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医家岳甫嘉治疗男性不育症用药特色

2020-11-08 05:57徐新宇马焕焕
山西中医药大学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不育症肾精温阳

徐新宇,马焕焕,李 凤

(1.浙江中医药大学第三临床医学院,浙江杭州310053; 2.安徽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安徽合肥230038;3.安徽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安徽合肥230038)

岳甫嘉,字仲仁,号妙一斋主人,明末兰陵(今江苏武进)人,生卒年不详。早年习举业,偏好医术,应试多次不中,遂弃举而一意攻医。著有《妙一斋医学正印种子编》[1],该书分两卷,上卷论述男科,载8则医案,各具特色,总体突出“重视保精”之特点,为论治男子不育症之临床专著,颇具实用价值。为深入研究岳氏治疗男性不育症的用药特色,特对其8则验案中所用方药进行用药频次分析,以期为临床提供参考。

1 岳甫嘉治疗男性不育症的相关用药统计

1.1 岳氏8则验案的证型及用方

岳甫嘉《种子编》上卷男性不育症验案8则共31首方剂,其中种子方7首。结果见表1。

1.2 岳氏种子方用药频次统计

种子方用药频次统计,结果见表2(频次≤1忽略不计)。

表1 岳氏8则验案的证型及用方统计

1.3 岳氏验案附方31首用药频次统计

《种子编》验案中共使用31首方剂,用药频次见表3(频次≤1忽略不计)。

表2 种子方用药频次统计

表3 31首验案附方用药频次统计

2 岳氏用药特色分析

2.1 从药物功效言,总以调补肾精为要

2.1.1 肝肾同源,精血互化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言:“肾生骨髓,髓生肝。”肾为先天之本,精生万物,肾精充足则化生肝血,肝血又可以滋养肾精,二者一荣俱荣。岳甫嘉补养肾精的方式,通常是肝肾兼顾,重视补气养血,促其互生互化。7首种子方中,当归使用5次,使用频次最高,人参4次,熟地黄3次。当归补血之中兼有活血,补而不滞;人参大补气血,气充则血旺;熟地滋阴养血,精血兼顾。此三者皆重补血,血旺可化精,故补助气血于肾精颇有益处。岳氏医案第4则一男子患肠风下血,鲜血淋漓不止,反复十余年,阳痿且不育,即失血过多而致阴精受损。岳氏在治疗上予以补中益气汤和八珍汤等补益气血之品,加杜仲、枸杞顾及肾精,待血充而精盛,再予种子方,果然得子,即表明了补血之法的妙用。

上言精血互化,其实是肝肾同源的一个部分,其精为肾精,其血为肝血。表2中,菟丝子、沙苑子、山茱萸均用4次,牛膝、枸杞子、覆盆子皆用3次;表3中,枸杞子用12次,杜仲、山茱萸、菟丝子皆用9次,沙苑子、牛膝均用7次。以上诸药为岳氏治疗男性不育症之常用药物,其共同点在于肝肾同补。其中山茱萸、牛膝为济生肾气丸之组成药,菟丝子、枸杞子、沙苑子等是五子衍宗丸之组成药,此二者皆为男科临床常用方剂,几经临床验证,疗效显著。《类经·藏象类》言:“肝肾为子母,其气相通也。”肝血充则化肾精,肾精足则生肝血,母实则子壮,子壮则反补于母。临床治不育不止单纯补肾或补肝,而是选用肝肾同补之方药,理法精而妙,疗效优而捷。

2.1.2 脾肾同治,先后天互资 《类经·本神》言:“两精相搏,形神乃成。”父精母血交合而成形体,肾为先天之本,其中所蕴含的精气是后天化生的源头。脾为后天之本,其不断运化生成精微物质,是充养肾精的主力军。岳甫嘉十分重视脾肾关系,由表3可知,白茯苓使用频次最多,达19次之多;山药16次,居第二;白术、砂仁和甘草分别是9次、7次和6次。而表2种子方中白茯苓和山药亦用3次。上药皆健运脾胃之属,脾胃生化之力强则先天精气得补,先天强劲则生育之力盛且反资后天。岳氏验案8则,其中有4则主张从脾肾论治,案3患者脾胃素虚不可闻荤腥,案4患者脾不统血而肠风下血,案6患者饥劳伤脾,案7患者为脾肾阳虚之五更泄泻。岳氏一生治愈无数,选载精华医案便有一半从脾肾论治,既表明了岳氏治病重视脾胃之特点,也阐发了中焦之脾胃在不育症的发病和治疗中的重要性。值得指出的是,有关于白茯苓与男科之关系记载颇多,如更生丸(更生即茯苓)治疗男子五劳七伤,《备急千金要方》房中补益常用茯苓,李东垣述其“淡以利窍,甘以助阳”,《仁斋直指方》和《普济方》中皆有茯苓治遗精的妙述。妙用虽多,根本在于作用了脾肾相关机制。现代,饮食失节是不育发生的重要因素,其中便与伤及脾胃密切相关。以探析古医家的论述为基础,以现代疾病谱为辅助,是“旧病新治”的基本思维。

2.2 从药物性味言,寒温皆有,甘苦俱备

2.2.1 多用甘温、甘平以补 上言药物功效,总是注重补养肾精。而分析上药之性味,亦有偏向。岳氏生于明代,恰为温补学派的兴起和蓬勃发展时期,大抵受其或多或少的影响。岳氏生活时期为中国气候历史中标志性的“明清冷期”(公元1321-1720年),气候是温补学派形成和发展的关键性因素,喜好温补更是时代特色,温补思想在岳氏医案中应用颇多。肾中有相火,肾阳肾气的蒸腾气化亦是肾精输布和阳事兴旺之根本,仲景制金匮肾气丸,其中桂枝、附子亦是“微微生火”以助肾阳之意。

通常认为补虚药物味多甘,性多温或平[2]。《内经》最早提出甘味属阳,甘味能补能和,恰与温补之法相适宜。其使用频次较高的甘温药,有当归、人参、熟地、五味子等。《本经》认为当归“味甘,温”,《吴普本草》言其“甘,小温”,其甘温之性自能补益阴血而助肾精;《本草备药》认为人参甘温,《名医别录》言其微温,为大补气血之圣药;《本草新编》认为熟地“味甘,性温”,熟地滋阴养血力强,岳氏治疗经血不足之妇科病常用四物汤,当归与熟地之妙用自可见之;五味子一药,《唐本草》言其“皮肉甘酸”,《本经》认为“味酸,性温”,与山茱萸相似,酸涩之中亦不乏温补,固肾之中又兼补肾,实为男科良药。

甘为阳而能补,岳氏喜用甘温,亦不乏甘平。所谓平性药物,因其没有显著的寒凉或温热特征,因此显效相对缓慢,临床多作为养生保健之品,性平久用以缓图补益。尤其虚损之人更当慢补,不可一味峻剂大补,反害于人。甘平之药,有缓图之意,又有补益之效,故可选用。岳氏所用甘平药亦多,通常茯苓、山药、菟丝子、枸杞子等皆是。茯苓,《本经》言其“味甘,平”,《医学启源》加以“味淡”,甘平可补,淡又健脾,对于脾胃所致男科疾患,可视为首选;《本经》认为山药味甘,《名医别录》言其性平,补中气之力强,亦是固护脾胃之常用药;枸杞子和菟丝子则属于甘平偏温之品,补养之力亦强。

2.2.2 据证酌用甘寒、苦寒以泻 岳氏认为不育症后期治疗必用温补,表2中,其医案包含的7首种子方以当归、人参、山茱萸、菟丝子、沙苑子为使用频次较多的药物,而无一味寒凉药,即可证明。但于初期而言,由于病因复杂,则当据证用药。根据表3可知,岳氏所用寒性药物,黄柏15次居第三,麦冬12次,生地黄9次,泽泻、牡丹皮6次,黄连、天冬5次,属于比较常用的范畴。甘味为阳,寒性为阴,苦味为阴,苦寒之药可直折火邪,故苦寒药物的泻火之力强于甘寒之药。而甘寒之药,其甘味在寒性的引导下更可入阴分而化阴津,既可清火热毒邪,又可滋其所耗之阴,皆有所长。其中,生地、泽泻偏于甘寒,《滇南本草》言生地“性寒,味甘微苦”,《本经》认为泽泻“味甘,寒”;黄柏、黄连、牡丹皮偏苦寒,《本经》认为黄连、黄柏皆“味苦,寒”,牡丹皮苦辛、微寒(《中药学》第3版);而麦冬、天冬甘、苦具备,麦冬甘、微苦、微寒,天冬甘、苦、寒。诸药的配伍亦常见,如麦冬、生地可见于一贯煎、增液汤,常用其以滋阴液;黄连、黄柏见于黄连解毒汤,此方泻火之力劲;而黄柏、丹皮、泽泻又是知柏地黄丸之组成药。

案1患者因嗜酒导致三焦热毒蕴结,且性嗜赌博,用心过度而心火亢盛,十四载未育。岳氏先以黄连解毒汤、柴葛解肌汤清其酒毒及火热,便包含了黄连、黄柏二药;案5为痰火壅盛,其先用擦牙漱水方清痰火,其中包含黄柏,继而用滋阴地黄丸宁神补肾,其中便有丹皮、泽泻和黄柏;案8为一书生性嗜读书,导致心火偏亢,心肾不交,故以麦冬、生地、黄柏等凉药先去心火,滋肾水,交通心肾,而后予以种子方。现代饮食习惯及作息规律发生改变,嗜食肥甘厚腻之品、烟酒品、熬夜等,均使得病易从实化而见热象,少见病从虚化之寒象。因此临证初期不可一味温补,要据证用药,寒温适宜。在机体调节到稳定状态,病邪清除且阴阳和平时,即开始注重肾之特性,重视滋阴与补阳,着重种子。

3 岳氏善用酒品以温阳补虚

酒味甘辛,性大热,除了作为饮品,常被古代医家赋予药用价值,有助行药势、温阳补虚、散寒止痛及祛风通络等作用。仲景善用酒品,在《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之中便包含用酒方剂 28首[3]。岳甫嘉亦善用酒,其取酒品温阳补虚、且制约凉药寒性之效,辅助不育的治疗。其种子方药多用酒炮制,且多以酒送服,又创制种子酒,运用较为灵活。

3.1 药物多为酒制

岳氏7类种子方药的酒制方法,可归纳为酒煮、酒洗、酒蒸、酒拌、酒浸、酒炒、盐酒炒、盐酒蜜炒8类,其中盐酒蜜炒和盐酒炒均派生于酒炒,其炮制用酒以黄酒居多。

3.1.1 增强温补,制约寒凉 酒为辛甘大热之品,且能补助虚损,因此用酒炮制之后,本属温肾补精功效的药物,其疗效可进一步加强。如岳氏常用之沙苑子、当归、熟地等,本属温性之药,酒洗可增强其温性。而对于山茱萸、黄精、覆盆子等,本可补益肾精,其经酒蒸之后可增强补肾益精的功能;而对于性本寒凉之药物,因岳氏重视温补,重视脾胃,为防止寒凉伤及脾肾,所用凉药皆喜用酒炮制,制约其寒性。如岳氏用生地黄,其性寒,可通过酒洗缓其寒性,进而提升温补效果;黄柏及知母通过酒浸可遏制苦寒之性;白芍其性微寒,酒炒可制约其寒性,而增其温补之性,《得配本草》言“避中寒者以酒炒用”,亦有“产后腹痛用白芍尤须酒炙”的记载[4];黄连其性寒,酒炒能够降低寒性,以防止寒凉太过。寒凉之药以酒制,总归防止寒凉伤及脾肾。

3.1.2 引药入经,新增功效 《本草蒙鉴》认为“入盐先肾脏”,即盐炒可引药入肾,增强补肾的效果。岳氏以盐酒炒加大杜仲、补骨脂、牛膝的温性,并引药以入肾,增强补肾效果;而对于某些药物,其本身不具备某种疗效,经过酒制之后增加了新的疗效。如岳氏常用之何首乌,其生者可以解毒、截疟,制用之后便可乌须发、强筋骨,且酒蒸之后可增强其温阳补虚之功。又如山萸肉本可补益肝肾、收敛固脱,酒制之后又可增加壮气、添精之效。

3.2 种子方多以酒送服

岳甫嘉除验案8则附种子方7首外,另有其他种子方26首,这26首种子方未运用在8则医案中,而是列举在医案之后。综合分析其种子方的服用方法,发现种子方多以酒送服,如聚精丸“每服八十丸,空心温酒、白汤任下”,又如河车种子丸、斑龙种子丸、固本健阳种子丹、壮阳种子丹及十精丸等“空心,温酒或盐汤下”。酒既可作为温阳补虚药,同时可增强种子方的温补作用。不论何种方法,终归离不开“温补”二字。

3.3 制作种子酒

岳氏善用酒,同时善于制作种子酒,在《种子编》上卷记载种子酒2种,即仙茅酒和种子延龄酒。仙茅酒即使用淫羊藿四两,五加皮四两,仙茅四两,龙眼肉百枚去核,用十八斤无灰好酒,浸泡二十一天后服用。此酒具有温阳补虚的效果,专治男子虚损及阳痿不举等。种子延龄酒使用二冬、杜仲、二地、牛膝等三十六味药,置于坛中,加入四十斤无灰酒,浸泡二十一天后,于早晚饥时饮用,其言此酒可“和气血,养脏腑,助劳倦,补虚损,乌须发,清耳目,固齿牙”,且主张用药渣坐浴,药尽其用,内外兼顾,共收温补之功。

4 总结

岳甫嘉多以温性药物治疗男性不育症,且注重保养肾精。在补益肾精方面,注重肝肾同源和脾肾互资等理论,善用人参、当归、熟地等精气血同补,用菟丝子、沙苑子、山茱萸等肝肾同补,用山药、茯苓、白术等脾肾同补。在清除不育症诱因时,寒温并用,温药多甘温,寒药多甘寒,理法完备。另取酒的温阳补虚之效,种子方药多用酒制,有酒煮、酒洗、酒蒸、酒拌、酒浸、酒炒、盐酒炒、盐酒蜜炒8类,且种子方多用酒送服。同时创制仙茅酒和种子延龄酒以常服,在男性不育症的治疗上形成了比较系统的理论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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