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认同和联欢:“抖肩舞”系列视频走红的互文性探析

2020-09-06 13:48于春波
新媒体研究 2020年12期
关键词:互文弹幕文本

于春波

摘  要  B站走红的抖肩舞系列视频互文主要体现在三个层面:文本间的互文、up主和弹幕间的互文、弹幕和弹幕间的互文。高校学生群体吸收和改编了原有文本,编织了独属于学生群体的意义。弹幕用户以围观和打卡的形式响应up主,分享了共同的学生身份,形成了弹幕和up主的互文。最后,弹幕与弹幕间以刷屏的围观和打卡遥相呼应,营造了虚拟在场和实时在场的热烈气氛,形成了弹幕和弹幕相互回应、彼此联系的互文,最终塑造了高校学生群体的B站抖肩大联欢图景。

关键词  互文;B站;文本;弹幕;抖肩舞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0)12-0120-03

“有毒、魔幻、上瘾”“你也抖肩了吗?”这是流传在大学生群体中略带戏谑、调侃和号召的评论。2019年11月,带有“土”味的抖肩舞(coincidance)成功在哔哩哔哩(bilibili,下文简称“B站”)出圈①,引发了全国众多高校学子的关注和模仿。据不完全统计,B站上先后有来自30余所[1]高校学生纷纷加入“抖肩舞”的翻拍队伍。截至2019年12月21日,B站抖肩舞相关的视频已经达到1 000条(B站能显示的上线),新浪微博#高校版抖肩舞#话题阅读量达到1.5亿。

抖肩舞翻最初源于“handsome dancer”創作的“巧合舞”。简单的抖肩动作,配上MV魔性的舞步和反复播放的洗脑BGM(标准背景音乐),巧合舞也被形象地称为“抖肩舞”。2017年在国内翻拍时抖肩舞并没有引起重视,经过高校学生群体解构和重新演绎后,却引起了广泛关注。那么抖肩舞缘何在高校学生群体中流行?研究试图从文本出发,运用互文性理论解读抖肩舞在B站的走红之路,解释走红现象的成因。

1  理论回顾

和修辞学中的表现手法有所不同,互文最早见于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即任何文本都吸收和转换了其他文本[2]。法国学者茱莉亚·克利斯瓦特吸收了巴赫金的思想,明确了“互文性”(intertextuality)概念。互文性,也称为“文本间性”或“互文本性”,指“任何文本(Text)都是对另一文本的吸收和改编”[3]。互文性描述的是文本之间相关联系、互为依托的关系。

互文性概念指向文本和外部世界的联系[4],它是一段周而复始的记忆,勾连着作者和读者。在罗兰·巴尔特眼里,“绵延不绝的文本之外,并无生活可言……”[2]借助互文性,研究试图爬梳走红的系列视频文本对原视频文本的吸收和借鉴关系,分析系列视频从何处借鉴了从前的文本,追本溯源,探究传播视频的up主②和弹幕间的互文关系对主体及其身份建构又有怎样的作用。最后,找出弹幕和弹幕间的互文关系及其产生的社会影响,为抖肩舞的成功出圈提供解释。

总而言之,互文性体现的是文本之间互为依托、相互转化的过程。抖肩舞系列视频的互文主要体现在3个层面:文本间的互文、up主和弹幕间的互文、弹幕和弹幕间的互文。

2  文本间的互文:重复、加工编织独有意义空间

2.1  画外音重复“巧合舞”故事

原本的“巧合舞”源自2017年欧美男歌手“Handsome Dancer”发布的MV《Coincidance》,影片讲述了KiKi和Choo-Choo两个互不相识的男人,因爱跳抖肩舞在车站相识的故事。故事的高潮是两人在车站相遇发现对方都很热爱跳舞,因此发出赞叹“Wow,You can really dance”(哇,你跳得很好),感叹生活的巧合“Whats a coincidance!”(真巧!)。两个人跳舞的举动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外交官、健身教练都加入跳舞的行列,并发出“Lets dance!”(一起跳舞!)的号召。

国内高校翻拍抖肩舞的系列视频吸收了巧合故事的核心文本,保留了原视频中的画外音,把Kiki和Choo-Choo热爱跳舞相遇的故事情节做了原汁原味的校园“搬迁”,完成了原有文本的勾连。原视频中的KiKi和Choo-Choo都是热爱跳舞的年轻人,他们都有“不同寻常”的地方。KiKi的哥哥是个拳击冠军,KiKi并没有和哥哥亦步亦趋,而是坚持自己对跳舞的热爱;Choo-Choo深爱着白裙子姑娘,但他更爱跳舞。两个人看重跳舞胜过一切,坚持自己热爱的东西。这种不合常规、不走寻常路,坚持并享受自己的热爱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年轻人的精神气质,因此故事内核得到了保留。孤立地看走红的系列视频,每个抖肩舞视频的内容都是对原有故事和特定文本的重复,即跳舞相遇情节的“复读”和年轻人不墨守成规的精神世界表达,这也满足波特所说的互文层次“重复”,即“每一篇文本都是在重新组织和引用已有的言辞”[2]。

2.2  加工编织意义盛宴

“每一篇文本都联系着若干篇文本,并且对这些文本起着复读、强调、浓缩、转移和深化的作用。”[2]抖肩舞系列视频的创作在原视频故事和文本的复读基础上,被二次加工,融入了当代大学生的日常生活,字幕“不管绩点有多差,她们从没有停止过跳舞”“No more”,和画面中出现的上课场景、宿舍生活场景,一起构成了当代大学生的日常学习和生活图鉴。

抖动的人大校徽、带有“土味”的宿舍群舞、红衣粉袄的穿搭风格,“取消了所有的作业和考试”“没有烦恼的地方”“学校校风很大”③,高校学生群体以抖肩舞的方式诙谐幽默地调侃了自身的生活环境,暗示了学业中面临的压力,表达了自己对生活的积极心态和没有学业和压力的向往。这些带有学生特征的或调侃或抒情的要素和字幕,也是高校学生群体宣泄情绪、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他们以轻松戏谑的学生群体特有方式对现实的生活和压力进行了视频表达,编织了属于学生群体“每天一遍,防止抑郁”的独有意义空间。

3  up主和弹幕互文:自己人的“梗”建构学生身份认同

3.1  运用“自己人”的梗

中国人民大学东门的实事求是石和校徽、北大的未名湖、华中科技大学“你能做的,岂止如此”、山东大学(威海)的“校风很大”,翻拍的抖肩舞视频画面和字幕不同程度地融入了本校学子才能懂的要素和“梗”。

从所处环境来看,up主和弹幕发布者都从属于某个具体的高校,身份上是某个具体学校的大学生,因此在互联网上的聚集是以校园业缘为基础的虚拟聚集。共通的生活环境、相仿的年龄和文化接受习惯,为up主和弹幕发布者创造了一致的意义空间。这些特征鲜明的文本及其蕴含的丰富意义,仅能被观看视频的校友和学生群体接收。换言之,up主对抖肩舞的字幕进行了本土化的文本改造,这种改造基于up主对高校的所见所闻所感,只有“自己人”才能心领神会其中的意义和情感。

3.2  建构学生身份认同

传播的仪式观则“把传播看成是创造、修改和转变一个共享文化的过程”。它并非指讯息在空间的扩散,而是指时间上对一个社会的维系;不是指分享信息的行为,而是共享信息的表征[5]。肩舞系列视频的传播在B站蔚然成风,是因为融入了新的传播元素和“梗”,“中传早八梗”“人大校徽”,这些带有明显身份特征的元素,都能通过观看视频,获得弹幕用户或兴奋或是调侃的理解。各大高校的学生在互联网形成了基于校园业缘基础上的虚拟聚集,用户响应up主的召唤,以弹幕的形式发出围观和打卡响应,进而成功参与到传播中来,成为传播中的一份子,彼此联系。最重要的是,双方通过弹幕互动获得了对故事和丰富意义的相同理解,突出了自己学生身份,即“我不仅仅是青年,还是一个高校的青年”[1],彰显了对学生群体的认同感。

4  弹幕和弹幕互文:弹幕刷屏下的学生大联欢

4.1  “围观”和“报到”刷屏

KiKi和Choo-Choo的故事最早从B站流行开来。坐拥Z时代用户,B站的18~35岁人群占比78%[6],出生于1990—2009年之间的用户达81.7%[7],庞大规模的年轻用户聚集为抖肩舞系列视频的“出圈”供了可能。“××大学前来报到”“××大学慕名而来”“围观”“画风”“哈哈哈”等弹幕在各个高校的抖肩舞视频上持续刷屏,围绕抖肩舞的高校学生群体的弹幕“打卡”络绎不绝。

B站上最先火爆的西安理工大学的抖肩舞视频,“慕名而来”体不断刷屏。一方面,B站庞大的年轻用户群体和高校群体之间重合,他们是B站亚文化的传播主力,熟悉B站的弹幕表达,能够准确地理解抖肩舞传播的内涵,及时以弹幕回应,形成up主和弹幕的互文;另一方面,高校的学生群体发布的“自报家门”刷屏弹幕相互隔空回应,营造了虚拟在场和实时在场“一起抖肩、一起围观”的热烈气氛,点燃了学生群体持续发布弹幕的热情,形成了弹幕和弹幕相互回应、彼此联系的互文。直观上的反映,就是画面上不停的抖肩动作和屏幕上源源不断的白色和彩色“围观”和“报到”弹幕。

4.2  一键转发和持续接力塑造大联欢图景

刷屏的打卡和应援透过屏幕营造出了视频围观的热烈气氛,这种带有强烈欢快和热情的气氛很容易感染屏幕前的观众,引发观众和弹幕发布者的情感共鸣,进而影响视频观看者行为,即“一键式”转发和持续的接力模仿。社交媒体时代,每个人都是接入互联网上的一个节点,他们可以把自己生产或创作的作品传播出去,“一键式”转发到微信、微博为代表的社交媒体平台。简便易操作的转发行为不消耗时间,无需负担成本,却成功为视频的火爆提供了技术便利,形成了社交平台上的高热度和广影响,话题阅读量一度突破了1.5亿。甚至在11月19日,得到了人民日报官方微博“注入灵魂”“有效治愈冬日心情!”的评价。

另外,观众和弹幕情感的共鸣和热烈气氛的感染,也鼓励了更多高校学生群体融入更多创意元素,加入抖肩舞的行列。配制“chuchu研究生发液”以调侃年轻人脱发严重,对“你也要去上早八”作息时间的苦中作乐,高校群体在情感和气氛的感召下,纷纷加入抖肩舞大军,上演了B站上壮观的抖肩舞接力赛,塑造了土味十足、个性鲜明的高校学生群体抖肩大联欢图景。

5  结语

法国符号学家罗兰·巴尔特把文本区分为可读和可写两类[8],他极为推崇可写的文本。在他眼里,可写的文本意义是由作者和读者共同创作的。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读者才是意义盛宴的主導者,他们解构了原作者的意义世界,重新编织了新的意义丰富的链条。因此,即使作者离世,作品仍然存在。B站上的抖肩舞系列视频和罗兰·巴尔特口中的可写文本如出一辙。高校学生群体在重复原视频故事文本的基础上,吸收和改编了原有文本,编织了独属于学生群体的意义网。他们或是对生活调侃,或是表达对美好生活的希冀,抑或是单纯发泄生活的压力和烦恼,创造了属于学生群体“每天一遍,防止抑郁”的意义空间。

本土化的内容改造分享了共同的学生和青年身份,形成了弹幕和up主的互文。最后,弹幕与弹幕间以刷屏的围观和打卡遥相呼应,营造了虚拟在场和实时在场“一起抖肩、一起围观”的热烈气氛,形成了弹幕和弹幕相互回应、彼此联系的互文,并为一键转发和持续接力提供了便利,最终塑造了高校学生群体的B站抖肩大联欢图景。

注释

①出圈:网络常用语,指不仅在固定粉丝圈传播,也在圈子外所人熟知。

②up主:upload的简称,指上传视频的人。

③上述要素分别出现在中国人民大学、西安理工大学、安徽大学和山东大学(威海)的抖肩舞视频中。

参考文献

[1]What a CoincidAnce![EB/OL].[2019-12-31].https://mp.weixin.qq.com/s/Fldnj1zfYehqCIosZMocTg.

[2]蒂费纳·萨莫瓦约.互文性研究[M].邵炜,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4,12-13.

[3]孔令顺,范晶菁.经典传唱:电视剧音乐的互文性传播[J].中国电视,2019(11):57-62.

[4]蔺亚琼.学术规范的互文性研究——以“引文与注释规范”为分析对象[J].高校教育管理,2010,4(5):

13-18.

[5]詹姆斯·W.凯瑞.作为文化的传播“媒介与社会”论文集[M].丁未,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5:7.

[6]金融界.B站陈睿:年轻人喜欢幻想的世界 但更热爱现实的美好[EB/OL].[2019-12-31].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18518607738352877&wfr=spider&

for=pc.

[7]揭开B站神秘面纱:90-00后用户占比81.7%[EB/OL].[2019-12-31].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593932982394320336&wfr=spider&for=pc.

[8]罗兰·巴特.文之悦[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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