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噶尔厅志》中的奇人轶事

2020-05-25 02:48刘玮
群文天地 2020年3期
关键词:碉楼

刘玮

丹邑名士杨治平于清末编纂完成的《丹噶尔厅志》是湟源历史上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地方志。该书比较全面地概述了湟源的历史、地理、政治、军事、经济、民族、宗教、文化、风俗等方方面面的情况,因此在湟源历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在今天看来,一部区区十万字的地方志似乎略显单薄,但正如当年任丹噶尔厅同知的张庭武所说,杨治平的《丹噶尔厅志》“虽未十分详备,然创始之难,虽史迁且不免,况其他乎?”这部已有百十年历史的《丹噶尔厅志》在今天仍有阅读的价值,尤其是书中记载的那些奇人轶事,其可读性和趣味性甚至不逊于《世说新语》和《聊斋志异》。

《丹噶尔厅志》说丹噶尔“尚武之精神,于宁郡七属,独树一帜”。可见丹城民众从古以来就具有尚武精神,有豪侠之风。清末,当西北回民大起义的战火烧到丹城时,丹噶尔民众积极创办团练、组织防御,在与起义军作战的过程中涌现出了一些著名的人物。同治壬戌科乡试的武举人张焕奎最早开始在丹噶尔办团练,当时身兼大南营团总和北四营团总之职。张焕奎逢战身先士卒,胆气过人,曾亲往宁夏贺兰山求请援兵,往返转战千里后安然归来。张焕奎的一个堂弟张映奎是咸丰辛酉科乡试的武举人,也擅长带兵。张映奎平日无事时“与兵勇游戏,不加约束”,一到逢阵临敌的时候就精神焕发、冲锋陷阵,手下的军士也是人人向前、毫不惜命。当时的人们都说张映奎带兵“有李广风”。尤为难得的是张焕奎、张映奎兄弟在战乱结束后都无心仕途,在家中安享天年。

当时丹噶尔流传着一则民谚“张王二公两只虎,三百奋勇把贼堵”。这里的“张”就是张焕奎,“王”则是指先锋营团总王重斗。王重斗在作战过程中指挥有方,屡建功勋。同治十年(公元1871年)八月,陕西回民起义领袖白彦虎(公元1830-1882年)率众攻打丹噶尔哈拉库图城及兔尔干一带。王重斗率领丹城团勇在日月山下与白彦虎部短兵相接。一场激战,王重斗部不但击毙了白彦虎的儿子,还打伤了白彦虎的眼睛,重创白彦虎部。后来白彦虎率领余部于同治十三年(公元1874年)退到新疆,投靠了当时窃据新疆的阿古柏。左宗棠收复新疆时,阿古柏兵败自杀,走投无路的白彦虎流窜国外,最后死在俄罗斯。

丹噶尔的镇海协营设立于清雍正六年(公元1728年),当时驻有参将一员和千总、把总共三员,常驻守军350人,道光以后减少到200余名。镇海协营曾有一位名叫王崇生的勇丁,起初时并无过人之处,只是饭量超过常人。行军打仗的途中,王崇生总是替同伴背负行李、扛着军械,仍然可以“走及奔马”。等到宿营休息的时候,同伴们就把各自的干粮分一点给王崇生,大家就这样各取所需。在一次敌人突袭中,领兵的将领被敌军围困,情势十分紧迫,王崇生操起一把大刀“横冲入阵,所向披靡”,刀起刀落之间杀得敌兵纷纷逃散,被困将领得以脱险。从此军中咸称王崇生为“大刀王老虎”。被困将领大难不死,又惊又喜,于是赐给王崇生“肉十斤,面十斤”。正好王崇生这时候饿了,于是就当着将领的面烧火做饭,把十斤肉和十斤面一顿吃完。将领认为王崇生非等闲之辈,又赐给他酒食,王崇生照样吃喝,军中的其他人一个个都瞠目结舌。从此,王崇生在军中大为知名。在后来的一次作战中,王崇生一马当先,连番获胜之后继续奋勇追赶敌兵,却不料马失前蹄,“蹶仆于坎”,被调转枪头的敌兵趁机杀害。就在王崇生遇难的这一天,朝廷授予他守备官职的公文送到了军中。王崇生的弟弟王崇魁也随军作战,因兄长遇难而悲痛不已,没过多久也战死了。

杨治平编纂《丹噶尔厅志》时,横扫西北的回民大起义刚过去不久,许多经历过这场战乱的人还在世,因此他对这段历史的记叙详实且生动。书中写了一位叫傅义清的人,从小桀骜不驯,喜交朋友。后来回民起义的时候,傅义清仗着自己有些家财就聚集了一帮人,拉起了一支队伍。由于傅义清为人仗义疏财,所以这些人都拿他当朋友,这支队伍也“皆用命,自成劲旅”。还有一位张逢春,杨治平说他能“当数千贼于山头,贼近前辄死,锐不可当”。说张逢春能以一敌千虽然未免有夸张之嫌,但其骁勇由此可见一斑。张逢春后来在申中乡与起义军打仗时战死。书中还写了一个叫吴丙寅的神枪手。回民起义时,吴丙寅和妻子、儿子带着三杆鸟枪负责看守申中乡的一座碉楼。起义军进攻碉楼时,吴丙寅的妻子和儿子替他装弹药,他就轮番用三杆枪连续射击。吴丙寅枪法极精,弹无虚发,一天内打死了一百多个人。当时对方以为碉楼里至少有几十个枪手,万万想不到只有一个人。后来吴丙寅以打猎为生,枪法愈加纯熟,以至于“其目所见,无逸去者”。还有一个叫麻昌的人,“步行捷及奔马”,尤其擅长登山。一天,麻昌看见一个敌兵在山坡上准备点火向他射击。麻昌冲他喊道:“你的枪没用,今天你肯定被我活捉!”敌兵朝他开了一枪果然没有打中,还没等放第二枪的时候麻昌已经上山来站在面前了,于是这名敌兵就自刎而死。这名敌兵也是极有气节之人,宁可自刎也不愿被麻昌活捉。

当战火燃烧到家门口的时候,丹城的一些妇女也被逼拿起武器护卫自己的家园。当时申中乡有一位农妇“骑马挺矛,盛小灰一囊,逢贼顺风扬灰,贼迷目而逃”。这位智勇双全的农妇还一路紧追不舍,杀死了三名敌兵。由于这位农妇是个麻子脸,于是就被人们称为“麻赛虎”。“麻赛虎”不但自己身先士卒,还聚集了一帮身强体壮的农妇一起训练,上阵对敌,被称为“娘子军”,这在清末西北的乱局中也是一支特殊的队伍。

《丹噶尔厅志》“仙释”一节还记载了一个叫椎髻子的道人。椎髻子早年在北极山出家学道,后来在出去游方的时候学了一些邪术,在几十根小木桩上贴上符,过一会儿每根木桩上都拴住了一个鬼。椎髻子的这些法术被斥为邪术后,他开始重新修习正道。一生修道的椎髻子后来在北极山羽化。当时有几个丹噶尔百姓出外去挖大黄,有一天突然看见椎髻子来让他们把帐篷搬到高处。由于丹噶尔百姓素来对椎髻子十分信服,所以这几个人想都没想就赶紧把帐篷搬到了山上。等到晚上,果然下起大雨,山沟里发了大水。这几个逃脱一劫的百姓回家后才知道,椎髻子早就已经去世了。据说椎髻子生前每天晚上都手持木鱼绕着北极山诵经。在他去世后的十余年中,人们还能听到他诵经的声音。

杨治平对鬼神之说持鄙视的态度。他在《丹噶尔厅志》“风俗”一节中对素来迷信的丹城民众毫不留情地批评道:“凡有创建庙宇及重新彩画之事,虽费至三四千金,无不慨施乐捐,踊跃输将,若劝令出资,奉行新政及有益地方之事,则必相率裹足而分厘不舍”。至于请僧道做法事、诵经等活动,杨治平直斥为“此等皆下流社会,无知识者之所为”。但在编纂《丹噶尔厅志》的时候,可能是限于当时方志的体例要求,仍然记载了一些本境内的神鬼传说。当时有一个回民起义首领叫尕五儿,据说擅长攻占碉堡,但是此人在攻打丹噶尔申中碉楼时被生擒。据尕五儿自己交代,当时正是他率众攻打碉楼的紧要关头,突然看见碉楼上站着一名红衣美女,正“持大镜而笑容相向”,于是尕五儿就神志昏迷,繼而被擒获。当时老百姓都传说这是庙沟村的“娘娘”显灵了。

杨治平一生留下了64种近200册著作,可惜几乎全部毁于1951年的火灾。现在能看到的除了一首七律诗外,只有《丹邑新志》和《丹噶尔厅志》两种,而《丹噶尔厅志》作为湟源第一部乡土志书,值得每一个热爱家乡的湟源人去认真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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