅲ式 1 件。 环耳, 三足间距较近。

标本: 随州义地岗 M2: 5, 环耳, 圆鼓腹, 平底, 素面三蹄足。通高 22、 口径 20.6 厘米(见图五, 5)。③随州市考古队: «湖北随州市义地岗东汉墓清理报告», «江汉考古»1996 年第 1 期, 第 26~37 页。

图五 丙B、 C 型鼎型式图

二、 年 代 推 断

上文根据器物形态进行了型式划分, 本文材料取自墓葬, 可以参考墓葬资料进行年代推断。

甲类 Ⅰ式, 4 件。 根据发掘资料, 年代最早的是当阳岱家山M150: 2, 为战国中期晚段, 其次是荆门罗坡岗M51: 2, 其年代报告定在战国晚期早段, 最晚的为宜城楚皇城LM6: 1 和荆州高台M3:8, 墓葬年代分别为秦昭襄王二十八年(前279 年)至西汉早期和西汉中期。①湖北省宜昌博物馆: «当阳岱家山楚汉墓», 科学出版社2006 年版, 第186~197 页; 楚皇城考古发掘队: «湖北宜城楚皇城战国秦汉墓», «考古»1980年第 2 期, 第 114~122 页。其中荆州高台M3: 8, 发掘报告考证墓葬年代为武帝初期,但报告也注明该鼎器形古朴, 为前代遗物, 器物年代应偏早, 不会晚到西汉中期。 类似器物在湖南多有出土, 荆州高台M3: 8 与湖南永州鹞子岭AM20: 13 形态相近, 鹞子岭AM20 为战国晚期。①零陵地区文物工作队: «永州市鹞子岭战国墓发掘简报», «湖南考古学辑刊»(第四辑), 岳麓书社 1987 年版, 第 48~51 页。综上,推断甲Ⅰ式鼎在战国中期开始出现, 战国晚期流行。 Ⅱ式, 2 件。 襄阳王坡M134: 6, 报告定为秦代; 襄樊郑家山M17: 6, 简报通过对比云梦睡虎地M3, 推断墓葬年代为战国晚期晚段至秦统一六国, 该判断应该是可信的。 综上, 推断甲Ⅱ式鼎年代为战国晚期晚段至秦统一六国。 Ⅲ式, 2 件。 荆门子陵岗 M65: 5, 发掘报告认为该墓为西汉初期; 蕲春草林山M12: 1, «罗州城与汉墓»判断属于二期三段,为西汉中期。②黄冈市博物馆等: «罗州城与汉墓», 科学出版社2000 年版, 第248~275 页。综上, 推断甲Ⅲ式鼎年代为西汉早中期。 Ⅳ式, 1件。 蕲春陈家大地M9: 6, 该墓出土东汉五铢钱, 报告判断年代为东汉早期, 应该是合理的。

乙类Aa 型 8 件。 年代较早的是宜昌前坪葛M1: 1、 襄阳王坡M146: 1 和M73: 3, 墓葬年代为秦代。③湖北省博物馆: «宜昌前坪战国两汉墓», «考古学报»1976 年第2 期,第115~142 页。略晚的是荆州谢家桥M1和荆州高台M4: 6。 荆州谢家桥M1 是纪年墓, 出土竹简记录下葬时间为“五年十一月”, 即西汉吕后五年十一月(前184 年12 月); 荆州高台M4 为西汉初年至文帝时期。 综上, 该型鼎流行于秦至西汉早期。

乙类Ab 型 Ⅰ式, 2 件。 荆门罗坡岗M50: 12, 报告判断该墓为战国晚期; 随县擂鼓墩M33: 1, 报告年代为战国中晚期。④随州市博物馆: «湖北随州擂鼓墩战国东汉墓发掘简报», «江汉考古»1992 年第 2 期, 第 1~7 页。推断该式鼎流行于战国中晚期。 Ⅱ式, 4 件。 云梦睡虎地M3: 4 较为典型, 报告根据两座纪年墓和类型学分析, 判断M3 和M7 年代相近,应为秦昭王五十一年(前256 年), 即秦统一六国之前。 Ⅲ式, 1 件。襄阳王坡M82: 7, 报告根据类型学分析认为墓葬年代为西汉早期。

乙类B 型 Ba 型, 2 件。 荆门子陵岗 M63: 2 和襄樊岘山 M3:6, 此型鼎见于下寺 M1、 M2, 当阳赵家湖等楚墓, 年代较早, 为东周时期。①河南省文物研究所等: «淅川下寺春秋楚墓», 文物出版社1991 年版;湖北省宜昌地区博物馆等: «当阳赵家湖楚墓», 文物出版社1992 年版。出土该型鼎的两座墓年代分别为秦拔郢前和西汉早期, 器物应该早于墓葬年代。

Bb 型, 2 件。 丹江口金陂 M132: 10 和草林山 M11: 1, 简报判断墓葬年代都是西汉中期, 应该是可信的。②湖北省文物局等: «湖北南水北调工程考古报告集»(第一卷), 科学出版社 2013 年版, 第 68~139 页。

乙类C 型 1 件。 襄樊郑家山 M17: 4, 襄樊郑家山 M17 还出土了甲Ⅱ式鼎, 型式不同, 年代应同为战国晚期至秦统一六国。

丙类A 型 Ⅰ式, 24 件。 集中在江汉平原和鄂西北地区, 襄阳王坡、 荆州高台、 云梦睡虎地出土数量较多。 较早的有云梦睡虎地M11: 54, 江陵扬家山 M135: 1, 襄阳王坡 M134: 8、 M73: 2 等,年代为战国晚期至秦统一六国。③湖北省荆州地区博物馆: «江陵扬家山135 号秦墓发掘简报», «文物»1993 年第 8 期, 第 1~11 页。其中云梦睡虎地墓地年代较为清楚, M11 为纪年墓, 出土的«编年记»可判断墓主为“喜”, 死亡时间为秦始皇三十年, 即秦统一六国之后。 较晚的有宜昌前坪M8: 2、M25: 5 和襄阳王坡 M35: 10、 M109: 7、 M157: 3, 年代都是西汉早期。 综上, 判断Ⅰ式鼎流行于战国晚期至西汉早期。 Ⅱ式, 17 件。较早是房县松嘴M71: 4, 简报判断该墓年代在武帝前期; 较晚的是丹江口潘家岭M40: 12, 该墓出宣帝五铢钱, 在西汉中晚期流行, 出土的铜釜甑无铺手衔环, 是西汉早期釜甑的较晚形态, 报告判断该墓为西汉中期末至西汉晚期。④湖北省文物局等: «丹江口潘家岭墓地», 科学出版社2013 年版, 第181~198 页。综上, 推断Ⅱ式鼎在西汉中期流行, 或持续到西汉晚期。 Ⅲ式, 8 件。 较早的有蕲春付家山M6: 28、 蕲春草林山M8: 5、 荆沙瓦坟园M4: 41 等, 年代皆为西汉晚期; 较晚的是蕲春陈家大地M11: 5, 为东汉早期。 综上, Ⅲ式鼎在西汉晚期至东汉早期流行。 Ⅳ式, 1 件。 蕲春陈家大地 M4: 1, 方耳、 球腹、 蹄足细长, 结合报告类型学分析, 应为东汉早期。

丙类B 型 Ⅰ式, 7 件。 较有代表性的是云梦大坟头M1: 27,报告判断其年代介于云梦睡虎地十一号墓和江陵凤凰山一六八号墓之间, 即秦末汉初, 应该是合适的。 Ⅱ式, 5 件。 其中荆州谢家桥M1,该墓还出土乙类Aa 型鼎, 该式年代亦为西汉早期。

丙类C 型 Ⅰ式, 1 件。 襄阳王坡M34: 4, 发掘报告判断年代为西汉早期, 结合同出的仿铜陶礼器, 是可信的。 Ⅱ式, 1 件。 荆门瓦房山M2: 11, 出土57 枚五铢钱, 其“五”字交笔较直、 “朱”字方折头, “金”字头如箭镞, 简报判断具有武昭时期特征, 应为西汉中期。 Ⅲ式, 1 件。 随州义地岗 M2: 5, 简报判断为东汉中期, 从报道资料来看, 或不太准确。 出土的陶器与南阳地区的相近。 陶壶与南阳丰泰 M356: 16 和 M361: 1 相近, 为盘口、 束颈、 扁圆腹、 平底无足, 南阳丰泰M356 和M361 年代为西汉晚期; 陶鼎和陶盒都有器盖隆起较高等特征, 丰泰墓地陶鼎和陶盒器盖隆起在西汉昭宣时期出现, 起初幅度小, 到西汉晚期至新莽幅度较大。①河南省南阳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武汉大学历史学院考古系: «南阳丰泰墓地», 科学出版社2011 年版。综上, 随州义地岗M2 出土陶器基本为西汉晚期流行器物, 结合其墓葬形制为东汉流行的砖室墓, 推断年代为东汉早期。

三、 文化与传统的演变

社会历史的发展伴随着文化交流, 文明因交融而精彩。 在进行文化因素分析时, 往往很难判断某种器物一定属于哪种文化, 在文化交融发展的过程中, 吸收多种文化特点是常见的。 对于湖北地区秦汉时期的铜鼎而言, 展现出不同的文化渊源和属性, 其往往呈交融之势。我们以器物呈现的主要文化特征为依据进行归类, 藉此浅析不同文化传统的铜鼎在秦汉的演变过程。

(一)主要文化因素

甲类鼎有耳内扣、 垂腹、 条状足外撇等特征, 根据俞伟超、 彭浩等人的研究, 其属于越式鼎的范围, 早期研究注重范围界定, 未进行明确分类, 后面向桃初把这类鼎称为D 类敛口鼎, 周冰归类为乙类附耳带盖鼎, 都属于越式鼎。①俞伟超: «关于楚文化发展的新探索», «江汉考古»1980 年第 1 期, 第17~30 页; 彭浩: «我国两周时期的越式鼎», «湖南考古学辑刊»(第二辑), 岳麓书社 1984 年版, 第 136~141 页; 向桃初: «“越式鼎”研究初步», «古代文明»(第 4 卷), 文物出版社 2005 年版, 第 65~101 页; 周冰: «越式鼎研究»,吉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2007 年。乙类鼎整体上看具有子母口、 高蹄(兽)足的特征, 俞伟超认为, 应属于楚式鼎, 高崇文将此类鼎称为“平底升鼎”和“子母口鼎”。②高崇文: «东周楚式鼎形态分析», «江汉考古»1981 年第1 期, 第1~17 页。尽管具体分类学界尚有分歧, 但把此类鼎当做楚文化器物是比较明确的。 丙类鼎为子母口、 双附耳、 圜(平)底、 矮蹄(兽)足, 此类鼎在中原地区战国至秦汉墓中多见, 通常认为来源于三晋两周地区, 可以称为中原式鼎。③这类鼎在山西和河南大部, 河北南部等中原地区多有发现。 如洛阳中州路(西工段)、 新乡李大召、 陕西东周秦汉墓等。

(二)文化与传统的演变

从持续时间来看。 以甲类鼎为代表的越文化因素延续到东汉早期; 以乙类鼎为代表的楚文化因素延续到西汉中期; 以丙类鼎为代表的中原文化持续到东汉早期。 作为本地文化的乙类楚式鼎在西汉走向消亡, 而以甲类鼎、 丙类鼎为代表的外来文化持续到东汉早期, 这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文化生命力的不同。

从出土数量来看。 甲类鼎9 件, 数量最少; 乙类鼎21 件, 数量居中; 丙类鼎66 件, 数量最多。 西汉中期(包含)以前有 85 件, 西汉中期以后有11 件。 无论是楚文化、 越文化还是中原文化, 都可称为东周文化因素, 其在西汉中期以前数量庞大, 后急剧减少, 这反映东周文化因素在西汉中期走向衰弱, 折射的是以周礼为代表的传统礼制的解体, 作为其载体的礼器也不再能承载人们的精神追求, 走向没落。 而丙类鼎在三类中数量较多, 反映湖北在西汉中期以前居主导地位的是中原文化, 占有绝对优势。

中原文化因素的丙类鼎延续到东汉早期。 丙类鼎从战国晚期到西汉晚期大量存在, 数量是所有类型鼎中最多的, 虽然西汉中期以后数量急剧减少, 但依然数量可观, 持续较长时间。 这种现象在全国范围看, 亦是如此。 中原文化作为周文化在汉代受到巨大冲击, 已经式微, 不属于统治性文化, 但两汉统治中心在北方中原地区, 受到周文化影响依然较大, 带有“正统”光环。 两汉时期铜器制造多为官营,制造铜器的工匠由于惯性, 依然保留着先前中原文化的传统, 这或许可以从铜器制造方面解释在全国范围内丙类鼎流行的原因。

越文化因素的甲类鼎延续到东汉早期。 甲类鼎数量比乙类鼎和丙类鼎都少, 仅有 9 件, 其中战国晚期 4 件, 宜城、 荆州、 当阳、 荆门各出土 1 件; 西汉早期 2 件, 襄樊出土 2 件; 西汉中期 2 件, 荆门、黄冈各出土1 件; 东汉早期1 件, 黄冈出土1 件。 早期墓葬出土越式鼎可能有多种原因, 而西汉中期到东汉早期越式鼎主要见于黄冈地区, 这或与墓主人族属和文化发展有较大关系。 特定民族往往拥有较为固定的文化传统, 某一种族的人群保留种族习惯是较为常见的。 在汉文化影响力极为强大的东汉早期, 蕲春陈家大地M9 中出土了甲Ⅳ式鼎, 可以推测该墓主人或为越人后裔, 这类器物作为传统文化保留了下来。 该墓出土的随葬品中, 不仅有甲Ⅳ式鼎, 还出现了锅、 碗等汉文化器物。 这种现象体现了越文化在保留自身文化传统的同时吸收了汉文化。 文化发展也有区域上的不同, 很大程度受到地理环境的影响。 统治中心或交通要塞由于文化交流频繁, 受到外来文化冲击较大, 甚至被同化。 而在偏远地区, 由于交流较少, 当地文化发展缓慢。 黄冈地理位置较为偏僻, 这或许是东汉早期越式器物在此存在原因之一。

楚文化因素的楚式鼎在西汉很快走向消亡。 这里原因可能很复杂, 下面推测两点: 第一, 受到中原文化强烈冲击。 楚文化作为东周列国文化, 大约在春秋晚期, 其铜器特有的风格开始明朗起来, 在此期间, 楚文化在湖北占主导地位, 楚式鼎是主流。 秦汉之际, 楚式鼎受到中原式鼎的冲击, 在襄阳王坡M73、 襄樊岘山M3、 荆州谢家桥M1 等墓葬中, 楚式鼎和中原式鼎同时出现, 单出中原式鼎也较单出楚式鼎多, 中原式鼎在此时, 已经占据主流位置。 西汉中期, 未见楚式鼎和中原式鼎同出, 亦未单独出楚式鼎, 中原式鼎却大量存在, 楚式鼎更加式微。 第二, 缺乏族群支撑。 越式鼎在东周秦汉时期也受到较大冲击, 其先受到楚式鼎冲击, 后受到中原式鼎冲击。 在襄樊郑家山M17 中, 越式鼎和楚式鼎同出; 在襄阳王坡M134 中, 越式鼎和中原式鼎同出。 但越式鼎始终没有消亡, 持续到东汉早期, 这可能是越式鼎依靠越人族群而存在。 相反, 楚式鼎没有这种优势, 楚族在汉代逐步融入汉族, 不存在代表性的族群, 因此在汉代楚式鼎的维系就成了无本之木。①徐祖祥: «楚族的兴衰与汉族的形成», «华夏文化»2006 年第1 期, 第16~18 页。

综上, 不同文化因素的走向不尽相同。 越式鼎数量少, 影响弱,但凭借族群因素和地理环境持续到东汉早期; 楚式鼎虽然作为湖北土著文化, 在东周时期占据主导地位, 但其受到中原式鼎和汉式器物冲击, 加上其缺乏族群支撑, 迅速走向消亡; 数量最多, 影响最大的中原式鼎在西汉中期前占据重要地位, 虽然依靠统治中心的区域位置和工匠因素持续到东汉, 但不免在西汉中期数量急剧减少。 这些都反映了在西汉中晚期, 东周文化的衰败和汉文化的兴起。

四、 结 语

铜鼎作为传统礼器的代表, 在商周礼制中曾扮演重要角色, 秦汉以后发生重大转折。 秦至西汉早期, 传统礼器仍占据一定地位, 墓葬中所见铜鼎的数量虽不如前代, 但依然可观, 随葬鼎作为一种文化传统保留了下来。 到了西汉中期以后, 代表传统礼器的铜鼎数量急剧减少, 代表汉文化的日用器和模型明器逐渐增多。 这反映了在西汉中晚期, 传统礼器在精神层面的重要性降低, 不再承载人们的精神追求,走向衰落; 与此同时, 汉式器物的大量出现, 表明新的丧葬观念形成, 汉文化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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