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瘦鹃翻译小说的历时语言特点研究
——基于语料库的研究方法

2020-01-17 01:51
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9年12期
关键词:周瘦鹃高频词译作

李 燕

(江苏大学京江学院,江苏 镇江 212000)

一、引言

周瘦鹃是我国最早的文学翻译家之一,他以翻译步入文坛,开始他的笔墨生涯。尽管他同时是位作家和刊物的编辑,但他自己说“翻译工作倒是重要的一环”[1]。王钝根曾提到,“瘦鹃之小说,以译者为多。渠于欧美著名小说,无所不读,且能闭目背诵诸小说家之行述,历历如数家珍。”[2]可见,翻译于周瘦鹃而言确实是其笔墨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周瘦鹃的翻译以小说翻译为主,其翻译生涯从1911年起至1947年,其间共译介小说489篇[3],确实是十分可观的译介数量,周瘦鹃也确如其所说是个“文字劳工”[1]。

囿于周瘦鹃是“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他的研究一直是边缘化的状态,对于其翻译的研究也是零零散散。在一些学者编纂的文学翻译著作中[4-5]认可了周瘦鹃在现代文学翻译史上的重要地位,但是却鲜少提及他具体的翻译贡献。在翻译理论或翻译研究专著中的零星论文提及作为文学翻译家的周瘦鹃的一些情况,比如在王宏志编纂的著作中,范伯群提及周瘦鹃不仅是重要的文学翻译家也是值得重视的作家,但也并未具体论述他的翻译状况[6]。基于中国知网的平台,现在已有不少学者开展了对周瘦鹃的翻译的研究,李婵基于自建多译本语料库研究了周瘦鹃的翻译风格[7],乔澄澈探讨了民初翻译规范影响下的周瘦鹃的翻译特征[8],涂兵兰分析了周瘦鹃作为译者和译作原作者之间的翻译伦理关系[9]。但是,对周瘦鹃的研究多着眼于某个作品或是某几篇作品,缺乏系统性和完整性,同时,周瘦鹃的翻译生涯持续了三十几年,缺乏对其历时的研究。本研究基于自建的周瘦鹃的翻译小说语料库,从历时的角度研究周瘦鹃的翻译语言特点,探讨其翻译的特征,客观地、科学地、历史地审视其译本并揭示其翻译风格。

二、语料的选择及语料库的建设

本研究是基于语料库的周瘦鹃的翻译小说研究,基于自建语料库,探讨周瘦鹃翻译小说的历时语言特征,客观呈现其翻译语言的变化。

研究周瘦鹃翻译小说的语言变化需要将其放置在一定时间段中进行考察,毕竟语言的变化是一个十分缓慢的过程。周瘦鹃的小说翻译始于1911年,止于1947年,其翻译自1911年起逐渐呈上升趋势,到1915年达到顶峰,随后呈逐渐下降趋势,在1930年其小说翻译数量有所回升但依旧改变不了整体翻译数量下降的趋势,在1938-1946年的翻译数量几乎为0或1[3]。周瘦鹃的小说翻译文白参半,本研究选择其中的白话文译文作为语料。现代汉语白话文在五四前后较短时间内发生了重大变化,已是不争的事实[10]。

因此,本研究以1919年为时间分界点,并控制好时间间距,选取1915至1919年的白话文翻译小说建成周瘦鹃前期翻译小说语料库,选取1926至1930年的白话文翻译小说建成周瘦鹃后期翻译小说语料库,对这两个语料库的词汇进行考察,探讨周瘦鹃的翻译语言是否出现一些新的特点。

三、数据提取与分析

通过ICTCLAS分词标注软件对语料进行分词并标注,并对文本进行人工校验,对不合适的地方再进行人工标注。利用AntConc3.5.7的词表功能分别对周瘦鹃前期翻译小说语料库与后期翻译小说语料库进行检索,得出排在前10的词表及相应频率,如表1所示:

表1 周瘦鹃前期翻译小说语料库和后期翻译小说语料库词频表

根据表1可以发现,周瘦鹃前期的小说翻译语言与后期小说翻译语言既有相似之处,也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

(一)“的”的使用

通过观察表1,首先可以发现不管是在周瘦鹃的前期翻译小说语料库还是后期翻译小说语料库中,结构助词“的”的使用是最频繁的,分别占到了4.02%和5.94%。“的”在现代汉语中使用颇为频繁,我国汉字字频统计与研究得出平均每一百个汉字中“的”要出现四次[11]。反观周瘦鹃前后期翻译小说语料库中“的”的使用,可以发现周瘦鹃对于“的”的使用基本是符合现代汉语的使用习惯的,但其在后期翻译小说语料库中“的”的使用更为频繁。

结构助词“的”的语法意义一般有以下几种:首先,其基本语法意义是作为定语的标记,比如定语+中心语结构,例如“没罪的人”(《宁人负我》),“同逃的伙伴们”(《伤心之父》);第二,附在名词、动词、形容词等后面构成的“的”字短语,比如“我们的”(《洪水》),“性命的”(《宁人负我》),“住的”(《畸人》);第三,“的”用在句子末尾表示肯定、疑问、否定等语气,作煞尾词,比如“百年偕老,白首无间,那是一定的。”(《意外鸳鸯》),“是我刚才在跳舞场中所听得的”(《莲花出土记》);第四,则是一些固定的“的”字表达,如“天杀的”(《伤心之父》)。按照“的”的这四种用法,分别对周瘦鹃的翻译小说中所有“的”的使用情况进行分类与统计,得到表2:

表2 “的”字用法分类表

根据表2可以发现,在周瘦鹃的翻译小说中,“的”主要是被用作“的”字短语或者作为定语标记,在其后期的翻译小说中,“的”作为煞尾词的用法频次较前期有所增加,而作为固定结构的“的”较前期有所减少。

五四时期,欧化思潮盛行,译作便成了欧化的试验田[12],长而复杂的修饰语是汉语欧化的显著特征之一,现代汉语中的长句大多涉及以助词“的”为标记的名词前置修饰语[13]。根据表2,“的”作为定语标记词在周瘦鹃前期和后期的翻译小说中所占比例还不到半数,即“定语+中心语”的定中结构在周瘦鹃的翻译小说中不太容易出现“的的”不休这样复杂的定中结构。在传统汉语中,前置定语通常比较简短,可见周瘦鹃的小说翻译是符合传统汉语的表达习惯的。比如:“辛苦的一天”(《传言与女》),“单调的声音”(《薄命女》),“不可理喻的妇人”(《酷相思》)。这些定中结构的定语部分都比较简短,相较于定语特别长的定语结构而言,读起来更加容易为读者所理解也更具可读性。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周瘦鹃的翻译作品中有不少“的”字结构,这种“的”字结构是一种名词化的形态标记,也可被认为是某种意义上定中结构的一种省略。比如“你是一个害神经病的!”(《黑暗中》),其中“害神经病的”其实指的是害神经病的人,具有名词性,可以理解为某种意义上的省略。尽管五四前后欧化思潮盛行,在进行翻译时周瘦鹃还是更多地考虑到了译入语的语言习惯和表达特点,这也是为什么尽管周瘦鹃的译作让人颇多微词,但后世的研究者还是觉得,“但总的来看,周氏的译笔,是如此流畅,如此秀丽,这是不能不令人为之倾倒的”[14]。同时,采用简短而不复杂的定中结构也有利于周瘦鹃的译作更受读者欢迎。周瘦鹃的作品主要是刊载在《礼拜六》等报纸上,其读者对象主要是普通的市民,他们的受教育程度良莠不齐,大部分人所受教育程度不高,这种符合汉语表达习惯的简短的定中结构更容易让读者们理解周瘦鹃的小说作品,因此这种简短的定中结构也是周瘦鹃的作品广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二)人称代词的使用

根据表1,可以发现周瘦鹃的翻译小说中频繁使用了代词,尤其是人称代词的使用频率特别高,其中第一人称代词的使用最为频繁。我国的传统小说多是从第三人称的视角进行描写,而第一人称的广泛使用说明周瘦鹃的翻译小说的描写视角是第一人称,这说明周瘦鹃在描写视角上对外国小说的“尊重与顺从”。这种“尊重与顺从”对周瘦鹃的创作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陈建华曾提到“周氏早年喜欢用第一人称来摹写男女之间的哀情心理,那是借用西洋小说的描写笔法,而声名鹊起”[15]。从第一人称的视角进行描写使得文字更为生动,尤其是在人物的心理描写上会显得更为细腻动人,更能让读者产生共鸣,这也是周瘦鹃“声名鹊起”的重要原因之一。

其次,第三人称代词在周瘦鹃的翻译小说中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可以发现在周瘦鹃的前期翻译小说语料库中的第三人称代词“他”排在高频词表的第七位,占比1.24%;在其后期翻译小说语料库中,第三人称代词“他”排在第四位,占比1.99%,同时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第三人称代词“伊”,排在第六位,占比1.88%。第三人称代词的使用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周瘦鹃在进行小说翻译时也不可避免地会从第三人称的视角进行描述,这也体现了传统小说对其翻译的影响。值得注意的是新的第三人称代词“伊”的出现。五四时期,受西方语言影响,汉语中的第三人称代词开始产生性别分化[12],“伊”便体现了这样的一个趋势;同时,“伊”本身出自吴方言,而周瘦鹃祖籍苏州,使用起来自然也更加得心应手。

第三,在周瘦鹃的后期翻译小说语料库中第二人称代词“你”也成为高频词之一,排在第九位,占比1.37%,这是周瘦鹃的后期翻译小说的新变化。第二人称代词的使用说明了周瘦鹃后期翻译小说文本中出现了较多的对话,这种对话式的互动有利于推动情节的发展,也使得作品更具有故事性。

(三)“儿”的使用和“是”的使用

通过表1,可以发现“儿”在前期翻译小说语料库中是高频词,而在后期翻译小说语料库中则退出了高频词一列。“儿”并不具备构词功能,接在词后不会影响原本的词义,“儿”化是传统汉语的表达习惯,读起来具有一定的口语性。这种“儿”化的现象在后期翻译小说中并不常见,从某种角度看,这种变化说明在后期翻译小说语料库中传统汉语对周瘦鹃的译作的影响有所减小。但是后期翻译小说语料库中的高频词也出现了一个新的变化。

根据表1,对比周瘦鹃的前期翻译小说语料库,在其后期翻译小说语料库中,出现在第五位的是高频词“是”,占比1.98%。例如,“我是一个严肃、尊重、而切实的人”(《良缘》),“然而伊却是一个天真烂漫、很正直很纯洁的好女儿”(《莲花出土记》)。肖忠华认为这种“是”有一部分具有“翻译腔”,通过添加“是”使其变成判断句[16]。从这个角度来看,在周瘦鹃的后期翻译小说中,西洋小说原作对于周瘦鹃的译作的遣词造句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综合上述的两个变化,可以发现在不同时期传统汉语和西洋小说对周瘦鹃译作的影响不尽相同,这跟一定的社会文化背景息息相关,在当时影响最大的就是欧化思潮,虽然周瘦鹃的译作并未完全受到欧化思潮的影响,但是其某些遣词造句产生了一些新的变化。

四、小结

考察语言的发展和变化需要将其放在一定的社会文化背景中,五四前后文化界出现了许多新的思潮,这对周瘦鹃的译作或多或少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基于自建的历时语料库,可以发现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周瘦鹃译作的语言呈现出一定的特点:“的”字的使用在其译作中颇为频繁,但不会出现“的的”不休的情况;第一人称视角是其小说的主要描述视角,同时第三人称也占有一席之地,在其后期翻译小说中出现了新的第三人称代词“伊”;“儿”化词在其后期翻译小说中使用频率减少,而“是”的判断结构在后期翻译小说中不断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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