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可持续社会的第一幅生动画像
——走进《生态乌托邦》

2020-01-10 04:26
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卡伦乌托邦巴赫

孟 艳

(外交学院,北京 100037)

当人们对“可持续”的理解还停留在字面意的时候,“生态可持续社会的第一幅生动画像”已经在40多年前被一位作家描绘出来,即美国当代著名环保作家欧内斯特·卡伦巴赫于20世纪70年代出版了《生态乌托邦》一书。卡伦巴赫在中文版的序言中提出,这本书的目的就是要提供“一幅吸引人的画面”,将我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可持续”具象化,向大家展示一种比较容易理解的新的生活方式,确保人类可以比较舒服地在地球上生存更长时间。《生态乌托邦》一经出版便在文学、社会思潮和绿色运动等诸多领域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一、“生态乌托邦”的创造者卡伦巴赫

卡伦巴赫是美国当代著名的环保作家,因其空想小说《生态乌托邦》而闻名于世。《洛杉矶时报》称:“在威尔斯、凡尔纳、赫胥黎和奥威尔之后,最新的名字就是卡伦巴赫,生态乌托邦的创造者。”[1]腰封继《生态乌托邦》之后,卡伦巴赫出版了《生态乌托邦之诞生》(Ecotopia Emerging)、《生态学:袖珍指南》(Ecology:A Pocket Guide, Revised and Expanded)和一些生态学领域的非小说类书籍。

卡伦巴赫于1929年出生于宾夕法尼亚州中部的农村,后就读于芝加哥大学,先后于1949年和1953年获得学士学位和硕士学位。1955年,卡伦巴赫进入加州大学出版社,创办了蜚声国际的《电影季刊》杂志。在担任加州大学出版社编辑之余,卡伦巴赫偶尔也在加州大学和旧金山州立大学讲授电影课程。退休后,卡伦巴赫居住在伯克利的私人生态园中,热衷园艺,在某些方面践行了《生态乌托邦》中的生活方式。同时,他也经常到世界各地进行环保演讲,积极投身环保事业。2012年4月16日,卡伦巴赫因病辞世。

童年时代的农场生活使卡伦巴赫始终有一种对环境问题的敏感。卡伦巴赫关注环境问题,并多年从事《自然历史指南》的编辑工作。他尝试将环境问题与人类价值体系、社会行为和生活方式联系在一起,如同他对待电影一般。在这方面,卡伦巴赫深受美国著名生态文学作家爱德华·艾比(Edward Abbey)的影响,对此卡伦巴赫毫不避言。在《生态乌托邦》一书的写作过程中,生态学和保护生物学领域的科学发现不断影响着卡伦巴赫;同时,乡村生态计划运动(The Urban-ecology Plan Movement)和艾莫里·洛文斯(Amory Lovins)领导的软能源运动(The Soft-energy Movement)等也不断影响着卡伦巴赫。

大学期间,卡伦巴赫疯狂地爱上了电影。毕业后,他从事与电影相关的工作达40年之久。1955—1991年,卡伦巴赫在加州大学出版社担任编辑、电影评论家,是出版社下属刊物《电影季刊》的创立者与编辑之一。他对电影的热爱直接投射到了《生态乌托邦》的创作中。读者可以从《生态乌托邦》中的“可视通话系统”感受到卡伦巴赫对可视性媒介的浓厚兴趣。在生态乌托邦中,人们普遍使用这个系统进行立法和法庭审判,或进行实时讨论等。也正是出于对电影的热爱,《生态乌托邦》不仅可以阅读,而且具有可视性。卡伦巴赫在《三十周年版后记》中说:“或许因为我曾从事过电影评论,我的想法比较平实:我想看到事物的细节。”[1]221

卡伦巴赫倡导梦想,倡导接受新思想,倡导进行新的探索,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在我们的星球上负责任地生活和诗意地栖居”[1]222。

二、《生态乌托邦》中乌托邦的概貌

20世纪70年代初,卡伦巴赫历时3年完成了《生态乌托邦》的写作。全书共18.6万字,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了《时报-邮报》记者威廉·韦斯顿50余天的生态乌托邦之旅。全书共分24个主题,涉及了乌托邦生活的方方面面,如生态乌托邦的饮食起居、教育医疗和传统竞技等。随着采访活动和参观活动的不断深入,威廉对生态乌托邦的态度逐渐发生了变化,由刚进入生态乌托邦的好奇、略带怀疑,转向了认同和热爱,最后,威廉在采访任务到期后选择留在生态乌托邦。

《生态乌托邦》的英文书名为“Ecotopia”,“Eco-”源自希腊语“oikos”,意思是“家”“-topia”源自希腊语“topos”,意思是“地方”。总的来看,生态乌托邦就是家之所在。这里的“家”具有两重含义:第一层含义,生态乌托邦体现了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的和谐状态,这是威廉当然也是作者卡伦巴赫深深向往的,也是人类社会本来应该呈现的面貌,是对“家”的具体内涵的阐释。第二层含义在于生态乌托邦的地理位置。从书中的描述可以看出,生态乌托邦位于加利福尼亚州,东面以内华达山脉作为天然屏障,形成与美国隔绝的态势。在威廉前往那里时,加利福尼亚已经脱离美国超过20年之久。而在现实中,加利福尼亚州正是卡伦巴赫工作和生活了50余年的地方,可以说是卡伦巴赫的第二故乡。这种虚实结合的手法,往往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幻觉——这个生态乌托邦更像是“美好而真实存在的地方”。

生态乌托邦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这本书给了读者很多答案,因为卡伦巴赫做了很多细节描写。当卡伦巴赫通过记者威廉向读者展示了生态乌托邦方方面面的细节之后,“产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即激励人们去探索更好的生活方式”[1]221-222。这些细节的描述使《生态乌托邦》的可读性更强,让读者心向往之。

然而,过多的细节描写也为读者概括生态乌托邦的全景造成了较大的困难。对于生态乌托邦的全景,我们可以用一个在书中频繁出现的词“稳定态系统”来进行归纳,这一系统是生态乌托邦在生态和政治方面追求的基本目标。简单来说,“稳定态系统”就是一个可循环系统。在本书开篇,卡伦巴赫引用了美国著名生物学家和生态学家巴里·康芒纳的名言,即“在自然中,如果不能提供降解,就不能合成有机物;循环是必需的”[1]环衬页。在生态乌托邦中,降解几乎无处不在,几乎所有的物品都可以降解,都可以循环利用,甚至包括99%的垃圾。总之,几乎一切资源都可以实现无限期的维持。正如书中所描述的那样:“鞋子不能使用合成材料的鞋底,因为它们不能被降解。新的玻璃和陶瓷种类被迫发明出来,它们打碎后能够再分解成沙子。除在少量不可替代的场合偶尔一用,铝和其他非铁金属被大量抛弃,在生态乌托邦人眼里,只有很快就会生锈的铁才是真正的‘天然’金属。带扣通常用骨头或非常坚硬的木头制成。蒸煮罐没有防黏的塑料内衬,通常用很重的铁制成。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被涂刷过,因为涂料必须用铅或橡胶或塑料制成,而它们则是不可降解的。”[1]29

卡伦巴赫认为,与其说这本书是一本仅想投射出发展趋势的“未来主义者”的书,或是一本科幻小说,不如说是一本“政治小说”。因为《生态乌托邦》引领读者思考“生态乌托邦人民的生存与幸福源自哪里”的问题,卡伦巴赫向读者提出了生物学和经济学关系的命题。其实,卡伦巴赫并不是第一个提出生物学和经济学关系命题的人。在1960年,美国著名经济学家科斯发表了《社会问题成本》一文,从经济学角度研究了环境污染引发的交易费用和制度与效率之间的问题。与科斯不同的是,卡伦巴赫毫无隐晦地提出,我们应当给予生物学和经济学至少同样权重的底线,同时向人们具体地展示坚持这一底线可能带来的社会图景。

三、《生态乌托邦》的精神

就词源而言,“乌托邦”一词始于《乌托邦》一书,主要是指美好而不存在的地方。乌托邦主义以空想社会主义为始源,包括文学乌托邦、科学乌托邦和生态乌托邦等,并在西方马克思主义中形成了乌托邦式的马克思主义。从学理上讲,乌托邦指人们对未来社会的一种理想构建,它是指在批判和否定社会现实的基础上对人类完美社会的理想规划和理性设计,也是近代应对人类生存、发展与改革问题的一种求解方案[2]。在《生态乌托邦》一书中,卡伦巴赫对工业消费资本主义的批判是温和的。

虽然在书中卡伦巴赫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是以一种对比的、温和的、细腻的方式呈现出来的,但这种呈现却让读者产生了放弃现有生活、生产模式,采用新的社会制度的强烈愿望。卡伦巴赫借食品部安全部长之口说出了现实社会的环境问题:“在那个系统里,下水道污物和工业垃圾不会被用于生产循环,仅仅是被一倒了之和弃置不顾,在或多或少还含有毒素的情况下就被倒入河流、海湾和海洋。”[1]224类似的批判几乎存在于每一个主题中。不仅如此,卡伦巴赫还把这些环境问题的产生同政治、社会问题联系起来。在生态乌托邦,诸如食品生产和包装等许多事情都不需要政府授权。例如,消费合作社的学习小组有权决定哪些公司可以进行生产,政府无权干预。这些学习小组依靠各个行业的科学家提供的依据进行决策。由于生态乌托邦中的科学家不向任何企业进行有偿咨询或建议,因此他们的立场是中立的,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偏袒。联系卡伦巴赫的一贯主张,对资本主义的替代性批判就更容易理解了,即只要消费资本主义存在,一个生态可持续发展、社会和谐的未来社会就不会实现。卡伦巴赫在德国弗莱堡大学的一次演讲中指出,未来的生态社会将利用再生能源、紧凑型城市规划、制造业和运输业领域的技术创新;同时,未来生态社会也呼唤社会领域的革新,如产品透明化销售、更加公正的金融监管、烟尘排放费以及社区“DNA”的改革等。因此,《生态乌托邦》既是对现存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又是一个代替现存资本主义社会的方案。

然而,与大多数的环境保护主义作品和电影制作相比,《生态乌托邦》能吸引年轻读者的重要原因在于,其对未来持有一种乐观主义精神。可以说,这种乐观主义精神是乌托邦精神的内核。一方面这种乐观主义精神体现在卡伦巴赫提供了一个替代方案;另一方面,这种乐观主义精神体现在替代方案的可行性上,因为生态乌托邦放弃了对经济利益的无限追逐。卡伦巴赫的生态乌托邦处于生态秩序之中,这一秩序,无论我们承认与否,都限制并塑造着人们的行为。同时,在生态乌托邦,人类是社会性动物,彼此依靠,与自然支持系统相互依存;人们需要幸福,而不仅仅是市场效率;适度水平的舒适与安全是每一个人的权利,更多的物质获取并不一定能够带来更多的幸福。因此,卡伦巴赫的生态乌托邦是对资本主义,特别是工业-消费资本主义的替代。由于这种替代是温和的、改良的,所以一个与现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完全不同的可持续发展的未来社会才是可行的,我们有理由乐观地展望未来。

四、《生态乌托邦》的影响

《生态乌托邦》虽然有趣、有价值,但其出版却不是一帆风顺的。最初,20多家纽约出版商拒绝出版《生态乌托邦》,最终在朋友的帮助下,这本书才得以在一家口袋书出版企业出版。出版后不久,《生态乌托邦》就引起了强烈反响。后来,矮脚鸡图书发行了面向大众市场的平装本,并将《生态乌托邦》翻译成了十几种语言;德语版的《生态乌托邦》还在德国帮助促成了绿党的成立。“当德国上千个环境主义者和和平主义者的行动组织企图形成一个统一的政党并进入议会斗争体制时,是《生态乌托邦》中的许多基本原则把他们有机地联系在一起,为他们成立‘绿党’(其四根支柱是:生态智慧、社会正义、草根民主和非暴力)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理论基础。”[3]

《生态乌托邦》逐渐升温,其思想主张开始融入大众文化之中,成为美国家喻户晓的名词,也得到世界各地人们的广泛了解。在城市规划、设计和改造中,《生态乌托邦》的可持续理念和其可能性成为建设绿色生态城市和景观的指南。例如,美国缅因州最大城市波特兰市在城市建设中进行了生态绿色设计,成为现代社会生态城市建设的典范,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生态乌托邦的模仿。被《时代》杂志评为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100人之一,著名社会活动家拉尔夫·纳德(Ralph Nader)曾在一次采访中说:“《生态乌托邦》的出现恰逢其时。环保主义者一直以来关注污染反演,浮油引起的河流起火等诸如此类的事件。卡伦巴赫的书将这些焦点引向了另一种可能性……并拓展了生物学的涵义。”[4]

《生态乌托邦》最终能获得如此广泛而持续的影响离不开20世纪70年代美国环境问题的凸显。“美国在1970年突然发现,自己的国家正处于各种环境的困扰之中:光化学烟雾笼罩着许多城市;农场主忧虑着有毒的杀虫剂和硝酸盐所污染的供水;青年人抗议着来自原子弹和核电站的射尘威胁;孩子们遭受着他们体内的高水准的铅所引起的病苦。”[5]序《生态乌托邦》的出现显然为越来越突出的环境问题提供了一种可能的替代方案,这是早期的生态文学作品《寂静的春天》《沙乡年鉴》等所不具备的。卡伦巴赫对此说道:“回顾过去,《生态乌托邦》显然是描绘一个可持续发展社会的首次尝试,正是这一点,而不是其微薄的文学价值,解释了它的持久性。”[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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