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春晚与农民文化主体性初探

2020-09-10 22:21陶稳
新闻研究导刊 2020年1期

摘 要:乡村春晚的主要服務和参与群体是农民,具有鲜明的乡土性、自发性和公共性,是一种典型的社会主义集体文化活动,也是展现中国农民文化主体性的重要舞台。本文以安徽省Z行政村首届乡村春晚为例,在对Z村首届乡村春晚参与观察和深度访谈的基础上,对具体筹办过程、活动内容以及农民文化主体性在乡村春晚中的展现进行分析,并在对比其他成功的乡村春晚代表性案例的基础上探索乡村春晚经验,为进一步推广、丰富乡村春晚公共文化活动提供地方智慧。

关键词:乡村春晚;农民文化主体性;公共文化活动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0)01-0215-02

乡村春晚起源于浙西南丽水,经推广在全国农村遍地开花。乡村春晚发于农民,并由农民参与和主导,在丰富农民公共文化生活、促进农村文化发展方面具有积极作用,其繁盛之势也是农民文化主体性的直接表现。

费孝通在谈到中国民族的文化自觉时指出:“‘文化自觉’是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的发展趋向。不带任何‘文化回归’的意思,不是要‘复旧’,同时也不主张‘全盘西化’或‘全盘他化’。”[1]乡村春晚是农村和农民文化自觉的表现,是农民在对自身文化自知、自信以及自主基础上形成的一种集体性文化活动,对有效抵御城市文化对农村文化空间的侵占、传承和弘扬农村本土文化、激发农村文化创造活力,对扭转乡村文化在与城市文化交锋中的失势地位具有积极作用。

安徽省L县H镇Z行政村位于安徽省西北部,属皖北平原地区。该行政村的主要管理结构分为3层——“乡镇—行政村—自然村”。H镇有10个行政村,Z是其中之一,Z下辖19个自然村。与其他多数村庄相似,Z村也具有较高的人口输出程度,留守儿童和老人占常住人口的绝大部分。近年来,Z村农业经济日渐萎缩,在地企业开始出现和发展,还形成了一个小型专业合作社。L县是国家级贫困县,H镇的每个行政村都有相应的帮扶单位,某直属某单位是从2017年开始对Z村进行定点帮扶。

在Z村首届乡村春晚中,2017年修建完成的“乡村大舞台”是主要场地,活动资金主要来源于帮扶单位以及村集体收入。活动的主要参与者包括省帮扶单位、村两委、Z村公立小学、村民以及返乡大学生。

一、党政的在场:乡村春晚成功的首要保障

2013年,浙江省丽水市文广新局将“月山春晚”模型在全市逐步推广,到2016年,全市已有40%的行政村自办乡村春晚。[2]2016年,丽水的乡村春晚引起国家文化部重点关注,中国文化馆年会期间丽水市倡议成立全国乡村春晚百县联盟,文化部全国公共文化中心将其作为全民艺术普及的重要品牌在全国复制推广。在乡村春晚的具体操办中,地方政府和基层干部发挥着重要作用,Z村村委会工作人员对乡村春晚的支持不仅体现在提供活动场地、资金支持,还体现在村民动员、宣传和组织等方面。

村中国共产党员支部委员会和村民自治委员会(简称“村两委”),前者负责宣传党的政策、帮助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在基层落实。在Z村首届乡村春晚中,村书记表示很愿意支持举办这次春节活动,还一再强调“乡村春晚是一件好事,咱们行政村这两年也确实有实力办这种活动了”。在村书记的鼓励和带动下,村支书、村委员等相继参与到村晚的筹办中。村两委对公共文化活动的热情体现出当地开放、积极的文化态度,体现了党政力量对基层文化领导权的重视,同时表明以村两委为代表的农村村民在文化参与和文化创造方面的能动性。

乡村春晚这一遵循“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方法发展起来的文化现象,诠释了国家与乡村之间精神纽带的重新连接、村庄主体性的回归、农民的文化自信和对全面小康生活的追求以及党和政府在重建乡村文化领导权和引领精神文明建设方面的重要作用。[3]Z村首届乡村春晚在村两委的指导下,广泛发动群众参与,意在重新建立农村社区凝聚力和激发村民文化创造力。在此过程中,镇政府、村两委以及驻村扶贫工作队扮演国家角色,为活动提供场地、资金和安全防护,保证活动在顺利进行的同时传递党和国家对农村发展的思想指导,展示社会主义农村文化发展的显著成就。

二、乡村春晚中的农民文化主体性展示

2018年1月2日,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布《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指出:“传承发展提升农村优秀传统文化……在保护传承的基础上,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断赋予时代内涵、丰富表现形式”,“深入挖掘农耕文化蕴含的优秀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充分发挥其在凝聚人心、教化群众、淳化民风中的重要作用”。乡村春晚正是立足于农村现实生活,伴随传统民俗活动的继承与发展,结合农村地方文化特色与传统,由农民根据现实生活题材,自编、自导、自演,不仅丰富了乡村文化表现形式,也对凝聚乡村文化力量,重建乡村共同体具有重要作用。

农民自发举办文艺活动庆祝节日的习俗由来已久,不管是全国闻名的月山村晚还是缙云官店村的戏曲村晚,都早于1983年出现的央视春晚。当前的乡村春晚,在活动形式和节目内容上既借鉴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也在“百花齐放、百村争鸣”的氛围中融入创新元素,如在乡村春晚中“融入年货节、非遗展览、改革开放40周年图片展、送春联进基层暨书画展览”等活动,在一些农村,乡村春晚不再只是一场简单的节日庆典,而是承载了更丰富、更具现实意义的主题——“记录乡村的大事小情,歌颂乡村改革的成果,见证乡村的发展变迁,总结乡村红红火火的生活,畅想乡村的美好未来等”。“乡村春晚”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乡村发展的“年志”“大事记”或“历史”。[4]

乡村春晚中诞生了很多农民导演,也汇集了很多农民的文化创作智慧。“这些乡村能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也是惊人的,他们极其敏感,总能紧扣时代发展的主题,对传统的农村群众文化加以创新与改进,甚至是直接创作出题材新颖、内容丰富的新作品,把人物塑造得活灵活现,把文化艺术的元素展现得淋漓尽致。”[5]早期的村晚诞生于“田间地头”“灶台农具旁”,“平日不离手的笤帚、铁锹顺手拈来就能当道具”,[6]当前的乡村春晚有专门的文化舞台或文化礼堂,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乡村春晚舞台上演员的服装、道具也更为精美。如果说早期的村晚表演局限于村民在农闲时期的自娱自乐,当前的村晚更是在娱乐的基础上挖掘村庄传统文化,并在继承优良文化基础上进行变化、创新,因此乡村春晚的产生、发展本身体现了农民文化主体性和内生动力。

三、Z村首届乡村春晚经验反思

乡村春晚是农民精神文化生活的缩影,也是展示和激发农民文化自觉意识的重要舞台。党的十九大提出当前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开展公共文化活动、满足农民精神文化需求是建设乡村美好生活的应有之义。因此,笔者基于对Z村日常公共文化活动状况及其首届乡村春晚举办过程的参与式观察和思考,总结出以下经验:

(一)基层政府的支持是举办乡村春晚的首要条件

农村公共文化基础设施的建设依靠基层政府,群众动员、资源整合以及村晚现场的秩序维护、安全保障等离不开基层干部的支持。在Z村2019年乡村春晚筹备过程中,村书记、村支书、村委员等齐上阵,对接镇文化站、村小学文艺组织、村民文艺爱好者,并筹备舞台、音响、服装等。正是村两委的全力支持和全员参与,Z村乡村春晚才能实现从无到有的突破,在较短时间内给民众奉上一场文化盛宴。基层政府对公共文化的鼓励和支持还体現在公共基础设施的修建和完善上,Z村于2017年建成“乡村大舞台”、2019年完成建成村里的第一个公园,并组建广场舞团队,基础设施的逐步完善为农村文化生活提供公共场所,也是孕育乡村春晚等文化活动的关键。

(二)发挥农村青年人的带头作用

青年是国家的希望,也是村庄的希望。不管是大学生还是第二代农民工,他们在城市“见过世面”,思想开放独立,文艺水平和审美能力也相对较高,由于不满足于城市文化对农村文化空间的挤压,以及媒介春晚对农村、农民的忽视,因此他们成为乡村春晚舞台上的主力军,有些甚至还担任指导者、培训者的角色。此外,青年还是家庭代际连接纽带,他们一般也被寄予较高的社会期待,因此在动员村里的老人、孩子参与方面具有优势。Z村乡村春晚正是以青年为发力点,在正式筹办之前,引导青年参与讨论,并鼓励有文艺爱好的青年担任主要发起人角色。他们一方面通过乡村春晚舞台展示自我,同时也在参与的过程中加强与村庄的联系,增强对村庄共同体的认同感。

(三)女性是乡村春晚的主角

乡村女性在乡村春晚的文化事件中展现出了既维持中国本土文化主体性又借鉴其他文化形式和风格,实现文化的“创造性转型”的能力,这种经过转型的融合文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乃至世界可持续发展的文化基础。农村妇女组建的广场舞团队、妇女文艺队等丰富了日常文化生活,同时也成为新时代发展农村公共文化的先行者。Z村乡村春晚舞台上,女性文化权利得到充分展示,女性演员占总体演员人数的80%以上,此外,她们通过新媒体平台进行的自我学习、文化创造以及在乡村春晚中的动员宣传中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

(四)乡村春晚要体现村味儿

乡村春晚不是一次性的文艺活动,它是一个村庄的集体精神记忆,同时也具有传承性。因此,乡村春晚只有立足于地方特色,挖掘地方传统文化,着重体现村味儿,才能吸引民众参与,并在此过程中增强他们对本地文化的认同感和归属感。目前,乡村春晚做得好的村庄也大多因为具有地方特色,鼓励村民将传统文化形式搬上村晚舞台,同时根据地方精神面貌和现实生活进行创作。相比之下,Z村村晚在特色方面需要加大力度,争取把乡村春晚打造成地方文化品牌,增强村庄发展的内生动力。

四、结语

乡村村晚的遍地开花,体现出农村和农民对公共文化活动的欢迎,以及乡村春晚这种文化活动形式来源于乡村、扎根乡村以及回馈乡村的必然性。Z村乡村春晚经验是全国乡村春晚的一个剪影,从其自然环境、人员组成、物质基础、经验教训方面可以看出,乡村春晚在一个欠发达农村地区是如何成形的,以及存在的问题和不足。可以预想,作为农村的公共文化活动,乡村春晚在农村的普及程度更高。随着国家鼓励政策的出台,各级乡村春晚评奖评优体系的确立,乡村春晚也会在农村确立为一种常规化的文化活动,滋补百姓生活,推动农村社会主义文化繁荣发展。

参考文献:

[1] 费孝通.对文化的历史性和社会性的思考[J].思想战线,2004(02):1-6.

[2] 陈建生.丽水乡村春晚走向全国之后[N].丽水日报,2017-04-10(003).

[3] 赵月枝,龚伟亮.乡村主体性与农民文化自信:乡村春晚的启示[J].新闻与传播评论,2018,71(02):5-16.

[4] 2019马鞍山市乡村春晚活动综述[DB/OL].中国乡村春晚研究院微信公众号,https://mp.weixin.qq.com/ s/2YTJsOIR7ftS5Xj0a0ACTQ,2019-06-11.

[5] 李红:振兴乡村春晚,激发文化自信[DB/OL].中国乡村春晚研究院微信公众号,https://mp.weixin.qq.com/s/ ZU0-S0FWDXE8veSv4wHzYQ,2019-04-18.

[6] 袁莉.乡村春晚:来自农民的文化创造[N].中国文化报,2018-02-09(003).

作者简介:陶稳(1993—),女,安徽阜阳人,硕士,研究方向:传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