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艺术与大自然的关系探讨

2020-12-08 17:08
书法赏评 2020年6期
关键词:韵律书法作品书法艺术

陈 蓉

一、引言

书法是一种用毛笔书写汉字的中国传统艺术,通过汉字的点画、结构和章法,形成具有气韵风神的作品,以此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抒发情怀,给人予美妙的精神享受。书法表达人之精神、大自然蕴含的和谐美、节律美与深刻的哲理。正所谓“备万物之情状”。大自然异彩纷呈、生动有趣,其自然律动摄人心魄;汉字属象形文字,在其起源的甲骨文时期,最能突显古人感受自然的意象。作为书法艺术,汉字由形体而形象、而抽象升华到“意”的层面。王僧虔《笔意赞》中说“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这些神采气韵中,蕴涵了丰富的天地自然之美、人文思想之美。

二、书法艺术与自然的关系

人文思想之美体现在中国书法艺术几千年发展过程中,深受哲学思想的熏陶和浸染,具有非常丰富的哲学内涵,其中包括道家的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思想、儒家的中庸思想、佛学的禅宗思想等等。[1]“道法自然”是春秋战国时期老子提出来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是为万物之本源,认为“自然”是永恒存在的,一切事物必须遵循其本源,顺应自然,才能使万事万物达到完美和谐的境界。从地球科学的角度看待自然,地球的发展演化经历了漫长的46 亿年,[2]地球的存在相对于人类个体的生命周期,“自然”的永恒存在实为天经地义不难理解。其实,人类也是大自然的产物,大自然孕育了地球的动植物、以及人类的生命体,人类为了生存、发展理应顺其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书法艺术遵循“自然”这个本源,是因为书法作为上层建筑的产物,无法脱离其产生、形成和发展的自然背景,无法脱离天空大地、日落日出、山川河流、飞禽走兽等人们日常生活起居的自然环境。

书法艺术中包涵的大自然历代书家都有所论述,其中唐代书法家孙过庭在《书谱》中写道:“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姿,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者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崖,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蔡邕《笔论》中也讲道:“为书之体,须入其形。若坐若行,若飞若动……若水火,若云雾,若日月。纵横有可象者,方得谓之书矣。”书法艺术中的大自然可见一斑。人的七情六欲受大自然的作用与熏陶,书法势必也受到大自然的渗入,这种渗入渗透表面上似乎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实实在在的存在。书法被书者的笔墨操纵,对自然产生感悟、联想通过书写进行表达。书法包涵的自然景观犹如蔡邕所讲的若坐若行,若飞若动……若水火,若云雾,若日月一般,也如孙过庭所描述的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那般,栩栩如生,非常具象可以信手拈来。书法艺术与大自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据此本文在书法韵律节奏,书法的墨色、阴阳、骨肉等方面与自然现象的具体关系做了一些探讨。

三、书法韵律节奏与自然关系

书法作品能摄人心魄的是其神韵,神韵表达中韵律节奏是基本内容,韵律节奏通过在行笔过程的笔法、笔势和笔意传递出动静、收放、肉骨、刚柔和松紧等等状态。《周易》曰:“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书法是一门有动有静,动静结合的艺术,动静之中产生节奏。从书家个人特征来看也有动静之分,如古代怀素、张旭大致属于“动”一路,颜褚柳欧大致属于“静”一路。[3]黄绾《明道篇》曰:“动静者,天地之气质也。”天地万物都有一动一静两种形态,动中有静,静中有动。自然界群山大地是为静,江河风雨则为动,尚有地震、海啸、洪水、火山爆发等间歇性、突发性的“大动”。米芾说过书法的八字箴言“无垂不缩,无往不收”,即写竖画要有回笔,写横画要有收笔。这是对立统一的笔法秘诀,形象描述了行笔、运笔和停顿的动静、收放过程。自然界的收放如潮起潮落、高潮低潮,海水的潮起表现为收,收了要放,不可总是处在收势;放了要收,潮落是放的表达,但也不能永远的放还得收。于是海水的这一起一落,与书法的一收一放相对应,周而复始形成韵律节奏。自然界山峦起伏,云舒云卷,冬夏交替都可以理解为收放关系产生的韵律节奏。书法作品表达得到位,收放自如便出韵味、乃至出了神韵。书法史上王羲之、颜真卿和苏轼的三大行书无不以其神韵流芳千古,其中的韵律节奏各有不同表达。《兰亭序》具有含蓄和谐的节奏韵律,遒媚劲健,绝代所无;[4]《祭侄文稿》则是跌宕起伏的情感宣泄,虽有非和谐的节奏韵律,却是令人触目惊心,震撼魂魄;《寒食帖》奇逸而峭,悲愤萧瑟,随性而不做作,亦独具神韵。书法与大自然的动静、收放都蕴含着韵律节奏产生的美感。

书法艺术的韵律节奏还表现在行笔过程中的轻重缓急。大自然中的江水河流有急流、缓流还有瀑布等等,同一条河流的不同部位流速都不一样,上游往往水急,流速快,中游水流的速度降了下来,至下游的河段河水流速则为平缓,慢慢汇入大海这是大自然涌动中的缓急节奏。静静流淌的小河,奔腾不息的江河,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这些自然律动内化于心,在书法的笔意中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比比皆是。特别是在行草书中的汹涌澎湃、波澜壮阔,以及畅快淋漓、一泻而下的书法作品令人惊心动魄。例如怀素《自叙帖》,运笔疾速,如江河奔流,一泻千里,灵性飞动,“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淋漓地渲泄个人情感,张扬主体精神;颜真卿《祭侄文稿》犹如怒吼的黄河;而弘一法师《金刚经》全卷就像一条静静的顿河。无论是快节奏还是慢节奏,书法的节奏与大自然的节奏与律动如出一辙,美妙地融为了一体。

四、书法的墨色、阴阳、骨肉与大自然关系

书法艺术讲究墨色。弘一法师认为一幅字里面墨色应该占有五分,墨之运用,需“带燥方润,将浓遂枯”,也就是丰而实,灵而活,极具形变之美。[5]浓墨显得庄重,淡墨显得清雅,笔墨的浓淡变化在书法作品中极具表现力,能够体现书家的情感活动和精神气韵。清代王文治喜欢用淡墨有“淡墨探花”之誉,与其对应的是刘墉则被称为“浓墨宰相”。变化万千的墨色如同自然界的色彩,可以用天色水色比拟。白昼和黑夜是极端天色,然天有不测风云,天色气象变化无常,天色有早晚:晨曦朝阳、黄昏夕阳、正午日当头;天色被晕染:薄雾细雨、浓雾缭绕、天水一色。地球表面的水色也极具色彩,有蓝色的海样,绿色的胡泊,黄色的河流等等美轮美奂,如四川著名景区九寨沟就是以其深浅不一色彩各异的各种颜色的湖水引人入胜。天色水色五彩缤纷,且随春夏秋冬季节不同,天南地北地域不同而不同,天色、水色中的万千景象给予文人墨客多少的遐思和情怀。宋代赵长卿的诗句:宿雨新晴天色好,笔墨浓淡可相宜,将天色与笔墨浓淡融入到了一起。墨之五色,是中国画的精髓,也是书法的精髓,是表达书法作品的气韵神采的关键因素,墨色变化与自然天相中的万千色彩造就的美有异曲同工之处。

书法艺术之阴阳虚实:书法作品中的轻重、粗细、长短、浓淡、快慢、疏密、虚实、正斜、曲直和方圆等都是阴阳的表现。通过这些阴阳关系借此传达人文情怀,表达个人情感,与自然中的阴阳息息相关。《易经》认为一阴一阳为之道,天地之法在于阴阳的融合、和谐与协调,天地之道美于和。[6]自然界诸多阴阳景观,如山峰为阳为实、山谷为阴为虚,动物界的雄性为阳,雌性为阴;尚有天地、日月、昼夜、寒暑和水火等等既对立又统一的自然阴阳存在。天地之大,皆被揉合在阴阳之间,书法纳入阴阳,表现天地之法、天地之道的语言和手法极其丰富。

书法艺术讲求骨肉匀停。卫夫人在《笔阵图》中说:“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谓之筋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多力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梁武帝说“纯骨无媚,纯肉无力”,骨肉得当需把握好度,有骨有肉,骨肉匀停。自然世界也是有骨肉之别,古今人们的审美变迁中唐代美女以肥胖为佳,现代模特追求骨感美。著名书画理论家姜澄清在作书画评论时提到,贵州的山是骨多肉少。这里的骨为岩石,肉是土壤,从地质的角度来说,因为贵州属于喀斯特发育地区,碳酸盐岩的分布占全省71.43%,[7]山体土层普遍较薄,生态环境脆弱,其外观上多呈现俊朗的态势故可谓之骨多肉少,这是贵州山的特点。书法审美有险拔、雄浑、秀逸等个体风格,我国名山中诸如华山险拔、泰山雄浑、黄山秀逸,可与之相对应。热带地区树木植被叶片大趋向肥厚,高寒地区树木叶片细小,如松叶甚至演化成为针刺状;在垂直方向上植被种群具有的分带分布现象,海拔低矮地区植被肥厚肉多,枝叶繁茂,高寒地区植被却少叶瘦劲骨多肉少。书法与自然界的骨肉之态其核心和实质是一致的。

五、结语

中国书法作品蕴含的意象、风骨、气韵和灵悟等人文思想极其丰富。中国文字形成和产生于大自然的万物形象,与大自然渊源深厚。当这种文字演变成为书法艺术以后,它所表达的人文内涵和情感仍然受到大自然潜移默化的影响。大好河山,美丽的自然景观无时无刻不在作用于人,激发、冲击着书法家、艺术家的创作,是一种自然人化和人化自然的“天人合一”的思维模式[8]。书家在亲近自然,在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过程中,感悟自然、人化自然,将促使书法这一人文艺术领域的一枝独秀绽放出绚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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