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学视域下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的历史进路

2020-02-25 12:03朱清河
关键词:舆论马克思主义思想

朱清河, 宋 佳

(1 陕西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 陕西 西安 710119; 2 上海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 上海 200444)

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是马克思、恩格斯在报刊实践与理论斗争的急流中催发而成的新闻思想体系,它内嵌于马克思主义整体理论框架之中,渗透着对资本主义社会人被迫接受资本运作的内在逻辑的批判以及对人的现实性回归与世界交往的价值追求。1905年11月,列宁《党的组织与党的出版物》经典新闻学历史文献,将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纳入党和社会主义的革命与建设之中,首次提出“党的出版物的党性原则”,从而发展形成一套极具战斗性的意识形态体系与报刊指导理论,实现了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苏俄化。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不仅标志着俄国人民夺取政权的伟大胜利,也唤醒了东方的被压迫民族,为中国革命廓清了方向。中国共产党的新闻事业与理论建设正是从此时开始,以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基本观点为指导原则,借鉴列宁主义报刊思想与办报经验,结合我国革命、建设、改革、新时代各阶段的国情、社情与党情,渐次发展成型为中国本土化的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历史文献体系。

文献是思想的记录者与时代的见证者,借助主要经典文献的释读重新回望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在中国广袤的土地上时代化、民族化、本土化的发展进程,对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中国化的完善与充实具有以史为鉴、溯本清源、守正创新的理论意义与实践价值。但本文并非致力于对文献面面俱到的关照,“眉毛胡子一把抓”既会造成内容臃肿,杂乱无章,也无益于把握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发展的主体脉络,故本文旨在对核心人物尤其是党的历代领导人在关键节点发表的具有特殊地位与价值意蕴的指示、文章、讲话给予理性阐释与析毫剖厘,在求真的基础上进一步求善求美,以期通过探索文本背后的价值旨趣、实践意义以及文本间的内在联系与创新发展,勾勒出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的完整面相与演化路径。

一、 革命年代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的起步

十月革命爆发尤其是五四运动之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实现了广泛且有真正意义的传播,以李大钊、陈独秀等为代表的一大批早期马克思主义者与先进知识分子前仆后继,戳力前行,或创办报刊,或从事新闻编辑工作,自觉地以报刊为阵地,宣传无产阶级思想与党的建设理论,不仅推动了革命发展,同时于实践中也深化了对报刊的认识,孕育出闪烁着马克思主义思想中国化足迹的诸如《在北京大学新闻记者同志会成立会上的演讲》(1922)、《本报(《向导周刊》)宣言》(1922)等经典新闻学历史文献。

李大钊是我国高擎十月革命旗帜宣传马克思主义的第一人,他于1918年下半年集中发表《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庶民的胜利》《Bolshevism的胜利》3篇文章,从历史维度、政治维度以及社会维度全面评介了利用马克思主义改造社会的强悍动力,表征着其建国思想的激进转向,但直到1919年《我的马克思主义观》在《新青年》发表,才真正标志着他从纯粹的启示性认知范畴向一名马克思主义者的华丽转身。在新闻领域,李大钊也是用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与方法论阐释中国新闻现象的思想嚆矢,其贡献主要反映在《在北京大学新闻记者同志会成立会上的演讲》中。他从交叉学科的共性出发强调“现在的新闻,就是将来的历史”,“新闻是现在新的、活的、社会状况的写真”,而“新闻事业,是一种活的社会事业”,“是社会的事业”。因为社会关系之普遍复杂混乱,新闻记者“于记述事实以外,还应该利用活的问题,输入些知识”[1]40,将“死”的知识寓于“活”的材料之中,以兼具趣味性和知识性的可读性文本提升传播的教化效果。1923年8月30日刊登在《顺天日报》的《报与史》一文,李大钊进一步深化了新闻与历史的关系,要求新闻记者“要有历史研究者的修养,要有历史的知识,要具有与史学者一样的冷静的头脑,透彻的观察”,具体而言,就是对“活”的问题,“察其变”:观察社会进展变易之程迹;“搜其实”:搜索事实之依据;并于此基础上继续寻求“会其通”,去发现人事之间相互的影响与感应,[2]243从而履行好新闻作品在纪录、叙述事实之外继续挖掘解释真相的基本职责。相较于前两篇,1924年李大钊在《向导》上发表的《新闻的侵略》则带有更浓烈的战斗风格与现实针对性,他以媒体造谣孙中山逝世为由,揭露了西方资本主义凭借新闻扰乱中国秩序、控制华人思想的阴谋,并大声疾呼“中国政府应根本取缔外国利用通讯社在国内各地宣传,应将那些造谣生事的、侮辱中国的外国新闻记者,驱逐出境,一个不留”[3]411,掷地有声地表达了其对西方媒体挟雄厚资本操纵新闻、亵渎新闻真实性行为的发难与声讨。由此,可以看出以上3篇代表性文献集中反映了李大钊对新闻社会性的思考以及对新闻性质、功能和新闻记者的职责等问题的深刻把握,不仅粗线条地勾勒了其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的基本面相,更暗蕴着李大钊对中国新闻界发展路径深切的期许与愿望。

作为“五四”新文化运动舵手,陈独秀不仅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和早期领导人之一,更是中国近现代著名报刊的实践派。从1904年创办《安徽俗话报》,到1915年创立《新青年》,再到1922年创办中共中央第一份机关报《向导》周报,他一生的政治活动与办报相伴而行。而且,作为马克思主义传播家与践行者,陈独秀把对无产阶级新闻事业的思考与研判不断加以凝练与宣达,如《本报宣言》的撰写,为中国共产党早期新闻理论的创立做出了独特的贡献。1920年9月在《谈政治》一文中,陈独秀开始使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阶级斗争学说分析研究中国社会问题,指出了中国革命未来发展的社会主义方向[4],标志着其由民主主义者向马克思主义者的转变。1922年9月,他又在《〈向导周刊〉发刊词》中倡言“现在,本报同人依据以上全国真正的民意及政治经济的事实所要求,谨以统一、和平、自由、独立四个标语呼号于国民之前”[5]280这一宣告,清晰地反映了作为一位马克思主义宣传家和政治家,陈独秀是如何不断试图利用报刊发挥“国民导师”和“自觉觉人”的作用来推动中国社会不断走向社会主义发展方向的。

众所周知,在中国无产阶级新闻发展史上,毛泽东是当之无愧的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中国化旅程中的重要开启者与推手之一,但因其首先是一位政治家与军事家,他的新闻思想更多地表现为在政治运行逻辑下的宣传思想。从1925年撰写《〈政治周报〉发刊理由》到1942年《〈解放日报〉改版座谈会的讲话》,再到1948年《对晋绥日报编辑人员的谈话》,这3篇跨度二十余年、深刻彰显毛泽东政治抱负与家国情怀的历史文献,始终密切结合革命、政治需要,层层递进,步步深化,形成并代表了富含问题导向与目标导向的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中国化的理论成果,不仅为中国共产党党报理论“为了革命”的价值伦理铺就了基本底色,更体现出民族革命语境下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的最高成就。

《〈政治周报〉发刊理由》是党成立后毛泽东公开谈及宣传工作的首篇文章,代表了其早期的宣传思想核心。1925年孙中山去世后,国民党内部矛盾逐渐激化,其右派开始大肆宣传反革命,并对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进行污名化污蔑化传播,极大地破坏了革命统一战线的团结性与战斗性,在这一背景下,毛泽东指导创办《政治周报》,并在发刊词上立场鲜明地强调出版该报的目的就是“为了革命”,“为了使中华民族得到解放,为了实现人民的统治,为了使人民得到经济的幸福”[6],当敌人的宣传机关无所不用其极对我们恶语中伤与污蔑时,我们必须学会反攻,而反攻的方法也“并不多用于辩论,只是忠实地报告我们革命工作的事实”,以形成“十分之九是实际事实之叙述,只有十分之一是对于反革命派宣传的辩论”[6]的文本样貌。虽然这只是针对《政治周报》的任务与责任定的基调,但其中蕴含的“报纸必须为革命、政治斗争服务”的政治性倾向已跃然纸上,可以说是后来“左手拿传单,右手拿枪弹”“枪杆子与笔杆子并重”等战时著名新闻观点的思想萌芽。

对外宣传争取党的合法性地位与对内宣传增加内聚力巩固领导权从来都是宣传工作的一体两面,二者相辅相成,互为补充。经历了大革命、土地革命与抗日战争的毛泽东,已然把党报针对敌人宣传的反宣传功能打磨得极其锐利,随着陕甘宁边区革命根据地的建立,毛泽东对内宣传的认识也逐步趋向成熟化与体系化。这一时期因为国民党实行经济封锁与军事围困政策,外加延安自身偏僻贫瘠、交通闭塞的自然环境使生存问题陷入空前的困难之中,尤其是皖南事变之后,日军加紧进攻,党内因信仰不同而产生的分歧与矛盾日益凸显,政府与农民的关系、干部间的关系也逐步紧张,这不仅使如何统一思想成为党此时亟须解决的问题,无疑也对党宣传重点的转向提供了现实要求。1942年3月31日毛泽东在《解放日报》座谈会上发表讲话,指出“共产党的路线,就是人民的路线”,虽然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合乎民意顺应民心,却遇到了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党八股等多方面的障碍,要纠正这些不良作风,就必须“好好利用报纸”,以“集体的行动,整齐的步调”整顿三风。同时,作为传播渠道相对单一背景下的信息枢纽,报刊还担负着“把一个部门的经验传播出去,推动其他部门工作的改造”的职责,但执行过程中,必须拒绝“小资产阶级的空想社会主义思想”,批评的态度也“应该是严正的、尖锐的,但又应该是诚恳的、坦白的、与人为善的”,[7]90进而保证党的路线在应有场域中被合理贯彻与落实。

直到1948年毛泽东发表带有“群众路线”价值韵味的《对晋绥日报编辑人员的谈话》,标志着其新闻宣传思想走向成熟。他强调,报纸的作用与力量就在于它作为中介,“能使党的纲领路线,方针政策,工作任务和工作方法,最迅速最广泛地同群众见面”,若要充分发挥这一介质作用,就必须通过报纸不仅向领导传达党的政策,也要向下以群众语言对群众讲清楚,通过群众路线的路子增强党群之间的联系。具体到办报原则与策略上,毛泽东指出,报刊工作者既要教育群众,也要向群众学习,“为了教育群众,首先要向群众学习”[8]149;既要宣传群众也要引导群众,“善于把党的政策变为群众的行动”;既要认真做好反右倾斗争也要防止“左”倾偏向,以辩证法的思维和分析的态度,肯定该肯定的,纠正出现偏差的,“而不应当否定一切”[8]149。党的报纸只有认真地办,“靠大家来办,靠全体人民群众来办,靠全党来办”,并且办的“尖锐、泼辣、鲜明”[8]149,才能把它办好,办得出色。可以说,毛泽东在这次谈话中对报纸的性质、作用、原则、文风等问题做出的一系列论述,不仅在党带领人民争取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的斗争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指导作用,更为我国党报理论至今依然焕发活力提供了思想积淀与理论菁华。

此外,作为中国共产党第一代核心领导集体重要成员的刘少奇、周恩来等人,也曾结合自身实践经验形成了难能可贵的马克思主义新闻观话语文本。1948年10月2日,刘少奇发表著名的《对华北记者团的讲话》,既进一步深化了毛泽东对《晋绥日报》编辑成员的讲话精神,也蕴含着其对报刊工作的创新性认知与深刻洞见。他将报刊的告知功能通俗化为“上传下达”具有沟通作用的桥梁说,主张报刊工作者不仅仅是政策的诠释者与宣传员,也是人民“把他们的呼声、要求、困难、经验以至我们工作中的错误反映上来,变成新闻、通讯,反映给各级党委,反映给中央”[9]的传声筒,从而完善了报刊应具备集传播与反馈于一身的双重功能。在土改宣传中“左”倾错误盛行的深刻反思中,刘少奇意识到“不仅要宣传党的政策,还要在群众的实践中去考察政策是不是正确”,“如果政策正确,就说正确,如果政策错了,就说错了”[9],这是唯物主义的观点与要求。因此,要做好党的新闻工作,就必须“有正确的态度”,真实全面深刻地报道新闻;“必须独立地做相当艰苦的工作”,思想上行动上都要艰苦;“必须有马列主义理论修养”,做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记者;最后还“必须要熟悉党的路线和政策”[9],在不间断的学习中做好人民的新闻工作。这是刘少奇对新闻工作者的殷切期待,也是其析精剖微、擘肌分理对毛泽东新闻宣传思想的继承、充实与发展。

作为毛泽东的亲密战友与党的重要领导人,作为从主持《天津学生联合会报》到负责《新华日报》、从学生报人到笔战领袖的马克思主义报人,可以说周恩来无愧为中共新闻宣传事业的缔创者和奠基人,他公开撰写的新闻学话语文本最早见于1919年7月12日《天津中等以上学校学生联合会报发刊旨趣》一文,该文将办报主旨定为“本民主主义的精神发表一切主张”,“本‘革心’(就是要从改造学生自身的思想着手)同‘革新’(就是要改造社会)的精神立为主旨”。[10]但他的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形成也和毛泽东新闻思想一样主要成熟于革命战争时期,尤其是对《新华日报》的领导、指示与批文,集中反映了其对新闻的理性思考与理论概括,包括新闻记者要“深入实际、深入生活、深入群众”的人民主体思想、“不拘形式团结各种社会力量”以服务大局的对外报道思想、“《新华日报》是党的喉舌,也是人民的前锋”的党报性质论以及《新华日报》要“敢于说出真理,善于说出真理”的党报任务思想等等,尽管因为国统区天然的环境限制导致其思想呈现出一定的历史局限性,但透过皮相而观,其新闻思想中普遍的真理性曦光对党的新闻思想发展与完善具有独特的价值与补充作用。

在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的发展历程中,除了党的领导集体以政治家的身份表达了对新闻工作的关切,还有很多为新闻的普遍规律与学理性表述倾注了无数心血与智慧的共产党员与新闻工作者,他们从专业化的视角出发对新闻理论大厦的建设提出了诸多真知灼见,如张友渔《新闻的性质与任务》(1934)、潘梓年《提高战斗性》(1942)、陆定一《我们对于新闻学的基本观点》(1943)、萨空了《科学的新闻学概论》(1946)等等,都是该时段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的经典新闻学历史文献的重要代表。在《新闻的性质与任务》一文中,张友渔运用马列主义阶级斗争思想,对新闻的性质做出了根本解释,认为“新闻是社会的一现象,是社会意识的一表现”,因“人类社会是采取着阶级对立之形态的;人类历史,是演着阶级斗争的进程的”,则“成为社会的一现象之新闻,也不能不是阶级斗争之一表现,故所谓新闻,不外是阶级对立的人类社会中之阶级斗争的武器”[11]3,任何超阶级的新闻都是不存在的。萨空了在《科学的新闻学概论》一书中通过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关照新闻现象,认为新闻是适应着人类的生存需要而出现的,把新闻置于“人类”的整体性概念下探寻其发展轨迹以及对人类产生影响的逻辑法则是本书的行文基调,也是萨空了在研究新闻与新闻学时始终保持对人的价值关怀的终极目的。陆定一的《我们对于新闻学的基本看法》则从新闻本体出发,解释所谓“新闻”的概念就是“新近发生的事实的报道……事实是第一性的,新闻是第二性的,事实在先,新闻(报道)在后”,[12]陆定一的“报道说”意义深远,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至今仍是中国共产党人精准运用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与立场解决“什么是新闻”的最具经典意义的历史文本话语表达。

二、 新中国成立至“文革”间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的艰难探索

这段时间因为整个社会主义建设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探索时常处于在曲折中徘徊的境况,导致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经典文本的创制与创新也处于波澜不惊、佳作缺如的状态,但是胡乔木《在全国新闻工作会议上的报告》(1950)、人民日报改版时刊发的《致读者》(1956)、毛泽东《同新闻出版界代表的谈话》(1957)、刘少奇《对新华社工作的第一次指示》(1956)与《关于人民日报工作的谈话》(1961)、王中《新闻学原理大纲(初稿)》(1956)等历史文献的星星闪现,也展示了在这一阶段中国共产党人在探寻马克思主义思想中国化的过程中尽管因种种原因遭遇挫折,却依然没有止步的责任与坚守。

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标志着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但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国家衰落破败,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如何带领人民共建美好家园不仅成为当下核心的实践主题,也是考验党执政能力的时代命题。作为党的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新闻宣传工作自然也要在城市建设的框架内实行积极的理论探索与实践指导。1950年,时任中央人民政府新闻总署署长胡乔木《在全国新闻工作会议上的报告》把报刊的责任概括为“把群众的兴趣,把群众的觉悟性、积极性不断提高起来,提高到适应我们国家社会前进的轨道……使大家关心我们的建设工作”[13]42,可谓新中国成立伊始共产党人为顺应新阶段国家由阶级斗争转向经济建设的新的发展形势需要,对新闻工作的社会功能与作用所展现出的新思考与新认识。

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主义新闻事业体制逐步确立,但社会主义新闻工作仍然存在着不少的问题:对苏联的办报经验亦步亦趋,唯书唯上积习日盛,新闻宣传日益公式化等等。1956年,新闻工作改革的时机与条件开始成熟。当年4月,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上提出了指导科学文化发展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它不仅仅是指导社会主义国家思想文化前进的方针,也是即将展开的新闻工作改革的方针。于是,当全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社会主义建设上之后,《人民日报》开始了精心研究国外报纸和国内办报经验,着眼于读者需求与新闻规律,进而酝酿首次改变的筹备工作。1956年7月1日,《人民日报》由4版扩为8版,面貌焕然一新。新闻扩容了,版面活泼了,批评性的报道也踊跃了,当月就发表文章一百五十多篇,是前1个月的5倍。最值得一提是人民日报改版当天刊发的《致读者》一文所强调的“人民日报是党的报纸,也是人民的报纸”“尽量满足读者的多方面的要求,这是我们的天职”等观点,很快被应用于各省的报纸改革中,一时颇有百花盛开的象。

毛泽东1957年《同新闻出版界代表的谈话》的发表反映了其在建国后对新闻工作与理论建设的再思考。他认为,在社会遽变、矛盾转化的新形势下办报心中无数实属正常,马克思主义修养不足也是普遍问题,但应“逐步抛弃形而上学的思想方法”[14]192,坚持把学习马克思主义形成风气,并将其运用于办报实践中,把批评与表扬统一起来,“好的肯定,不好的批评”[14]192;把专业化与活泼的风格结合起来,增强读者的兴趣;也要明白“正确的领导按情况办事,符合实际,群众就欢迎,不正确的领导,不按情况办事,就是脱离实际,脱离群众”[14]192,从而把坚持党的领导与尊重客观实际统筹起来。同时,基于对处理人民内部矛盾深刻的认识,毛泽东也更加注重人民的主体性地位,不仅从传播效果出发主张报纸的文章应该“短些,短些,再短些”“软些,软些,再软些”[14]192,充分考虑人民的可接受性,也要求刊登群众来信,正确开展人民内部的批评,通过把批评的尖锐形式与“要为人家准备楼梯”[14]192的实质结合起来,以实现帮人而非伤人之鹄的。

刘少奇对社会主义新闻理论的贡献则主要凝聚在其1956年5月对新华社工作的谈话与1961年对《人民日报》工作人员的谈话中,是于具体工作中对毛泽东新阶段新闻思想的贯彻与创新性发展。他在《对新华社工作的第一次指示》中指出,学习苏联,“我们要去掉依赖性,增加独立性”,而对于资产阶级的经验,也不能彻底摒弃,要学习他们“善于运用客观的手法、巧妙的笔调”[15]358进行客观、真实、公正、全面报道的技巧,把坚持真理与不怕报复的斗争精神统一起来,“深入观察问题……系统地了解事物的发展规律,看出事物的本质”[15]353,并在此基础上坚持我们的立场,“考虑利害关系,看看对人民和无产阶级事业是否有利”[15]358,这实际上表征着刘少奇对马克思主义新闻观话语转型的一次科学探索。中国的历史是中国人民的历史,新中国的政权更是人民的政权,在《对新华社工作的第二次指示》中,刘少奇要求新华社“很好研究报纸的需要”“调查报纸的读者对象”,在刊发稿件时“要选择真正是人民需要的”[16]377,进一步对“新华社是老百姓”的观点给予了深化与拓展。不仅通讯社与报刊如此,刘少奇在指导广播局的工作时提出广播也“跟人民的思想,人民的生活,人民的需要要有密切的联系”,而“跟人民密切联系,就要关心人民生活上的事情”[17]370。可以看出,其对新闻媒介的指导须臾没有离开“一切为了人民”的价值旨趣,这对《人民日报》的改版也提供了极大的支持。随着后来大跃进造成新闻界的失序与混乱,刘少奇分析道:“报纸的威信很高,大家都以为《人民日报》代表中央……所以,这几年很多事情,是中央领导一半,《人民日报》领导一半”[18]26,这既从客观上承认一个新生政权在总体构想上有出现偏差的可能性,也批评了报刊违背客观规律盲目宣传的片面性,从而重提实事求是的原则与实践理性问题,要求“报上的一切文章都应当是调查研究的结果”[18]27,在处理和党的领导机关的关系时,不仅“要把坚持原则性坚持纪律性结合起来,一方面服从党委领导,坚持纪律性,一方面也要敢于向党委反映问题,提出意见,坚持原则性”[18]26,在此基础上还必须“学会既联系实际,又与实际保持一定的距离”(1)转引自陈力丹《刘少奇对党的新闻理论的贡献》,《新闻采编》1998年第6期。,在保证对中心工作宣传的同时兼顾其他方方面面。这不仅保留了对延安时期唯物史观精神的持守,也表征着刘少奇新闻思想丰富内涵在新中国土壤里的自然延伸与时代价值。

质言之,建国后的最初几年,新闻媒体能够基本上按照“联系群众、联系实际、调查研究”的圭臬对土改运动、西藏和平解放、抗美援朝战争、“三反”“五反”运动、“一五”计划、“三大改造”“二五”计划等标志性事件进行宣传并取得良好的政治效果与社会效应。但遗憾的是,由于革命思维惯性使然、对苏联模式的照搬,求实求真的优良传统不断受到“左”倾错误的挤压,媒体也随着政策偏向逐渐偏离正常航道和应有场域,譬如集中反映王中长期探索与持守的报纸“两重性”(一重是宣传工具,一重是商品)观点的《新闻学原理大纲(初稿)》(1956)就在这一政治氛围中被无限上纲。随后接踵而至的大跃进、人民公社运动乃至文化大革命,更是让新闻媒体完全沦为阶级斗争的工具,即使此间刘少奇试图纠正媒体宣传的浮夸风与瞎指挥风气,1966年11月9 日周恩来在修改社论《再论抓革命、促生产》时批驳只“抓革命”而不讲建设的论调,反复强调生产建设不可停止中断,但媒体的自流性、盲目性以及宣传的狂热性已衍化为难以撼动的潮流,彻底摧毁了建国以来初步搭建的马克思主义新闻理论建设话语框架,社会主义建设语境下对新闻工作的阶级斗争属性的理性反思也在“两个凡是”的影响下最终流产。

不可否认,尽管粉碎“四人帮”后,史称“十年浩劫”的“文化大革命”至此结束,但其对新中国新闻事业以至新闻学健康发展的阻碍、在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时代化、民族化、大众化、中国化进程中撕开的一道道缺口,却留下了裂痕与遗憾。

三、 改革开放年代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的再续航

改革开放打开了经济建设、国家发展的新局面,也为新闻媒介拨乱反正提供了新环境。作为总设计师,邓小平并未针对新闻宣传发表或撰写过直接的论述与著作,但他以国家领导人与政治家的身份高瞻远瞩,从治国理政的全局出发作出的被后来史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众多发言、讲话与报告,为我们今天寻觅其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发展轨迹留下了宝贵史料。

1979年11月2日邓小平发表《高级干部要带头发扬党的优良传统》报告,在讲到第三个问题“切实关心群众生活”时,特意提到了宣传教育工作。邓小平指出:“我们的历史经验是,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关心群众”[19]228,当前的很多问题都与长期疏离群众、思想教育滞后有关,因而“我们的工作一定要跟上,包括舆论工具也要跟上”,“注意听取群众的呼声,同群众商量办事”,“只要我们密切联系群众,深入地做工作,把道理向群众讲清楚,就能得到群众的同情和谅解,再大的困难也是能够克服的”。[19]228-229这是邓小平的群众观在新闻宣传工作中的生动体现。

1980年1月16日在中共中央召集的会议中,就社会主义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的保障与发展问题,邓小平再次对媒体工作做出明确指示,要求“党报党刊一定要无条件地宣传党的主张”[20]255,对党的错误与缺点进行批评时也得“合乎党的原则,遵守党的决定”[20]255,在一定范围内以合适的形式提出意见并给予相应的改进措施;同时还要自觉与各种反革命分子、破坏分子和犯罪分子划清界限,“决不允许宣传什么包括反革命分子在内的言论出版自由、集会结社自由;决不允许任何人背着党同这些人发生联系”[20]255,无条件贯彻好民主集中制与无产阶级民主政策。另一方面,邓小平强调,要使我们党的报刊成为全国安定团结的思想上的中心,为社会的安定团结创造良好的舆论环境。这是新时期媒体最基本的、经常性的任务,也是贯穿邓小平新闻思想的一个基本点。要旗帜鲜明地履行好这项任务,就必须在报刊上“对安定团结的必要性进行更多的思想理论上的解释”[20]255,换言之,就是“要大力宣传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正确性,宣传党的领导、党和人民群众团结一致的威力,宣传社会主义中国的巨大成就和无限前途”[20]255等等,不断提高人民和青年的社会主义觉悟。邓小平认为,为社会主义中国的前途奋斗是当代青年的最崇高的使命和荣誉,媒体必须大力宣传。从而,邓小平新闻思想中的大局观念与务实精神已不言自明。

江泽民对新闻宣传工作的论述主要是在传承了毛泽东、邓小平新闻思想的基础上,结合当下国内形势复杂、国外格局多极化以及各种思潮相互激荡的时代特征,对媒体发展的接榫探索。其继承之处在于依然强调具有普遍意义与核心价值的党性原则、社会主义新闻自由观、一切从全局出发的报道思维以及媒体必须以宣传党的政策方针为使命的功能观等;并据此继续在信息现代化所形成的媒介生态新格局中,创造性地深化了对舆论的认识。1994年1月24日《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的讲话》中,江泽民将媒体的舆论引导功能纳入做好思想宣传工作的“四以”工程里,要求“必须以科学的理论武装人,以正确的舆论引导人,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不断培养和造就一代又一代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社会主义新人”[21]131。在他看来,“舆论导向正确,人心凝聚,精神振奋;舆论导向失误,后果严重”[21]131,新闻宣传工作者必须在坚持舆论引导的同时加强舆论监督,为我国社会主义的事业发挥好有力坚实的支撑作用。1996年9月,江泽民在视察人民日报社时将这一思想进一步发展深化为“舆论导向正确,是党和人民之福;舆论导向错误,是党和人民之祸。党的新闻事业与党休戚与共,是党的生命的一部分”[22]563,从而把舆论引导的重要性提高至人民利益的“福祸论”与国家命运前途的“生命论”的高度进行把握,并由此对新闻工作者提出根底与作风的素质要求,希望他们打好“理论路线根底、政策法律纪律根底、群众观点根底、知识根底与新闻业务根底”,继续发扬“敬业的作风、实事求是的作风、艰苦奋斗的作风、清正廉洁的作风、严谨细致的作风和勇于创新的作风”[22]563-564,为我国的两个文明建设发挥更好的引导作用与示范作用。2001年在全国宣传部长会议上,江泽民再次谈及舆论工作,提出:“必须牢牢掌握舆论工作的领导权和主动权,舆论反映着国家的形象和社会的精神面貌,舆论引导是加强党的领导的一个十分重要的方面,现代社会……舆论的作用和影响越来越大,越来越需要加强引导……要高度重视互联网的舆论宣传,积极发展,充分运用,加强管理,趋利避害,不断增强网上宣传的影响力和战斗力”[23],从而根据时代变化将网络也发展为舆论引导与思想教育的新阵地。实际上,这3次讲话既包括了江泽民对我国传统新闻思想的坚持与发展,也表征着其舆论观本身在媒介生态的变化尤其是网络传播的变革中的不断完善与成熟的过程,是江泽民以极大的理论勇气与科学态度为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做出的杰出贡献。

作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的李瑞环也为指导新闻工作做出过重要指示。1989年11月25日在新闻工作研讨班上,他发表了题为《坚持正面宣传为主的方针》的讲话(即“11·25”讲话),围绕“正面宣传为主”的内涵本质与实现路径问题,从历史经验的总结、党性与人民性之统一、舆论导向的作用、人民典型事迹的宣传、改进批评报道、重视舆论监督工作、提升宣传艺术等角度回应了如何落实好正面宣传为主方针的“时代之问”,强调坚持正面宣传为主,就必须“旗帜鲜明地宣传真理,宣传现实生活中进步的、光明的、先进的、积极的东西,揭露和批评反动的、黑暗的、落后的、消极的东西”[24],这是其新闻观的精髓所在。

科技的不断进步与世界范围内各种思想更频繁的交融、交锋为以胡锦涛为核心的领导集体提出了新的课题与挑战,在无远弗届的网络时代,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被大大消弭,信息早已跨越时空界限与世界共享,胡锦涛深刻认识到此时任何的“封堵”政策与毛泽东“新闻、旧闻、不闻”的理念早已不合时宜,遂成为历代国家领导人中提出“尊重新闻传播规律”要求的第一人。在2002年全国宣传部长会议上,胡锦涛首次谈及新闻宣传规律,要求“从新的发展阶段的实际出发,深入研究新形势下宣传思想工作的特点和规律”[25],“尊重舆论宣传的规律,讲究舆论宣传的艺术,不断提高舆论引导的水平和效果”[25],此后这一思想在胡锦涛的论述中均有不同程度的发展与补充,为我国推进信息公开、政务公开政策的快速出台打下了思想基底。2003年在全国宣传部长会议上胡锦涛明确提出“三贴近”原则,希望新形势下的新闻宣传战线“要坚持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把宣传思想工作做实做深做活,更好地宣传动员群众、引导教育群众、帮助服务群众”[26]。尽管3个“贴近”侧重不同,角度各异,但其核心与本质在于与群众的密切联系,只要贴近了群众,自然也就贴近了实际与生活,其中蕴含着强烈的人文关怀与“以人为本”的执政理念,之后新闻界“走基层、转作风、改文风”活动的开展就是针对如何践行好“三贴近”原则做出的重大举措。2008年胡锦涛视察人民日报社发表的讲话“既是开创新闻宣传工作新局面的纲领性文件,又是做好目前新闻宣传工作的强大思想武器”[27],他在历代领导人强调舆论重要性的基础上,将舆论思想进一步体系化,从增强舆论引导能力的有效路径与舆论引导的实际效果入手,提出“必须坚持党性原则,牢牢把握正确舆论导向”[28]、“必须坚持以人为本,增强新闻报道的亲和力、吸引力、感染力”[28]、“必须不断改革创新,增强舆论引导的针对性和实效性”[28]、“必须加强主流媒体建设和新兴媒体建设,形成舆论引导新格局”[28]、“必须切实抓好队伍建设,增强凝聚力和战斗力”[28]5项要求,是站在历史与战略的高度,以创新发展的视野,对舆论宣传的敏锐认识与全面部署,渗透着胡锦涛稳健的、全局性的战略眼光。

不难看出,历代领导人的新闻宣传思想既一脉相承,也有时代化的创造革新,虽然成果丰硕,各有特色,但其核心都是围绕国家理念而展开,以政治家的思维与话语将新闻事业作为国家发展需要的工具加以审视,是党的治国理政思想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学界则偏向以更为专业的胸怀与本位意识对新闻传播进行学理性探究,不仅为新闻学的学科价值提供了思想资源,更为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提供了举重若轻的补充。

1982年,甘惜分《新闻理论基础》是新中国公开出版的第一本富于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新闻学著作,该书从新闻、舆论、新闻事业、新闻事业的作用及其与社会、群众和党的关联性入手,初步搭建了无产阶级新闻理论的基本框架,并于事实、新闻媒体、受众的链条中架构起新闻三角理论,展现出媒体运作的基本逻辑与阶级属性。1986年完成的《新闻学原理纲要》是对《新闻理论基础》的进一步完善与反思,甘惜分以更加客观的态度与学理性的表达对以往的概念进行再阐释,提出新闻三环理论,厘清了传媒新闻、新闻与信息之间的含括关系,并增加了资产阶级新闻事业、新闻工作者等相关章节,不仅弥补了上部著作中过“左”的遗憾,也完成了马克思主义新闻理论的体系化与科学化转向。除此以外,还有如郑保卫《马克思恩格斯的报刊活动与新闻思想研究》,范敬宜、李彬《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十五讲》,陈力丹《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思想体系》等著作横向的理论创造与整合;以及童兵《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史稿》,方汉奇《中国近代报刊史》等著作从纵向出发梳理新闻事业的历史变迁,合力描摹出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中国化进路的生动样貌与完整面相,这不仅是对新闻无学论的有力反击,也是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更加学理性与专业性的关键文献。

四、 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的再发展

时代的卷幅,民心是底色;国家的富强,思想是航向。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在总结以往党的新闻工作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立时代之潮头,循历史之规律,坚持以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与辩证唯物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砥志研思,周密擘画,提出的一系列应时代要求、合时代特征的新观点新思想与新表述,不仅形成了体系化、完整化的习近平新时代新闻舆论的重要论述,也代表了新时代视域下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的最新成果。

习近平有关新闻舆论的新论断体现在其诸多论述、讲话中,尤其是2013年8月19日《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的讲话》(“8·19”讲话)、2016年2月19日在《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2·19”讲话)、2018年8月21日《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的讲话》(“8·21”讲话)可谓立意高远,内涵丰富,自成体系又一脉相承。

2013年的“8·19”讲话是在党的十八大之后习近平指导意识形态与宣传思想工作的第一次长篇重要讲话,也是我国意识形态工作的纲领性文献。他从经济文明建设与精神文明建设两手都要抓的角度出发,强调不仅要继续集中精力搞建设,“意识形态也是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29],意识形态的安全是国家安全、社会发展的精神保障。而作为意识形态工作中最直观、最前沿、最具号召力影响力的宣传思想文化工作,自然也与党的各项事业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习近平指出,要做好宣传思想文化工作,就必须坚持“团结稳定鼓劲,正面宣传为主”[29],必须抓好“理念创新、手段创新、基层工作创新”[29],还必须加强“对世界形势发展变化,对世界上出现的新事物新情况,对各国出现的新思想新观点新知识”[29]的宣传报道,“着力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29],以“守土有责、守土尽责、守土负责”[29]的态度与担当,自觉担负起相应责任,将意识形态责任制落实到每条战线、每个部门、每个人身上。唯有如此,才能避免思想混乱、迷失方向,更好地“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与“全党全国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29],才能顺利地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向前推进。

2016年习近平在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是其从党的工作全局出发对新闻舆论工作的进一步思考,是含括了新闻舆论工作的任务目标、职责使命、政治方向、举措创新、队伍建设以及党的领导等全方位、完整性、系统化的关键论述,具有极端重要的指导意义与理论价值。首先,就新闻舆论工作的重要性、必要性与迫切性而言,习近平指出:“做好党的新闻舆论工作,是治国理政的大事”[30]417,“事关旗帜和道路,事关贯彻落实党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事关顺利推进党和国家各项事业,事关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凝聚力和向心力,事关党和国家前途命运”[30]417,这是习近平统揽全局,在深刻认识到舆论生态变化的基础上对新闻舆论工作的定位、作用做出的科学表述与全新概括。换句话说,舆论的力量不容小觑,舆论的导向更与党的命运休戚与共,尤其是在网络技术快速更替,国际舆论格局复杂多变的语境下,做好新闻舆论工作显得时不我待。习近平因此以高举旗帜、引领导向、围绕中心、服务大局等48个字对这项任务的职责与使命做出了规制。要承担好这个职责与使命,就要始终把握正确的政治方向。习近平强调,要牢牢坚持党性原则,即“坚持党对舆论工作的领导”[30]417,“坚持自觉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同党中央保持一致”,还必须“加深对党性和人民性关系的认识”[30]417,其实早在“8·19”讲话时习近平就阐释了党性与人民性相统一的思想内涵,这次讲话在重申二者关系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党性寓于人民性之中,没有脱离人民性的党性,也没有脱离党性的人民性”[30]417,“只有坚持党性原则,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才能确保新闻媒体始终为人民服务”[30]417,从唯物辩证法的角度给予了更加具象的补充与深化。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就要牢牢坚持马克思主义新闻观。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是“定盘星”,是引导新闻工作者成为“党的政策主张的传播者、时代风云的记录者、社会进步的推动者、公平正义的守望者”的基本思想支撑。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还要牢牢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牢牢坚持正面宣传为主。西方所谓纯粹的客观主义并不存在,只不过是误导群众、麻痹思想的幌子。任何新闻的背后都必然隐藏着意识形态的影子,我国历代领导人都对舆论导向问题发表过重要观点,江泽民甚至将其提升至“生命论”的高度给予关注。“2·19”讲话中习近平再次补充,明确提出舆论导向具有凝聚中国力量的价值指向和推动国家发展的舆论支撑作用。正面宣传是对导向意识的内化,是新闻舆论工作者在思想上从自发走向自觉的具象表征,“团结稳定鼓劲、正面宣传为主,是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必须遵循的基本方针”,但这并非要求做骑墙派,当好好先生,陷入口号加套话的窠臼中,相反,习近平强调,“舆论监督和正面宣传是统一的”,在讲正面的同时也要切实发挥好舆论监督作用,要“直面我们工作中存在的问题,直面社会丑恶现象和阴暗面,激浊扬清,针砭时弊”[30]418,关键是以唯物辩证法的思维看待二者关系,在总体上把握好平衡。

其次,不日新者必自退,坚持创新与改进创新是新时代的内在要求。习近平在深刻认识到新闻传播日益呈现人人传播、多向传播、海量传播的基础上,要求新闻舆论工作必须增强工作的针对性,善于设置议题,继续推动媒介融合朝纵深处发展。习近平此处的媒介融合观已非常成熟,在新媒体逐渐成为人们获取信息、互通互联的大本营时,他以阵地意识要求我们的工作必须摒弃简单叠加嫁接的思维定式,而要“参与进去、深入进去、运用起来”[30]419,以内容与技术建设双轨并驱的实践路径,加快资源配置与载体互补的高效整合与互融互通,通过搭建一体化的组织架构与传播体系,坚持守好互联网这个新兴舆论阵地。

习近平的创新思想还体现在其以国际视野与世界胸怀对外宣工作的深厚关切中。长期以来,我国的综合国力与人民生活文化水平显著提高,但“失语挨骂”“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的窘境依然严峻,如何突破西方的话语霸权,增强国际传播能力,健全对外传播话语体系成为当前对外传播的核心难题,习近平在讲话中对这一问题的回应与指导就是其思想理论创新的价值要义所在。他指出,“讲故事,是国际传播的最佳方式”[30]432,要“采用融通中外的概念、范畴、表述”[30]433,把主观意愿与国外受众需要、陈情与说理、自塑与他塑结合起来;要“把‘道’贯通于故事中,通过引人入胜的方式启人入‘道’,通过循循善诱的方式让人悟‘道’”[30]433;还要强化国际传媒市场竞争力,集中优势“打造具有较强国际影响的外宣旗舰媒体”,“强化驻外机构对外宣传职能,加快实施本土化策略”[30]434,才能讲好中国故事。只有讲好中国故事,才能打开中国与世界交往的窗口,才能使我国立足人类命运提出的新发展理念、“一带一路”倡议、经济发展新常态等理念获得世界的尊重、理解与认同。这是习近平在思想观点交锋日益激烈、意识形态斗争趋向尖锐的新时代对讲好中国故事、增强外宣工作能力、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开出的一剂良药。

创新思维由人而生,创新效果也因人而异;创新离不开人才,人才队伍的培养与建设也离不开创新。习近平在结合新形势新任务新要求的基础上,提出加快构建“一支政治坚定、业务精湛、作风优良、党和人民放心的新闻舆论工作队伍”[30]434,他强调,这支队伍必须增强政治家办报意识,牢记社会责任,努力提高业务能力,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30]436的脚力、“善于观察、发现,善于判断、辨别”[30]437的眼力、“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30]437的脑力、“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30]438的笔力,不断转作风改文风,打破语境沟壑,在低语境、平民化的叙述中报道更多“沾泥土”“带露珠”“冒热气”[30]438的文章。不难看出,习近有关新闻舆论人才队伍建设的思想处处涵养着百姓关怀、人民本色的价值旨归,体现着其对“为了谁,依靠谁,我是谁”这个根本问题的全新回答。

最后,在“2·19”讲话中,习近平还对党的领导工作做了专门论述。他不仅强调党的领导的重要性,亦非常重视领导工作的改进,希望领导干部“尊重媒体,尊重新闻传播规律”[30]440,不断“增强同媒体打交道的能力,善于运用媒体宣讲政策主张、了解社情民意、发现矛盾问题、引导社会情绪、动员人民群众、推进实际工作”[30]440,这既是对领导干部引导舆论提出的实践要求,也是考验党的执政能力现代化的重要抓手与关键环节,正如习近平所言,要把“运用舆论工具宣传真理、动员群众、传播经验、指导工作”[30]440作为武装领导干部的一项基本功。

“8·21”讲话是习近平针对十八大以来党的新闻宣传实践作出的经验总结与理论提升,是习近平在新时代新形势下对意识形态与宣传思想工作全面提出的新要求、新方略,具有任务与方法相统一、总体布局与局部擘画相勾连的特征。它不仅体现出与“8·19”讲话、“2·19”讲话的传承性,也是对二者的创新与进一步发展。

习近平早在“8·19”讲话中就曾提出“意识形态极端重要”的命题,时隔5年,他再次强调要“坚持党对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权”。一种占主导性地位的意识形态,不仅源于其自身的科学性与竞争力,更在于利益团体对其有意识的维护与推动。就我国而言,“建设具有强大凝聚力和引领力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是全党特别是宣传思想战线必须担负起的一个战略任务”[31],“我们必须坚持以立为本、立破并举,不断增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凝聚力和引领力”[31],这是习近平在新时代对意识形态的建设与导向问题做出的理论创新与明确思路,是历史的产物。因为党的十九大对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做出了新的战略安排,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而乘势开启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新征程,就必须全国上下一盘棋,牢固树立“四个意识”,坚持“四个自信”,坚持同心同德,不仅着力解决群众的温饱问题,也要尽力满足人们对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等方面的新需要,从而让人们的精神生活也达到全面小康的水平。如果没有思想引导,没有凝心聚力,我国这些阶段性的战略目标就无法如期完成。

思想宣传工作是意识形态工作的重要抓手与题中应有之意。习近平强调:“做好新形势下宣传思想工作,必须自觉承担起举旗帜、聚民心、育新人、兴文化、展形象的使命任务”[31]。所谓举旗帜,就是把马克思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作为思想政治的基础与基石,一方面坚定理论自信、道路自信,另一方面坚持与国际上的隐性较量做斗争,从根本上扭转马克思主义失语、失踪、失声的局面;所谓聚民心,也是“强信心、暖人心、筑同心”的过程,既需要以唱响主旋律、壮大正能量的舆论引导弥合思想罅隙,也需要通过鼓舞士气、振奋精神凝聚力量,增强气势;所谓育新人,就是从担当民族复兴的历史任务出发,明确培育新时代青年人的精神文明与理想信念,以立德树人坚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青年崛起助力强国战略;所谓兴文化,就是立足中国现实,结合时代条件与世界文明,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鼓励人民以极大的热情担负起新的文化使命,在实践创造中进行文化创造,在历史进步中实现文化进步;所谓展形象,就是拓宽提升国家凝聚力工作的视野,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手段改进外宣工作,不仅真实全面地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也要表现出与世界交流、互鉴、共存,为了人类事业而奋斗的大国形象。可以说,习近平这里对战略任务的提法凸显了宣传思想工作的时代性,它不仅是对“2·19”讲话的再创新,也是契合新时代特征的最新表述,具有很强的现实指导意义,是新时代凝聚中国人民向心力、共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行动指南。

不仅如此,习近平还对以往新闻舆论工作队伍建设的重要论述做出了新发展,对新闻宣传的队伍建设提出了新要求,强调指出:“宣传思想干部要不断掌握新知识、熟悉新领域、开拓新视野,增强本领能力,加强调查研究,不断增强脚力、眼力、脑力、笔力,努力打造一支政治过硬、本领高强、求实创新、能打胜仗的宣传思想工作队伍”[31]。“古往今来,人才是富国之本,兴邦大计”[31],一支优秀的值得信赖的思想宣传队伍不仅是之前我们在工作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关键因素,也是未来继续推进工作顺利开展的根本保障。习近平提出的政治站位、思想觉悟、业务水准以及提升“四力”的要求不仅饱含了对领导干部与新闻从业者的殷切希望,亦规制了新时代人才培养的根本遵循与方向指引。

五、 结 语

马克思主义新闻事业在中国不断走向进步壮大的过程,也是马克思主义新闻理论中国化不断实现由量变到质变、再由质变到量变的无限循环过程。在这波澜壮阔的一个世纪发展历程中,一代代共产党人运用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与方法围绕新闻宣传与舆论工作研精覃思所发表的指示、文件、报告、文稿、论说、著述与著作等新闻学话语文本,合力勾勒出了百年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的基本面向与历时进路,这些历史文献或散见于相关演讲与报告,或凝聚于体系化专论;有关观点与命题,或致思于刹那间真理般的“灵光闪现”,或熔铸成厚积薄发的“警世恒言”,但其根本主题与议题都无不体现着“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创新”的发展逻辑;无不彰显着“以实践行动支撑理论创新,以理论创新夯实理论供给,以理论供给推动社会行动”的实践逻辑以及“以人民为主导”“为人民谋幸福”的价值逻辑,从而构成了实践与理论相统一、联系与发展相统一、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一套连绵不绝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知识谱系。从文献史料角度回溯历史,对百年来主要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经典文献重新挖掘、搜集、整理、释读,探赜索隐潜在其中的思想勾连、理论承继与发展逻辑,不仅是当代中国新闻学人“不忘初心,守正创新”从事理论研究的必经之路与当务之急,更是推动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发展不断资鉴历史、继往开来的时代呼唤,更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闻实践与理论研究方法手段可以创新、术语概念可以再造,但“人民至上”的新闻价值逻辑须臾不能变的行动原则,提供了历史渊源资鉴与知识考古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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