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传统羌族乡土文化内涵刍议

2020-03-06 09:13CHENChenWANGXinLIUBin
住宅科技 2020年1期
关键词:羌族村寨民居

■ 陈 琛 CHEN Chen 王 心 WANG Xin 柳 斌 LIU Bin

0 引言

党的十九大报告中首次提出了“乡村振兴战略”,提出“将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作为农业农村发展的总要求,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这一战略的实施将会为我国农村发展注入强大的动力,为未来乡村的发展描绘出蓝图。

面对乡村振兴的战略机遇期,传统乡土文化的回归振兴、价值重建应成为乡村振兴的应有之义。因此,在新的历史时期,对传统乡土文化进行再认识,将传统乡土文化与民族村寨的建设发展进行共生关联,是我国对这一阶段提出新要求。本文对羌族传统乡土文化的内涵进行分类和梳理,有助于理解和判断羌族文化的价值,也为羌族村寨的建设和发展提供思考。

1 乡土文化的相关阐释

对于传统乡土文化,很多著名学者早已进行过深入研究。早在20世纪80年代,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一书中就对乡土文化的价值及内核进行过分析:“在乡土中国,文化是依赖象征体系和个人的记忆而维持着的社会共同经验。历史对于个人并不是点缀的饰物,而是实用的不能或缺的生活基础。”乡土文化起源于农业社会,是历史发展的遗存及形成下来的文化载体。乡土文化既承载了乡村的传统物质和精神文明,也传播和继承了乡村传统文化,并维系着乡村、宗族、社会、经济、文化等多方面的发展[1]。因此,乡土文化具有着“物质”和“非物质”的双重属性,它包括物质性文化和非物质性文化两个层面,是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及生态文明的综合。这其中既包含了聚落空间、乡土建筑、乡土景观等物质要素,也包含了诸如语言、习俗、价值观、宗教信仰、社会组织形式等农民群体祖辈形成的文化因子,既涵盖了中华传统文化中的一些共性因素,又涵盖了具有地方特色的民风、民俗、价值观和社会意识。其中,羌族的传统乡土文化是羌族所在特定区域的文化积淀和历史遗存,羌族世代生活和建设的村寨中存留和形成了自身丰富的乡土文化资源,这种独特的乡土文化具有原生、本土、地域的典型特征,构成了羌民们信仰的基础,也是当地先民在生产生活经验、审美、道德、价值观等诸多方面的具体体现,在村民当中具有强烈的认同感。

2 羌族乡土文化的“物质”内涵

羌族是中国最古老的民族之一,目前主要聚居于四川省的茂县、汶川县、理县、黑水县、北川县等地。羌族在发展进程中形成富有民族特色的乡土文化特征,其中,羌族聚落空间、传统建筑、传统公共空间、乡土景观、建造材料等诸多物质要素都承载并展现了丰富的羌族传统乡土文化。

2.1 羌族传统聚落空间

羌族的传统聚落选址与居住方式,最初是为了抵御外敌侵害及自然环境影响所形成的独特属性,以求生存与后代繁衍。由于地理、社会等诸多关系的影响,不同聚落在空间形态、水网系统、防御体系等方面都具有不同的特征和美学价值。譬如,以碉楼为中心的聚落布局具有向心性组合的特征:聚落常以碉楼作为羌寨的布局核心与精神中心,建筑群体以层层环绕的方式向外辐射,寨内所有建筑及街巷均围绕其建造,这样的布局方式体现了碉楼作为防御体系中心的重要性,也体现出羌族居民的团结性和凝聚力。同时,碉楼作为建筑群的中心,通常建在聚落基地的最高位置,聚落整体依山就势,层层抬高,形成了非常壮观的空间气势和丰富的空间层次,体现出传统羌寨的自然与人工之美[2](图1)。因此,在对羌寨进行振兴和建设的过程中,羌族传统聚落的美学价值应得以认同和延续。

2.2 羌族传统建筑空间

羌族多种类型的建筑如乡土民居、碉楼、官寨等都呈现了羌族传统民居的地域特征,其民居的传统建筑空间也承载和传递了深厚的文化内涵。

(1)在羌族民居的平面布局中,主室空间的火塘具有支配空间的核心作用,非常有特色。火塘的使用起源于羌人最早的游牧生活方式——居住于幕帐用火塘进行取暖;后来结合羌人的宗教意识和农业文明的发展,火塘又被赋予了更多的文化内涵,不仅是凝聚家人生活的重要场所,而且围绕它形成了严格的礼仪制度和空间秩序。在主室的民居平面布局中,中柱、火塘、神龛形成了制约主室空间布局的轴线,分别代表着“中柱神”、火神、家神,形成了“三者贯穿一线”的空间组织方式(图2)。

(2)羌族民居在竖向空间上的“三层”空间布局也具有深刻的宗教意味。羌族民居的功能布局多为“底层牲畜圈,二层住人,三层晒台”:底层空间由传统的干栏建筑发展而来,结合岷江上游地区的气候条件、当地材料、生产需求,演化成石砌结构,并能充分满足饲养牲畜的需要[3];二层为日常起居空间,以中柱、火塘和神龛形成空间轴线并组织主室空间格局,让二层居住空间严谨而讲究;顶层为罩楼,其半开放空间用于储藏和晾晒粮食,罩楼顶正中和两侧供奉白石作为天神的象征,将屋顶空间视为神的居所(图3)。这种住宅空间形式不仅符合生产生活的需要,也反映了羌人根深蒂固的宗教文化,在其宗教意识中,住宅是人神共居的空间,凡人与神能共居一室,没有界限。

2.3 羌族传统生态景观

由于地理条件、气温变化、海拔落差等自然因素,赋予了羌族传统村寨聚居地独特的自然风貌和生态环境(图4)。千百年来,羌族人民对自然环境细心保护,其景观空间的塑造和构建背后离不开羌族蕴含的宗教内涵。

图1 羌族传统聚落

图2 传统主室对角轴线布局图

图3 传统“三层”空间布局示意图

羌族的宗教文化中崇拜自然,自然界中处处有神灵,如白石、山神、树神等都是其崇拜的自然对象。在聚落选址中,羌族讲究“门对槽、坟对包”,其中,“槽”指的是山与山之间的间隙,因而聚落选址要避开山体的遮蔽,并且要对着神的方向,通过遥望绵延的雪山形成对天神、山神的敬仰和崇拜[2]。同时,羌族也将神树林作为信仰的场所,认为神树林是山神的居所,每年要在神树林为山神祭祀,企盼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且祭祀之后要进行封山,不允许进山伐木、割草、狩猎等。释比经文里也告诉羌民不可砍伐神树林的树木,不能在神树林内进行伐树建设等活动。

因此,在信仰文化强大的约束和影响下,羌民对生活的聚落环境形成了集体性的保护意识,不仅对大自然所赋予的天然环境进行保护,而且在建设、生产、生活的过程中,也懂得因地制宜,合理利用耕地,在有限的条件下发展生产,在长期的生活中形成了人与自然生态和谐、共生的可持续发展关系。

2.4 结构材料

传统羌族建筑在选材上就地取材,材料多由片石、黏土、木材等元素组成,让建筑呈现出与自然相契合的粗旷美感的同时,还保持了羌族人民居住文化中以自然建构为核心的建构理念。传统石砌民居采用当地片石加黄泥粘合砌筑,石片大小厚薄不一,手工砌筑过程中层层累叠,呈现出密实的横向肌理(图5)。夯土民居采用当地的黄泥,将鸡粪、稻草或小石子加入泥土搅拌,让建筑墙体呈现出自然的山土色和夯实过程留下的肌理质感,也增强了墙体的承重性能和抗拉强度。

然而,在一些震后新建的村寨中,新的民居改变了传统石材或夯土的砌筑方式。为达到整体风貌的统一,石材采用整体加工和贴面的做法,消解了原本石材砌筑过程稳定基础的结构性作用;夯土民居由于对时间和施工工艺均要求较高,新建民居采用混凝土作维护墙体,外刷黄泥甚至黄色涂料进行替代,其修建方式更便捷,但也失去了对传统夯土技艺的传承。

图5 羌族传统建筑材料

3 羌族乡土文化的“非物质”内涵

羌民族诸多物质文化是传统乡土文化中的重要部分,而其多年积淀的非物质文化因子同样是其重要的精神文化遗产。在乡村振兴的过程中,羌族非物质传统文化的营造理念、宗教信仰等方面都对村寨建设发展产生着重要影响。

3.1 羌族传统营造理念

羌族人民对传统村寨的营造理念是和谐。由于其村寨选址的局限及农作生活的需求,聚落建筑在营造上选择适应地形环境、取用本土材料,同时兼顾生产生活,充分体现了对自然的尊重及寻求与大自然和谐共处的营造理念。羌族村寨不论在聚落的形态组合、民居的空间构成,还是防御体系的营造,均结合其宗教信仰,讲究一种“天—地—人—神”之间相互制约的和谐关系,充分展现了羌族传统村寨的和谐理念[1]。

这样的营造理念根植于羌族传统文化,也将直接作用于羌族村寨的建设过程中,对于重建和新建村寨而言,具有传统营造理念的规划和建筑、景观等设计,能够尽可能保障其生活环境的原真性,也能更好地增强羌民在新环境中的文化适应性。

3.2 羌族传统宗教信仰

由于羌民族经历过艰难的迁徙跋涉、频繁的战乱历史和艰苦的生存环境,通过对宗教信仰的建构,以抵御对大自然的不确定性和实现内心的安全感,因而对大自然的原始崇拜成为他们的精神寄托和灵魂归宿,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村寨聚落建设的各个方面,宗教意识在每一位羌人的心中根深蒂固。譬如,羌族认为山神主宰着山中的物产,每年会举行祭山会;认为白石神代表着无所不能的保护神角色,把它视为神石供在神林中或羌寨的寨顶、田地边、房顶或屋内神龛等地,祈求获得神灵的庇佑。

羌民族的原始宗教在一代代传承之下,已成为一种民族习惯和民族认同,其背后蕴藏着深层的文化内涵,也调节着人与自然的关系,维系着羌族聚落的生态环境,并逐渐形成了羌族特定的文化心理结构。

3.3 羌族传统价值观念

羌民族经历了艰苦的民族迁徙,建立了美丽的民族家园,积累了丰富的民族智慧,创造了独特的民族文化,也沉淀了羌族人民对土地深刻的热爱和情感记忆。羌族村民对于家乡的民居、碉楼、生态环境、节日活动、宗教信仰等乡土文化都有着强烈的集体认同,对自身乡土文化存在的价值也有一定的认识和理解。尤其是近些年逐渐发展起来的村寨旅游,为他们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效益,进一步加深了村民对乡土文化的价值认识。

4 问题及建议

在历史的长河和多年的建设中,羌族村寨积淀了完整而独特的传统乡土文化,需要代代守护和传承。但也需要注意到,在历史阶段的变迁中,在时代发展的历程中,以及在震后重建和乡村振兴的过程中,很多羌寨空间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出现了一些问题。譬如,一些新建羌族村寨短时间内进行统一规划,过于重视功能而忽视精神需求,文化符号被简单频繁地使用,摈弃了当地的自然人文特征和建造传统,使村落风貌丧失了传统文化特色;同时,很多新居让村民远离了原有的生产生活方式,加上大量年轻人口外出打工和流出,年轻一代对土地的长久疏离也丧失了对家乡的集体记忆,缺乏对传统乡土文化的价值理解和判断。

因此,面对羌寨的变化和发展,需要加以重视。

(1)羌族传统乡土文化仍然需要保留、延续和传承,同时对传统乡土文化的内涵和价值认识需要立足于当下的时代和眼光,需要不断地与时俱进,对其更全面地认识、重构和创新,才能不断激发出传统乡土文化的生命活力,让乡土文化获得新的发展机遇。这对于羌族地区充分把握时代机遇,实现乡村振兴具有重要的时代意义。

(2)羌族传统乡土文化的“物质”内涵与“非物质”内涵是相互共生、共同发展的关系,两者不可或缺。在乡村振兴的过程中,不能仅停留和注重在单纯物质空间的营造和建设上,更应从传统文化的根基出发,了解村民的物质需要和精神需求,将其落实到空间建设的物质层面及非物质层面,使民族村寨的保护发展从传统的物质符号表达转向更深刻的非物质内涵的传承,让羌寨在未来发展道路上不断提升村民经济效益的同时,增强对民族传统文化的价值认同,实现村寨经济、文化、生态的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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