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创新的关键影响因素
——基于扎根理论的多案例研究

2021-01-27 06:46何永清卜振兴潘杰义
兰州学刊 2021年1期
关键词:范畴案例研究

何永清 卜振兴 潘杰义

一、引言

近年来,两个新兴现象共同改变了企业的本质和追求:开放创新和平台化。前者包括向更加开放和分布式的创新模式转变,后者指互联网平台作为价值创造和获取场所的重要性日益增加(Nambisan 等,2018(1)Satish Nambisan,Donald Siegel,Martin Kenney,“On open innovation, platforms, and entrepreneurship”,Strategic Entrepreneurship Journal,Vol.12,No.3,2018,pp.354-368.)。在互联网时代,越来越多的企业认识到“要么电子商务,要么无商可务”(万兴和杨晶,2017(2)万兴、杨晶:《互联网平台选择、纵向一体化与企业绩效》,《中国工业经济》2017年第7期。),互联网平台逐渐成为企业商业模式的基石(Wan等,2017(3)Wan Xing,Cenamor Javier,Parker Geoffrey,“Unraveling Platform Strategies: A Review from an Organizational Ambidexterity Perspective”,Sustainability,Vol.9,No.5,2017,pp.1-18.)。如,国外的苹果、谷歌和微软成为世界上最有价值的公司(Parker等,2017(4)Parker Geoffrey,Van Alstyne Marshall W.,Jiang Xiaoyue,“Platform Ecosystems: How Developers Invert the Firm”,Social 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Vol.41,No.1,2017,p.255.),国内的阿里、腾讯、百度等也无一不是借平台模式取得极大成功。但平台绝非互联网企业的专利,事实上,企业由科层制组织转变为平台型组织后,由于平台所具有的网络效应和资源整合能力,能帮管理者应对频繁出现的“惊喜”,从而成为许多产业中未被承认的生产力之源(王凤彬等,2019(5)王凤彬、王骁鹏、张驰:《超模块平台组织结构与客制化创业支持—基于海尔向平台组织转型的嵌入式案例研究》,《管理世界》 2019年第2期。)。如万达的“订单地产”、海尔的“人单合一”、美的的“美创平台”、建设银行的“金融科技平台”等,这些传统行业,正是通过平台创新实现了跨越式发展。

平台一词在牛津英语词典中最早出现在16世纪,指的是“支撑个体和事物活动的凸出平面”。此后,经济学和管理学等各学科均涌现出了平台的大量研究(Thomas等,2014(6)Thomas Llewellyn D.W.,Autio Erkko,Gann David M.,“Architectural Leverage: Putting Platforms In Context”,Academy of Management Perspectives,Vol.28,No.2,2014,pp.198-219.)。但多数文献聚焦于平台定价、平台网络效应特征、平台竞争等领域,鲜有文献研究平台创新这一概念。实际上,平台创新代表着企业在经济快速发展过程中应对复杂问题的全新创新模式,也反映出了经济全球化、共享化进程中技术经济、商业模式等的深度融合(Hacklin等,2018(7)Hacklin Fredrik,Bjorkdahl Joakim,Wallin Martin W.,“Strategies for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How firms reel in migrating value”,Long Range Planning,Vol.51,No.1,2017,pp.82-110.)。因此,本文以“平台创新的关键影响因素”为核心命题进行探索,尝试探究企业平台创新的影响因素组成,解构各因素的作用路径,以期丰富平台创新理论,为企业开展平台创新实践提供思路方法和理论支撑。

二、文献回顾

平台也称双边市场平台,它可以把两个或多个不同的用户群体联系起来,形成完整网络,并建立有助于促进双方交易的基础架构和规则(张小宁,2014(8)张小宁:《平台战略研究评述及展望》,《经济管理》2014年第3期。)。媒体、中介、支付卡公司、门户网站等是平台常涉及的研究案例(Filistrucchi等,2014(9)Filistrucchi Lapo,Geradin Damien,Van Damme Eric,“Market Definition in Two-Sided Markets: Theory and Practice”,Working Papers-Economics,Vol.10,No.2,2013,pp.293-339.)。平台与传统价值链模型不同,主要魔力在于它的“跨边网络效应”和“同边网络效应”,并显示出“赢家通吃”的超级威力,因此,网络效应和“赢家通吃”也成为学术界的重要研究对象(Anderson等,2014(10)Anderson Edward G.,Parker Geoffrey G.,Tan Burcu,“Platform Performance Investment in the Presence of Network Externalities”,Social 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Vol.25,No.1,2013,pp.152-172.)。平台定价也是平台领域最广泛的研究主题(段文奇和柯玲芬,2016(11)段文奇、柯玲芬:《基于用户规模的双边平台适应性动态定价策略研究》,《中国管理科学》2016年第8期。)。如,Lin等(2011)(12)Lin Mei,Shaojin L.I.,Whinston Andrew B.,“Innovation and Price Competition in a Two-Sided Market”,J Manage Inform Syst,Vol.28,No.2,2011,pp.171-202.在创新决策和价格竞争基础上研究了平台的最优双边定价策略,宣晓等(2017)(13)宣晓、段文奇、孔立佳:《 双边平台主导性发展战略选择—架构升级还是服务创新》,《科学学研究》2017年第12期。用博弈论研究了平台主导性发展战略的选择问题。互联网平台也是学者们的主要关注方向,其主要研究者汪旭晖以阿里巴巴为例研究了平台型电商企业的“平台—政府”双元管理范式(汪旭晖和张其林,2015(14)汪旭晖、张其林:《平台型网络市场“平台—政府”双元管理范式研究—基于阿里巴巴集团的案例分析》,《中国工业经济》2015年第3期。)、温室管理模式(汪旭晖和张其林,2016(15)汪旭晖、张其林:《平台型电商企业的温室管理模式研究—基于阿里巴巴集团旗下平台型网络市场的案例》,《中国工业经济》2016年第11期。)和“柠檬问题”(汪旭晖和张其林,2017(16)汪旭晖、张其林:《平台型网络市场中的“柠檬问题”形成机理与治理机制—基于阿里巴巴的案例研究》,《中国软科学》2017年第10期。)。近年来,平台更多地结合生态系统或平台商业模式来研究(Van Angeren等,2016(17)Van Angeren Joey,Alves Carina,Jansen Slinger,“Can we ask you to collaborate? Analyzing app developer relationships in commercial platform ecosystems”,J Syst Software,Vol.113,No.3,2016,pp.430-445.)。Rochet(2014)(18)Jean-Charles Rochet,Jean Tirole,“Platform Competition in Two-Sided Markets”,Journal of the European Economic Association,Vol.10,No.4,2014,pp.990-1029.认为,平台应把更多精力放在商业模式上,重点关注在赚钱的同时如何讨好平台的每一方。Su等(2018)(19)Su Yu Shan,Zheng Zong Xi,Chen Jin,“A multi-platform collaboration innovation ecosystem: the case of China”,Management Decision,Vol.56,No.1,2018,pp.125-142.指出,企业可通过健康的平台生态系统创造更多价值,为企业战略定位提供新视角。

以上文献不仅丰富了平台的理论研究,也对企业的平台化转型提供了理论支撑和经验借鉴。通过文献梳理,笔者发现:一是,国内外对平台的研究颇丰,且近年来随着互联网技术的高速发展,平台的研究也越来越丰富。以“平台”为篇名、“双边市场”为关键词,CNKI中限定管理学A类期刊开展文献检索,剔除无关研究后得到文献121篇。从英文文献看,以“platform”或“two-sided markets”为主题,限定UTD24种期刊进行检索,剔除无关研究后得到文献107篇,文献量均呈逐年上升态势。二是,这些文献多数是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解构平台定价或平台的竞争问题,例如国内的121篇文献中研究平台定价的就有30篇。大部分文献研究电子商务平台,提及的案例也均以互联网企业为主,以传统产业为例进行分析得非常罕见。三是,平台研究如此丰富,但平台创新的研究却凤毛麟角。以“平台创新”为题名,限定核心期刊检索到文献88篇,剔除无关文献后仅剩5篇,尚未有文献研究平台创新的影响机理。因此,本文将以平台相关文献为基础,扎根金融业、互联网等多个平台创新案例,来构建平台创新的影响因素模型并解析其内在机理,试图丰富平台创新的理论研究。

三、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扎根理论是由Glaser等(1968)(20)Glaser Barney G.,Strauss Anselm L.,Strutzel Elizabeth,“The discovery of grounded theory : strategies for qualitative research”,Nurs Res,Vol.17,No.4,1968,pp.44-50.提出来的一种质性研究方法,旨在从大量的文字信息中挖掘并创建理论。本研究采用扎根方法的原因有:(1)本文属于探索性研究,并且分析的是“什么、怎么样”的问题,因此案例研究方法是最合适的策略。(2)定量研究在检验理论方面具有优势,但当现有理论不完善时,质性研究则更胜一筹。平台创新就属于这样一个尚“不完善”的研究领域。作为质性研究的代表,扎根理论具有一套科学规范的操作流程,一般遵循“资料收集-开放式编码-主轴编码-选择性编码”的研究步骤(苏郁锋等,2017(21)苏郁锋、吴能全、周 翔:《制度视角的创业过程模型—基于扎根理论的多案例研究》,《南开管理评论》2017年第1期。)。

(二)案例选择

本文研究的是平台创新的影响因素,因此在选择案例时应选择那些典型的平台企业或者具有典型平台创新行为的企业,具体遵循如下原则:(1)具备平台的相关特性,或在企业创新行为中,能够挖掘丰富的平台创新关键事件;(2)具备行业领先性,相关的创新事件为人熟知;(3)样本企业的描述必须相对详细、公开资料丰富且容易获得。按照以上原则,本文选择了建设银行等6家企业进行扎根资料的收集,样本企业的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

借鉴多案例研究思路,本文首先选择品牌最熟悉、资料最齐全的建设银行开展详尽的扎根分析。之所以选择建行作为主案例,原因主要是:(1)建行作为金融业的杰出代表,率先开展“三大战略”平台创新(即金融科技、住房租赁、普惠金融三大平台),尤其是金融科技平台,颠覆了传统银行模式,从解决社会痛点出发,以建行强大的科技力量为政府、客户赋能,帮助企业成长、助力百姓民生,其搭建的金融科技14大平台惠及了数万机构和个人。而住房租赁平台从解决大众购房难的问题出发,专门成立住房租赁公司(平台),整合建行自身的房地产金融优势和众多房地产客户资源,为个人提供住房租赁服务。(2)本文第一作者在建行工作多年,目前担任基层管理岗位,对建行的平台创新有着较为深入的了解,也为一手和二手资料的收集提供了便利。

(三)数据来源

作为主案例,本研究对建设银行的一手数据收集有如下途径:(1)设计开放性访谈提纲,对建行的相关人员进行半结构化访谈。访谈对象的选择标准为:首先在建行的工作年限较长,能为本研究提供时序视角;其次,直接参与建行平台创新的过程或活动实践,对平台创新的内容清晰明了,能提供详细的一手知识。最终我们选择了40名访谈对象,平均工作年限为18年。访谈对象分别为:总行研究人员2名、分行行级领导5名、分行中层领导9名、基层支行行长20名、基层一线员工4名,每人进行半小时-2小时的访谈。主要访谈提纲示例:建行提出“三大战略”的背景是什么?哪些因素驱动着建行进行战略改革和平台创新?除了总行外,分支行有没有类似的平台创新?平台创新是否在很大程度上助力了建行的业绩增长?为了保证资料的可靠性,在访谈前,预先将访谈提纲以内部电子邮件形式发送给受访者,且注明了平台创新的概念并列示部分经典案例;同时,部分访谈记录在征得受访者同意的前提下进行了录音。(2)采取田野调查法。建行提出“三大战略”后,第一作者先后在分行创新管理部门和金融科技部门担任负责人,实际参与了建行“三大战略”平台创新的推广实践,如总分行高层领导的内部讲话、各类创新活动等。如2018年12月参加分行组织的“三大战略”创新世界咖啡沙龙活动,2019年3月参加分行金融科技平台推进会等等,全程记录分行高层领导对平台创新的阐述和要求,全程参与平台创新的实践活动。二手资料包括《建设银行报》、各类新闻媒体报道、内部工作会材料等。数据采集时间自2018年4月至2019年3月,最终通过上述途径共整理文字资料14.6万字。

鉴于Phelan和Simon(2011)(22)Phelan,Simon,“Case study research: design and methods”,Evaluation & Research in Education,Vol.24,No.3,2011,pp.221-222.认为,只要出版物是思考性的,就可作为学术研究的信息来源,因此,本研究辅案例的数据主要来源于正式出版物。一方面,优先选择那些知名出版社出版、购买人数多的作品,且以企业家传记、内部讲话等为主;另一方面,对相关资料进行全面细致的阅读,确保能够清晰的理解案例企业的平台创新方式。最终选择的出版物如表2所示。

四、资料分析

(一)单案例分析

1.开放性编码

开放性编码实际上是对文字精编细缩的过程,研究者将搜集的庞大资料揉碎,提炼概念并发现范畴。鉴于扎根理论的方法已十分成熟,本研究直接给出建设银行平台创新的开放性编码(因篇幅所限,每条概念只节选一条标签),如表3所示。

表3 建设银行平台创新的开放性编码(部分)

2.主轴性编码

由开放性编码得到的范畴还是相互独立的,需要用主轴性编码来建立和完善范畴之间的联系。对以上形成的22个开放式范畴进行进一步归类,汇集形成8个主范畴,分别是:政治因素、竞争程度、市场需求、企业战略、创新文化、企业家精神、组织能力、资源充足度。一般可运用“因果条件、现象、脉络、中介条件、行动/互动策略、结果”的典范模型来链接各个范畴。按该方法对主案例进行主轴性编码,如图1所示:

图1 建设银行平台创新的主轴性编码

3.选择性编码

选择性编码是围绕核心范畴,系统地和其他范畴联系起来,并验证它们之间的关系。本研究的核心范畴是“平台创新的影响因素”,围绕主案例核心范畴的故事线可概括为:建设银行高层高瞻远瞩,在经济新常态和金融新格局环境下,把握新的历史机遇,积极落实国家政策要求,主动承担社会责任,从市场需求和客户痛点出发,依托建行自身强大的技术能力和坚实的业绩基础,在全行开展“三大战略”平台创新,成为同行业的探路者。这种平台创新前期并“不赚钱”,仅仅是服务社会民生、解决社会痛点,但“痛点就是商机”,在为双边市场上下游带来利益的同时,也能培育出自身新的业务增长点和利润源泉。

(二)多案例分析

在主案例的基础上,继续对后续案例进行比较分析,以使结论更加全面客观。资料分析是一个不断比较分析的过程,前面案例资料分析形成的概念范畴对后续案例的分析均有指导作用,当有新概念范畴出现时,与前面的分析结果进行比较,以此不断修正概念范畴(彭伟和符正平,2015(23)彭伟、符正平:《 基于扎根理论的海归创业行为过程研究—来自国家“千人计划”创业人才的考察》,《科学学研究》2015年第12期。)。本研究在分析到第4个案例时,基本达到理论饱和,没有出现新的面向。用后面2个案例来验证结论,最终发现本研究得到的范畴编码具有较好的理论饱和度。对所有案例资料分析得到的概念范畴进行修正整合后,得到最终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范畴修正和整合结果

由此,最终建立平台创新的PED—RSCAE—L影响因素模型,如图2所示。

图2 平台创新的PED—RSCAE—L影响因素模型

五、模型阐释

(一)外部驱动因素(PED→平台创新)

影响路径有3:政治因素P→平台创新、行业环境E→平台创新、市场需求D→平台创新

1.政治因素P

政治因素包括政治要求和社会责任。前者指国家、政府对企业落实相关政策、精神的硬性要求,后者指企业承担的高于自身目标的社会义务。前者是被动的,而后者则强调主动行为,二者均有助于企业维系与政府、合作伙伴等利益相关者间的关系,进一步帮助企业获取创新资源支持,从而促进平台创新。例如,“万达发展过程中的大部分决策,都可以与最新的党政方针结合起来,只有知道自己的国家需要什么,才能指引企业朝着那个方向努力”(政治要求→平台创新)。马云“我对17个创始人说,我们聚集在这里,是因为我们想要帮助小企业成长,这是我们的使命”(社会责任→平台创新)。

2.行业环境E

行业环境包括政策导向、环境变化、竞争程度,仅以环境变化为例阐述对平台创新的影响。环境变化是最活跃而又不可控的因素,企业战略必须随环境变化而不断进行调整。这种变化会促使企业进行变革创新,例如,经济金融格局不断改变、经济形势发生巨大变化的大环境促使建行进行平台创新转型;国际市场规模不断增大从而引发日益严重的库存问题、生产成本问题促使海尔开展“人单合一”平台创新。

3.市场需求D

包括客户需求和社会痛点。前者是基于微观视角,而后者是从宏观层面对平台创新产生影响。“需求导致创新”论认为,客户需求越强烈时,会驱动企业进行创新从而促进企业成长。例如,海尔的“大企业病”阻隔了客户需求,使企业生产与用户需求越来越远,而“人单合一”平台创新使得“企业无边界”,拉近了企业与客户的距离。社会痛点也是促进平台创新的重要因素,如马云所说,有社会痛点的地方就会有抱怨,有抱怨就有商机;滴滴出行也正是抓住了大城市打车难的痛点,以平台创新理念构建线上打车平台。

(二)内部驱动因素(RSCAE→平台创新)

影响路径有5:资源充足度R→平台创新、企业战略S→平台创新、创新文化C→平台创新、动态能力A→平台创新、企业家精神E→平台创新

1.资源充足度R

资源依赖理论认为,环境中有价值的资源是很稀少的,因而也就成为制约创新的重要因素(Ulrich和Barney,1984(24)Ulrich David,Barney Jay B.,“Perspectives in Organizations: Resource Dependence, Efficiency, and Population”,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Vol.9,No.3,1984,pp.471-481.)。显然,当创新资源不充足时,企业平台创新的动力就会降低。本研究把资源充足度分为人力资本、社会网络、业绩基础三个维度,此处仅以社会网络为例阐述对平台创新的影响。社会网络是指企业与外部相关机构之间正式或非正式的关系链接(Ronald 等,2004(25)Mitchell Ronald K.,Busenitz Lowell W.,Lant Theresa K.,“The Distinctive and Inclusive Domain of Entrepreneurial Cognition Research”,Entrepreneurship Theory and Practice,Vol.28,No.6,2004,pp.505-518.)。企业与上下游供应商、客户等外部组织之间的交互而形成的社会网络关系有利于知识、资源的获取,从而推动平台创新。例如,“建行拥有600万对公客户资源,把这些资源整合在一起搭建一个撮合平台,让客户通过平台产生交易、降低成本、相互受益,最终也通过平台黏住了这些客户”。

2.企业战略S

包含战略先行、战略规划、战略柔性三个维度,此处仅以战略先行为例阐述对平台创新的影响。先行战略将使企业建立长期的发展愿景和创新规划,推动企业开展创新实践。平台创新具有战略导向性,更需要先行战略的引导和支撑。例如,“建行在平台创新方面始终走在行业前列,这与总行党委的高瞻远瞩和战略谋划是分不开的,早在2012年,建行就率先推出了善融商务平台,成为银行系电商的领导者。”又如,王健林说“如果你能最早发现坑,你就有可能最早找到解决方案,你就拥有战略先机,万达今天的成功,根源是早十年的战略优势”。

3.创新文化C

包含主动协作、开放共享、创新氛围三个维度。仅以创新氛围为例阐述对平台创新的影响。创新氛围是指企业内部员工对工作环境中与创新相关因素的共同感知(Van Der Vegt等,2005(26)Der Van Vegt Gerben S.,De Van Vliert Evert,Huang Xu,“Location-Level Links Between Diversity and Innovative Climate Depend on National Power Distance”,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Vol.48,No.6,2005,pp.1171-1182.)。当员工感觉到企业对平台创新的支持力度越大时,他们的积极性就越高、创新行为就越多,企业的平台创新能力也就越强。案例企业都有着良好创新氛围,访谈中了解到,建行经常召开创意沙龙、创客大赛,征集员工的各类产品创意,并对好的创意孵化配备导师、长期跟踪,仅受访分行2018年内就有3项与“三大战略”相关的创意孵化出新产品并推向市场。又如,海尔的创新氛围非常浓厚,“让人人都成为CEO”,激起了许多缺乏资源和关系的创业者在海尔平台的创业梦想。

4.动态能力A

动态能力是企业适应快速变化的复杂环境的一种能力。它更强调企业通过对资源、技能等的重新配置从而紧抓环境变化带来的发展机会(Teece,2010(27)Teece David J.,“Explicating dynamic capabilities: the nature and microfoundations of(sustainable)enterprise performance”,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Vol.28,No.13,2010,pp.1319-1350.),包含整合能力、技术能力、吸收能力、组织遗忘四个维度,此处仅以组织遗忘为例阐述对平台创新的影响。

组织遗忘是指组织忘掉一些废旧的知识来应对环境中存在的危机,这种遗忘侧重于有意识的,是企业的一种主动行为(Pablo等,2004(28)De Holan Pablo Martin,Phillips Nelson,“Remembrance of Things Past? The Dynamics of Organizational Forgetting”,Management Ence,Vol.50,No.11,2004,pp.1603-1613.)。组织之所以会主动遗忘知识,是因为在知识吸收过程中,有些知识是有害的、陈旧的,这部分知识存在于组织中将影响知识吸收效果,必须主动予以丢弃(何永清和张庆普,2018(29)何永清、张庆普:《基于知识吸收过程的组织遗忘研究》,《情报理论与实践》2018年第3期。)。平台创新是破坏性的商业模式创新,如果不主动丢弃那些过时的思维、固有的传统,变革就不会彻底、创新就不会有效。例如,建行的“三大战略”平台创新,是抛弃了过去传统的“二八定律”,转而以“得草根者得天下”为新理念;海尔“人单合一”平台创新主动“丢弃”了海尔的中层组织。但是有些知识却不能被遗忘,如有益的经验或教训。例如,“王健林不仅坚持遵循订单地产商业模式,更坚持万达的商业物业只租不售的经营理念,是因为万达曾经在销售商铺的历史上吃过大亏(沈阳退铺事件)”;美团网坚持“消费者第一、商家第二”的价值观,不仅因为平台创新的内在要求,也是因为在与冰激凌品牌DQ上的合同纷争(美团DQ事件)。

5.企业家精神E

德鲁克指出,企业家精神是一种革新行为。本研究将其分为三个维度,即发现机会、变革勇气、信念信心,此处仅以发现机会为例阐述对平台创新的影响。正如美团王兴说“企业家精神就是愿意发现机会并去追求机会”,成功的发现并将机会转化到实践中,将促进企业平台创新的开展。关键事件如,“过去的30年,建设银行提出了要买房到建行的口号,培育出了庞大的房地产金融市场;而如今,一个14亿人口的大国,居民的居住问题不可能都通过购买来解决,需要多种形式来满足,建行高层发现了这种机会,如此开启要租房到建行的新篇章”。又如,马云“当听到别人抱怨时,就会觉得很兴奋,因为我看到了机会,我会思考自己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

(三)内外部认知因素(L→平台创新)

认知因素即创新合法性。合法性是社会对企业创新的认知,即企业的创新活动被认为是正确的、合适的(Schuman,1995(30)Suchman,M C.,“Managing Legitimacy: Strategic and Institutional Approaches”,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Vol.20,No.3,1995,pp.571-610.)。其包含内部合法性、外部合法性两个维度。

第一,内部合法性:主要来自企业内部管理层、员工等。平台创新是一项从上至下的创新活动,如果只有企业高层的认可和推动,员工层面并不支持,甚至成为创新阻力,这项平台创新就缺乏内部合法性,推动难度就加大。例如,万达在做出“订单地产”的决定后,许多员工并不理解王健林的意图,他们认为住宅地产做得好好的,没必要转型。海尔提出“人单合一”模式后,有一部分人因为不适应(不认可)而离开海尔,但大部分员工都由“在册员工”转变为“在线员工”。

第二,外部合法性:主要来自双边市场平台“商户”以及其他利益相关者。例如,开创国内移动出行新模式的滴滴自创立后就不断遭遇出租车之争。滴滴打车方便快捷,却直接影响了出租车司机的收入,出租车司机与滴滴司机的冲突屡见不鲜,如2016年重庆数百辆出租车围攻滴滴并引发大规模群殴事件。可见,外部合法性越高,公众认可程度越高,将正向促进平台创新,反之,外部低合法性将成为平台创新的阻力,增加平台创新推进的难度。

六、讨论与结论

(一)模型引申讨论

第一,模型中影响因素的相对重要性讨论。各个因素对平台创新的影响存在重要性差异,可用9个主范畴、25个子范畴对核心范畴“平台创新”之间的因果关系条目数来表征相对重要性,数字越大则表示对平台创新的影响越大。9个主范畴的相对重要性排序为:企业战略(95)>市场需求(73)>动态能力(70)>创新文化(62)>资源充足度(55)>行业环境(47)>政治因素(42)>企业家精神(33)>创新合法性(18)。研究表明,企业战略、市场需求、动态能力是影响平台创新的关键因素。而就子范畴来看,因果关系条目数排在前面的依次是:战略先行(46)>战略规划(41)>社会痛点(38)>客户需求(35)>整合能力(27)>技术能力(22)>组织遗忘(18)>开放共享(15)。上述8个子范畴条目数大于15,可认为是核心影响因素,而其余的17个子范畴条目数较小,可认为是边缘影响因素。

第二,模型中各影响因素的相互关系讨论。在扎根分析过程中同时发现,25个子范畴间有着典型的相互影响关系。其中因果关系条目数较多的有:竞争程度→变革勇气(18),典型引用语证据为,“我们可能还在灰犀牛背上狂欢。今天,我们必须有强烈的危机意识,一定要认识到我们正站在发展和衰落的关口,面临着艰难的选择,战略变革势在必行。”政治要求→战略规划(13),典型证据为,“为落实十九大提出的‘坚持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要求,建设银行迅速行动,凭借30余年在住房市场的深厚沉淀和住房金融服务的独特优势,主动探索发展住房租赁业务的新模式,将住房租赁平台纳入顶层设计和战略规划。”此外,还有社会痛点→发现商机、组织遗忘→吸收能力、人力资本→创新氛围、信念信心→战略规划等都表现出较明显的因果关系。这些相互关系即表明子范畴对平台创新的间接影响路径,有助于进一步丰富影响因素模型。

(二)理论贡献与实践启示

本研究的理论贡献主要在于:一是,拓展了企业创新领域的研究成果。近些年,学者们对创新的研究不断深入,在破坏性创新、商业模式创新、渐进性创新等的基础上,逐步又发展出诸如“微创新”、“绿色创新”、“责任式创新”等概念,而本文所深入探讨的“平台创新”也正是对创新研究的完善和深化。二是,丰富和补充了平台创新领域的研究成果。平台理论自提出以来,受到了学术界和企业界的高度关注,但更多是研究平台型企业或者平台定价等内容。本文从多案例扎根分析出发,归纳了平台创新的影响因素,对平台创新理论做了有益补充。三是,构建了平台创新的PED—RSCAE—L影响因素模型。影响因素是探究创新理论的基础,平台创新作为一个“新生”概念,尚未有其影响因素的理论研究。本文通过典型平台创新案例的扎根分析,识别了影响因素对应的9个主范畴、25个子范畴,为后续对平台创新的深入研究打下了基础。四是,影响因素的相对重要性存在差异,且子范畴之间存在相互影响。

本研究对企业创新有一定的实践启示,主要体现在:一是,平台创新并非互联网平台企业的专利,任何行业皆可平台创新。当企业发展遇到障碍、基于传统价值链的创新并不起作用时,则可以通过平台创新整合资源、创新理念。成功的平台创新一定能开拓蓝海,一定是企业转型的核心战略。二是,平台创新关键来源于市场需求,因此,成功的平台创新一定贴近市场、与用户零距离。“以客户为中心、以市场为导向”是平台创新的决胜性法则。三是,企业进行平台创新需要强大的动态能力作为支撑,尤其是整合能力、技术能力和组织遗忘。一方面,企业要增强信息化建设水平、提升知识整合能力,另一方面,企业要善于“忘记过往”、抛弃过去的成功经验,拒绝“墨守陈规”,只有懂得抛弃、学会遗忘,才有可能破坏和重塑现有产业链和价值链(崔晓明等,2014(31)崔晓明、姚凯、胡君辰:《交易成本、网络价值与平台创新——基于 38 个平台实践案例的质性分析》,《研究与发展管理》2014年第6期。),搭建新的商业生态圈。四是,平台创新需要有先进的创新文化,企业一定要有开放包容的“心态”。只有向客户开放、向双边市场平台的用户开放,才能使平台越来越饱满,进而带来可观的创新绩效。

(三)局限与未来研究方向

尽管本研究有一定的理论贡献和实践意义,但也有不足之处。一是本研究以建设银行为主案例、其他5个企业为辅案例,虽然主案例采集了大量一手和二手资料,但是,辅案例仅以二手数据为分析资料,本身会有一定的信度和效度局限,对最终的模型可能会有一定影响。二是仅选了6个研究案例,样本数量收集有限。三是所选案例均为国内知名企业,且是平台创新成功的企业,缺乏普适性,如果能更多的采用实地采访调研的方式,对若干中小企业的平台创新行为进行访谈,将增强研究结论的理论和实践价值。未来研究一方面可以深入探讨9个主范畴、25个子范畴之间的相互影响机制,另一方面,可设计调研问卷,对研究出的影响因素模型做量化分析和验证,以使模型更加客观,以期为企业平台创新的实践提供更多的理论依据和决策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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