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东亚同文书院大运河调查资料整理与研究

摘要：本课题对大运河调查报告书进行了系统的整理和解读，对民国初年日本学者眼中的大运河形象和历史定位及日本与大运河的关联进行了考察。20世纪前叶，中国正处于从清末到民国时期的时代大变革之中，东亚同文书院对中国各地所作的记录是非常宝贵的史料，对这部分史料的整理和研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作用。

关键词：东亚同文书院;大运河;调查报告书;整理与研究

一、研究背景

笔者通过阅读《东亚同文书院 大运河调查报告书》（以下简称“调查报告书”，见图一），认识到这些有关大运河的专题调查报告能够为当前国内大运河文化带建设研究提供丰富的史料和新的研究视角，此后便围绕东亚同文书院大运河专题调查展开研究。除报告书外，还查阅到东亚同文书院生1922年所记日誌《虎穴龙颔》（见图二），其中恰好收录一篇大运河路线中所记日誌《忆炀帝》。这些原始史料的发现成为本课题开始的契机。

东亚同文书院是由日本东亚同文会于1901年5月底在上海重建的贸易学校，其前身为荒尾精建立的日清贸易研究所（1890-1914），只招收日本学生，意在培养精通中国贸易的商业人才。

东亚同文书院生的毕业大调查旅行正式开始于五期生（1905年入学，三年学制）的毕业调查旅行，持续举行了近半个世纪，总路线数达700有余，每年有10-20个调查班，每个调查班2-7名成员，旅行于每年5月末开始。

本课题对1916-1922年“东亚同文书院中国调查报告书”中的“大运河调查”专题资料进行了整理，其中侧重整理山东、江苏运河段，关注运河南北之差异。并通过地理维度，参照学科属性着重围绕，1.日本学者眼中的大运河形象和历史定位;2.民国初期日本与大运河的关联，即日本在大运河事宜中所扮演的角色这两个问题展开研究。

二、大运河调查资料整理与研究

以下主要对调查报告书的史料价值以及主要内容进行梳理和阐述。

1.史料价值

调查报告书努力把握事实、实态。报告忠实客观记录，不加粉饰，具有连续性，尽管调查报告书距今已经历了一个世纪，但是其中包含研究当时大运河真实情况的珍贵史料。

调查报告书手写在“东亚同文会用纸”上，用复写纸写成，纸张薄，有模糊不清难以判读之处。

调查报告书中收录了1916年、1917年、1918年、1920年、1921年、1922年度有關大运河调查的报告书，其中1920年度调查报告书第4卷、1921年度调查报告书第22、23上下两卷，为大运河专题报告，其他收录内容皆与大运河密切相关。报告书内容细分为：陆运、水运、都会、商业、金融、物产、釐金等。

2.主要内容整理

通过梳理1916-1922年东亚同文书院生作大运河调查报告，可以发现1920、1921年调查报告书中，有以“大运河”命名的专题部分，尤其是1921年调查报告书中的第22、23卷分为“大运河调查”上下两卷。报告书按公文书样式写成，假名部分均写作片假名，且为历史假名用法（如“云ふ”等），汉字是旧体字。

调查报告书内容显示出：东亚同文书院生们所作的大运河调查，不仅限于对大运河本身的考察，还考察了沿岸城镇的地理经济状况、铁路及陆路运输;在实地考察和考据史书的基础上，对比今昔、南北、国内外，呈现了民国初年大运河的真实面貌，阐述了大运河在中国历史上的重大意义，同时又关注当时大运河的治理事宜，是一个由点及面的全方位调查。报告书中多次提及：昔日作为中国南北交通大动脉的运河，已颇为荒废，不再发挥往日的功能 。书院生们对此作出如下评价：运河已不再是连接南北的交通线，而是区域性利用的一大水脉;由于民船和小蒸汽船仍往来负责沿岸物资的运输，大运河所起作用不可忽视 。

书院生们围绕大运河发生的变化展开调查，分段、分区域记录了大运河，更加凸显了民国时期大运河的实际情况，因篇幅关系，现选取清江浦以南-扬州段、清江浦以北-山东临清段、临清以北到直隶通州段三个航段进行举例说明。

第一、调查报告书记录了江苏省清江浦以南-扬州间大运河段的加高加固堤防对策。书院生们通过对当地地形进行考察，发现此段运河西岸高于水面，东岸低于水面，在高邮附近，运河大堤和平地的高度差竟达13-14尺之多，并指出了加高堤防对运河以西诸河流造成的弊害：以淮河为首的安徽省多条河流被运河大堤阻拦不能东流至海，另洪泽湖、宝应湖、邵伯湖等湖泊湖床浅，江苏西北部、安徽东北部在6-8月降雨期时常遭受洪涝灾害。

第二、调查报告书记录了清江浦以北-山东省临清间大运河情况的变化。清江浦以南为小蒸汽区域，以北则为民船区域。由于历史原因，日本人对忽必烈多有关注。在这个区间特别记录了元忽必烈时代开凿的会通河部分。会通河南起东平县安南，北经东昌到临清，清咸丰之后黄河横端东平与东昌间运河段，到民国时期，安山-临清间几乎无船运，特别是黄河-东昌间的船运完全停止，也就是说，大运河在此被分为南北两段。对当时的情形，1920年调查报告书中，对黄河以南是这样记录的：

昔時、安山駅ヲ分水閘トモ称シ、此ノ地ヨリ運河ノ水ハ南北ニ流レタリト雖モ、現今ニアリテハ全然水ナク流水ヲ見ルコト能ハズ。昔ノ運河ハ此ノ安山駅ヨリ十里舗ニ通ジ黄河ト会シ、黄河ノ水運ニ連絡シオリタリシガ、現今ハ十里舗線ハ著シク埋マリタルヲ以テ、安山駅ヨリ姜家溝ニ向カヒテ河道ヲ転移シタリ。

这段记录对比今昔，昔时被称为“分水闸”的安山驿，民国时期已不见流水;昔时运河通安山驿、十里铺与黄河交汇，到民国时期十里铺线填埋，安山驿改道姜家沟。十里铺河道已断水，河底变为耕地，大堤倒塌成为耕地，仅存水闸，也就是说安山驿以北的运河已经完全失去了航运功能。

至于黄河以北的情形，记录如下：

陶成埠ヨリ東昌ニ至ル九〇支里ノ間ノ大運河ハ、黄河ヨリ吐出スル泥土ニヨリテ漸次埋没シ、光緒十四年ヨリハ全然水運ナシ。堤防ハ処々耕作地ト化シ河底ニハ小麦ヲ作ル。東昌ノ南一支里辺ヨリ昔ノ堤防ノソノ儘ニ残ルアルノミ。只ソガ昔ノ運河道ト視察セラルルハ一般ノ地面ヨリヤヤ低ク窪地トナリオルヲ以テナリ。

由此可以看出，陶成埠至东昌段运河，渐次被黄河泥沙埋没，与光绪14年已全无水运，大堤处处耕地化，河底种植小麦;东昌至临清段运河，在雨量多的年份才能航运。

第三、记录了临清以北-直隶通州间御河和白河部分。御河和白河S形河道多，极少能够借用风力行船，多靠沿岸拉船工拉拽前行。1921年调查报告书中有相关描述：运河多依靠天然河流，因此河道多曲折，并非如地图显示的直线。

此外，调查报告中还屡次提到了土匪猖獗妨碍民船正常航行，并指出这也是造成大运河衰落的重要原因。例如：1921年调查报告书中记录：

政治乱レ大運河沿岸、殊ニ江蘇、山東の省界ニハ土匪多ク舟航ニ危険多キコト

调查报告书除了记录大运河本身的状况，还对大运河沿岸城镇的物产、流通、物价、市场、工商业、贸易、金融，交通邮政等情况作了详实记录。

三、总结

本课题对1916-1922年《东亚同文书院中国调查报告书》进行了整理和分析，通过整理分析调查报告书，得出如下结论：

（一）史料完成于东亚同文书院调查旅行“成熟期”，且受到了书院教授的专业指导，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从内容上均侧重记录地理、经济状况，前后多有重复之处;史料不仅记录了大运河本身的状况，而且还详尽记录了沿途城镇的地理位置和经济状况以及大运河与铁路、海洋运输的关系;从书写形式上使用旧体字和历史假名用法;

（二）通过史料记录，可以看出日本学者眼中的大运河形象和历史定位。他们在史书、地图上了解到的大运河与现实中观察到的大运河是截然不同的，大运河的今昔变化以及对变化原因的思考屡屡出现在调查报告书和日誌中，此外他们还关注运河治理情况，期待运河再次发挥昔日功能，这些记录足以看出日本学者对中国历史的了解以及对当时中国各项事务的关注。

（三）记录反映了日本学者对大运河的独特观察视角，例如，调查报告认为：长城和运河虽都是中国历史上伟大的工程，但长城的作用是在王朝强盛时抵御外侵，是消极的;与此相比，运河在运输、渔业、灌溉上所起的作用是巨大的，积极的，而且具有持续性。

（四）从调查报告书还能看出，清末民初，日本与大运河的诸多关联，比如：日本涉及了清末民初大运河沿岸的交通运输、物产进出口及借款治理等多个领域。

憶往昔，大运河几经变迁至今，2014年6月22日，中国大运河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关于运河遗产的保护、利用研究也掀起了新的高潮，受到了国家与全社会的共同关注。不止中国国内，大运河在世界上都极具影响力，外人眼中的大运河研究，将会开启一个新的研究领域，从新的视角讲述大运河的故事。

参考文献

[1]薄井由.清末以来会馆的地理分布—以东亚同文书院调查资料为依据[J].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3（9）.

[2]東亜同文書院第19期生.煬帝を偲びて[A].小竹文夫.虎穴龙颔[C].上海：芦泽印刷所，1922.

[3]谷光隆.東亜同文書院 大運河調査報告書[M].愛知大学，1992.

[4]任达.新政革命与日本：中国，1898-1912[M].李仲贤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

[5]藤田佳久.東亜同文書院 中国大調査旅行の研究[M].東京：大明堂，2000.

[6]藤田佳久.中国を記録する[M]//東亜同文書院·中国調査旅行記録，第四巻.東京：大明堂，2002.

[7]周德喜.东亚同文书院始末[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5）.

[8]苗壮.重建世界图景：“亚洲”概念在中国的接受史[OL].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7392043，2020-06-24

作者简介：李真，女，1982年10月，江苏常州，在读博士，讲师，研究方向：民俗学，中日比较文化

此文为笔者主持的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盛宣怀眼中的中日文化差异及其历史局限性研究》（2019SJA1121）的阶段性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