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恩格斯晚年宗教观及其当代价值
——纪念恩格斯诞辰200周年

2021-02-13 09:23尹曦雯
绥化学院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宗教观基督教恩格斯

尹曦雯

(哈尔滨商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黑龙江哈尔滨 150028)

2020年是恩格斯诞辰200周年,作为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之一,恩格斯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尤其是对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贡献。海涅认为德国哲学是从新教中产生的,基督教思想对德国哲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马克思也曾说过:一切批判都离不开对宗教的批判。由此可见,马克思主义的宗教观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意义,“但对历史宗教学的研究相对薄弱,宗教史论已成为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一个理论‘弱项’。”[1](P281)恩格斯对宗教,尤其是早期基督教有过深入、专门的研究,弥补了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历史感,他认为应该通过对全部历史的深入探究并结合具体的社会历史发展状况,从中分析出相应的哲学观点、宗教观点等等。恩格斯论及早期基督教与社会主义的关系问题,能够为我国宗教政策的制定、积极引导基督教与社会主义相适应提供正确的指引,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

一、恩格斯论早期基督教

恩格斯为什么会关注早期基督教呢?因为自启蒙运动开始,学者们便开始对宗教,尤其是基督教展开批判,但其批判又缺乏深度,仅简单地认为宗教只是骗子的捏造,这种结论是无法使人信服的,恩格斯认为,基督教统治了西方1800多年,必有其深刻的原因,要揭示这种原因,必须“根据宗教借以产生和取得统治地位的历史条件,去说明它的起源和发展”[2](P592)。由此,恩格斯开始对早期基督教进行研究,探究早期基督教是如何被罗马人民接受的,又是如何成为罗马国教的。

恩格斯肯定鲍威尔在这一问题上的研究成果,即将犹太人斐洛视为基督教真正的父亲,而基督教的叔父被看作罗马的斯多亚派的塞涅卡。流传下来的斐洛的作品渗透着斯多亚学派和犹太传统,是两者的融合。西方观点和东方观点的这种调和,囊括了逻各斯、人的原罪以及将自己的心灵奉献给上帝的忏悔等基督教的重要观念,这种新的宗教哲学思想在穷人和奴隶中寻找信徒,排斥有钱有势的人,因此也就将原来的社会秩序进行了颠倒。基督教已初露端倪,再加上人格化的逻各斯体现为拯救人类而被钉十字架的具体人物。

恩格斯曾提到:“如果说希腊古典哲学的最终形式(尤其是伊壁鸠鲁学派)发展为无神论的唯物主义,那么希腊的庸俗哲学则发展为一神论和灵魂不死说。”[2](P594)而犹太教在同外族的交往、融合中渐渐地弱化了法定的仪式,犹太民族的神雅赫威就变成了唯一的造物主,并吸收了灵魂不死说,由此,庸俗宗教就与一神论的庸俗哲学碰撞在一起,形成了罗马人与希腊人都能接受的基督教。通过阅读约翰启示录可以发现,恩格斯发现了早期基督教的群众性特点,认为基督教是群众创造的,当时,基督教教义还处于初创阶段,弥漫着幻想与狂热,基督教道德仅仅是禁止肉欲,教义和伦理学是在后期逐步形成的。鲍威尔已证明,使徒书信常常抄袭塞涅卡,因此,他说犹太人斐洛是基督教的父亲,而基督教的叔父则是罗马的斯多亚派的塞涅卡。“恩格斯既肯定了基督教在创立时的群众性,也指出了其对犹太教和古希腊罗马思想的继承,由此形成其社会特色和理论特色,在新约《启示录》中,还没有基督教一些基本教义的痕迹,其表达的核心观念只是基督为世人牺牲,世人因此靠信仰基督教而得救。”[3](P94)

自基督教建立起,成为第一个可行的世界宗教源于对一切民族宗教及其共有仪式的否定和平等地对待一切民族。在道德败坏、物质匮乏的时代,基督教的罪孽意识则给予了回答,世界的堕落在于每个人都有罪,承认这一点也就承认了灵魂得救的前提,同时基督教通过它的创始人的牺牲拯救了人类,再次证明自己能够成为世界宗教。麦克莱伦曾提出:“恩格斯追随黑格尔《宗教哲学》的最后几章,希望把基督教置于作为宗教的特权位置。与基督教的某种传统和恩格斯那个时代的欧洲中心论相一致,他把基督教视为对其他宗教的扬弃或归纳。”[4](P50)

二、早期基督教与“现代社会主义”

恩格斯着眼于早期的基督教研究,原因在于恩格斯注意到了早期基督教的反抗精神,即罗马帝国统治下的基督教受压迫者虽然宣传天国得救,但同时也隐含着尘世的反抗,作为第二国际负责人的恩格斯并不关注宗教本身的理论问题,而是侧重于实践方面的问题,即将共产主义思想如何转化为现实的运动上来,此时,早期基督教引起了恩格斯的关注,因为基督教在早期没有被统治阶级所利用,具有革命性。恩格斯肯定了早期基督教的革命作用,并且分析了早期基督教与社会主义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从中可以分析出被压迫人民反抗过程中体现的共同诉求,但后期却消失在制度化的基督教当中了。从产生原因来看,早期基督教与社会主义都是被压迫者反抗压迫者的运动;早期基督教与社会主义运动的共同特征在于在初期都是既同尘世的强大势力作斗争,又要实现自我革新;并且两者都是缺少先知的群众运动。从宣传理念来看,两者都宣传民众可以从奴役和贫苦中得救,差别在于基督教的得救是天国里的彼岸得救,社会主义是现世的、在社会改造中的得救;从两者的生存境遇来看,两者都遭遇过迫害;从最终结果来看,两者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认可,都为自身的发展开辟了道路,基督教经历300年后受到了罗马世界的认可,成为国教;通过60年的斗争社会主义也取得相对有利的地位。恩格斯曾提及安东·门格尔教授在《十足劳动收入权》中产生的疑惑:在罗马皇帝时代,伴随着土地集中,在几乎纯粹由奴隶构成的当时的工人阶级受着无限痛苦的情况下,西罗马帝国灭亡后社会主义并没有出现,这种状况源于他对于基督教的忽略,这个“社会主义”在当时可能的程度上,就是基督教。只是基督教由于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只能寄希望于彼岸世界的死亡永生,而不是现世的社会改造。厄内斯特·勒南指出早期基督教教会与“国际工人协会”地方支部的相似性,并且德国的魏特林及其追随者早就对原始基督教有所关注,魏特林将共产主义归纳为原始基督教。

戴维·麦克莱伦提出:“恩格斯对基督教的历史研究使得他看到了宗教与社会主义之间的连续性和间断性。”[4](P64)两者的间断性在于,恩格斯认为自18世纪后,基督教作为一种进步力量已经不在再具有任何活力,随着法国大革命的爆发,基督教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它已不能成为任何进步阶级的意向的意识形态外衣了;它越来越变成统治阶级专有的东西,统治阶级只把它当作使下层阶级就范的统治手段。”[5](P311)两者的连续性在于,恩格斯把早期的基督教看作是它那个时代的社会主义。

“恩格斯运用唯物史观解剖早期基督教的历史,并分析它与社会主义运动的相似之处,这正是他高瞻远瞩的视角所在,他看到了宗教问题、宗教现象的群众性和复杂性,以及在共产国际运动中不容忽视的重要影响。”[6]从中可以看出恩格斯区别于神学家的研究宗教的新方法、新立场——唯物史观,恩格斯指出:一切历史事件都需要从当时的社会历史状况来说明。恩格斯根据这一原则和立场,更加深刻地揭示出宗教现象的本质、社会历史发展的规律,虽然看起来宗教现象是远离物质生活条件的,但恩格斯在《论原始基督教的历史》中提出:“宗教狂热的背后,每次都隐藏着实实在在的现世利益。”[5](P476)麦克莱伦评价到:“恩格斯对宗教持久的兴趣使他成为第一个为马克思主义的宗教历史呈现一幅草图的人。这种历史表明,宗教特别是基督教在很多方面将是社会主义的先驱。”[4](P45)恩格斯将宗教作为一种随着社会历史发展而变化的社会历史现象,因此,考察宗教问题必须通过具体的社会发展状况来分析。恩格斯扭转了马克思主义宗教观“重理轻史”的理论现状,使马克思主义宗教观具有了完整的理论形态。

三、恩格斯晚年宗教观的当代价值

恩格斯晚年对早期基督教的研究,并非要论证宗教信仰,而是要揭示宗教现象背后所反映的社会历史规律,运用唯物史观研究宗教,最终目的在于服务于社会实践。基于以上对基督教与社会主义关系的分析,基督教与社会主义可以相适应,拉丁美洲的解放神学实践了基督教与社会主义相适应的协调发展,但其方式是以基督教改造社会主义,因为拉美地区深受天主教的影响,“据罗马教廷1987年的统计,全世界天主教有9.05亿,其中拉美就有4.22亿,几乎占全世界天主教徒的一半。”[7](P57)因此,拉美地区深受基督教文化的影响,在反抗资本主义建立社会主义的过程中,选择了用基督教来改造社会主义,这也是受到拉美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所影响,这种扭曲的社会主义并没有真正带给拉美解放,但是这种尝试也预示着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的历史规律。同时,这种尝试为基督教与社会主义相适应发展积累了经验和教训,我们可以从中获得启示。

从宗教发展的历程来看,宗教想要生存下去,必须要适应它所处的时代,对于我国来说就是要发挥宗教在社会主义事业中的积极作用。宗教问题一直是党和政府十分重视的问题,我国宗教与社会主义相适应的论断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过程中逐步形成的。“19号文件(1982年3月31日,中共中央印发了《关于我国社会主义时期宗教问题的基本观点和基本政策》即19号文件)奠定了这一问题的科学的观点和正确的政策基础。”[8](P251-252)这种“相适应”主要是指宗教要适应社会主义的发展要求,宗教的发展要在国家法律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最大程度上为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服务。这一“相适应”观念之所以能够形成,“其关键在于中国共产党在处理宗教与社会主义关系时,坚持了与宗教在‘存异’上的相互尊重,在‘求同’上积极引导的基本原则和态度。”[3](P283)“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相适应的基本内涵,概括起来就是‘两个要求和五个支持’。也就是从爱国、奉献、团结、共进、守法等五个方面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相适应。”[9](P76)

在全国宗教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把宗教与社会主义相适应重点放在“导”上,“要在‘导’上想的深、看得透、把得准、做到‘导’之有方、‘导’之有力、‘导’之有效、牢牢掌握宗教工作主动权。”[10]习近平总书记的论述“把握了宗教发展的基本规律,明确了我国宗教工作的着力点,是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在宗教工作中的具体体现。”[9](P264)通过三个主要途径来实现宗教与社会主义相适应,即“政策引导—全面贯彻党得宗教信仰自由政策;法律引导——依法管理宗教事务;原则引导——坚持独立自主自办原则。”[9](P84)习总书记进一步指出必须处理好宗教问题,宗教工作对于党和国家工作具有重要意义,关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总书记强调宗教工作要坚持用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认识和对待宗教,使我国宗教朝着中国化的方向上发展,对教义进行创新,使之符合我国社会发展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需要,正如拉美解放神学根据拉美自身的社会历史发展状况,将基督教的教义进行了新的解读,“把基督教的核心概念‘救赎’等同于‘解放’,强调人类历史进程中的解放。”[7](P202)这种教义的发展就是适应本国发展要求而提出的,尤其是我国进入了新时代这一新的历史方位,适应时代发展要求,基督教要结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增进社会和谐,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充分体现出本土文化与时代内涵。进一步讲,从逻辑关系来看,“积极引导基督教与社会主义相适应与坚持我国基督教中国化方向不但在实践探索上是前后呼应的,而且在理论思考上是逐步深化的。”[11](P22)

总的来说,恩格斯晚年对早期基督教给予一定的重视,并且通过对早期基督教与社会主义的比较揭示出两者的相似性,对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重要的理论基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在吸收马克思主义的基础上,结合我国的现实状况,逐步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中,马克思主义宗教观中国化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环,以此形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宗教理论。恩格斯晚年宗教观关于基督教与社会主义相似性的探讨,为我国正确处理宗教关系、制定宗教政策提供重要的理论依据,在此基础上将其基本观点与中国宗教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对于提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宗教理论的新境界,积极指导宗教工作,成为宗教工作的行动指南,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因此,从理论与实践两方面来看,恩格斯晚年宗教观依然具有当代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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