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社会的“民主型人格”及其影响

2020-03-03 09:19陈倩茜
青年生活 2020年3期
关键词:政治经济文化

陈倩茜

摘要: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描述了这样一种现象:“当一个年轻人从刚才我们所说的那种未见世面的吝啬的环境里培育出来之后,初次尝到了雄蜂的甜头,和那些粗暴狡猾之徒为伍,只知千方百计寻欢作乐……”由此,早在2000多年前,柏拉图便已对“民主型人格”进行了较为准确的描述;而如今,民主型人格似乎出现了全面的复苏。从政治到文化,从经济到思想,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充斥着“民主分子”的狂欢。本文将从以下几个方面展现“民主型人格”在当今社会的表现形式及其可能产生的影响,并探求可能的解决途径:第一部分从政治、经济、文化三个层面展现“民主型人格”的典型表现形式;第二部分分析“民主型人格”对人类精神世界产生的不良影响;第三部分试图回答这一问题——“民主型人格”是否可以被纠正。

关键词:民主型人格  政治 经济 文化

一、“民主型人格”的具体體现

民主型人格在社会生活中随处可见,下面我们从政治,经济,文化中说说它的体现。

(一)政治领域的“民主型人格”——政治正确

民主政体强调人人平等,主张个人自由,这种思想带来的影响是双重的:一方面,人是目的,而非工具,个人的价值得到最大程度的实现;另一方面,个人主义的扩张带来等级秩序的崩塌与权威的缺失,人们变得随波逐流,丧失主见。正是因为每个人的欲望都是平等的,任何对无限制的自由的约束都会激起极大的反抗。每个人不专注于培养自己的理性,而是沉溺于个人狭小的主观世界之中。久而久之,个人的洞察力与判断力逐渐退化;再加上外界的影响,必将导致人云亦云。而这种倾向在政治领域最突出的表现就是——政治正确。

“政治正确”一词最早出现在美国,20世纪60年代这一概念被自由主义者广泛运用,维护少数群体的话语权,对其保持足够的尊重,尊重其合法权益,防止社会多数群体对少数群体的“暴政”。可以说,这一观念在民权运动中发挥了十分正面的作用。在保守主义者看来,自由主义者过于激进地将政治正确运用到了教育平等、多元文化、环境保护以及各种权利运动之中;而自由主义者则通过政治正确来吸引选民的支持,两性平权、改善移民生存环境、保障同性恋权益等选举承诺屡屡见诸报端。到2016年奥巴马当选总统,自由主义者获得重大胜利。政治精英控制的大众媒体向普通大众传递着政治正确的观念,“保护少数人的权利”成为不可轻易触碰的信条,某些话题和用语成为社会公认的禁忌。这不禁让人思考,“异化”的政治正确是否会产生更多的价值?遵守政治正确的全部民众是否真的从心底里尊重少数人的权益?

而当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也能发现“民主型人格”的影子。特朗普在2016年大选中旗帜鲜明地反对了政治正确,认为美国“再也承受不起政治正确”,并将“非常努力地废除这种表述并保护所有美国人的言论自由”。特朗普的主张得到了相当一部分民众的支持,并引发了巨大反响。枪击案、非法移民等社会问题使许多人认为政治正确正在毁灭美国,在特朗普的感召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反对政治正确,主张维护美国人的利益。但是,政治正确不过是一种修辞术,支持或者反对都只不过是政客用来吸引选票的工具。

(二)经济领域的“民主型人格”——消费至上

阿道司.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描绘了一个物质丰富、衣食无忧的社会,人们安于现状,各种各样的欲望都可以被满足,“绝对不把今日能享受的快乐推迟到明日”、“当今人人快乐”等口号成为大众的人生信条。而与及时享乐连在一起的则是无尽的消费,人们的欲望可以随时被满足。

艾里希.弗洛姆曾对现代人的消费进行过精准的概括:“我们吃一种没有什么味道也并不富有营养的面包,因为这种面包投合了我们关于财富和身份的幻想——它是如此之白,如此“新鲜”。实际上,我们在“吃”一种幻想,而与我们真正吃的东西失去了联系。我们的味觉,我们的身体,被排斥在消费行为之外,而它们是这一行为首先要关涉到的。我们喝的是商标。一瓶可口可乐在手,我们喝的是广告上那幅少男少女畅饮的景象,是‘喝一口使你精神百倍的标语,是伟大的美国习惯,我们很少去品尝味道。至于物品的消费,情况更糟,消费品的整个现实主要是广告竞赛制造出来的幻想,譬如‘健康肥皂或者‘健齿牙膏。”

人们追求着财富,进而追逐丰富的消费品,沉溺在满足物欲的快感之中。消费本应该体现判断力、审美品位,如今却成了一种欲望。人们并不是出于满足生活需求的目的而消费,而只是为了追逐流行、盲目跟风,由此引发的便是越来越多的消费,人们永远得不到满足。消费主义的背后是一个悖论:什么都想要,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消费可以带来一时的快乐,却永远无法带来幸福。世界就像一个巨型商场,握着钞票的人们在其中东逛西逛,遗憾的是,许多人找不到商场的出口。

(三)文化领域的“民主型人格”——泛娱乐化

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不无忧虑地讲道:“随着印刷术退至我们文化的边缘以及电视占据了文化的中心,公众话语的严肃性、明确性和价值都出现了危险的退步”。一切公共的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了当代的一种文化精神,结果人成了娱乐至死的物种。随着互联网的迅猛发展,更是对这一趋势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公众在舆论的浪潮之中追求着一波又一波的热点,时刻接受着碎片的信息,害怕自己落后于这个时代。在当代中国,微博成为全民狂欢的重要平台。从纷纷转发杨超越,到全民悼念金庸,再到窥探明星的私生活;富二代成为意见领袖,毫无实力的明星一夜爆红;粉丝与粉丝相互掐架,明星斥巨资买热搜……这些现象无不反映出“民主型人格”的虚浮,公众被舆论裹挟,被媒体有意引导,常常是在经过一个热点之后,立马投入另一个热点之中。人们通过转发、评论表达着自己的意见,然而这些只言片语大多未经过理智的过滤。这种现象反映了一种虚无感——人们不再觉得自己是自己的力量和品质的主动拥有者,而只是一个贫乏的“物”,依赖于自身之外的力量,把自己的生活状况投射在外在的人或物上。

二、“民主型人格”带来的影响

“民主分子”认为快乐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应该得到同等的满足,因此便周而复始地投入到享乐之中。在放纵、混乱的生活之中虚度着自己的人生,还自以为得到了最美好的生活方式。“民主型人格”最大的影响其实是给个人的心灵秩序带来的破坏,如果这种混乱的状态得不到及时的纠正,很可能会陷入“僭主人格”的深渊之中。

当我们审视“民主型人格”,会发现欲望、自由等关键特征与“虚无主义”有着原因与结果的关系。在西方的语境之中,虚无主义意味着一种虚空状态,人们的精神无所皈依,灵魂处于漂泊不定的状态,一切心灵秩序、价值准则都濒临坍塌。“现代主义的真正问题是信仰问题。用不时兴的语言来说,就是一种精神危机,因为这种新生的稳定意识本身充满了虚幻,而旧的信念又不复存在了。如此的局势将我们带回到虚无。由于既无过去,又无将来,我们正面临着一片空白。”

政治话语权由社会精英掌握,主流媒体变成精英的传声筒,普罗大众找不到表达意见的渠道。经济的发展满足了人们日益丰富的物质文化需求,但却无法填满欲望的沟壑,更无法满足人们的精神文化需求。当人们把目光投向各种社交媒体,较为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意见与观点,却陷入了一场又一场舆论的狂欢;热点过后,来不及仔细、谨慎地思考,人们又进入了另一场论战之中。长此以往,便会导致心灵的“无根化”。

三、“民主型人格”可以被纠正吗?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借助柏拉图的“洞穴比喻”。一群人被囚禁在洞穴之中,被缚住了手脚,只能看见火光投射到洞壁上的阴影,除此之外,对世界再无认知。而他们之中有一人,被迫转过头,看见了耀眼的火光;再被硬拉上一条坡道,直至走出洞穴。这个人经过了逐渐的习惯过程,看清了事物本身,最终还看见了太阳。而如果他再次回到洞穴,向其他囚徒讲述自己的奇遇,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的叙述。

在这个故事之中,洞穴象征着可见的世界,火光象征着太阳的能力,而从洞穴到外面的过程则象征着灵魂的上升。一个人的灵魂必须要抽离看得见的、变化着的世界,转向不可见的、稳定的、本质的东西,才能够真正实现精神的飞跃,抓住“善”的本质。而国家建立者的职责,就是要“迫使最好的灵魂达到我们前面说是最高的知识,看见善,并上升到那个高度”。而当这些人在高处看够了时,要让他们回到低处,为国家和其他公民服务。

“民主型人格”是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结合而成的产物,我们无法脱离社会环境,去纠正这一类型的人格,即无法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放弃原有的生活方式与价值理念,屈从于新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但“民主型人格”中播下了僭主人格与虚无主义的种子,任由其野蛮生长,将会对这个社会带来很大的危害。因此,最好的做法不是以正义之名,去摧毁“洞穴”,将所有人推向阳光;而是在囚徒之中寻找“善”的灵魂,为他们指引方向。那么如何使其脱离阴暗呢?最好的途径便是教育。通过教育,使理性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通过教育,使他们懂得节制,明白如何克服欲望;通过教育,使他们脱离日常生活中的虚无狂欢,走向更加充实的精神世界。

四、结语

本文从柏拉图《理想国》关于“平等主义信徒”生活方式的描述出发,展现了当今社会“民主型人格”的典型表现形式,并揭示了其可能对人类精神生活产生的破坏性影响。最后,如果社会环境不发生改变,“民主型人格”并不能被全面纠正;一个好的制度应该使大多数人有良好的生活环境,同时应该从中挑选出优秀的人,使他们脱离普罗大众的狂欢,走向理性的世界,实现灵魂的转向。

參考文献:

[1].[古希腊]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

[2].[美]艾里希.弗洛姆:《健全的社会》,孙恺祥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版。

[3].[美]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章艳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4].[美]艾里希.弗洛姆:《健全的社会》,孙恺祥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版。

[5][美]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赵一凡、蒲隆、任晓晋译,三联书店1989年版。

[6].祁玲玲:“选举政治的逻辑——美国反政治正确的归因分析”,《世界经济与政治》2017年第10期,第67页-第89页。

[7].吴宁:“现代性和虚无主义”,《现代哲学》2010年第5期,第21页-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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