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法源寺结缘陈师曾

2020-01-10 02:36
老年教育 2019年12期
关键词:陈师曾银圆白石

韦 信

《白石像》油画 张铁拓

1917年,53岁的齐白石为躲避家乡兵匪之乱而漂泊北京。27岁时他正式拜师读书、学画,直到58岁才享誉京华,在古都一住就是40年,先后搬迁10余处,处处留下了诗情画意。若不是当时湖南兵匪横行乡里,齐白石定不会在知天命的年纪背井离乡、远赴京城,当然也就不会有与画坛知己陈师曾的相遇及二人轰动东瀛、惊艳于世的画展。

北京历史文化厚重,仅一法源寺便留下两位世界文化名人掌故——1917年,齐白石曾经暂住僧房;1924年,诗人泰戈尔赏丁香于古刹。古都建城800年,而法源寺可上溯至1300多年前的唐代。从遥远的湘潭而来的齐白石,当年下榻于哪间房屋已经无人知晓。整日念经的几位年轻僧人也只识佛珠,不认白石。只见寺内东厢的斋堂、方丈院及僧舍还在,西厢也尚存少许僧房。如果能考证当年画家所居的具体房间,立一牌匾,供后人观瞻,想必是雅事一桩。

53岁的齐白石栖身古寺,在附近的琉璃厂之南纸铺刻印卖画,以谋生路。“朝则握笔把刀,目不暇给,惟夜不安眠,百感交集,谁使垂暮之年,父母妻子别离,亲戚朋友不得相见”,但作品的销路不好,京城人不喜欢他所学的八大山人冷逸的一路。正可谓“冷逸如雪个,游燕不值钱”。一个扇面定价两块银圆,比市场上一般画家的价码要便宜一半,只因“那时物价低廉,勉强还可以维持生计”。但画家心中的落寞可想而知。

此时,画翁以诗翁之笔抒发自己的“枕上愁余”“忧愤之气”。他还自嘲曰:“非矜风雅,不过同寒鸟哀蛩,亦各自鸣其所不容已云尔。”后人但知其画作奇崛,却少闻其诗歌蕴藉。白石老人的诗才甚至比其丹青不逊,而他自己也尝谓:“诗第一,印第二,字第三,画第四。”他的画不曾丢,诗却被盗。年轻时写在纸上的300多句诗被偷走,让他很是懊恼。好在他晚年居住的四合院很安全,且安装了铁栅栏,诗集《借山吟馆诗草》和《白石诗草》也相继刊印。诗友王训赞其“天才颖悟,不学而能”“世无能诗之人,未有能识其妙者。”常有直抒胸臆,落拓不羁之句:“早知贫贱出高士,见惯公侯亦众儒。”其诗《法源寺桃花》堪称一幅北漂老叟的自画像:“破笠青衫老逸民,法源寺里旧逡巡。重来幸有桃花在,认得衰翁是故人。”另一首《十一月望后避乱迁居于东交民巷》诗云:“湘乱求安作北游,稳携笔砚过芦沟。也尝草莽吞声味,不独家山有此愁。不教一物累阿吾,嗜好终难尽扫除。一担移家人见笑,藤箱角破露残书。”

一日,琉璃厂南纸铺陈列的齐白石所刻印章,偶然被当时名冠京华的画家、陈寅恪之兄、鲁迅之同窗好友的陈师曾所见,大为惊奇。时年42岁、任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国画教师的陈师曾,专程到法源寺拜会自己仰慕的奇人齐白石。齐白石在自传中记述这次谋面:“晤谈之下,即成莫逆。”齐白石从自己的行箧中取出画作《借山图卷》,让陈师曾来鉴定。陈师曾赞其画格乃高,也指出不甚精湛的地方,并题诗一首:“曩于刻印知齐君,今复见画如篆文。束纸丛蚕写行脚,脚底山川生乱云。齐君印工而画拙,皆有妙处难区分。但恐世人不识画,能似不能非所闻。正如论书喜姿媚,无怪退之讥右军。画吾自画自合古,何必低首求同群。”齐白石将自己与陈师曾的结交视为“一生可纪念的事”,并曾赋诗一首来描写陈师曾所居住及其所常往的“槐堂”:“槐堂六月爽如秋,四壁嘉陵可卧游。尘世几能逢此地,出京焉得不回头。”正是陈师曾劝其“自出新意,变通画法”,才使齐白石自创红花墨叶的现代国画一派。

1922年春天,陈师曾受邀参加在东京举办的中日联合绘画展览会,他随身带去了齐白石画的几幅花卉和山水展出并销售。这些作品不仅全部售出,而且卖价颇高:一幅花卉卖到100银圆;一幅二尺长的山水竟卖了250银圆。甚至有法国人买走陈师曾和齐白石两人的作品,拿到巴黎的艺术展览会去展览。从此,齐白石的名声大噪,常有外国人到北京、到琉璃厂,寻购其画作。国内画商看准商机,也纷纷收购其作品。京城上流社会附庸风雅者则登门求画,大加赞誉。“我的卖画生涯,一天比一天兴盛起来。这都是师曾提拔我的一番厚意,我是永远忘不了他的。”后来,齐白石回忆道。

可惜,一年以后,年仅48岁的陈师曾因病去世。这让齐白石倍觉伤感,遂作一首悼诗《师曾亡后,得其画扇,题诗哭之》:“一只乌臼色犹鲜,尺纸能售价百千。君我有才招世忌,谁知天亦厄君年。”随后,更有让人肝肠寸裂之诗《见陈师曾画,题句哭之》:“哭君归去太匆忙,朋友寥寥心益伤。安得故人今日在,尊前拔剑杀齐璜。”正可谓惺惺惜惺惺,行家重行家。正如齐白石所言:“君我两个人,结交重相畏……君无我不进,我无君则退。”

《秋花奇石图》陈师曾

猜你喜欢
陈师曾银圆白石
株洲市白石港河道治理探析
一担银圆示忠诚
王春书
一枚银圆
将帅银圆护身传奇
民国时期的北京书风·陈师曾
白石塔
诗情画意两如何
红砖白石五店市
陈师曾和他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