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桑？黄桑是个什么地方？

李胜昔

隱藏在大山中的上堡侗寨位于湖南省绥宁县，是大湘西地区的一部分。古寨三面群山环绕，清溪穿寨而过，像是在一片安宁中述一说美好。

一到假期，总想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休憩几天。之前听人说起过黄桑的巨大松树，久已向往。于是询问几位老友，他们均诧异：黄桑？黄桑是个什么地方？同行者游历颇多，他们惊诧的语气告诉我，黄桑在湖南省内都属小众，偏寂无名。但我们还是带着一颗好奇的心出发了。

上山的序曲

节假日出行，一如所料，高速路上也是走走停停。黄桑，离长沙还真有点距离，早上不到八点从长沙出发，赶到洞口县城已是下午一点，歇脚、吃饭、再上路。直奔绥宁花园阁国家湿地公园。

上堡是一个古老的村庄，森林覆盖率达72%，绿色的大森林不但当地人民的衣食父母，也是精神文化的源泉。

传统村落的鼓楼。县里把保护开发与侗寨申遗工作有机结合起来，致力于让古意盎然的村落留住美丽乡愁。

每个地区的建筑都有那个地区的特色，古寨也不例外。建筑大都是木质的，风格很有湘西特色，经过岁月的打磨与风化仍伫立着，见证着岁月无声的更替。

位于关峡苗族乡花园阁村，系巫水河流域最开阔处的巫水湖，亦河亦湖，为山地绥宁少见的开阔坪地，四周高山环伺，两条大峡谷如脐带与群山连接交换。坪地内呈现丰富的地理生态，湖泊、山塘、湿地、河滩及河岸森林构成了较为完善的生态体系。临水靠山而居的是苗家，乡人们在风雨长廊里或坐或卧，安然宁静。整个湿地公园近乎一幅水墨画。静默，却蕴含着生机勃勃的萌动，风微微吹起，却让人感受到山水间宏大的气息回旋。

在路经的寨市镇再停留。寨市，三国时称诸葛城，1954年还是绥宁县城，历经了1800多年，作为县衙长达900多年。少数民族在此起过事，从广西百色过来的红军攻打过古城，小城是见过事的。现今还留存古意的只有通往河边的西河老街了。街道窄窄的，中间以板凳大小的青石板铺陈，两边就地选取河里的鹅卵石镶嵌，大多数青石板泛着光，应当有些年头了。街道两厢是连接无隙的两层木板房，说是两层，第二层空间很是节省了，可能是放些杂物用的。木板房被年岁薰成了黑褐色，里间幽暗。靠墙整整齐齐码满柴垛，以备冬日大雪封山时取暖。古街不长，走600多米就到了河边，一座堪称宏大的风雨廊桥连接着对岸。桥分两层，中间是大道，两边摆些木板凳，夏日卧躺懒懒地午睡应该很是惬意吧！返回时可以走低一层的两厢小道。往河边再走走，就见风雨桥的全貌，相对清秀的小河，这座桥愈发显得宏伟。

侗族舞蹈有很多动颈、拍脚的动作，突出表现舞蹈的韵律感，以及日常劳作和自然万物。姑娘们一边跳着舞一边与游客互动。

在寨子的木屋里总会堆砌着一些青石碎块，有着传统历史的意义，也与古政权中心的防御体系有关。石块或是新开凿，或是沿用的几百年前的废墟碎片。

村里的人有着淳朴的民风，热情好客，走进他们的家中，感受当地的习俗文化，是个不错的体验。

从寨市出来，就是九曲环绕的上山县道。车在两山夹峙的峡谷中向上攀援。路况尚好，路面稍窄，会车时有突然而来的亲密和惊险。两边的植被愈发茂密、高大、拥挤，满目皆翠。说青翠是图省事的概说，底色是青翠，散布其上的是一簇簇的嫩黄，似新生的芽叶，更有竹林会统管一个区域。我们渐渐发现已然行驶在森林深处了。高山杜鹃盛开着紫色的花，为了争取更多的阳光滋润，她们放肆地往公路上斜着延伸，半幅的路被紫色的杜鹃搭成的甬道覆盖，阳光从花枝的空隙中渗漏下来，绚丽得很。车窗完全打开，贪婪呼吸着山涧清凉甜润的空气，不时有浓郁的不知名的花香扑面而来。我们是从城里的雾霾和俗物中脱身而来，如果允许不考虑驾驶者的疲劳，希望这样的森林山路可以一直慢慢地走下去，走下去。只在路上，情绪就已经被撩发了。

上堡侗寨 归园田居

自然保护区的最深处，是绥宁县与城步县交界处的上堡侗寨，翻过山就是城步县有名的南山牧场。我们订的宿地是上堡侗寨的一户农家，曰上堡人家。侗寨位于绥宁县最南端，它面朝牛坡头，背靠乌鸡山，海拔880米，四山围拢，三水环绕，在谷底归拢汇集成一条小河加一条公路连接山外。寨子依山而建，迭层递升，被500余亩梯田拥抱。侗寨一色的干栏式木质房屋，层层叠叠的。侗寨鼓楼高大繁复，鹤立鸡群，俯瞰着山寨，是侗寨的视觉中心。往侗寨后山沿溪而上，有瀑布扑面而来，规模虽不大，气势却很足，叫作黑龙潭。

“界溪省，巴流府，雪林州，赤坂县，上堡有个金銮殿。”这民谣听得我一惊。上堡侗寨还曾是一个王国的都城所在。这偏僻的深山，这逼仄的空间，这宁静的世外桃源，还曾建过“金銮殿”，还曾发生过血雨腥风的战争。500年前，苗族首领李天宝起事，在这里建立政权中心，取名上堡国，自封武烈王，修建了金銮殿。现存有金銮殿遗址、旗杆石、拴马树、摇钱树、风雨桥等历史遗迹。历史与现实、与自然的强烈反差，使我颇不宁静。于是晚上闲坐溪边喝茶，看着老板挖树为槽，种一长溜茂盛的葱，如其说为了食用，更像是山间的装饰了。溪边置有带靠背的木质秋千，有长条茶桌。水声潺潺，可在溪边让时光伴流水悠悠流过。老板娘是侗族，长得壮实，又不失端庄清秀，接人待物淳朴而干练。老板比较寡言，甘为老板娘使唤，做助手，配合默契和谐。夫妻忙完农家乐后，又赶去表演中心跳侗家歌舞。他们的肤色带着阳光的颜色，像是勤劳的印记，不同城里来的客人。

山间久坐见凉，往电灯不及处看星星。夜幕罩在山顶，仰望头顶，天幕并不开阔。平素见到的星星平均地分布在夜幕上，这儿的星星三维立体地悬挂在银河中，层层叠叠的，就如侗寨，抬头愈久，愈加繁密。清辉重重地洒在地上、水上、路上，庄稼的叶片上，树的枝干上，溪水热热闹闹地从中穿越过去。

上堡侗寨有山路往城步方向。水泥路噶然截止，一条土路向前延伸着，好似愈发荒无人烟。路边挤满艾草，散发出清新苦甜的香气。下午的阳光照在树叶上，透出油亮，绿得有金属光泽，像是饱满有力量的马驹。南方的绿，黄桑的绿，才这么有质感。转过一个山脚，豁然又是一个大峡谷，峡谷两边梯田递次而上，梯田间等距立了多个牛栏，是农人放置农具和耕牛的两层木栏建筑。褐色的牛栏，依势筑就的梯田反着亮光，四围不语的青山，穿峡而过的溪水，融合得自然素雅，动静皆宜。人类在色彩和声音的运用上需要向自然借鉴的太多了。气势恢宏的峡谷，除我们数位游客外，不见人声人影，静寂得只有微风吹拂送来鸟的翠音。谷底和山腰处各有一处干栏式侗家木房。走进谷底人家，不见主人，只有毛色发亮的公鸡伴着母鸡悠闲地觅食。沿溪走更窄的小路上山，扒开挡路的锦带花，到了山腰处的人家，说是山腰，也有1300米的海拔了。一个小伙子在收拾园子，我们作为不速之客祈请进园坐坐。小伙热情地迎进，他的父亲、媳妇和小孩也出来与我们闲聊，都是朴实大方的人。在园子里居高临下，三面被浓密的森林包围，层层的梯田有韵律地延伸至谷底，举目远望是辽阔深邃的山野风光，谷底溪水蜿蜒山外，抬头瞭望可见无穷无尽的、浓浓淡淡的山峰，颇有山大王的感觉。山风清凉，心旷神怡。园子的围墙以片石镶嵌成半人高，搭成弧形，把家园拱卫起来，又不挡峡谷风光，空出一片瞭望的视野，可能是为给想光顾的野兽一个提示。被森林包围的院子其实不用再种树，但园内有一颗梨树，小男孩嗖的一下就窜到树顶上向我们打招呼。坐的凳子是就地取材的木墩，桌子是小伙子用山上石板磨平打造的，很用心地刻有两颗重疊的心。小伙子介绍他的媳妇从广西三江远嫁到黄桑的侗寨来。石桌刻的两颗心，是永不分离的缘分、责任和珍惜。根雕拼装成的木椅奇奇怪怪，根雕飞禽夸张而不精致，虽业余，但有心。天色不觉地暗下来，忽然接到宿地老板娘关切的来电，催促着我们天黑前下山。

探访原始森林

如果说，上堡侗寨，是黄桑的历史底蕴;那么，曲幽谷，就是黄桑的自然标志。

曲幽谷位于六鹅洞瀑布的下游，是一条长约4.5公里的深山峡谷，峡谷两侧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两岸群山陡峭，森林茂密、古树众多。据说，平均氧离子数量居湖南第一。曲幽谷的树木与别处不同。谷底归集的大量落叶腐枝发酵形成了丰厚的腐殖层，肥力充盈，雨水滋润，助力各种树木放肆往上窜争取阳光，均挺直高大，直插云霄。过竹林区，今年新生的笋刚刚变成竹子不久，笋壳还附在枝干，也都粗壮高大，密密麻麻得不真实，如同进入科幻大片的一片原始世界。峡谷中最惹眼的是巨大的楠木，枝干愈发挺直健壮，直插蓝天承接阳光。据说溪边的所谓楠木王有500多年了。女性游人用高高帅帅表达着对楠木的喜爱，纷纷拥抱巨大的楠木合影。

高山杜鹃秉性不能与楠木、竹林比高，溪边是杜鹃的地盘。紫色杜鹃占据了溪边的每一小块土地，聚集起来，努力往峡谷空挡处争取阳光。在进山路上，紫色杜鹃罩了半边公路;峡谷中，两边的杜鹃都往峡谷中间伸出腰肢，可谓十里溪流十里花路，溪流的曼妙身姿就似隐似现了。

曲幽谷的尽头就是六鹅洞瀑布。远远地峡谷深处就传来巨大激越流水声。密林深处，十丈高的两股瀑布陡然跌落下来，被突出的岩石顶托成数级，越往下瀑布越宽，气势越足，聚水成潭，潭水再溢出形成次级更宽的瀑布，站在潭水下处仰望，富有层次的瀑布，更具美感，这是近之不得的视角和所得。

鸳鸯岛其实是被溪水环绕的一座山。溪水偎依从山的左手绕一圈又从右手穿过，调皮而亲密。我们贴着山体、临着跳跃的溪水也走了一圈。铁杉林是很独特的存在。在海拔1050米的源头山当阳坡上，有一片树群显眼的高于周围林木，如鹤立鸡群，这就是长苞铁杉。有成片的铁杉大树，属第四代冰川孑遗植物，只有极少数幸存下来，成为中国特有树种，很有研究价值，这是或许就是上天对绥宁黄桑小小的眷顾。

我们呆的时间太短，走的地方不够多，当地友人介绍说，黄桑自然保护区是属于国家级的保护区，是真正的大山深处，除了山还是山的区域，这里被联合国农林组织誉为“一块没有污染的神奇绿洲”。

为了避开假期最后一天的塞车，我们必须得回城。被我们拽进黄桑的同行者脚步却挪不动了，都想在森林深处多呆一会儿，多感受一下山中之山的氛围，多呼吸一下混合了各种花草气息的空气，多听听溪水从后山奔跃下来带着鸟的翠音的声息。同行者皆说，黄桑有丰富多彩的景点，自然的、历史的、民俗的，都很独特、很有价值。但是，这些在黄桑其实已不是最重要的了。置身于其中，发呆、走走、冥想，就很好。

英国作家杰里米·帕克斯曼写过一本书，叫作《英国人》，书中对自己的国家和国民有一种独特的认识。他认为，英国人的脑海里，英国的灵魂在乡村。他们不属于近在咫尺的城市，而是属于远离自己的乡村。作为最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工业化走得最远的人，却发现自己的灵魂在乡村。也许人类最深层次的情感更多的是寄托在山水之间，当然是纯净素雅无污染的山水。是不是与我们最遥远的祖先从山林走出有关？人类的基因里都带着山水的气息。

黄桑，或许就是一个网络时代的人群回归本真的地方，是可以寄托最深层次情感的“自然保护区”，是可以摆脱城市喧嚣去栖息的“神奇绿洲”。

京张铁路是中国第一条不使用外资及人员，由中国人自行设计及建造的干线铁路。1905年9月开工修建，于1909年建成。该铁路起于北京丰台，经八达岭、居庸关、沙城、宣化等地，止于河北张家口。詹天佑是总工程师和负责人，在国内最早使用“人字形”展线。上海同生照相馆在1905-1909年间拍摄、记录了京张铁路的诞生和沿途风景。京张铁路于2018年1月入选第一批中国工业遗产保护名录。

左：京张铁路主干线起点，路旁木牌上写有“京张铁路”。上海同生照相馆摄影，1909年发行。右：京张铁路南口机车房（照片右侧建筑）。上海同生照相馆摄影，1909年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