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抗战时期中共在国统区高校统战工作述评

2020-12-16 10:30王莲英
关键词:南方局抗战学生

刘 瑶,王莲英

(东北大学秦皇岛分校 社会科学研究院,河北 秦皇岛 066000)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战火迅速蔓延到中国南北各地,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9月22日,国民党中央通讯社发表了中国共产党的《中共中央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23日,蒋介石发表讲话承认了中国共产党的合法席位。经过共产党的不懈努力,国民党当局终于决定停止内战,联共抗日。至此,以国共合作为基础,包括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在内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正式形成。

统一战线是全中华民族的统一战线,“是工农兵学商一切爱国同胞的统一战线”[1]336-337,因此,团结广大的知识分子是中共统战工作的重要方面。然而伴随着抗战局势的愈发恶劣,中国高校在日本帝国主义的进攻下遭到严重破坏,为了保留教育火种,各大高校纷纷内迁到西北陕甘宁和西南成渝云贵等抗战“大后方”,这不仅代表着中国高等教育以及广大师生群体的集中,还代表着中国文化重心的西移。1937年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再次掀起了高校内迁的高潮,重庆成为全国政治、文化、教育中心。因此,这一时期的国统区高校成为了中共宣传统一战线思想、进行统战工作的重要区域。

目前学术界关于抗战时期中共在国统区统战工作的研究成果较为丰富。①然而,对特定时期、特定空间的中共统战工作,尤其是针对国统区高校这一特殊历史空间,针对学生这一特殊群体,目前的研究和梳理略显不足,只在部分书籍文章中有所提及,缺乏针对性的系统论述,仍有进一步拓展的空间。②全面抗战时期,大批学者和学生的西迁、中国高等教育的集中,重新赋予了国统区高校特殊地位和特殊意义。在国民党权力最为集中的地方,中共是如何突破重重阻难,建立与高校师生的联系,从而动员最广大的力量进行抗战;同时,又是如何针对高校不同势力进行联合和统战工作的,这些都是值得研究的问题。因此,笔者以国统区高校为研究中心,围绕上述问题进行深入研究和进一步探讨。虽然该论题应将国统区全部高校作为研究对象,但是由于群体较大、高校分布较为分散、涉及内容较为庞杂,因此将西南联大、武汉大学、中央大学等几所中共活动较为集中的高校作为主要研究对象,并且尽量归纳中共在国统区高校进行统战工作的普遍性,以减少论述偏差。

一、国统区高校的特殊地位

卢沟桥事变后,日本全面侵华,中国的高校也遭受空前灾难。据统计,战前国统区各类高等学校共108所,战争爆发一年后,25所停办,91所遭到破坏。[2]386为了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国民政府教育部颁布紧急法令,要求“各级学校所在区域发生激烈战事时,各校得呈上准主管教育行政机关,暂行停闭”。[3]1937年10月29日,蒋介石召开最高国防会议,会议决定“为坚持长期抗战,国民争取迁都重庆,以四川为抗敌大后方”。[4]423

为了保留教育火种,中国高等院校纷纷内迁到西北陕甘宁和西南成渝云贵等地,其中以重庆为最。据统计,战前国内的高校共108所,内迁西南地区61所,就有48所即78.6%的集中在四川,并大多集中在重庆。该市内迁院校种类繁多,包括中央、交通、东北、武汉等大学,还包括大学研究院、独立院校、专科学校等等,内迁重庆的高校一度多达39所,居全国之冠,从而奠定了重庆作为抗战时期中国高等教育中心的基本格局。[5]72-73还有一些大学迁到江西、云南、贵州等地,如当时的同济大学“为便利教学,决定移至赣州,全部学生五百人由全华前往继续上课”[6]。著名的西南联大,即原国立长沙临时大学,1938年4月2 日迁至云南昆明,并正式更名为西南联合大学,师资设备“以南开、北大、清华等校为基干,并派张伯苓、蒋梦麟、梅贻琦、杨振生、胡适、何廉、周焕林、傅斯年、朱经农、皮宗石等为长沙临时大学专委”。[7]这所大学的师资队伍和教学水平基本处于中国教育界的领先地位,对当时的中国教育产生了重要影响,为战时中国培养了众多优秀人才。还有一些大学迁移过程十分艰辛,经历多次辗转迁移才得以安定,如当时的复旦大学“第一联队在钴岭开学,瞬经一月,共有学生八百余人,闻该联校将并入贵阳第二联大,一部学生已下山过省转黔,又中政校亦将移至昆明开学”[8],1938年2月最终落址重庆。

高校内迁使得国统区高校的重要性进一步突出,南方局的成立又为这一地区的历史增添一笔浓墨重彩。这一时期的国统区形势十分复杂,国民政府虽然承认了共产党的合法地位,但中共公开地进行统战工作依然十分艰难。在此情况下,1939年1月13日,以周恩来为书记,包括秦邦宪、凯丰、吴克坚、叶剑英、董必武在内的南方局应时而生(下文的“南方局”均指1939年成立的南方局)。1939年8月,中共南方局召开青年会议指出:“我们现在目前的任务是,改变这种形象,要打好群众基础,在地下组织力量,积蓄力量。”[9]571-581皖南事变后,国民党公开反共,使得中共在国统区的大多数合法权利被剥夺,中共的统战工作步履维艰,不得不转为地下。根据形势变化,南方局的工作进行了相应调整。1940年6月3日,南方局下达了《中共中央关于国民党区学生工作的几个决定》,提出了今后中共在国统区领导学生运动的根本方针,即“长期的潜伏发展,积蓄力量,争取人心”,同时指出工作中心应由“校外救亡工作转为校内学生工作”。[10]40-411941年,周恩来正式提出了国统区高校党员的活动方针,即“勤学、勤业、勤交友”的“三勤”政策。西南地区的党支部在南方局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高校的统战工作,扩大党的政治影响力,争取一切进步师生群体于统一战线之下,为抗战胜利奠定群众基础。

由此可见,中国的高等教育、众多的高级知识分子以及大批爱国青年学生都集中在国民政府领导的西南大后方,这一区域的教育水平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当时中国的最高水准。因此,争夺国统区高校的知识分子、壮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成为中共不可忽视的重要任务。

二、中共在国统区高校统战工作的具体举措

中共在国统区高校进行“统一战线思想”的宣传工作采取了灵活应变的方式。在国共合作初期,国民党对待中共的态度比较温和,中共能够以较为公开的形式在高校进行宣传活动。但皖南事变后,国民党公开反共,国共关系急剧恶化,中共不得不转变方式,采取隐蔽与潜伏的策略,在高校中以地下的形式发展中共力量。总体来讲,中共的统战工作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 利用报刊,宣传党的理论主张

“运输文化食粮看得比运输背负弹药还重要”[11]527,通过这句话我们可以看到中共对于报刊书籍的重视。报刊是向学生群体传递党的知识理论的快速通道,可以让学生群体更加了解中共的主张,宣传“统一战线”思想,号召更广大的学生群体参与到抗战中来,壮大统一战线。

但实际上,中共在国民党统治区发行的报纸、书籍等经常遭到无故查封,使得统一战线的宣传工作步履维艰,如当时《新华日报》公开的一起查封事件:“本报近来收到从各方面寄来关于查禁书报、封闭书店的信,所查禁或没收的书报之中,有‘毛泽东传’,有朱德将军的‘抗战言论集’,有群众周刊、新华日报、抗战三日刊,以及其他等等。至于查禁的地点,则有兰州、郑州、开封杞县、随县、长沙、常德、衡阳、贵阳、福州、南昌、广西、武汉以及其他等地。”[12]由于报刊的查封,许多重要稿件都被国民党扣除不让刊登,但这些困难均被中共中央一一化解。比如有些文章不宜刊登,被国民党检察机关扣押不得刊出时,报纸上就会出现“开天窗”的现象,学生们一看到“天窗”便知道文章已被扣发,并且从侧面向学生们揭露了国民党专制丑陋的面目。[13]35有时报刊的工作人员会排版两种不同的报刊,一版将显眼、易查禁的字眼删掉,来应付国民党新闻检查机关,另一版是正常版本,待检查通过后,便将正常版本的报纸连夜大量印行,送到市内、各高校、各机关发行,等到国民党政府发现时,这一天的报纸已大量销售传播出去了,再扣查已为时过晚。有时还会将很多重要稿件混在一大堆容易通过的稿件中,趁审查不注意时蒙混过关。[14]199

《新华日报》是中共在国统区公开发行的报纸,是中共在国统区的咽喉,是宣传党的理论主张的重要渠道。很多地下党员都是通过报纸了解到党的最新方针政策,因此南方局十分重视报纸书籍的发售问题,并多次向各地党支部强调其重要性:“被查禁的许多书报,在动员民众参加抗战上,在扩大和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上,都发生过着很大的作用,这种书报的横受查禁,对于民众参加抗战,对于民众的了解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对于动员民众更加积极帮助军队和保护军队所发生的影响是很大的。”[15]如武汉大学的地下党员陈荷夫回忆:“1942年暑期,我在重庆时曾读过《新华日报》‘青年生活’栏内刊登的一篇文章。文章提出‘三勤’:勤学、勤业、勤交友的问题,这些文章对我思想上的帮助很大。”[13]36同时,中共通过《新华日报》鼓舞青年学生参军,激发青年抗战热情,“日本人法西斯军阀的疯狂侵略,使中华民族处在生死存亡最危险的关头,救国家、救民族,是现代中国青年最光荣的任务,而青年们去热烈参加学习军事和掌握现代军事技术,去帮助政府建立现代机械化的部队,是完成这个光荣任务的最紧要最迫切的工作。”[15]《新华日报》还呼吁指导青年学生到陕甘宁边区去,深入群众,发动群众,宣传党的主张,为青年学生指引方向。报纸经常登载关于中共创办的“抗日军政大学”“陕北公学”的招聘广告,热烈欢迎大后方知识青年前来学习工作。一些进步青年学生深受中共的影响,开始深入群众,进行群众工作。如武汉大学学生杨静远创办了“民众识字班”,“从宿舍工人和工人子弟着手入学,再逐步扩充到市民”[16]354,这一做法得到了很多进步同学的支持,大家纷纷募捐,最终竟有八九千元,可见《新华日报》对进步青年学生的影响。

《新华日报》不仅具有权威性和时效性,而且发行量大,拥有大批的知识青年读者,在国统区高校拥有较大的影响力,甚至很多青年学生都通过《新华日报》逐渐改变了政治立场。如武汉大学的杨静远在日记中记载了她与一位同学的聊天内容:“我问他,同学们是不是许多人同情共产党,他迂回地肯定了,并且说他自己半年前还不赞同《新华日报》的观点,现在渐渐同意它的许多见解了。”[16]357

除了《新华日报》,中共中央还创办了《救亡时报》《救亡周刊》《文化战线》等等,通过报刊宣传抗战民族统一战线思想,树立党的形象,为抗战的胜利奠定群众基础。

(二) 出版图书,启迪青年学生

除了报纸外,中共中央还出版了很多图书和小册子,潜移默化地影响青年学生。在国共合作前期,国统区的环境较为宽松,书籍流通还比较畅通,从陕甘宁地区出版的马列著作,通过各种途径传播到大后方。

国统区高校的地下党员学生经常通过读书会、讨论会、组织专题报告会等形式,学习马列著作,传播和交流革命进步思想。读书的主要内容有《大众哲学》《政治经济学》《中国近代革命史》等等。一些进步的青年学生也在以各种方式汲取中共的信息,如杨静远日记中记载:“胡钟达借给我一本《西行漫记》,我必须看它,我得抓住每一个认识中国共产党的机会。”[16]362“胡钟达给我看半秘密的文件,是毛泽东和朱德在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讲词。前者题为《论联合政府》,后者题为《论解放区战场》。”[16]381这些进步青年不仅通过各种方式迫切了解中共,并且在阅读完后都深受启发,“赶看一天《西行漫记》,不能不感动于共产党的坚忍不拔的精神,那两万五千里长征简直是奇迹,岂像人的意志为?……我的主意打定了,谁对中国的复兴有益,我就为谁服务。我知道我将来出力在哪儿,就在这里。”[16]364-365上海一名青年学生沈石也回忆道:“曾经花了四个夜晚,包括那个不眠夜,读完了《西行漫记》。解放区、延安、朱德、毛泽东、红军……这些原来神秘的概念,忽然变得清晰、立体、生动、亲切了。”[17]80从这些身处国统区高校的学生回忆中可以看出,中共通过书籍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进步青年学生的思想,让他们逐渐改变了对共产党的印象,使不少学生转变政治立场,选择以中共的政治追求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壮大统一战线的队伍。

中共在国统区流通的图书数量巨大,其影响力也愈来愈大,比如当时出版的《西行漫记》就一度远销到海外:“半年里一连重版了五次,印数成倍上升高达80000余册,不只畅销国统区与日占区,还远销港澳及五大洲华人区,翻印本更是多不胜数。”[18]629-630庞大的发行数量使国民党当局感到惊恐。1938年3月国民党颁布《抗战期间图书杂志审查标准》,以“审查”为由查禁抗战进步书刊。皖南事变后,国共关系进一步恶化,国民党政府于1941年成立了“国民党中央文化运动委员会”,扼杀文艺界的进步力量,大范围查禁进步书籍。据不完全统计,1941—1942年间,仅重庆地区被查禁的书刊就有1400余种,中共“所影响的杂志,多被当局籍故取消出版证”。[19]13-14南方局并未因眼前的困境停止脚步,呼吁学校、社会、政治、文学、艺术等领域,坚决领导广大群众开展反对文化专制运动,呼吁广大的爱国人士、青年学生反对国民党查禁书籍,要求言论出版自由。[18]629-630在南方局的号召下,国统区高校纷纷开展了校内的“言论自由运动”,如武汉大学的政谈、文谈、风雨谈、课余谈、海燕、现代春秋六大壁报,举办联合讨论会,要求校方停止检查壁报,呼吁全国高校响应并发起各大学及文化界当前言论出版自由运动[15];浙江大学进步学生创办“自语堡垒”“民主阵地”等进步壁报,发表进步言论,为捍卫言论出版自由进行了长期的反限制斗争。[20]173-174

(三) 建立“据点”,扩大党组织

皖南事变后,国共关系恶化,国民党大范围地进行清党剿共活动,中共在国统区高校的组织纷纷被破坏。为了保留我党在各高校的革命力量,1940 年6月,中共中央决定:“今后在国统区学生运动的根本方针,应是长期的潜伏发展,积蓄力量,争取人心。”“工作中心应由校外救亡工作,立即转为校内学生工作。”[21]730在此情况下,周恩来决定在高校采取新的组织形式,这种形式便是“据点”。

“据点”是指“没有名称和固定组织形式,也没有成文章程、纲领和定期会议制度的党的秘密外围组织,即由隐蔽下来的党员和进步分子通过广交朋友,联系群众,宣传党的主张,分析当前形势,进行调查研究,开展一些公开合法的活动,由此形成以党员或进步分子为骨干的‘据点’”[22]398-399,也就是通过个别党员或积极分子去团结联系群众,建立党和群众联系的新式桥梁。“据点”的优势体现在灵活性和隐蔽性上。在高校,党员学生通过学生会、读书会等一系列学生组织和社团活动,宣传党的思想,发展进步学生。即使这些“据点”被打破,也不会危及整个地下党组织成员的安全,对党员学生的打击也不大,他们可以通过组织新的学生团体,用新的宣传方式去展开活动。这样既有利于中共团结组织更多的进步学生,又巧妙地隐蔽了高校的有生力量,扩大了中共的影响,团结了更多中间学生。

高校党员学生通过“据点”展开统战宣传工作,据复旦大学党支部的一些学生回忆,当时他们工作多分为课堂和课外两块。在课堂上,一般是通过功课来团结同学,党员先提前研究课程性质,分析教授的政治态度和教学特点,然后再选定课程。在课前,为同学占好座位,一起上课;课后核对笔记,共同温课。通过上课的接触,结合课余活动,对周围群众有了一定的初步认识,然后根据同学的政治态度、家庭和生活条件、个人爱好和兴趣的不同,因人因地制宜,逐步开展课外工作。[23]263-277

“据点”在高校中取得了较为明显的成效。当时武汉大学的一名地下党员陈荷夫便通过“据点”的方式接触到了“不少很有理想、有抱负、有为革命事业献身的牺牲精神的同学”,并且逐渐成立了“冰岛社”“社会主义研究院”等社团,在社团内相互交流,学习革命理论。[13]22-23中央大学的“据点”也通过经常性的交友活动扩大力量,成员越来越多,最后将工作扩展到了重庆其他的大专学校,“他们还积极做进步教授的工作,使进步教授逐渐成为支援学生民主运动的一股力量。”[22]401-402在南方局的指导下,中共地下党员纷纷行动,以各种方式宣传党的思想,吸收进步青年学生,扩大党的组织。

中共在国统区高校逐渐形成了“南方局—据点—进步学生—广大学生”的工作方式,为处于艰苦环境下的中共统战工作开辟了一条新道路。1942年5月,南方局青年组联系的非党员青年学生150人,在所有学生中,已建立4个“据点”。[10]54截至1945年春,青年组联系的“据点”已经有48个,联系的进步分子989人,联系地区已从重庆市扩大到成都、乐山、宜宾等地,在成都的职业青年学校、在乐山的武汉大学、在宜宾李庄的同济大学都建立了核心小组,都同青年组建立了联系。[10]448“据点”的数量逐渐增多,参与到“据点”中的人员组成也更加丰富,不仅仅局限于各大中小学的学生,还有职员、工人、公务员、教师、商人、新闻从业者、文化人等各个行业的进步青年,“据点”范围逐渐扩大,扎根工厂、学校、机关,并由重庆扩展到昆明、成都、贵州、广西等地,极大推动了中共统战工作的进程。

三、中共在国统区高校统战工作的特点

全面抗战时期中共在国统区高校的统战工作,不论是对抗战还是对中共,都可以说是取得了较大的成效,就其活动历程可以总结出以下三方面特点:

(一) 抓主要矛盾,针对性强

中共针对国统区高校下达的政策、文件,都紧紧抓住了高校学生“学习第一”的主要矛盾,有很强的针对性。如1940年6月南方局下达的文件,明确了中共在高校活动的几项原则:进步党员学生要以学习为主,先提升自己,再进行争取工作;同时中共提倡在尊重学生人格、提倡学术的基础上,以启发思想的方式争取高校师生,不正面批判国民党政府的黑暗;并且要求在高校斗争中,着重保护师生的安全,注意学生福利。这样既避免暴露中共在高校的有生力量,又有利于党员学生的发展,树立了中共关心高校师生的正面形象,以缓和平稳的方式进行统战工作。

(二) 据时事而变化,具有灵活性

中共在国统区高校的统战工作是根据形势变化进行不断调整的,尤其在皖南事变前后更为明显。皖南事变前,国共关系相对缓和,中共在高校的统战工作进行还较为顺利。这一时期,南方局通过大量刊印书籍、发行《新华日报》《群众》等报纸进行抗战宣传,号召青年学生积极抗战,并通过书刊传播马克思主义,使更多国统区青年可以进一步了解中共主张,并逐渐改变政治立场,选择以中共的政治追求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皖南事变后,国民党公开反共,使得中共在国统区的大多数合法权利被剥夺,大量的书籍报刊被查禁,中共在高校的统战工作也不得不转为地下。这一时期,南方局及时调整政策,要求今后中共在高校的工作转为地下的“潜伏发展,积蓄力量,争取人心”,并在国统区掀起了“反对文化专制,要求言论出版自由”运动,呼吁广大青年学生行动起来,争取高校言论自由,沉重打击了国民党的倒行逆流,揭露了国民党政府的黑暗,并进一步促进了抗战大后方的民主运动发展。中共始终从客观实际出发,根据不同形势选择不同的斗争方式,使得高校的革命力量得以保存发展。

(三) 以点带面,注重发挥党员学生的作用

学生是高校的主体,党员学生是中共进行高校统战工作的奠基石。中共十分注重发挥党员学生群体的作用,并且发布了相应的“三勤”政策,即“勤学、勤业、勤交友”。中共要求党员学生提高自身素质,勤于功课,勤于学习,成为学校的优秀学生,再通过发挥自身的正面形象去广交朋友,在学习上、工作上、生活上互助,慢慢建立起友谊,获得同学们的信任。这样以点带面,发展政治进步的学生,从个体到群体,再逐渐成立自己的学术团体,进行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的宣传工作。中共通过充分发挥党员学生的作用,扩大了中共在国统区高校的影响,充实了党的队伍。

四、中共在国统区高校统战工作的成效

日本发动全面侵华,中华民族危在旦夕,中国共产党充分意识到青年学生的重要性,在国统区积极宣传“统一战线”思想,号召全民族抗战,激发广大爱国学生的抗战热情,最大限度地动员了青年学生与全国人民一起开展抗日救亡运动。

(一) 激发国统区学生的抗战热情,推动抗战进程

皖南事变前,国民党积极抗战,并颁布了一系列方针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国统区学生的抗战热情。如1938年10月9日《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告全国同胞书》,号召“拼全民族之生命,以求国家的生存”,以及1938年2月12日颁布的《战时教育时事要则》,要求各高校重视教育学生的实践知识和救国活动,并且要尽量给予失学者以求学机会,以上措施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学生前赴战场、击敌卫国的热情。但皖南事变后,国民党开始消极抗战,公开反共,甚至成立了三青团,企图进一步加强对高校师生的控制,实行文化专制。国民党的倒行逆流使得军队在战场节节败退,再加上严重的通货膨胀导致民众生活困难,进一步引起广大爱国师生的不满。与此相反,中共一直坚持积极抗战的主张,并利用报刊、图书、“据点”等方式,在国统区宣传“统一战线”“全民族抗战”思想,最大程度地调动了广大青年学生,激发学生的抗战热情,推动全民抗战热潮。

在中国共产党的号召下,大批青年学生纷纷武装起来,开赴前线开展工作。1938年4月,“广西学生军中的中共党员,有组织、有计划地进行活动,争取以签名自报方式,带动大批倾向党的进步学生,自愿留在安徽前线战区工作,即加入二中队,归属桂系部队二十一集团军总部。”[24]49中共对这支学生军十分重视,多次派中共代表前去演讲,进行抗战宣传。“广西学生军近来特别注重军事理论训练,连日请了许多名人来演讲各种军事问题。每天早上七点钟,并且请聂鹤亭先生讲解游击队的战术与政治工作。十七号下午,该队又请陈绍禹(王明)先生演讲。全体三百位男女同学序偶在抱冰堂的地上,静穆地只有纸笔碰击的声音和响亮的演讲声音,把一所供着神位的大屋子点缀得非常有意思。”[25]

在中共的号召下,不少青年学生纷纷前往抗战大前方,担负起抗战的责任,亲自投身于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中去。武汉大学的杨静远就在日记中多次表达前去战场的渴望:“我渴望着去前方,亲眼看着战斗中的祖国,亲自做一个战斗中的一份子。如果用得着我报国,我不再吝惜自己的生命。”[16]106“陈小滢、郭玉瑛、杨衍枝报名从军了,真想不到这三个热烈的孩子居然这样做,她们是真正为国忧心,单纯的热情冲动使她们有所行动。”[16]3131938年10月5日,昆明市4000多名女学生浩浩荡荡游行到五华山省政府请愿,要求上前线。[26]57在云南地区,甚至开设了学生的干训班,专门进行军事方面的培训工作,“为训练上的便利,并入预二师倡办的腾冲战时工作干训班,改编为第一队,有学生125名,于1942年7月2日开学,8月21日毕业。”[27]38

中国共产党动员和吸收了广大的青年学生参加抗战,支持配合了全国抗战,充分发挥了青年学生在抗战前线的主力军作用,推动了抗战进程,为全民族抗战胜利做出了突出贡献。

(二) 树立中共形象,增强学生对中共的政治认同

中共在国统区宣传“统一战线”思想的过程中,其发行的报纸、图书也在源源不断输送高校,从而让大批青年学生了解认识中共,并且在接触的过程中被党的理论所吸引,重新树立了中共在国统区的形象,增强青年学生对中共的政治认同。武汉大学杨静远的《让庐日记》记录了全面抗战时期一名大学生的生活纪实和心理状态,从她日记的前后对比中可以清晰地发现,杨静远在接触中共的报纸、书籍后,对中共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最后从一名不问政事的消极大学生,转变为选择以中共的政治追求为自己终身奋斗目标的进步青年。

杨静远的父亲杨端六是武汉大学的校长,同时也是一名国民党员,在这样的成长背景下,杨静远对待中共的态度一直是敬而远之。1942年4月15日,同学们正在讨论苏联和社会主义,杨静远在日记中写道:“从她们的话里,很明显地表示她们同情苏联,平日对待小说的兴趣,主要也在苏联。我一个学文学的,对政治根本不发生兴趣。我不喜欢一种以政治作背景的文学。管它民主也好,社会主义也好,共产主义也好,我都不参与。”[16]601944年2月25日,在谈到党派问题时,她依然坚持“左右各有缺点,现在一派也不加入”的观点。后来,杨静远结识了中共在武汉大学的地下党员胡钟达,二人经常进行思想交流,杨静远也从胡钟达这里逐渐了解共产党,并且开始主动阅读有关中共的报纸书籍,从共产党与国民党的对比中,她最终认为共产党是“真正埋头在土里为人民工作的人”[28]156-157。

杨静远虽无法代表国统区大学生的全部,但也真实反映了部分青年学生心态的挣扎,中共在这样的背景下进行统战工作,传播社会主义思想和党的理论政策,无疑是为这群青年打了一针强心剂,加速了青年学生接触中共、了解中共、选择中共,在一定程度上为树立中共在国统区高校的形象、增强学生对中共的政治认同起到了加速作用。

(三) 提高学生的政治参与热情,推动大后方民主运动发展

由于蒋介石在国统区实行强权政治和独裁高压统治,国统区青年学生缺乏对自身政治权力的认知,对政治参与的热情不高。中共通过宣传“统一战线”思想,号召全民族工农学商兵都参与到抗战中来,激发国统区青年学生的政治参与意识。

1938年国民政府成立了三青团,决定在高校中实行“以党治校”的反动方针,限制学术言论自由,企图以“三民主义”给学生洗脑,实现对学生的政治、思想控制。随着国民党专制统治的加强,高校内“反专制、要民主”的呼声也日益增强。比如当时的西南联大通过进步社团出版了许多进步壁报,如《群声》《青年》《热风》等,这些壁报宣传中共坚持抗战、民主和团结的基本主张,与国民党反动势力进行斗争,成为学生争取民主的重要阵地。同时,在中共的指导下,西南联大成立了自己的学生自治会,将权力牢牢掌握在学生手中,以合法的途径展开抗战宣传活动,使校内民主活动进一步蓬勃发展。[29]226

武汉大学反抗国民党独裁统治、要求民主的运动也层出不穷。1944年初,国民党桂系军阀白崇禧到武汉大学视察工作,校方召集全体师生到大礼堂听“训话”,“训话”开始不久,同学们就提出一系列关于抗战军事失利、政治腐败、物价上涨等问题,要求白崇禧作答。[13]291944年6月1日,武汉大学的政谈、文谈、风雨谈、课余谈、海燕、现代春秋六个进步壁报团体联合发行了一期大型的“言论、出版自由问题文摘”专号,揭露了国民党反动派当局限制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的反动行径,并且于6月3日召开了联合讨论会,要求校方停止检查壁报,呼吁全国大学发起各大学及文化界言论出版自由运动。[16]253

由此可以看出,在中共的指导下,国统区各高校的进步学生、进步社团的民主意识不断觉醒,政治参与热情不断提高,与专制的校方进行对抗,要求学生自治权,不断掀起民主运动的高潮。

五、结语

中国共产党根据形势变化,不断调整方针政策,在国统区高校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宣传和统战工作。其统战工作不仅抓住了高校的主要矛盾,针对性强;且根据时事变化不断调整策略方针,具有灵活性;并且充分发挥党员学生的作用,以点带面,充实党的队伍,增强党的有生力量。中共的宣传统战工作不仅极大调动了广大爱国青年学生的抗战热情,扩大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队伍,而且重新树立了中共在国统区学生心中的形象,使不少学生转变政治立场,选择以中共的政治追求为自己的奋斗目标,为中共争取了更多力量,增强了对中共的政治认同,为今后的民主运动奠定了群众基础,推动了大后方民主运动的发展。总之,中共在国统区高校的统战工作,作为一个个案研究,既可以认识到中共针对不同群体、不同地域开展工作的灵敏和智慧,也可为新时代党的领导工作的传承与革新提供宝贵的历史经验和启示。

注释:

① 目前学术界关于抗战时期中共在国统区的统战工作研究较为重要的成果有:著作方面,南方局党史资料编辑小组编:《南方局党史资料·3·统一战线工作》,重庆:重庆出版社1990年版;王福琨,邓群编:《中共中央南方局的统一战线工作》,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版;刘绍卫主编:《中共中央南方局与桂林》,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期刊方面,丁英顺:《周恩来与中共中央南方局的统战工作》,《广西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18年第3期;李玓:《论抗战时期中共中央南方局的文化统战工作》,《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4期;杨旭:《中共中央南方局对中间势力的统战工作研究》,《重庆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15年第4期,等等。

② 目前学术界针对抗战时期中共在国统区高校统战工作的研究成果较少,缺乏针对“高校”的系统性论述,大多在一些硕博论文中有所提及,如陈曦:《试论抗战时期国共两党在高校的斗争》,东北师范大学2016年硕士论文,文章梳理了抗战时期国共两党在高校的组织较量和宣传博弈,尤其在第二部分论述了中共从口头宣传、文字宣传、文艺宣传三个方面与国民党争夺师生群体,从侧面体现了中共在高校的统战工作。杨斐然:《抗战时期中共南方局政治动员工作研究》,广西师范大学2018年硕士论文,文章在第二章第二节从工人和学生两个群体论述了抗战时期南方局开展政治动员的工作内容,体现了中共对学生群体的争取工作,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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