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论彻底”到“彻底说服”＊——马克思“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经典论断解析

提 要： 结合时代背景和原文语境，把“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理解和表述为思想政治教育经典论断不难发现，理论的彻底性程度固然决定着说服力的强弱，但“理论彻底”并不必然就能“说服人”实现“掌握群众”，还需要一个“彻底说服”的关键环节。这是思想政治教育根本功能的集中体现。只有把人理解为生命整体而不只是知识符号，把“有理讲理”和“讲理有理”结合起来，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才能更好地完成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铸魂育人的重大使命，实现“思想的闪电”对“素朴人民园地”的“彻底击中”。

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以下简称《导言》）中，马克思提出了“理论只要说服人[ad hominem]，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ad hominem]”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1页。（以下简称“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经典论断。在这里，“理论只要彻底”是构成“说服人”的充分条件还是必要条件？是否“理论彻底”了就一定能“说服人”？一种思想能够“说服人”是否就意味着这个思想实现“理论彻底”了？换言之，在“理论彻底”和“说服人”之间还有没有中间环节？这是本文结合原著，对“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经典论断展开思想政治教育学解析，所力求回应和解决的基础理论问题，进而深化对思想政治教育根本功能的认识和把握。

一、经典论断所属文献的撰写背景及理论意图

每粒顶级珍珠背后都有一个完整故事，每个经典论断背后都有一个时代焦点。解析论断需要围绕经典文本进行历史构境，不仅把论断置于原文的逻辑结构中加以审视，而且要把论断及其所属文献还原到历史时代的焦点问题上来把握。马克思撰写《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及其《导言》时期的焦点问题是什么？显然是“解放问题”，具体到马克思这里表现为“三重解放”，在直接性上是“德国人的解放”，在根本性上是“人的解放”，而在现实性上则是“无产阶级的解放”。德国向何处去，人类向何处去，无产阶级向何处去？这是贯穿马克思撰写《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及其《导言》，乃至从《莱茵报》到《德法年鉴》整个文本群的核心问题、思想线索。这也使得，分析经典论述所属文献《导言》的撰写背景及理论意图，不能仅就《导言》说《导言》，更重要的是结合《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乃至从《莱茵报》到《德法年鉴》的整个文献群来说明马克思在该历史时期的问题聚焦、思想面对和研究过程。

按照马克思在1859年《〈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的说法：“为了解决使我苦恼的疑问，我写的第一部著作是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性的分析，这部著作的导言曾发表在1844年在巴黎出版的《德法年鉴》上。”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1、588、591、588、591页。就是说，撰写《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及其《导言》，既是“为了解决使我苦恼的疑问”，也是为了把在破解“苦恼的疑问”过程中获得的“总的结果”梳理和表述出来。可见，“使我感到苦恼的疑问”凝聚着马克思在当时的问题聚焦和思想线索。那么，究竟是个什么样时代难题令马克思感到如此苦恼并最终促使他把“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性的分析”作为了破题对象呢？

原著的写作背景，用马克思的话来说是德国社会的“时代错乱”。1842—1843年间，当马克思“第一次遇到要对所谓物质利益发表意见的难事”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1、588、591、588、591页。，他发现不论是激进的青年黑格尔派的革命思潮还是“带着微弱哲学色彩的回声”的“法国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1、588、591、588、591页。，都不足以支撑“善良的‘前进’愿望”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1、588、591、588、591页。，既不能有效指导对“物质利益”和“市民社会”进行批判分析，也不能科学指导德国民众的自由解放运动。“从社会舞台退回书房”⑤《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1、588、591、588、591页。的马克思，真切感受到“正像古代各民族是在想象中、在神话中经历自己的史前时期一样，我们德国人在思想中、在哲学中经历了自己的未来的历史。我们是当代的哲学同时代人，而不是当代的历史同时代人。德国哲学是德国历史在观念上的延续”⑥《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7、5、5、509页。。“相反，现代德国制度是时代错乱，它公然违反普遍承认的公理，它向全世界展示旧制度毫不中用；它只是想象自己有自信，并且要求世界也这样想象。”⑦《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7、5、5、509页。当法国大革命影响欧陆、震撼世界，却只在德国结出了“哲学的果实”（德国古典哲学对法国大革命的理性成就进行了系统的总结与提升），而没有长出“政治的果实”，因而一边是狂飙式的哲学运动和革命主张，一边是愈发保守和反动的君主专制，就像马克思所指出的“我们没有同现代各国一起经历革命，却同它们一起经历复辟”⑧《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7、5、5、509页。，德国的现状表现出如此尖锐的“时代错乱”，以致于“那些好心的狂热者，那些具有德意志狂热的血统并有自由思想的人，却到我们史前的条顿森林去寻找我们的自由历史”⑨《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7、5、5、509页。。显然，这只是不切实际、停留于词句震撼的“天真的幼稚的空想”⑩《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7、5、5、509页。，既不能“使哲学成为现实”，也不能使“现实趋向思想”，不仅无法破解“社会之谜”和“历史之谜”，也无法给追求自由解放的劳苦大众提供精神武器和思想指引。

黑格尔法哲学是德国现状“时代错乱”的理论表现。马克思在《导言》中指出：“德国的国家哲学和法哲学在黑格尔的著作中得到了最系统、最丰富和最终的表述；对这种哲学的批判既是对现代国家以及同它相联系的现实所作的批判性分析，又是对迄今为止的德国政治意识和法意识的整个形式的坚决否定，而这种意识的最主要、最普遍、上升为科学的表现是思辨的法哲学本身。”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0、11、4、11、4、11页。黑格尔的思辨法哲学有积极和革命的内容，也有消极和保守的内容，具有不彻底性， 是为“德国国家制度的现状”这个“旧制度的完成”进行辩护的“理论良心”。批判这个“理论良心”，就是批判“抽象而不切实际的思维”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0、11、4、11、4、11页。，就是对“现代国家机体中这个肉中刺”进行揭露和批判，就会把“对思辨的法哲学批判的批判”引向“对尘世的批判”“对法的批判”“对政治的批判”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0、11、4、11、4、11页。，因而“向德国制度开火”，诉诸“有原则高度的实践”达成“人的高度的革命”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0、11、4、11、4、11页。。

因此，如果说对政治经济学的批判是“联系原本”，那么马克思首先展开的黑格尔思辨法哲学批判就是“联系副本”，实质就是揭露和消解“德意志意识形态”，力求在“真理的彼岸世界消逝以后”“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⑤《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0、11、4、11、4、11页。，不仅解决使其“感到苦恼的疑问”，更是要为无产阶级运动及人类解放寻找“真理之光”和“思想的闪电”，真正明确德国向何处去、无产阶级运动向何处去、人类解放向何处去。这既是马克思给自己提出的理论使命，也是给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提出的时代使命，即在理论彻底中说服人，使“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⑥《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0、11、4、11、4、11页。，转化和创生出摧毁旧世界建设新世界的强大物质力量。

二、经典论断的核心内涵及其理论逻辑

从对《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及其《导言》撰写背景和思想语境的分析可知，马克思要求哲学运动从立足“理论解放”到“现实解放”，从探寻“真理的彼岸世界”到“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通过把握“人的根本是人本身”实现“理论彻底”，达成对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一经掌握”，进而将其组织和武装起来，开展“有原则高度”的革命实践。可见，“理论彻底”是思想前提，“有原则高度的实践”是现实追求，中间环节则是“让思想成为现实”“让现实趋向思想”，这就需要充分发挥思想政治教育“说服人”“掌握群众”的根本功能。正是缘于经典论断所蕴涵的这个理论逻辑，人们才理所当然地把“理论只要说服人[ad hominem]，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ad hominem]”视为一个重要的思想政治教育论断，认为这个经典论断揭示出了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功能——说服教育和掌握群众，并把“理论彻底”作为思想政治教育功能发挥的逻辑起点和前提条件，因而也由此获得了“理论只要彻底”，思想政治教育功能就能充分发挥并最终达成“说服人”和“掌握群众”教育目标的观念定势。

这种观念定势造成一种功能笃信，那就是理论一旦获得了彻底性，人们围绕这个理论开展的思想政治教育就必定能够说服人掌握群众。在这种观念定势和功能笃信中，“理论只要彻底”成了“说服人”的充要条件，前者具备后者则必然发生。这种线性思维明显神话了“理论彻底”，事实上，在思想政治教育现实运动中，并非理论彻底了就一定能说服人，否则我们今天也不会苦恼于如何提升思想政治教育针对性和实效性了，毕竟我们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的核心内容（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及其中国化系列成果特别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达成了“理论只要彻底”这个逻辑前提的；同时还有相反的情况，就像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即便这些思想理论作为“观念的上层建筑”，作为资本逻辑的抽象精神和“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是如此的不彻底甚至自相矛盾，也并不意味着资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就不能说服人掌握群众，尽管他们的说服人掌握群众带有深藏不露的剥削本质和虚伪实质。宗教作为“传统的意识形态”，虽然它的世界观、创世神话和拯救学说，充斥着“颠倒的世界意识”和“精神的胡话”，完全没有“理论彻底”，却可以成为“人民的鸦片”和“虚幻的花朵”“虚幻的太阳”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230、17、11、11、11、13页。，其说服人掌握人的教化功能绝对不可小觑，即便在早已宣判“上帝死亡”现代科学高度发达的今天依然还有部分民众怀抱着“宗教的虔诚”和“信仰的迷狂”。

既然理论彻底未必就能说服人，说服人的理论未必实现了彻底，那么是否可以认为理论的彻底性同其说服力没有必然关系呢？如此一来，马克思在《导言》中提出的“理论只要说服人[ad hominem]，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ad hominem]”经典论断，会不会是一个假命题，并没有揭示出思想政治教育理论说服这个根本功能和基本规律？显然不是。理论的彻底性程度决定着说服力的强弱程度。问题不在这个经典论断所揭示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规律，而在于如何理解和运用这个思想政治教育功能规律。问题在于我们理解和把握这个经典论断时绝对化了，线性地或者说形而上学地把“理论只要彻底”同“就能说服人”绑定甚至等同了起来，恰恰忽略了“理论只要彻底”和“就能说服人”之间还有一个关键环节，由“现实的个人”来传播教育这个理论使之成为观念认同和行动自觉。这个关键环节就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事情本身”。理论彻底固然是说服人的思想前提，但是理论不能直接说服人，理论必须通过人来说服人，毕竟“思想本身根本能实现什么东西。思想要得到实现，就要有使用实践力量的人”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230、17、11、11、11、13页。，理论彻底要想说服人，就要通过“有使用实践力量的人”来进行“彻底说服”，把理论讲彻底、把说服做彻底。思想政治教育的“事情本身”就在于“彻底说服”，只有“彻底说服”才能“一经掌握群众”，才能起到“思想的闪电”“彻底击中这块素朴人民园地”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230、17、11、11、11、13页。的思想政治教育效果。可见，马克思提出的“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经典论断，就指向“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这个教育目的和转化追求来说，给思想政治教育提出了两个根本要件，即“理论彻底”和“彻底说服”（或者说“说服彻底”）。“理论彻底”要求思想政治教育“有理讲理”，“彻底说服”要求思想政治教育“讲理有理”，“有理讲理”要求前提和内容彻底，“讲理有理”要求过程和形式彻底。思想政治教育要“以理服人”，不仅是指教育内容在理论建设上要实现彻底做到“有理”，而且也指教育过程在规律遵循上同样要实现彻底做到“讲理”，实现了“双重彻底”才能真正在理。

何以彻底？“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而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230、17、11、11、11、13页。只有把握到了“人本身”这个根本的理论才是彻底的理论，同样只有遵循了“人本身”这个根本的说服教育才是彻底的说服。“人本身”是什么？即人的本质，“人是人的最高本质”⑤《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230、17、11、11、11、13页。。马克思指认宗教批判在进一步意义上有“彻底性的明证”，这个理论运动的彻底性明证，同时也是“它的实践能力的明证”，即“从坚决废除宗教出发”，并且“最后归结为人的最高本质这样一个学说，从而也归结为这样的绝对命令：必须推翻使人成为被侮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⑥《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230、17、11、11、11、13页。，实质就是要彻底推翻和破除那些支撑着宗教压迫、信仰奴役和阶级剥夺的全部现实关系。由此可见，在马克思那里，真正的彻底性，是理论和实践的内在一致、共同致力，就像他说“彻底的革命只能是彻底需要的革命”⑦《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230、17、11、11、11、13页。，真正的彻底性一定能实现思想与现实的充分和解，因为这种充分和解在“有原则高度的实践”中宣布“思想力求成为现实”“现实力求趋向思想”，所以他才强调“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取决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需要的程度”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6、14、11、17-18、552、3、210、211页。。同时也可看出，在马克思那里，在理论彻底性上“宣布人是人的最高本质”意味着在革命运动中必须以这个根本作为解放的立足点，只有“从根本上进行革命”才能“完成革命”，只有“使人的世界即各种关系回归于人本身”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6、14、11、17-18、552、3、210、211页。才能完成人的“彻底解放”，即“彻底的革命、普遍的人的解放”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6、14、11、17-18、552、3、210、211页。。为此，马克思指出：“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6、14、11、17-18、552、3、210、211页。“哲学把无产阶级当做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做自己的精神武器；思想的闪电一旦彻底击中这块素朴的人民园地，德国人就会解放成为人。”⑤《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6、14、11、17-18、552、3、210、211页。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任务就是要用“此岸世界的真理”这个“思想的闪电”来教育和塑造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通过综合运用“理论说服”“激起瞬间的狂热”坚定“革命精力和精神上的自信”等教育方法，实现对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彻底说服”“彻底击中”和“一经掌握”，为人类自由解放运动启蒙开智、凝心聚力。

因此，一方面，虽然理论彻底并不必然就能彻底说服，但如果理论不具有彻底性，则不可能有根本、持久、深入意义上的说服掌握。诸如宗教意识形态、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这些“虚假的意识”，它们总是以所谓“唯一真理”“普遍真理”的名义出场，就像马克思指出的它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把自己的利益说成是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利益，就是说，在观念上的表述就是：赋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形式，把它们描绘成唯一合乎理性的、有普遍意义的思想”⑥《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6、14、11、17-18、552、3、210、211页。，在一定社会时代也能成为“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虽然理论本身不具有彻底性但制造出具有彻底性的假象，因而表现得好像是“彻底击中”了“人民园地”，好像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阶级统治的精神生产及其分配调节问题，但实质上这种“彻底说服”只能是假象和妄想，因为一旦人们觉悟到自己生活中的普遍异化和抽象统治，一旦人们意识到这些“具有普遍性形式的思想”的剥削本质和伪善实质，人们就会起来奋力反抗并终将“推翻这种观念统治”⑦《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八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页。。在这一点上，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具有剥削阶级思想政治教育无可比拟的彻底性，因为这种彻底性是以马克思主义理论学说及其指引下人类自由解放运动的科学性、人民性、实践性和开放性为思想前提与现实规定的。

另一方面，要想说服人掌握群众实现“彻底击中”就必须以“理论彻底”为内容前提、以“彻底说服”为任务根本。关键在于抓住“人的根本是人本身”，这个“人本身”作为“人是人的最高本质”，用马克思写在《导言》开篇的话来说，“人不是抽象的蛰居于世界之外的存在物。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⑧《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6、14、11、17-18、552、3、210、211页。，因而人不只是“理性的动物”，不只是“天生的政治动物”和“意识形态的动物”，人还是深刻凝缩着国家、社会、民族、家族等诸多丰富关系具有历史与现实规定的具体生命力量，“只有凭借现实的、感性的对象才能表现自己的生命”⑨《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6、14、11、17-18、552、3、210、211页。，“激情、热情是人强烈追求自己的对象的本质力量”⑩《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6、14、11、17-18、552、3、210、211页。。只有立足于这个“现实的个人”生命基础上的“理论彻底”和“彻底说服”，才能做到马克思所说的“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在这里，“理论”是“此岸世界的真理”，“彻底”是双重彻底，“说服”是“彻底说服”，“人”是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反映到“有原则高度的实践”中，就是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这个“事情本身”，其迫切任务是“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使“解放的头脑”和“解放的心脏”统一起来，实现“彻底的革命、普遍的人的解放”和“人民的现实幸福”。

三、经典论断对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发展的理念启迪

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铸魂育人。这是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发展在“理论彻底”上的内在要求。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力求“彻底击中”“人民园地”，在本质上讲就是要铸魂育人，用“此岸世界的真理”来培植和塑造社会成员的思想灵魂、精神家园，坚定信仰、振奋信心、凝聚力量，“使人能够作为不抱幻想而具有理智的人来思考，来行动，来建立自己的现实；使他能够围绕着自身和自己现实的太阳来转动”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页。，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和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要想实现铸魂育人，坚持“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经典论断的基本立场和观点，就必须理直气壮地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铸魂育人，紧紧围绕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这个彻底的理论来组织和实施教育活动。真正彻底的思想理论是“时代精神的精华”，是在“思想中所把握到的时代”。马克思恩格斯曾经指出：“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的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544页。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是中国精神的时代精华，是回应当代中国社会发展进步重大命题、满足实践发展思想渴望的彻底理论，围绕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个核心要义形成了系统完备的科学体系和特色鲜明的理论品格，既是当代中国国家生活和社会生活的根本指针，也是指导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凝心聚力、铸魂育人的强大精神武器。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铸魂育人，就是要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所蕴涵的科学理论体系、坚定理想信念、崇高人民情怀和深沉精神力量来武装头脑、立心铸魂。

深化对习近平关于思想政治教育重要论述的学习和研究。这是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发展在“彻底说服”上的内在要求。理念是行动的先导，要想在现实运动中实现“彻底说服”，就要在“彻底说服”这个“事情本身”上保持政治清醒和理论自觉。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铸魂育人，不能只把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当成教育内容，更重要的是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来指导当代中国铸魂育人战略工程的深入推进，指引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发展的理论建设、学科发展和实践提升，不断增强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凝心聚力、培植精神的针对性和实效性。这就要求深化对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关于思想政治教育重要论述的学习和研究，完整准确地领会和掌握这些思想政治教育重要论述的本质内涵、精神实质，为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发展提供理念遵循和原则指南。习近平同志围绕当代中国“铸什么魂”“育什么人”“怎样铸魂育人”这个中心问题，提出意识形态工作具有极端重要性，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指导地位的根本制度，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基本方略；强调坚定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坚定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信念、坚定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信心是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追求，让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是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任务；揭示了“因事而化因时而进因势而新”“八个统一”等思想政治教育运行规律，并提出了诸如“革命理想高于天”“理想信念是精神之‘钙’”“理论清醒才能政治坚定”等思想政治教育重要论断。深化对习近平关于思想政治教育重要论述的学习和研究、贯彻和落实，根本在于用这些重要论述来指导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建设、学科发展和实践探索，在马克思主义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当代发展的思想高度上来看待和把握习近平关于思想政治教育重要论述的本质内涵与精神实质，将之作为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内涵发展的行动指南和精神理念。

尊重人作为生命整体，把“有理讲理”和“讲理有理”结合起来，实现从“理论彻底”到“彻底说服”的教育跃升。在马克思那里，“人本身”不是知识本身而是生命本身，表现为“有意识的生命活动”，“人不仅通过思维，而且以全部的感觉在对象世界中肯定自己”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91、189、163、3页。，生命作为总体凝结着人的本质力量的全面内涵，因而“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本质”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91、189、163、3页。，所以人是有血有肉的同时又“按照美的规律构造”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91、189、163、3页。自身的生命活动。当马克思强调“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反宗教的斗争间接地就是反对以宗教为精神抚慰的那个世界的斗争”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91、189、163、3页。时，他看到了“人本身”作为生命整体的现实性和丰富性。马克思不仅指认了人之生命活动的“现实性和力量”，而且告诉我们，那些在精神世界开展的斗争作为社会生活在本质上都是实践的。马克思之所以在强调“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时，特别明确地把“事情的根本”和“人本身”作为了对“彻底”的本质规定，正是因为这种“彻底”不只是知识论意义上的彻底，更是生存论意义上的彻底，这种致力于“彻底说服”的思想政治教育就不只是把人看成知识的生产者和接受者，而是更多地把人看成融涵着知识、观念、信仰、情绪、情感、意志、审美、伦理等丰富关系的生命整体。这就意味着，思想政治教育不能满足于知识传播和理论灌输，不能认为只要思想理论本身具有彻底性这个前提，就一定可以说服人，更不能认为要是没有达到说服效果，那就是思想理论本身不彻底。就像歪嘴和尚念经，明明是自己的呈现问题，反倒指责正经是歪经，造成“有理不讲理”。事实上，只有“讲理有理”，才能真正“有理讲理”，千万不能有理不讲理、讲理不在理，不能认为自己在讲理就最有理，更不能认为自己所讲的是唯一真理。说服人、掌握人的讲理过程应当遵循思想政治教育活动规律和人的思想观念形成发展规律，把“有理讲理”和“讲理有理”结合起来，尊重人作为生命整体，不仅在理论思维和思辨分析中，而且在切身感验和现实经历中，用“此岸世界的真理”解决使人“感到苦恼的疑问”，完成“理论彻底”对“人民园地”的“彻底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