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正名”:思维与存在关系反思中的武术认知

2021-02-21 23:05孙锡杰段丽梅
山东体育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存在身体思维

孙锡杰 段丽梅

摘要:概念是理论思维对现实存在的认知与把握,由于本体论的身体缺席,武术概念长期因名称替代、无我反思的对象失范而陷于争议困局。以培育民族精神为理想,以身体在场的理论与现实辩证统一为宗旨,在思维与存在的关系反思中重新认知武术,认为身体既是武术的起点也是其归宿,应以“身体正名”定义武术:通过“拳种”理、法、势的体、用、修实践,进行生命体认的身体文化。

关键词:思维;存在;武术概念;身体;拳种

中图分类号:G80-05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2076(2021)03-0057-06

Rehabilitating for body: A new cognition of Wushu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inking and existence

SUN Xijie1, DUAN Limei2

1. Sports Dept., Suzhou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uzhou 215009, Jiangsu, China; 2. Dept. of P.E., Yuncheng University, Yuncheng 044000, Shanxi, China

Abstract:Concept is the cognition and grasp of theoretical thinking to the reality. Because of the absence of ontological body, Wushu concept has long been in a controversial dilemma because of name substitution and anomie of the object of self-reflection. With the ideal of cultivating national spirit and the purpose of dialectical unity of theory and reality in the presence of the body, we rethink Wushu in the reflection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inking and existence, the result is that, the body is the starting point and also the destination of Wushu, and Wushu should be redefined with the “positive name of the body”: The body culture of life recognition is carried out through the practice of body, use and self-cultivation of the theory, law and potential of Wushu boxing practice.

Key words:thinking; existence; concept of Wushu; body; kind of Wushu boxing

武術是基于本体论身体认知的生存教化艺术,是中国传统文化与民族精神的符号与标志,在文化自信的新时代又被赋予助力国运昌盛与国脉传承的历史使命。概念是以思维对现实存在的认知而指导科学行动的基石,与武术被寄予厚重期望相悖论的是,本体论身体缺席使武术概念长期处于理论争议中,也使武术实践以认知论的科学还原而矮化与异化武术。武术培育民族精神是身体本体论的教化理想,这是科学还原的认识论武术认知所不能解决的,必须回归本体论从思维与存在的关系反思中进行重新审视,这就要求形成新的概念进行匹配性武术定义,更好地服务新时代武术培育民族精神的历史使命。

1“对象的失范”:武术概念争议的困局

武术概念界定主要存在“名称替代”导致武术认知矮化,以及“无我反思”导致武术认知异化两大类问题,皆因身体缺席的“对象的失范”造成概念困局。

1.1内涵不清的“名称替代”与武术认知矮化

自20世纪30年代起,武术的概念界定一直存在,大致分为体育与文化两大归属阵营。将武术归属体育阵营的主要以20世纪80年代前的界定为主,包括1932年《国民体育实施方案》、1957年关于武术性质的讨论、1961年体育学院讲义教材《武术》、1978年体育系通用教材《武术》、1979年《辞海》等对武术概念的界定。研究认为以上武术概念未能按逻辑学方法、概念内涵与外延、上位概念等概念界定方法进行,语言也不够简练与抽象,但有一个现象不容忽视,上述概念都将武术归属于民族体育,这可能与近代认识论西方体育话语对武术的裹挟有关。自20世纪80年代起,对武术概念的界定开始涉及逻辑学等方法并突显文化内涵,如1983年体育系通用教材《武术》、1988年体育学院普修通用教材《武术》及同年全国专题武术讨论、1996年高等学校教材《武术》、1998年《中国武术百科全书》、2004年《中国武术教程》以及多位专家学者对武术的概念界定,虽然大多仍以民族体育进行界定,但从“内外兼修”等的内涵抽象中可以看出对文化的侧重,尤其是2009年国家体育总局武术运动管理中心“武术是以中华文化为理论基础,以技击方法为基本内容,以套路、格斗、功法为主要运动形式的传统体育”的武术界定,明确指出武术的中华文化特征。以上概念对武术的认识不断深化,但多年来武术上位概念中体育的侧重偏移、“动静疾徐”等描述性用语、仅以套路与格斗等形式作为外延等,使得对武术内涵把握不清,不利于进一步指导武术的发展与实践。

概念是反映对象本质属性的思维形式,由于概念的思维理论性质,表达多受到历史条件的限制而内涵不清,武术概念从民族体育属性到对文化内涵的强调即是如此,主要表现为两点不足:一是对武术进行民族体育定位的概念框架不匹配,民族体育范畴没错,但缺乏内涵本质的深入抽象与规定,狭义来看,民族体育主要为区分西方体育而被提出,武术概念没有对武术内涵本质辩证地抽象而只以国界区分,是对武术认知的矮化。另外,诸多概念采用套路、格斗等进行武术的外延定位,这就迫使传统武术中功法、套路、拆招喂招、散手等本体化的有机递进体系割裂,分裂为套路和散打等体育项目,体育化武术中又因身体缺席仅以数字规律进行科学还原,造成武术认知的狭隘,而且极有可能对一些正在传承的武术形式无意识地进行否定或排除,如功法、当前进入校园的武术操等。第二个不足是以套路、格斗等进行定义不能形成对武术现实与存在的辩证统一。从传统走来的武术,已经超越了形而下层面的技术认知,成为世界了解中国文化与培育民族精神的一种形而上符号。辩证来讲,以直观与经验的发展形式、常识概念层次的“民族体育”界定武术,只能是名称上的界定,将会拉降武术的认知,停留或局限在“术”的层面,导致实践中人们对武术的认识差距加大,这是对武术认知的矮化。

1.2体知缺位的“无我反思”与武术认知异化

每种文化都有其特定的文化特征,需要放在自身的话语体系中才能得到正确而深刻的解读,武术认知也需要以武术自身传承的话语体系为根本。武术是一种教化育人的本体论身体文化,虽然20世纪80年代起武术概念越来越强调其文化内涵,但通常武术实践操作中却缺少对武术教化育人的本体论话语进行前提性反思,只从认识论的知识层面认知的武术是一种脱离人的非实质武术,脱离了人的存在本体,把武术看成是先验与现成的知识,这就犯了一个无认识前提的辩证逻辑错误,使武术概念下的武术不能构成一种客观实在的认知对象。

武术不是认识论的抽象逻辑知识,而是本体论的实践操作知识,武术概念界定的逻辑起点是身体,认识主体与所认知的武术是身体化的统一,脱离了体知的武术意味着人的虚无,使武术不能作为知行之域的认识对象而存在,导致武术异化。当前,作为武术传承主体的学生“喜欢武术而不喜欢武术课”就是非常有力的证明。有研究表明,事实上从民国武术进入学校时起,学校武术就存在有课堂无内容的教学现实。由于学习主体的学生通过感性直观去学习武术,缺少自我反思,只能是抽象的个人,这种费尔巴哈意义上抽象的个人与感性的直观,使得武术与人之间是主客二元的对立关系,这是武术认知的悖论。武术是操作性的知识,要形成理论层面的武术认知,必须充分认识到认知主体是本体论意义现实实践的人。武术概念中内隐着一个关系前提,即身体是武术认知的关键,人与武术是一种以体知化的人为前提的关系性存在。人与武术必须是在人的认识活动与实践活动中,才能形成人与武术之间的真实关系。马克思与恩格斯曾指出“凡是有某种关系存在的地方,这种关系都是为我而存在的”,这就使得武术必须在以“我”的关系前提中才能成为被认识与改造的对象性事物存在。那种认识论层面以规律认知的武术概念忽略了实践知识的体知性自我前提,使得所认识之武术并非知行之域的实践武术,是对武术认知的异化,也造成武术人为抽象的主体人。

综上,武术概念界定以“民族体育”进行“名称替代”,因内涵不清容易拉降武术到“术”的层面;忽略本体化实践体知,因“无我反思”使武术不能进入知行之域造成武术异化,皆因对象失范而造成武术概念困局,根本原因在于身体缺席,应在思维与存在的关系反思中重新进行本体论武术认知。

2“關系的反思”:武术概念界定的逻辑维度

从思维与存在的关系反思中进行武术认知,是定义现实武术如何可能的逻辑追问,从形式逻辑的概念框架、辩证逻辑的自足规定展开论述,以求逻辑闭环。

2.1形式逻辑的武术概念框架与抽象规定

概念是思维对世界的把握,所以概念理应是抽象的。从形式逻辑来讲,概念框架是概念性质的决定因素,一般来讲,概念框架可分为常识框架、科学框架与哲学框架。概念必须放进一个特定的概念框架中,才能使一个抽象概念获得相互规定与自我规定,即概念的规定性依赖于概念框架。概念框架就是思维与存在的关系网络,以往武术概念常常因为概念框架不当而使武术概念仅仅成为名称的替代,矮化或异化了武术认知。如有学者认为武术内涵是“中国人体文化”、技击之道等,这个概念属于哲学层面的高度抽象,然而紧接着又在概念中出现“以技击动作为主要内容,以冷兵器或徒手为表现形式”等发展形式与规律的描述用语,打破了思维与武术客观实在的关系规定性,又把武术概念拉降到围绕武术现象描述的常识层面,这就使得“中国人体文化”的内涵不能得到武术概念的规定而使得武术只能成为一个常识的名称。科学概念框架虽然较为抽象,并能基本把握武术的规律,但不能反思理论与现实统一的前提,使得所传承之武术不能完全达到传承文化、培育民族精神的效果,从而使得武术成为无法明晰与确定的认识对象。当前,武术培育民族精神、助力国脉传承的历史使命,不是常识也不是规律所能解决的问题,武术概念定义应有哲学概念框架。

2.2辩证逻辑的武术概念“关系”反思与自足规定

以往武术概念研究学者多套用“属+种差”,却忽略了辩证规定性分析,辩证性是使概念得以自明的必要条件,如果概念规定性不足,遗忘了武术的身体本体性,武术就不能是其所是。

首先,武术概念现实与理论的“关系”要达到自我认知统一,就要解决当前武术概念认知存在的几种悖论。悖论一是以僵化而非发展的眼光审视武术的存在,导致生存技能武术、体育武术等内涵不充分地判断,使武术概念拒绝历时性的变化,以体育视角审视武术而拒绝其他形式武术,如武术概念研究中常出现的军事武术不是武术、增加影视武术等的争议;悖论二是以自我定义而不能与同类区隔审视武术的存在,导致攻防格斗武术、技术武术等外延不明晰的判断,使武术不能形成自明性的区隔,容易造成攻防格斗就是武术的错觉;悖论三是对武术概念进行界定的操作规则有误,遗漏了现实关照,也缺少了前提反思。从武术传承本真来讲,武术是“习武必须心知,心知不如身知”的体悟传承实践技艺,身体的本体体知是认识武术的关键,这就使得武术认知不应只在规律性的知识层面,更应该给予知行合一“人”的现实关照,回归心动而手能为之“游于艺”的本体性主体自我前提,武术概念中没有本体性的主体自我前提反思,导致武术不能成为客体的认识对象识武而非武。由此,通过辩证性逻辑分析可知武术认知应该有自足的规定性,一是形成武术发展不同阶段与范畴的类概念,以规律而非现象认知与把握武术,避免以名称替代矮化武术认知;二是形成对武术概念前提与现实的操作规则,使思维中武术得以在现实实践中确定与自足。

其次,武术概念现实与理论的“关系”要达到形上与形下的统一。武术发展至今,走过了“国家大事,在祀与戎”的保家卫国、经历了“尚武精神、复兴中华”的强国强种、见证了“武打影视、风靡全国”的侠气抱负……。可知,从古至今武术不仅仅是一种体育或攻防动作等形下的技术体系,而是中国人对理想文化与民族精神追求的一种符号标签,可以说武术已是中国人的存在方式,武术已经从军事战争胜者王侯败者寇中脱胎换骨成“变化人精神气质”人格修养的理想期望。杨国荣先生研究认为,人的存在与生成交汇于具体之“事”的体知,就认知武术而言,先秦武术注重勇武之力与服从军礼而彰显礼乐化的以德统力,奠定了武术的国家化基础;古代武术注重巧力与个人操守的守德备力,为武术人服务国家建设夯实了基础,同时明清时期武术经历了由虚到实的升华与转变,成为“强化武术话语和提升民族文化自信”的新路向与方法论;近现代武术注重劲力与精神的崇德尚力,民国时期武术实现了成为国术的强国强种国家化转型,成为服务国家发展战略的重要一环;当前武术弘扬培育民族精神与健身强体的育德彰力,以太极拳为代表的武术更是以“全民健康”的标签服务“健康中国”战略等,同时被赋予“打起神气,抖擞精神”与“健全人格、改变气质”助力国运昌盛与国脉传承的厚重期望。武术以切切实实的“行”成为中国人的生活方式,既是武术人对技术的身体本体化主体认知,又是具身体验的精神认知,是形上与形下的统一。尚武使然的保家卫国、强国强种、侠气抱负、健全人格、助力国脉等是不同时期中国人对生命体验的精神实质,使武术从勇武之力、巧力、劲力、强身健体的有限技术拓展为一种无限的生命存在,武术成为中国人理想精神臆想与实践的一种无限的自为符号。

综上,为实现思维与现实的统一,武术概念界定要有能进行本质抽象的概念框架作为逻辑基础,并能经得起自足规定的辩证检验,才能形成认知的逻辑闭环。

3“身体的正名”:武术概念修定的起点与归宿

身体是认识与反思武术的起点与终点,拳种理、法、势的体、用、修实践既是身体的规定也是身体的辩证,实现了武术认知思维与现实存在的矛盾与统一。

3.1武术概念的身体文化属归正名

“真正的科学运动正是从修定概念开始的”(海德格尔语)。武术起于身体、终于身体。列宁说,下定义是先把一个概念放到另一个更广泛的概念里面,通过一般性来解释对象的特殊性。

武术首先是一种具有身体本源性的精神。何为精神,中国传统文化认为精神的本质是“抱一”,即知行合一的个人与集体自为实践,暗示了精神的身体本源性。精神的身体本源,是从本体论层面将存在本身还原为感知,主要表现为以“物”还原为“心”,感知与精神属“心”的不同形态,与之相关的存在被等同于感知,武术心物(身)是还原关系而非对立关系,认为“武术精神就是动作,动作就是精神”,以操作性的身体对心(精神)进行表达。从社会现实来讲亦是如此,梁启超早在《新民说》里提到“体魄者,与精神有密切之关系者也”,从古代“国家大事,在祀与戎”到孙中山先生的“尚武精神”,再到习近平主席习武培育民族精神可知,当今武术被共识为培育民族精神的载体,这不仅仅是由于精英人物的英雄主义事件,更是因痛而催发的集体性全民身体事件。从保卫疆土的军事武术硬实力,到强国强种的政治武术强实力,再到全民健身的体育武术全实力等,无不说明民族精神的身体实体依托性,这种依托是借助于身体进行“意义之网”构建新的意义结构与话语方式,从而制造集体记忆的身体效果历史。

武术其次是一种身体教化文化。徐才先生认为,要把武术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来认知,武术的文化现象就是身体认知文化,武术是融生理身体、社会身体、心理身体为一体的教化存在。从生理身体来讲是“内外”话语下对身体姿态进行有序化改造的结构与功能认知,使人在姿态一体化“整”中更好地使劲发力;从社会身体来讲是“己人”话语下对身体主体间性进行培育的同伴(象征性对手)与对手关系认知,使人在礼仪化“仁”中更好地与他者交往;从心理身体来讲是“心为主宰”话语下对心态弹性进行塑造的中和情绪认知,使人在情绪弹性化“和”中更好地管理自我。故,武术是优化生命而“武以成人”的身体文化。

武术最后是一种身体在场的操作技术。《易经》“民物相攫,而有武矣”,武术最早就起源于争夺生存资源的搏击术,是“肢体”语言的存在形式。武术家万籁声明确指出“练习武术,即是练手眼身法步,肩肘腕胯膝之功夫也”,作为肢体语言的武术身体是一种系统性的身体,习武人整个身体分为大的梢节中节根节,每节又有各自的梢节中节根节,终极追求是能达到“梢节起、中节随、根节追”的“起、随、追”节节贯通整体性劲力。这种身体的操练是身心高度一体化的,“诚于中者必形于外”,身不徒身,而心以灵乎其身;心不徒心,而身以妙乎其心,偏执一端,均为等而下之者。由此可知,武术身体就是一个边界模糊的场,是对武术精神存在的解蔽式揭示,初始习武者的身体更多是生理性的认识客体,越是转向内在的、能体验的身体,就越能感知到身体的存在,也就越能体现出本体化的主体性,体现为主客体的一体化,即武术身体既是客体的认识身体,又是具身体验与能动认知的方法论身体。这与我国古代身体狭义为形躯结构,广义统摄形、气、心的生命整体定位一致 \,武术精神取决于身体的实践操作与内在化体验认知。

由上,武术不仅指“修身”与“正心”的身体操练,更指“崇德”与“重礼”育人教化,由有限的身体练习引向無限的生命追求。武术是一种身体文化,这便形成了武术的上位概念。

3.2武术概念的拳种抽象判别

武术认知就是要进行排他性和决定性的辨识认知。从武术传承历史看,某种意义上讲,没有拳种就没有武术,武术概念应是围绕拳种的抽象与逻辑表达。

以理、法、势为知识体系的类概念自证拳种对武术的抽象规定。武术拳种用劲不用力,所谓拳种是整体性劲力的代言而非单纯的局部肢体用力。“劲、理也”,拳谚云“学拳先明理”,武术拳种不同是差异化生产的劲力不同,这根源于本体化的拳理不同。虽然武术家孙禄堂曾讲拳理“理唯一贯”,但同时指出“形意拳之诚一,八卦掌之万法归一,太极拳之抱元守一”的多元化统一,具体而言形意拳是习五行及动物活动性理,八卦掌是习“八卦之象”体“八卦之理”,太极拳是“道法自然”取一气流行之理等。拳理是武术的根本与灵魂,拳法是其具体操作原则与方法,不明理易误入歧途。由拳谚“明理不知法,一句空头话”可知,习武不依法很难上等次,但一味追求法又会见枝不见林而舍本逐末,明确了武术认知“理精法密”的宏观性抽象规定。就具体操作而言,“拳术之为用,气与势而已,势虽不类,而气归于一”,武术的势是招式和劲路变化应对的“可能性走向”,本质是合于理与法的本体化之气,“闻之,与人交手,先有夺人之气”。“气归于一”的劲之发挥要借“势”的催动与渲染,动势变化,静势含机,武术重势不重招才会有生命与生机的意向表达。拳种不同,势之意向不同,如传统拳师总结“太极如摸鱼、形意如捉虾、八卦如推磨”正是不同拳种的“势”。如此理、法、势统一于武术家孙禄堂所谓的八卦掌如弹簧球、太极拳如皮球、形意拳如钢球的劲力发挥。武术不同个性的拳种,共同构建出整体武术共同体,使差异化拳种本来不突出的个性突显出来。由上可知,理、法、势能使拳种得到区别认知,又是武术的抽象规定。近代以来,武术操化企图以武术整体替代拳种个体,“日益沦为技巧的卖弄和纯身体的游戏,只剩下所谓的名称和壳体”表面繁荣,反证了不以理、法、势传承武术就面临的危险。

一般武技只有用,武术有体有用也有修,体、用、修以体系化的全同关系进行了武术与其他武技的区隔。武术“击必中,中必摧”,从“国家大事,在祀与戎”,到商运保镖,到抗日救国,再到日常防身自卫等无不用鲜活的事实证实武术之用。武术之用主要取决于拳种整体性的劲力发力,关于此,有学者辩驳“不学拳种的技击就不是武术了吗”或“军事武术没有拳种劲力不是实力也很强吗”,这是对拳种的偏面理解,即使没有经过拳种练习,经常较技身体也会产生相应的劲力感觉,如形意拳师李仲轩讲,流氓混混打架斗殴多了也会积累身体劲力的某些经验,武术练到最后,不是拳脚,而是拳谱里的东西了,实际是对劲力阴阳、刚柔等的体知。曾有镖师见闻的武术家蔡龙云先生论断武术自始至终都是击与舞两条腿走路的,能“击”主要是以拳种劲力的理法势为依据的,能舞既是武术的传播形式,又是武术传承的进阶与步骤,是武术之体。从初级阶段的多元化传承而论,日常普及与健身性的武术操等,虽劲力内涵非常欠缺,但形式上是对武术劲力的模仿,为进一步培养武术兴趣或终身武术打下良好基础;对于中级阶段武术拓展与普及而言,如冷兵器时代的实战武术如果不是当今套路、竞技等的转型会严重危及武术的发展规模与可持续传承。再如继承拓新的格斗类散打项目,虽散打之用非武术劲力之用的全部,但从对抗技击、灵敏素质等核心要素上讲散打仍不脱离武术之用的范畴,民族情结使散打设立之初就是为完善武术的传承,这一点无可厚非;从高级阶段武术的继承与自觉而言,拳种各种功法的习练与省思才是真正的武术之体,形意拳名师尚云祥认为武术有演、练、打三种习法,其中练就包括各种功法的习练,积累武术拳种理与法的身体操作性知识。如果武术只有浅层的体与用,将会沦为体育之“术”,也与其他武技不会形成实质性的区隔,武术传承的最终逻辑是修,无论是体还是用,都是以“感”为逻辑的身体实践,统一升华为武术的术我合一、人我合一、身心合一的修,更加升华了武术之体,武术不是以身体为工具或载体进行传承,武术就是精神的身体表达,这是靠先天的感知力与后天努力结合的知行合一功夫修行,也是武术传承国家化的价值观与话语体系,与以实证进行力量表征的其他武技与体育有了明显的区分。内化的价值观与外化的话语体系是文化自信的核心与前提,武术正是以知行合一的功夫修行及身体感知的价值观与话语体系自证身体文化的上位概念。

3.3武术概念的生命理想寄托

人类对生命理想的追求属于哲学范畴,李大钊曾说“哲学,笼统地说,就是论理想的东西”。武术作为中国人身体化的生活方式,是中国人的身体哲学,简单来讲,就是中国人身体化的生存之道。这种生存之道以拳种的理、法、势进行体、用、修的生命实践,隐喻了武术概念的主体自我性及以及认同以我为前提的主观能动性。否则,则会出现武术概念思维与武术现实存在的矛盾,这与武术概念定义中把武术作为一种使人成为某种人的“知识”相关,如有学者认为武术是技术体系,这就使得武术成为与主体认同无关的自在事物,这样的武术成为符合科学规律的自然规律知识,习练武术的人可以做到旋转360度,但并不能完全实现理想中自强不息的主体性民族精神。这样的武术只能使习武者成为某类人,而不是全面发展的主观能动的人。以我为前提的武术认知,使人能想象到通过武术可以使人成为更好的自我,是实践武术并能在武术实践中发展自身的思维与现实的武术认知。

武术概念是思维中对作为一种存在的武术进行抽象,不应只是武术思维与存在规律层面的统一,还应反思思维与存在的关系,使作为前提的自我理解与元点的身体根据得以规定,才能形成新时代的武术认知。将武术概念定义为通过拳种理、法、势的体、用、修实践,而进行生命体验认知的身体文化,使武术成为一种人认识与把握世界的思维中的自为的存在,体现了武术的应有之义。思维与存在的关系视角进行的武术定义以人的实践为中介,不但实现了人与武术的主客对立统一,而且通过身体的正名寻求人自身的解放,如马克思所言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武术不只是人类创造的工具,而是人自己的存在方式。体知的实践转向,表征了武术作为人存在方式的认识变革,不是测量式的外在评价,而是实践式的体悟理解,以理解为前提的武术实践是意义世界的产生基础,也是武术进行生命理想追求的教化依据。也正是由此,才构成武术传承主要形式即学校武术存在的学理依据。

4结语

武术概念是武术实践的行动指南,思维与存在关系视角下的武术新认知以身体文化作为上位概念,以理-法-势作为知识体系、体-用-修作为逻辑范畴、生命认知作为价值与审美,不但实现了武术体知的身体正名,而且通过理-法-势的知识体系实现了武术拳种的抽象规定与辩证区隔,尤其关键的是隐喻了武术对人未完成存在的生命优化教化期待,有别于认识论的科学还原而以本体论的身体还原贡献给人类一份独特操作性知识的生命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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