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刻版画《西厢记》的书像与书意

2021-01-10 10:41郝启昕
科学与生活 2021年26期
关键词:西厢记

摘要:从古至今,叙事文学惯于借助图像辅显情节与人物,让读者在图文并茂的“书像”中品味和感悟其中“书意”。《西厢记》的木刻版画,兼具“书像”的民族性与“书意”的创造性,足以细观。

关键词:木刻版画;《西厢记》;书像;书意

引言

赵宪章先生在《文学书像论——语言艺术与书写艺术的图像关系》一文中定义书像是被书写的字像,被欣赏的书像就是艺术。它是作者由思维认识活动到作品最终成型的产物,这是基于作者本人通过语言、文字以及对历史、世界的理解而形成的具有作者独特个性的作品。它使用个性化的图像语言去表现作家的思想情感和艺术观念。“绘画图绘世界之形貌,它与世界的关系首先是“形似”;而文字作为“识图”,则意味着基于符号的识别和阅读,字像与其所指的是一种识读关系,只有识读才可以理解它所指称的意义”[1]。其次,它是通过对作品本身所要表达的含义进行选择以及启发的个性化制作。而在“书意”与“书像”的关系当中,“书像”为“书意”的展现提供了肉体,为“书意”的表达提供了理论依据;“书意”又为“书像”赋予了灵魂。

中国木刻版画作为“书像”的表现方式之一,是一种“复制木刻版画”,是对国画中线描和水墨的复制。中国古代戏曲和小说中又惯用大量插图或版画,以期增强和补充叙事。

本文意以木刻版画为思考切入点,通过对《西厢记》各时期版画的细微考察,探究这一互现文本中的像意关联。

一、木刻版画的像与意

木刻版画的历史时期大致经历了五个阶段:萌芽时期——秦汉、魏晋、南北朝时期;初步發展时期——隋、唐、五代;繁荣时期——宋元时期;辉煌时期——明代;绝对兴盛时期——清代。

其中最重要的发展阶段是明代以后,特别是在江南地区一带,资本主义萌芽在中国开始出现、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市民阶层兴起、读者群体的不断扩大,人们更加倾向于阅读喜闻乐见的主题作品。“人们对传统礼教反抗的同时,‘理学’和‘心学’的观念逐渐兴起,市民文化发展活跃,传统的儒学思想开始弱势,社会上对‘学而优则仕’的传统观念产生质疑”[2]。

恰逢其时,戏剧与小说又往往增补相关的配画或插页,视像文图的样式随之在社会上广泛流行。同时,除去常规的竹帛丝绸文样载体,更多的木刻工匠将兴趣投注其中。近世以下,印刷术的进步也促使木刻版画在分工上更加明确,画、印、刻彼此协和,或者互有创见,版画的像意系统越发生动充盈起来。

木刻版画这类书像作为书意的载体,它起初的制作是通过用刀在木板上进行艺术形象的创作,然后再运用刷墨覆纸的方式将油墨转到承载物上,至此,图与像算是完成了。早期的木刻版画更加强调其实用性,它们以工坊的创作形式贯穿整个创作过程,创作目的也是多为宗教宣传和书籍的插图。随着时间的推移,木刻版画的创作方式、创作意图可能会发生改变,但是以版画书像的创作形式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但就木刻版画的书像而言,它是通过色彩、线条、对比、肌理等媒介来创造作品,这是一种视觉传达艺术,是艺术语言的独特表现方式之一,独立的绘画语言也在这书像当中娓娓道来。

20世纪30年代,鲁迅在上海倡导了新兴木刻版画运动,此为我国版画转向成熟的标志:“有力而美”的创作内涵,改变了原初作为“印痕的艺术”而成为一种创造性活动。作者在刻画木刻版画时,也不仅仅是为了追求刀法的娴熟,更多的是要传达作者的内心情感,关注当下人文、科学的现实问题。正是这样的转变使版画艺术在创作当中更加突出艺术家的内心情感世界,他们在自己的刀法下加注了自己的情感艺术诉求与情怀。这种木刻版画之“意”,从主观上看,就是创作者主观意识的传达。创作者将自己对待事物的情感与思想融汇成一种独特的艺术风格和语言魅力,把内心将要传达的“意”刻入简单的艺术造型当中,实现“像”的塑形与升华。

二、木刻版画《西厢记》之例析

在“像”与“意”彼此承续且互为“识读”的关系中,极好地复现了死“物”与活“神”的辩证维度。《西厢记》的版画式传播,即为良案。

《西厢记》作为古代戏曲版画名篇,不断被拿来反复刊刻。“在中国版传统版画发展的历史中《西厢记》木刻是以爱情故事、人物、环境为表现题材的古代戏曲版画,它不断地被拿出来反复刊刻,现存的《西厢记》版画就有40多种,数量之多是首屈一指的,而且其质量之精、风格之多没有谁可与之相比”[3]。按时间顺序可梳理出以下几个代表性版本:

(一)元末明初刊刻的《新编校正西厢记》(见图一),它是以单面的形式存在。虽然仅仅是一幅半的版图,但是版画用简单又略显笨拙的线条再现了小说当中的画面,是“书像”最早期的表达。此版本是迄今发现最早的戏曲版本插图。无论是在书像创作中的刻画手法、书意展现中的内容展现形式还是艺术风格上都为后世插图版画的发展提供了借鉴,也为当今在插图方面的研究和书意的表达方式提供了早期的资料依据。

(二)明弘治十一年北京金台岳家刻本《西厢记》(见图二),这是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最完整且插图最多的刻本。其构图方式以上图下文的方式来使图与文连接起来。该刻本以三幅连接为一单位,用粗勒的线条刻画了白马杜确帐下的出色场面,又用细致的刀功刻画了人物之间的谈笑。另外一幅中表现了“莺送生分别辞泣”的版图,它以六张图构成了一幅长卷,十分震撼。在木刻版画“莺送生分别辞泣图”当中,其以崔莺莺与张生的分别之状来将主题托出,“书像”与“书意”的关系就由此现于这长卷之中。虽然刻画方式略有笨拙,人物的姿态也显得稚拙,但是它不仅继承了元末明初甚至到明中叶木刻版画的精髓,同时又在环境、人物刻画方面拥有了极强的表现力,将书像的表现力发挥到了全新的高度。这整幅岳家刻本《西厢记》刻画方式粗中有细、构图清晰、人物丰富,这让“像”与“意”的呈现出的象征关系更加深度融合起来。绘画图绘世界之形貌,它与世界的关系首先是“形似”;而文字作为“识图”,则意味着基于符号的识别和阅读,字像与其所指的是一种识读关系,只有识读才可以理解它所指称的意义[1]。就是这种识读关系,在《西厢记》木刻版画为代表的阅读当中,读者才能够更好的进行“会意”。

(三)苏州众芳书斋刊刻《增编会真记》(见图三)。该刻本是最早留下刻工姓名的版本。该木刻版本不管是在人物环境,还是在构图方面都完整的表现了“图文结合”的奥义。此木刻本当中有一幅崔莺莺的单独画像,图中崔莺莺体态肥胖、双手撑下颚,表情僵硬呆板,但是这幅画像无论是造型的呈现还是笔法上的描绘都超越了当时同一时代的木刻版画,也在书意的表达上增加了一个高度,整体上呈现了大气、平和的风格,反应了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之下的人物形象,以及人物背后所要表达的文字内涵。

《西厢记》的许多版本当中,插图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且大多数刊物当中都有图像作为支撑,充分体现了“书像”在传达“书意”时的重要性。那么,《西厢记》版本中体现的民族性与创造性又对今天的研究有何意义呢?

三、由此导引出的启发

“文学书像论”作为一个独特的艺术领域,书像的民族性与书意的创造性为一个完整的作品赋予了灵魂。《西厢记》木刻版画衍变中所彰显的像与意的民族性和创造性,至今值得沉吟和反思。

首先,民族性:人们对自然、神灵、宗教的崇拜与信仰,孕育了传统的版画艺术,那么,迭变的民族精神势必渗透在丝丝缕缕的书像内。透过那些悠远言转的视像,我们甚至可以变向触摸到“民族大我”的跌宕脉搏、体会出“安魂定魄”的沉稳气韵。

《西厢记》传统木刻版画中场景与人物的处理、留白与暗示的运用,都是传统文化、民族特征以及价值观念的集中表现。在顾玄纬刻本《增编会真记》里的唐寅版《莺莺遗照》中崔莺莺体态丰腴,元稹在《会真记》描绘的崔莺莺以“肤润玉肌丰”为她的主要特征,这是唐人的独特审美;金朝“董西厢”将莺莺改为“腰如弱柳、脚似金莲”柔弱、美丽的一女子形象,这是金人的审美。《西厢记》的多版本木刻版画,不是根据某一个时代或者某一个地区而形成的风格,而是在当时某一特定时期的精神凝聚。只是,在木刻版画的发展弱势时期,人们更倾向于评估木刻版画的市场价值而忽视其中流淌着的民族性。

其次,创造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在版画创作当中的独特表现。古代的创作当中多遵循一个“圆满”二字,体现在画面本身的布局丰富匀称、人物形象多完整少残缺。“明刊《西厢记》插图也经历了自身的兴起、发展与成熟,相应地,图像叙事在内涵与外延上也产生着对应的发展” [4]。在插图与文本的相互关系中有图文合一、图文相生、图合于文、意胜于文。

二是,以刷墨覆纸的方式创作版画。但是木刻版画常常因幅面较小而不能满足文字与内容的饱胀需求;况且,用于木刻的板材,通常质轻平薄、易老化、较伤刀。囿于时局的民族性、限于个体的创造性,木刻版画一向无法尽善尽美。这更加需要传统木刻版画的研究去正视、补足它。

《西厢记》中的许多版画都具有鲜明民族风格、民族特色,同时又富有相应时代的创造性。她们不拘泥于生活表象,积淀了丰厚的文化内涵。

进入当代,中国版画艺术表象日益繁多。不仅仅是木刻,还有如石刻、胶版、泥版等样式。同时,大量的西方观念和作品涌入内地。中西碰撞中,更容易恍惚界限。最朴素的国人审美,极有可能因为新的模仿、多余的矫饰而偏离传统之轨道。在传承与疏离之间,旧的文化事象更该有多维的历史面向。作为新时代的大学生,于片断中解析传统文化内质、于细微处感悟优秀精神因子,方不失为对“一民同俗”之“瞻情顾意”。

参考文献

[1]赵宪章. 文学书像论——语言艺术与书写艺术的图像关系[J]. 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21,36(02):73-88.

[2]王永亮. 明代木刻版画中的创新价值研究[D]. 西南大学, 2008.

[3]赵京京. 从《西厢记》木刻版画重提中国传统版画的传承与借鉴[D]. 西安美术学院, 2008.

[4]郭晓宁. 明刊《西厢记》插图的圖像叙事研究[D]. 北京外国语大学, 2015.

作者简介:郝启昕(1999-),女,山西晋中市人,在读本科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Email:1090119770@qq.com

基金项目:全国大学生创新创业项目(S202110518013)

通讯作者:郝启昕,Em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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