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风险管理对农村减贫的影响与对策研究

刘艳梅，曹高航

(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部，北京 100091)

一、引言

现有文献主要总结了气候风险管理对于减贫的各种干预措施，关于气候变化对贫困影响机制的研究很少。本文首先阐述了气候风险加剧农村贫困的三种方式，然后提出气候风险管理的两大措施为农业生产技术管理和机构干预。最后总结气候风险管理措施对减贫的促进作用:可以有效地稳定农业生产和收入，减轻极端气候对农业家庭的影响，并通过相应的技术管理手段和机构干预来保护和发展生产力，从而改善农民的生活水平、加快减贫进程。

二、气候变化风险对贫困的影响机制

了解气候变化风险对贫困程度的影响机制，可为评估这些风险管理干预措施提供理论基础，从而有针对性地制定干预措施，帮助处于气候变化高风险的农村地区摆脱贫困。

气候变化风险可通过三种方式加剧农村贫困。第一，事前风险管理策略降低了现有资产的生产率和盈利能力，并阻碍了生产性资产的积累。第二，受严重的气候变化冲击的事后应对措施可能迫使非贫困但脆弱的家庭陷入生产资产困境，有可能使其跌入贫困陷阱。第三，随着资源禀赋的减少，风险承受能力呈下降的趋势，导致相对贫困的人面临气候风险的成本更高。此外，由于机构或政府的运作规模较大，气候风险会限制经济发展机会，从而加剧家庭贫困。这三种方式从不同程度影响生产能力和风险抵御能力，其影响程度取决于农民的社会经济状况即贫困程度。因此，为有效地减少贫困，需对“贫困”进行分类讨论，主要分为暂时性贫困与长期贫困:如果人们的资产低于贫困线但随后又恢复了，那么他们的贫困状况将是暂时的;相反，当人们在较长时期内(一生或两代人)经历贫困，贫困就是长期的。对于生活在长期贫困中的人们，气候变化风险对农民的生产决策影响较大，进而使其陷入贫困状态。当家庭资产低于临界值时，就会出现贫困陷阱，仅通过资源积累无法摆脱贫困。但无论贫困是暂时的还是长期的，气候变化都会影响他们农业生产的能力。气候风险管理的干预会促使农民改善农业生产技术并提高农业生产水平。因此，采取适当的针对性措施对于农业减贫有着重要意义。

通过结合气候变化风险与风险地区贫困程度的研究发现，气候风险管理干预措施是减贫的主要途径之一。这些干预措施最直接的影响是在面临极端气候事件时，可以减少生产性资产的损失，使生产、收入或消费趋于平稳，从而尽可能地降低气候变化所带来的风险。同时可以改进农业生产技术，进而获得金融发展和市场机会。这都有助于改善粮食安全和家庭福利水平，从而有助于增加收入，使家庭摆脱贫困。

三、促进农业减贫的气候风险管理对策

为了应对气候变化所带来的风险，结合已有研究，本文提出气候风险管理的两大措施:农业生产技术管理和机构干预。这些措施旨在通过建立相关机制来减轻风险带来的损失并增强抵御能力，对农业生产起到重要作用。

(一)农业生产技术的管理

农业生产技术对于农业生产本身有着重要作用，同时改善农业生产技术将提高农业系统抵御风险的能力，进而降低气候变化所带来的损失。本文提出的农业生产技术管理方法主要包括:选育适应气候变化的作物、完善保护性耕作体系和多样化的耕作制度等三种。

1．选育适应气候变化的作物

已有研究表明，农作物育种的研究可有效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从而有助于农业减贫的实现。如撒哈拉以南非洲的耐旱玉米、跨地区耐旱、抗洪和耐盐碱的水稻均可在气候变化的威胁下保持良好的收成。研究表明，耐胁迫作物的出现对生产者和消费者均有着较高的潜在经济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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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国，以小麦品种为例，气候变化对我国小麦品种产量的影响与地区差异有关:在北方，气候变化对小麦有积极作用，在南方，气候变化对小麦有消极作用①赵彦茜，肖登攀，唐建昭，等．气候变化对我国主要粮食作物产量的影响及适应措施［J］．水土保持研究，2019，26(6):317－326．。从气温、降水、辐射等角度分别在不同气候条件下对小麦产量的影响研究发现:气温升高对北方地区的小麦生长较为有利，对南方小麦则有消极影响。小麦生育期内降水变化不明显，对小麦影响较小②Wei Taoyuan，Cherry Todd L，Glomrφd Solveig，et al．Climate change impacts on crop yield:evidence from China［J］．The Science of the total environment，2014(499):133－140．。辐射与小麦产量呈正相关，生育期内辐射减弱对小麦生长不利。农作物拥有自己的适宜生长条件，当气温(降水)超过或低于作物适宜生长温度(降水)时，都会对作物生长产生不利影响，比如，高温、弱降水和强辐射对干旱区和半干旱区的小麦产量影响较大③Fulu Tao，Zhao Zhang，Shuai Zhang，et al．Variability in crop yields associated with climate anomalies in China over the past three decades［J］．Regional Environmental Change，2016，16(6):1715－1723．。通过研究发现水稻和小麦品种更新对产量影响显著，产量提升贡献率达14．4%～27．2%，品种更替对玉米产量贡献率较大，华北平原近几十年来品种更新对玉米产量的贡献率为23．9%～40．3%，东北地区则为46%～79%④吕 硕，杨晓光，赵 锦，等．气候变化和品种更替对东北地区春玉米产量潜力的影响［J］．农业工程学报，2013，29(18):179－190．，耐高温和延长生长期是应对温度升高的品种更替方向。Zhang等⑤Y．ZHANG，L．P．FENG，J．WANG，et al．Using APSIMto explore wheat yield response to climate change in the North China Plain:the predicted adaptation of wheat cultivar types to vernalization［J］．The Journal of Agricultural Science，2012，151(6):836－848．通过APSIM模型研究发现，气温升高会减弱华北平原冬小麦的春化作用，不利于冬小麦生长，种植对春化作用要求低的半冬性和弱冬性品种可以有效抵消气温升高对冬小麦的不利影响⑥。

2．完善保护性耕作体系

保护性耕作是通过减少耕作对土壤的干扰，用有机材料维持土壤覆盖，并且通过间作或轮作来实现作物多样化，进而实现农业的可持续和稳定生产。保护性农业所带来的益处通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加，但可能在短期中无法实现。一些研究表明，保护性农业在易干旱的环境中风险管理和生产力收益具有更大的优势⑦Lydiah Gatere，Johannes Lehmann，Stephen DeGloria，et al．One size does not fit all:Conservation farming success in Africa more dependent on management than on location［J］．Agriculture，Ecosystems and Environment，2013(179):200－207．。保护性耕作体系(垄作+半量秸秆覆盖)在西南旱地能产生显著的增碳固氮效应，且具有一定增产效果，有利于保护农田生态环境、提高农业生态效益⑧戴伊莎，贾会娟，熊 瑛，等．保护性耕作措施对西南旱地玉米田土壤有机碳、氮组分及玉米产量的影响［J］．干旱地区农业研究，2021，39(3):82－90．。

在我国，区域发展不均衡、农业技术水平不高等问题，影响着保护性耕作体系的发展，因此我国应根据实际情况，通过加强保护性耕作效果检测、操作规范化、加强技术培训等措施促进该项技术持续、快速发展，为减贫工作做出重要贡献⑨王晓平．我国北方保护性耕作发展现状及存在的问题［J］．农业机械，2021(3):63－65+67．。

3．多样化的耕作制度

多样化耕作制度包括品种、作物、农业系统的多样化，这是一种被广泛认可的风险管理策略。每种收入活动所贡献的平均比例以及各个活动所带来的收入方差－协方差矩阵决定了农业收入的潜力;不同活动之间的协方差越小，通过多元化降低总体风险的范围就越大。可以通过作物多样化、农作物与畜牧业或林业的融合来实现农业的多样化。

如果农作物对气候变化的反应相似，那么增加农作物的种类几乎无法降低气候风险，但不同功能类型或物候不同的农作物的多样化可能会大大降低其风险。根据已有研究成果预计在相同风险的情况下，全球最佳小麦品种的多样化将会使小麦总收入增加3．273亿美元①L．Lanier Nalley，Andrew P．Barkley．Using Portfolio Theory to Enhance Wheat Yield Stability in Low－Income Nations:An Application in the Yaqui Valley of Northwestern Mexico［J］．Journal of Agricultural and Resource Economics，2010，35(2):334－347．。系统之间的协同交互通常可以提高生产力或降低气候变化风险。例如，作物品种混合可以减少疾病发生率，作物多样化同时也是保护性农业的支柱之一，两项研究表明在保护性农业的背景下谷物多样化可以稳定谷物产量。农业系统多样化可以通过农作物、畜牧、林业的混合来应对气候变化所带来的风险。研究表明，面对气候变化，农业与林业混合经营可以稳定谷物的产量，混合的农业系统与粮食安全存在正相关的关系。

(二)机构干预措施

尽管人们越来越意识到贫困与风险之间的联系，但研究重点大多都集中在技术解决方案上。而已有研究表明，农业生产技术管理仍存在局限性，需要采取进一步措施，才能使农业生产技术管理方法得到有效利用，同时降低其无法控制的风险。机构干预措施通过建立一定机制抵御气候风险，从而减轻气候风险所带的损失，对于农业生产技术管理起到补充作用。本文讨论的机构干预措施主要通过农业指数保险和社会保障计划来减少气候风险所带的损失。

1．设置农业指数保险

农业指数保险是一种较为新颖的农业保险产品，是对农业生产经营者因市场价格大幅波动、农产品价格低于目标价格或价格指数造成的损失给予经济赔偿的一种制度安排。指数保险在很大程度上克服了道德风险、逆向选择、高交易成本和支付延误等障碍，这些问题是传统农业损失保险无法解决的。但同时它也带来了新的挑战，这是由于农民收入损失与引发支出的指数之间并不完全相关导致的基准风险。农业指数保险促进了发展中国家农业保险的兴起，特别是在适应气候变化的背景下，为若干可持续发展目标做出了贡献。

通过指数计划的实施，首先，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生产性资产并加快恢复生产，从而保护生产力。研究表明，对于陷入贫困陷阱的家庭来说，保险通过分配数量来保护了下一代保险支出之后的人力资本，甚至保护了在保险支出之前的人力资本。其次，有利于获得信贷和农业技术的提升，以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保险对采用改进的技术和实践具有积极影响，对作物生产、财富积累和粮食安全具有积极的作用。

为了促进农业指数保险市场的发展，可从以下四个方面进行改善:首先，随着农户规模迅速扩大，农民风险意识增强，对指数保险需求增加，应该加强调查研究，提供能够满足农户需求的有效产品;其次，提高保险机构解决问题和提供服务的能力也决定了农业指数保险的发展前景;第三，提高农业指数保险方案的多样性;最后，为了满足日益壮大的农民对保险的需求，提高保险公司能力，还依赖于更多的政府支持，包括创造有利的监管环境、投资气象和农业数据系统、向农民宣传保险的价值，这需要政府适当地提供补贴来解决保险市场最初的市场失灵问题。

2．提供社会保障

社会保障计划旨在通过社会援助(现金或实物转移支付)、社会保险来保护长期贫困的家庭。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通过减轻信贷、储蓄和流动性限制，这种转移可以通过对技术和生产性资产(农场、牲畜、非农场)的投资以及增加劳动力来刺激农业生产。完善的社会保障计划可以通过减轻气候冲击的影响，使农民能够应对农业和价格冲击，从而降低了采取风险规避所带来的高成本。在面临气候变化时，社会保障除了保护生产还强调促进生计，在面对风险冲击时提高每个受益者的收益以及扩大受益者的规模。由红十字会和世界粮食计划署联合发起“粮食安全气候恢复机制”(Food Security Climate Resilience Facility)倡议制定并试行有预期的财务规划，旨在利用气候预测和预警系统为可能面临风险的国家和社区预留更多的资金准备时间①E．Coughlan de Perez，B．van den Hurk，M．K．van Aalst，et al．Forecast－based financing:an approach for catalyzing humanitarian action based on extreme weather and climate forecasts［J］．Natural Hazards and Earth System Science，2015，15(4):895－904．。

四、结论

气候风险管理的干预措施主要包括农业生产技术的管理和机构干预两个方面，两种方法具有一定的互补性。首先，气候变化冲击发生时，风险管理可以减少生产损失或收入损失;而指数保险增加了获得资本的机会、促进了生产技术的改进和实践，从而降低了由规避风险的事前预防策略带来的机会成本。其次，选育适应气候变化的作物、完善保护性耕作体系、多样化的耕作制度可在气候温和波动的情况下稳定生产，在短期内对减贫有显著效果;而指数保险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发挥为农业生产保驾护航的作用。对于贫困地区的人们来说，气候风险管理大大克服了与风险相关的障碍(例如农民、放贷人对风险的厌恶或对阻碍市场/价值链发展的风险厌恶)。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指数保险使人们更容易获取与风险相关的信贷，同时加强了生产技术的改善和实践，从而促进集约化和商业化。

气候风险管理原则上应通过鼓励对农业市场和价值链的投资，提高小农户作为供应商的可靠性，以使他们获得高价值商品所需的资本和技术，促进商业化。对于极易受到气候变化冲击的人们，社会保障是否能有效防止他们陷入贫困状态，对未来减贫工作具有重大意义。

在易发生风险的环境中，尤其是存在贫困陷阱的情况下，如果不进行高成本干预，就无法迅速恢复因冲击而损失的土地。对于脆弱的非贫困和暂时贫困人口，指数保险可以发挥生产性安全网的作用，保护生产性资产并防止在极端气候事件或其他不利冲击下陷入贫困陷阱。

综上所述，气候风险管理干预措施可以有效地稳定农业生产和收入，减轻极端气候对农业家庭及其资产的影响，并通过相应的技术管理手段和机构干预来保护和发展生产力，从而改善农民的生活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