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臻于坚硬的

2020-09-27 23:06顾迪
椰城 2020年9期
关键词:碎玻璃男同学语调

顾迪

这篇小说一开始写于一年前,当时只有四千字。灵感来源于老家小区不远处确实存在一个垃圾场,半夜倾倒玻璃的声音只听过一次便久久不能忘,“像一整面玻璃墙碎掉一样。”当时几乎没有深思碎玻璃的内涵便拿来搭建了故事背景,填入了简单的主要人物阿令、化鹏,对青春期特殊的女性心理做了回望。

刚开始的写作只注重感觉和结构,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叙述的语调,我希望它是轻轻的、摇晃的、哀伤的,试图用直白的短句贴近那个初一女孩的心灵世界,她好强又脆弱,早熟又懵懂,外部世界对她的碰撞在那个特殊的青春期年纪其实是巨大的,但是她接受了,甚至妥协了,一方面是她面临失语的无力,一方面是她心底的承担。而那些诉诸她的“班级暴力”本身,也其实并无恶意,在这个程度上,个人与世界的碰撞是一种复杂的、无法解释的偶然。

后来考进复旦创意写作,又把这篇习作翻出来做修改。对曾经作为“工具人”的人物形象,如老师、父亲、欺负阿令的男同学等做了丰富和填充,陈阿令所面对的,也从模糊的“侵犯”逐渐清晰成若干条线索,来自家庭的矛盾,来自男同学的骚扰,来自老师的不理解,来自她自己的骄傲与自尊。我想去描绘,那种说不清的、复杂的偶然背后的必然性,想去叩询,主人公陈阿令的痛点究竟是什么。在书写的过程中我才逐渐发觉,类似桃花源意象的垃圾堆上的男孩,并不是最初设想的小英雄,一个符号化的救世主。但不可否认,他能够给予孤立无援的阿令充分的安慰,就像我着力描绘的两个孩子坐在月光下的场景:“这是阿令记忆里最特别的夏夜。水泥地,灰蒙蒙的,两个小孩也灰蒙蒙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而那些堆在一起的碎玻璃,如钻石切面一般,映照出粼粼的波光。天上的大月亮落到了人间,变成千万个小月亮,每一颗玻璃片上都闪着特别的光,清澈而温柔。”它是那样的美,但也那样的易碎。阿令的隐忍和痛点,是“镜子碎了拼起来仍然有裂痕”。她成绩拔尖,很骄傲,理应完美,却早早地品尝了人世间一些灰暗的面。大家都是在强撑,而她还不够独立与强大。能够真正去“拯救”或者让她摆脱当下困境的,只有她自己。在后来的修改中,我意识到这一点并且注重去发掘人物性格中“变”的原因。

在处理欺负阿令的男同学与阿令的关系时,我也加进了细微的观察与体悟。为什么女孩被骚扰后还会讨好?甚至去自我安慰与说服?这种女性独特的心理活动采用外化的方式写了出来,我想象她是怎样鬼使神差地把卷子给谢聪抄,怎樣短暂放下自尊后又在对峙时骄傲地拿起,在一次次不同形式的冲突中,阿令的性格从晶莹、脆弱的碎玻璃渐趋坚硬。她的最终出走是对周围一切的抛弃,却不是完全的青春期冲动,因为种种原因,小说结尾的色调是灰蒙蒙的,没有呈现如《少年的你》里钻石般坚硬的东西——在现实中,可能需要很久,我们才会成长为拥有坚强心脏的人。

用文字构造一个小世界,大体是清晰自足的,而又有超越文字之外的模糊美感,这是写作带给我最大的享受。修改时,在技术层面加工时难免会折损掉一些初心,如何在丰富、清晰故事的基础上保留我最想保留的语调、感觉和结构,可能是写作中最大的难题,也是没有弥合好的空隙。修改时正值疫情,上海的倒春寒仍然料峭,我记得每天洗完澡后夜已深浓,披着大衣坐在电脑前一遍遍诵读、修改。非常感谢导师细心的指导和建议,起码没有用青春伤感文学、题材没有新意之类的话来否定我。对于每个写作起步者来说,想要去表达什么,通过帮助、努力能到那里,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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