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记忆

2021-02-18 03:46翁衡临
文学天地 2021年11期
关键词:探亲参军衡阳

说起我的名字,恐怕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不仅名字很生僻,而且笔画繁多。记得刚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总是写不好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村里一位老师取的,是将两个地名的第一个字合起来组成。衡便是衡阳,临则是家乡临江。当时父亲在衡阳参军,而母亲则带着我和弟弟在临江老家,名字的寓意是把父亲和我们亲密地联系起来。因为父亲在衡阳,也因为我的名字,从此我与衡阳结下不解之缘。

父亲是结婚后才去参军的,因为参军时间不长,很少有时间回乡探亲。每逢春节,如果父亲没时间回乡探亲,母亲则会带着我或者我们兄弟两个一起到父亲的军营过年。也有只带弟弟去的时候,因为后来我已经上学,唯恐耽误了学业。虽然我大概也就去了四五次,但对衡阳依然有比较深刻的记忆。

尽管父亲只是一名普通的志愿兵,但每次到衡阳火车站的时候,都会有军车负责接送。当然,因为那个年代小轿车很少,接我们的都是那种解放牌大汽车。汽车五面都围了帆布,每次我们都是从后面上下车,然后再把帆布拉起来。因为多半是赶去过年,适逢冬天,是一年里最冷的季节。要知道,那可是四十年前的冬天,比现在要冷得多。屋檐下的冰凌可以长达一米多,经常被我们用来当宝剑耍。可见有多冷!

有一次火车半夜才到,下车后外面下着暴雪。我们居然没看到接站的军车,在没有手机的年代,要联系上可是非常困难。我们在站前广场冷得瑟瑟发抖,不知道车什么时候能到。后来我们去军供站招待所等候,经过多次固定电话联系,部队派了第三次车才接到我们。本次去衡阳还有不同的是,爷爷也跟着我们一起去了。当然,爷爷主要不是去探亲,而是去看他的腿病。爷爷下肢静脉曲张得很厉害,已经影响到正常的行走,才终于肯到医院去。后来爷爷把腿病治好了,又可以继续在田地里劳作。爷爷是耕田耙地的能手,整个大家庭都离不开他。

到部队生活,吃住是个问题。当时部队安排给父亲一间平房,是一排平房中的一间,周围住的多是带家属的军人。父亲那时的军饷只有6块钱一个月,根本不够我们吃喝。好在国家有规定,前来探亲的直系亲屬可以提供半个月的伙食,半个月后就得自己买米买菜。我们在部队通常要待二三十天,后面的时间只好自己掏钱。可是钱那么少,别说买什么零食,连吃饭都成问题。好在那些单身的叔叔阿姨对我们很好,他们把省下来的粮食给我们。经常有人给我们送米粮,偶尔也送饭菜,这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

当时的我脸长得圆圆的,眼睛大大的,人憨憨的,很讨大家的喜欢。他们总要带我去食堂拿包子馒头,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我喊他们一声叔叔或阿姨即可。甚至都不要喊,只要跟着他们去就行。可偏偏我腼腆害羞胆子又小,总是不敢或不愿跟着去。为此,没少受父亲的批评,也常被他们善意的取笑。因为胆子小,甚至有一次被父亲一巴掌把我打倒在地,半晌才哭出声来,可把我母亲吓坏了。

部队的叔叔常拿我开玩笑,喊我“小鬼”、“小不点”之类。其实是一种亲昵的称呼,并不是骂人的话。有一位方叔叔,既是父亲的战友,也是我们的老乡。他跟父亲关系很好,对我也很好。每次见到我总是笑得合不拢嘴,一直逗乐我。看见我的小军帽没有戴正,他就说:“歪帽子歪,娶个老婆乖又乖。”他还经常给我糖果吃,也是带我到食堂拿包子馒头最多的人――因为跟他最熟悉,有时候也会壮着胆子跟着去。

身为乡村走出来的小孩,我到父亲的部队算是见过大世面了。父亲虽说是军人,可是他待的军营是隶属后勤部的汽修厂。只见路两边堆满了数以百计的破旧汽车,不仅残余的汽油流过的痕迹清晰可见,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淡不同的汽油味。也许正是从小闻惯了汽油味,母亲的晕车症并没有遗传给我,相反,那时我还特别喜欢闻汽油味。有时还会爬到破旧的汽车上去玩,这里瞧瞧,那里敲敲。父亲的部队属于空军,让我从小就在军用机场见过飞机。有一次差一点就坐上军用飞机,飞到韶山绕一圈再飞回来,只因母亲怕晕机最后没有坐成,成了父母一辈子的遗憾,因为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坐过飞机。

部队的生活丰富多彩,主要是文体活动,对此我也是深有体会。部队有个篮球场,闲暇时间或周末总有人在那里打球。有时还会组织比赛,我们便站在旁边看。当时,我因为年龄小,只有五六岁,篮球实在也看不懂。我最喜欢看的自然是晚上放映的电影。白天的篮球场,到了晚上经常成为电影放映场。在乡下看一场电影不容易,可在部队经常有电影看。每次放映前,都能看到军人拿着折叠凳椅,排着整齐的队伍到场地集合。等他们列队坐好后,我们才在外围坐下来。那时候我就想,长大了我也要参军,当一个英姿飒爽的军人。遗憾的是,后来因为读书读成近视眼,没能真正成为一名光荣的军人。

有关衡阳的记忆还有不少,无法一一描述。让我印象深刻,再值得一提的,是每次去衡阳市区的经历。每次去市区都要坐船到对岸――后来才知道那是湘江,坐船本就是种很好的体验,但更让我感到有趣的,是商场里的购物流程。不像现在的自选超市,那是具有时代特色的记忆。首先是售货员开具你要的物品收费单,然后把单子夹在头顶的铁丝上,再把夹子通过铁丝用力推到收银员面前,收银员收完费,再把夹子推回来,然后才把物品给客户。我觉得很好玩,总喜欢看着梭来梭去的夹子发呆。

时光飞逝,父亲离开部队已经三十多年,直到2017年我陪父亲参加战友聚会,才又重返故地。物非人亦非,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来的军营几乎不复存在,只留了部分办公楼和住宅楼,但我依稀能看到当年的模样。特别是去食堂的那条路,路两旁原来是池塘,现如今虽然基本淤塞,但中间那条路还在,池塘的模子还在。看到它们,我就会想起去食堂的情景,想起在部队度过的有趣的日子。正如父亲所说,那些年虽然很穷,但是很快乐。也许那种快乐再也回不来了,因为那种快乐源于简单的人际关系,源于战友之间纯洁的友谊,源于每个人对未来幸福生活的纯真向往。

作者简介:翁衡临,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文章散见于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如《西部散文选刊》《中华文学》《做人与处世》《江苏地方志》《都市》《莫愁》《速读》《青年文学家》《扬州日报》等纸刊。获西散原创优秀散文奖和第二届郦道元文学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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