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写《封神榜》（长篇节选）

编者按

近些年，随着传统文化热，古典今译在出版界、读者圈掀起一股不大不小的热潮，出现了多部如《浮生六记》《人间词话》《给孩子的西游记》的畅销读本。其中孙智正根据《西游记》翻写的《给孩子的西游记》，厚厚的四本，令许多孩子“拿起来就放不下，在一两天内看完”。

孙智正又开始翻写《封神榜》。《封神榜》适合全龄阅读，即将在年内出版，我们在这里选登一些章节，让读者先睹为快。

孙智正的翻写保留了原著百分之九十九的情节，但只有原著一半字数，删除了一些可能累赘的大道理、重复的诗词、不恰当的描写等。他只是略微改变了一点原著的声气，文字简白流畅，通过去除“字障”，让文本更加“雅驯”起来。孙智正的翻写，是相对年轻的作者从“先锋写作”回归传统的有益尝试，向传统取经、吸收精华，让中华优秀传统经典在当下语境里焕发新生的光芒。

卷一 纣王和妲己

一、女娲

1.进香

据说，几千年前，商朝皇帝帝乙，有三个儿子：老大微子启、老二微子衍、老三寿王。

一天，帝乙带着众人赏牡丹，突然亭子塌了。老三寿王一手托住屋梁，一手把断折的柱子换了。

本来，帝乙想叫老大做太子的，看老三托梁换柱，天生神力，就立他做太子。

帝乙去世之后，寿王做了皇帝，就是商纣王。一天，纣王上朝，说：有事说事，没事散了。

宰相商容启奏：明天三月十五日，女娲娘娘生日，请陛下去女娲宫上香。

纣王：这女娲谁啊，要我这么尊贵的人去降香？

商容：女娲娘娘是上帝的神女，很早的时候天破了个大洞，银河倒挂了下来，地上发大水，多亏了女娲采了五色石，把青天的漏洞补好了，人们都很感谢她，年年祭祀这位福神。

纣王：那行，我去看看。

2.情诗

第二天，纣王带着文武众臣，去女娲宫进香。

纣王香还没上，看见这女娲娘娘的神像，塑造得太美了，不由得动心了：我是天子，三宫六院没一个这么漂亮的。就叫左右拿笔墨来，在墙上写了一首诗：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大概意思是，女娲的塑像真是太好看了，如果它能动的话，真想拿回皇宫里让它伺候我。

商容一看吓坏了：女娲是神仙啊！陛下写这样的诗，是亵渎神灵！人们看见了会怎么说？快拿水来洗掉，洗掉！

纣王说：我看女娲长得这么好看，写诗赞美，这有什么！你不用多说了，别人看到了也只会说我很有品位、真性情。

文武百官都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纣王回到宫里，中宫姜后、西宫黄妃、馨庆宫杨妃前来拜见。纣王一看，真的都被女娲娘娘比下去了。

3.召妖

再说女娲娘娘，当时到火云宫见伏羲、炎帝和轩辕三位神圣去了，现在坐着青鸾回来，坐在宝殿上等玉女金童朝拜完毕，一抬头，看见墙壁上纣王题的诗句，很气，骂：这小子不怕神仙，写诗亵渎我，太可恶了！他祖先成汤打败了夏桀，把夏朝的天下换成了他们商朝的天下，到今天六百多年了，我看也就够了！不报复报复他，人们还以为我不灵了呢！遂叫彩云童子去后面把金葫芦拿来，放在台阶下面，揭开葫芦盖，用手一指，葫芦里顿时冲出一道白光，椽子那么粗、四五丈高。白光上面悬着一面旗，冒着五彩的光芒。不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就刮起了阴风、吹来了黑雾，到处都是乌云，天下的妖精都到了。

女娲娘娘叫彩云童子，让它们都散了吧。妖精们嘟囔着都散了。只留下轩辕坟中的三个妖精。一个是千年狐狸精，一个是九头雉鸡精，一个是玉石琵琶精，她们拜倒在台阶下面：娘娘圣寿无疆！

娘娘说：听我密令！商朝气数已尽，你们变成美女，去引诱皇帝，让他无心朝政。不过你们不要危害老百姓。事成之后，保你们修成正果。

三个妖精听了，磕头谢恩，化作清风飞走了。

4.选美

那边纣王自从进香之后，犯了相思病，天天想着女娲，茶饭不思、冷热不知，看到三宫六院，觉得她们就像烂泥塑的、朽木雕的，没有活气。

这一天就把大臣费仲叫来，跟他说：我那天不是去进香了吗，那女娲长得太好看了，回来之后觉得三宫六院都没法看了，这怎么办？

费仲说：这好办啊陛下，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天下的美女还不都是陛下的？陛下明天发一道圣旨，叫四路诸侯，每一镇选一百名美女送到宫里来，找个比女娲还漂亮的！

纣王拍手大笑：好办法好办法。

第二天早朝，纣王就对当驾官说：传我旨意，叫四镇诸侯，每一镇选一百个美女上来，不管出身富贵还是贫贱，只要好看就行。

纣王刚刚说完，只见商容出来说：启奏陛下，陛下后宫已有美女不下千人，现在又要选四百个美女上来，人们恐怕会有意见。臣听说，“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现在天下旱灾水灾不断，陛下还有心思选美，臣认为不应该啊。以前尧舜这些明君，可不是这样的，他们以仁德教化天下，所以吉星高照，甘露下降，凤凰飞到家里来，田野里长出仙草，行路人互相让路，狗不乱叫，白天晴朗夜里下雨，稻子都长出双穗。这就是明君有道德，天下兴隆的迹象。今天陛下如果沉溺酒色，天天打猎，这是没道德要败亡的迹象啊。老臣陪侍三朝君王，实在不想看到陛下这样。如今反了的北海七十二路诸侯袁福通，太师正在征讨，这个时候应该以此事为重，怎么反倒去做选美这种不稳重的事情呢。

纣王听了皱着眉，想了很久：您说得对，不选美了不选美了。

……

三、狐狸变妲己

1.女兒

全忠回到城里，苏护对他说：我儿，留在这里镇守冀州，我送你妹妹去朝歌，马上回来。

又进内和夫人一说。夫人放声大哭：我的女儿啊，她哪里知道怎么伺候君王。苏护安慰：这也没办法，慢慢会知道的，我们女儿又不傻。两人伤感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苏护点三千人马、五百家将护送，命令妲己梳洗启程。

妲己泪如雨下，拜别母亲、长兄。左右侍女苦劝，夫人才哭着回府。全忠送了十里才回。

2.天子贵人

苏护保护妲己前行，一路朝行暮宿，饥餐渴饮，走了多日，到了恩州。

恩州驿驿丞上来迎接。苏护：驿丞收拾厅堂，安置贵人。

驿丞歉意地说：这个驿站三年前出了个妖精，过往的老爷都不住里面，请贵人委屈一下，在行营休息，更安全些。老爷觉得呢？

苏护大喝道：天子贵人，怕什么妖魅！就住驿站里，快去打扫！

驿丞见劝不住，连忙叫众人注香洒扫，准备被褥，很快收拾停当。

3.千年妖精

苏护把妲己安置在后面内室里，五十名侍女陪著，三千人马在驿站外边围着，五百家将在馆驿门口守着。自己在厅里坐着，点上蜡烛，暗想：刚才驿丞说闹妖精，这里是皇帝使者、高官往来休息的地方，附近也很热闹，怎么会有妖精！不过还是小心点好，不可不防。

苏护把一根豹尾鞭，放在书案旁边，灯剔亮些，开始看兵书。一直看到恩州城中戌鼓初敲，已是一更，苏护放心不下，手提铁鞭，轻手轻脚走到后堂，四处看了一遍，见侍女和小姐静静地睡着，才放心。又回到厅里看兵书，不知不觉到了二更，眼看就要到三更，忽然一阵风响，飕地一下，把灯吹暗了又亮了起来。

苏护被这阵怪风，吹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正疑惑，突然听到后厅侍女喊：妖精！妖精！苏护急忙抢入后厅，右手拿鞭，左手拿灯。忽然又是嗖的一声风来，把灯吹灭。苏护急忙转身回大厅，急叫：家将拿灯火来！等到家将拿灯来，再进后厅，只见众侍女慌慌张张，手足无措地站着。苏护一步赶到妲己床前，用手揭起床帐：我的孩子，刚才妖风四起，你要不要紧？

妲己：刚才在梦中听到侍女叫妖精来了，我醒来看见灯光，原来爹爹来了，没有看见什么妖精。

苏护说：老天保佑，这也是因为你现在是天子贵人，妖精不敢近身，还好还好。

安慰女儿睡下，自己四处巡视，一夜没睡。苏护不知这个答话的，已经是千年狐狸，刚才灭灯再叫家将取灯，过了多少时间！妲己的魂魄，已被狐狸吸去，狐狸借妲己的身体化作人形。这只千年狐狸精正是女娲娘娘派来的三只妖精之一，专门来迷惑纣王，断送他的江山的。

4.天子之法

苏护醒了一夜，万幸没惊着贵人，也是祖宗保佑。

熬到天明，离开恩州驿，晓行夜宿，走了很多天，渡过黄河，来到朝歌。苏护在城外安下营寨，派人先去见武成王黄飞虎。飞虎见了苏护进女赎罪的文书，连忙派龙环出城，叫苏护把人马留在城外，带女儿进城。

费仲、尤浑听说苏护来了，还没送来礼物，恨恨地说：这老小子不上道啊，看不起我们，太可恶了！

就去龙德殿见纣王：苏护已经带女儿来了。

纣王大怒：这老匹夫，上次我就想杀他了，爱卿们把我劝住了。这老贼又在午门学我写诗，看着是想造反！明天早朝，带他来见我，我饶不了他！

费仲乘机说：天子之法，不是为了天子一人设立的，是为了天下人。如果不杀掉违法的贼子，那就是无法无天，天下人都不会同意。

纣王：你说得对，明天你看我的！

第二天，天子登殿，钟鼓齐鸣，文武侍立。

纣王说：有事说事，没事散了。

午门官启奏：冀州侯午门候旨，进女请罪。

一会儿苏护穿着犯官的衣服进来了，俯伏在丹墀之下：犯臣苏护死罪！

纣王：对啊对啊！你就是死罪！推出午门斩了、斩了！

刚说完，首相商容出班说：苏护反商，理应正法。但之前他不愿意进献女儿，现在他把女儿献来了，陛下怎么还怪罪他呢。请陛下可怜可怜他，饶了他吧。

纣王皱着眉不说话。

费仲出班说：苏护已经带着女儿来了，看看长得怎么样，如果一般，连女儿都斩了。这是苏护罪有应得，也让天下人看到天子之法不是闹着玩的。

纣王：有道理有道理。

立刻命随侍官宣妲己朝见。妲己进午门，过九龙桥，到九间殿滴水檐前，进礼下拜 。

纣王一看，我的天哪，比女娲娘娘还漂亮。妲己说：犯臣女妲己，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哎呀，声音还这么好听。纣王顿时魂游天外，不知如何是好。当时就站了起来，走到御案边连声说“平身平身”，恨不得下手去扶。命左右宫妃：挽苏娘娘进寿仙宫，等着我回来！忙叫当驾官传旨：赦苏护满门无罪，加封国戚，每月俸米二千石。显庆殿摆宴三天，首相和百官庆贺！说完转身就走了。

苏护谢恩。文武百官见天子这么爱色，不高兴的有，嫉妒的也有，百感交集，无奈都到显庆殿陪宴。

不说苏护荣归。就说纣王自从有了妲己之后，在寿仙宫天天宴饮、夜夜欢娱。光阴瞬息，岁月如流，转眼已经三个月没上朝了，奏本堆积如山。

……

十、姜子牙下山

1.下山

前面说到，昆仑山玉虚宫掌阐教道法元始天尊，因为门下十二弟子犯了杀戒，闭宫不再教授道德。又因为昊天上帝叫仙首十二称臣，因此阐教、截教、人道三教并谈，编成三百六十五位成神；分为八部，上四部雷、火、瘟、斗，下四部群星列宿、三山五岳、步雨兴云、善恶之神。此时成汤合灭、周室当兴，这姜子牙要当将相，不是偶然，都是天数。

这天，元始天尊坐八宝云光座上，命白鹤童子：请你师叔姜尚过来。

白鹤童子到桃园请姜子牙。

子牙急忙赶到宝殿座前行礼：弟子姜尚拜见。

元始天尊：你到昆仑几年了？

子牙：弟子三十二岁上山，到今天已经虚度七十二岁了。

宋异人说：弟妹说的也是。不过何必做这个生意？我家粮仓里麦子多得生芽，可叫后生磨些面，弟弟挑去卖，也强过卖笊篱。

子牙就收拾了箩担，几个后生支起磨，磨了一担面粉。

第二天子牙挑着，又进朝歌卖面，一路肩膀疼得龇牙咧嘴：这面粉这么生重！

子牙挑着面粉，四门都走遍了，也卖不了一斤。

这时肚子又饿，担子又重，肩头又痛。子牙歇下了担，靠着城脚坐一坐，休息休息。想起自己时运不好，不由得叹气，作诗一首排遣胸怀：

四入昆仑访道去，岂知缘浅不能全。

红尘黯黯难睁眼，浮世纷纷怎脱肩？

借得一枝栖止处，金枷玉锁又来缠。

何时得遂平生志，静坐溪头学老禅。

姜子牙吟完诗，心里觉得好受点了，起来挑着担子要走，就听见一个人叫“卖面的站着”。子牙心说：哎呀你看，写诗有用。

歇下担子等买面的走近。子牙问：要多少？

那人：买一文钱的。

子牙心想：你这厮，就买这么一点，我等你半天。又不好不卖，只得低头撮面。子牙挑担没经验，把扁担抛在一边，绳子就撒在地上。

这段时间反了东南四百诸侯，武成王日日操练人马。这时放散营炮响，惊了一匹马，溜缰乱跑。

子牙弯着腰正在撮面，听到买面的大叫：卖面的，马来了！

子牙急忙抬头时，马已到跟前了。担上绳子撒在地下，马来得快，绳子套在马蹄子上，把一箩面拖了五六丈远。面粉泼在地上，又被一阵狂风，吹了个干干净净。

子牙急忙抢面时，迎风一吹，全身上下都糊了面粉，但也能刮下不少来。买面的见这副场面，“这面买不成了”，笑嘻嘻地走了。

子牙恨得牙痒痒，挑着空担回家。

马氏一看担空着，喜上眉梢：哎呀，这朝歌城里的人吃面呀。

子牙把空担扔到马氏面前，气恨地叫：就你多事，做什么生意，卖什么笊篱，卖什么面！

马氏一看苗头不对，忍着气问：面呢？

子牙一说，马氏劈脸啐了子牙一口：你自己没用，还有脸来骂我！真是酒囊饭袋衣架子！

子牙暴怒：你竟敢辱骂丈夫！

两人扯辫子、揪胡子，扭打在一起。宋异人听到动静，同妻子孙氏来劝：大家年纪不小了，不要伤了身体。到底因为什么？

子牙把去城里卖面的事说了一遍。宋异人大笑：一担面值几个钱，值得你两夫妻打架？我在朝歌城有三五十家饭店，都是我开的。你每家店开一天，做轮转生意，好不好？

子牙：多谢哥哥，弟弟实在惭愧。

马氏笑了：谢谢伯伯！

宋异人说：做人要看运道，春天一到花就会开。弟弟、弟妹不要着急。

子牙：谢谢哥哥抬举。

异人就把南门张家饭店，给子牙开张。

朝歌南门近教场，大路交叉，人来人往很热闹，是开饭店的第一个好地方。

这天厨师宰了好些猪羊，蒸了点心，收拾了不少酒菜。子牙掌柜坐在里面，等着顾客上门。

真是奇了怪了，平时生意很好，子牙一坐在这里，从早晨到中午，鬼也不上门。到了下午，又下起了倾盆大雨，黄飞虎没有操演士兵，更没人来吃饭。天气炎热，猪羊肴馔，被这阵暑气一蒸，顿时就要馊了，连酒也要酸了。

子牙坐在柜台里，自己也觉得没趣，叫众伙计：你们把这些都吃了吧，再过一会儿就可惜了！

伙计让子牙：您也吃点儿您也吃点儿。

子牙摇摇手没心情，坐在柜台里叹了口气，又作了首诗：

皇天生我出尘寰，虚度风光困世间。

鹏翅有时腾万里，也须飞过九重山。

作完诗，子牙就回宋家庄了。

异人问：贤弟，今日生意如何？

子牙叹气：对不起哥哥！今天一个顾客都没有，做好的酒菜都臭了，贴了不少本钱。

异人笑：弟弟不要烦恼，你发财的时候还没到。哥哥再帮你想办法。

异人怕子牙着急，第二天就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叫一帮后生跟着，和子牙去贩牛马猪羊，“难道活东西还会臭了？”

子牙就去做这个活生意，过了几天，他从外地买了很多猪羊，赶到朝歌来卖。

这时因为旱涝不均，朝歌半年不曾下雨。天子百姓祈禱上天，禁止饮酒、屠杀牲畜。各门都贴了告示。

子牙不知道，把牛马猪羊往城里赶，被看城门役叫声：违禁犯法，抓了！

子牙听见，转身跑了。牛马牲口，都被没收了。

子牙空手归来。异人见子牙慌慌张张地回来，急问：弟弟，怎么了？

子牙长吁短叹：哥哥，我做不了生意！件件生意都黄了。这次你叫我去贩猪羊，我没有打点官家，不知道天子祈雨，禁止屠沽，我赶着猪羊牛马入城，都被没收了，我也差点被抓！

宋异人笑：几两银子而已，不用挂在心上。弟弟，我陪你散散心，我们到后花园喝酒去。

4.降妖

两人到了后园。子牙见后园十分开敞，就说：哥哥，这么一大块空地，怎么不造楼呢？

异人：不瞒弟弟，怎么不造，前前后后造了七八次，每次造起来就烧了，不敢造了。

子牙：哥哥，弟弟报答你，你就只管造楼，等上梁那天，你去接待工匠，我在这里替你压压邪气！

异人：对啊，弟弟上过山、修过仙。信了子牙，选日子破土动工。

这天楼造好了，异人在前堂招待匠人，子牙一个人守在后园。不一时狂风大作、怪火飞腾，火光里有几个妖魅，脸上赤白黑青黄，五色俱全，巨口獠牙、狰狞怪异。

子牙连忙披散了头发，用手一指，把剑一挥，喝声：孽畜不落，更待何时！再把手一放，空中顿时一阵雷鸣。

吓得火光里的五个妖物连忙跪倒：上仙饶命，小畜不知上仙驾临，上仙饶命！

子牙喝道：孽畜！你们放火烧毁楼房，有个七八次了，这是我老哥哥的房子，罪该万死！

说完，提剑就要斩杀。

众怪哀求：上仙！道心无处不慈悲！小畜得道多年，可怜我等多年功行，一死就要付诸流水了。上仙，可怜可怜我们吧！

拜伏在地，苦苦哀求。

子牙见它们这样，想起自己求道也不容易，叹了口气说：你们既然想活，就不要在这里危害人们。五畜受我符命，前往西岐山，听候派遣。以后有功之日，自然得到正果。

五妖不住叩头，往西岐山去了。

这头异人在前堂待客，马氏同孙氏偷偷到后花园来看，看到子牙披头散发，拿着一把剑自言自语。

马氏对孙氏说：大娘！你看看，你听听，疯了疯了，自己说鬼话呢！这样人一生都不会有长进，将来怎么会有升腾的日子！

马氏气起来，冲到子牙面前：你在这里和谁讲话？！

子牙撇撇嘴：你不懂，刚才在压妖，教育妖怪呢。

马氏：哎唷，了不起呀，给妖精当老师！自己说鬼话呢，压什么妖？！

子牙：说了你也不懂。我识风水、懂阴阳。

马氏正要接着骂，心里一动，问：会算命吗？

子牙：命理最精了，就是少个地方，能让我开命馆。

正说着，宋异人来了：弟弟，刚才雷响，你看到些什么了吗？

子牙：来了五个妖怪，被我打发了！雷是我发的。

把刚才收妖的事说了一遍。

异人赞叹：弟弟会这样的道术！不枉修行一番了。

子牙笑着说：哪里哪里。

孙氏就接话：叔叔还会算命，缺个地方。我们家哪里还有房子吗，给叔叔开一间命馆好了。

异人说：哦，要多少房子？朝歌南门最热闹了，叫后生收拾一间，给你去开命馆，这个容易。

叫人去收拾。不几日弄齐整了，贴上几副对子。左边是“只言玄妙一团理”，右边是“不说寻常半句虚”。里边又有一副：一张铁口，识破人间凶与吉；两只怪眼，善观世上败和兴。上席又一副：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子牙选个吉日开张，光阴弹指，四五个月过去，一个算命的都没上门。

5.算命

这天，子牙正趴着睡觉，突然桌子被人拍得腾地跳了一下。子牙惊醒，眼前戳着一个人，身长丈五，眼露凶光，正瞪着他。

子牙吃惊，定定心神，问：您起课还是相命？

那人：你贵姓？

子牙：在下姓姜名尚字子牙，别号飞熊。

那人：我叫刘乾，砍柴的。我问你，你这写着“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什么意思？

子牙：袖里乾坤大，就是包罗万象，知道过去未来；壶中日月长，是说能长生不老。

刘乾：你既然这么吹牛，知道过去未来，那你的课肯定是极准的了。你给我起一课，准了，我给你二十文钱；不准，我给你二十个拳头，以后你也别在这里开馆了。

子牙暗想：几个月没生意，一有生意又来了个刺头。说：你拿一张帖子。

刘乾拿了一个卦帖儿给子牙。

子牙看了：这个卦吧，要你照我说的做，才准。

刘乾：就照你说的做。

子牙：认字吧？我在这个帖儿上写四句话，照着去做。

刘乾接过帖，一看上面写着：一直往南走，柳荫一老头。铜钱一百二十文，四个点心一壶酒。

刘乾摇头：你这个卦不准，我卖柴卖二十年了，哪个给点心吃，还给酒喝？你的课不准。

子牙：你先别在这里说了，你去试试看，看准不准。

刘乾出来，挑着柴一直往南走。果然柳树下面站着一个老头，朝他招手：买柴、买柴。

刘乾心里一惊：好课！把柴挑过去，老人问：多少钱？刘乾眼珠一转，说：一百文。故意少要了二十文。

老人看了看，连声说：好柴，干干的，捆又大，才卖一百文。我要了，你替我拿进来。

刘乾挑柴进门，柴里落下枯草叶子。刘乾爱干净，拿门角落放着的扫帚扫了个干干净净。老人拿钱出来，看到地上很干净，感叹：难得难得，今天小厮勤力。

刘乾：我扫的。

老人吃惊：哎呀，你扫的。老哥！今天我儿子完婚，遇着你这好人，又卖的好柴，你先等等。

说完，往里边去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孩子，捧著四个点心一壶酒一个碗：员外给你吃的。

刘乾惊叹：这，这姜先生真是神仙啊！

小孩问：神仙，哪里有神仙？

刘乾没搭理，把壶里的酒筛在碗里，咕嘟咕嘟喝了。老人拿着两封钱出来，先递一百文给刘乾：这是你的柴钱。又把二十文递给刘乾：今天是我儿子的喜日，这些给你做喜钱，买酒喝。

刘乾惊叫：这朝歌城出神仙了！

老人问：神仙，哪里有神仙？！

刘乾没理，抄起扁担，飞奔回姜子牙命馆。

子牙问：卦准不准？

刘乾大叫：姜先生真是神仙啊，好准的课！朝歌城里有了你，大家有福了！

子牙微笑：课既然准了，钱呢？

刘乾摇头：二十文，其实太少了。

嘴里只管念，就不拿钱出来。子牙说：课不准，你说要给我二十个拳头；课既然准了，怎么二十文钱就拿不出来？

刘乾叫：就是把一百二十文都送你，也不多！姜先生不要急，等等。

刘乾站到檐前，见南门那边来了一个人，公差打扮，行走如飞。

刘乾赶上去一把扯住那人。

公差生气：你扯我干什么？！

刘乾笑嘻嘻地说：扯你算个命。

公差：我有紧急公文，要赶路，我不算命。

刘乾劝：这位先生算命，准得要命，你就行行好，照顾他一命。我也是好心。

公差：你真是好笑。我这条命，不算命，也由我不由天。

说完就要走。刘乾怒叫：你算不算！

公差也急了：我不算！

刘乾叫：你不算，我拉着你跳河，给你垫背。

一把拽住那人，就往河里跑。

旁边看热闹的就劝公差：这位朋友，看这位大哥这么犟驴，你就算个命吧，耽误不了多久的。

公差无奈：我没什么事，怎么算命？

刘乾：算不准，我替你出钱；算准了，你还要买酒请我。

公差知道碰到了无赖，心想“以后收拾你”，当下没办法，只得进子牙命馆来算命。等不得算八字，看个卦吧，扯下一个帖儿来给子牙。

子牙：此卦算什么？

公差：催钱粮。

子牙：卦帖批给你去检验。此卦逢于艮，钱粮不必问。等候你多时，一百零三锭。

公差接了卦帖问：先生一课几个钱？

刘乾接话：这课与众不同，五钱一课。

公差恨恨地说：你又不是先生，你怎么定价？

刘乾：不准包回换，五钱一课，还是便宜了你。

公差肉疼，又着急公事，只得付了五钱银子，走了。

刘乾辞谢子牙。子牙：谢谢兄台照顾。

一帮闲人在子牙命馆门口等着，看那催钱粮的公差还回来不。过了一个时辰，那人押钱粮到子牙命馆门前，叫：姜先生真是神仙出世！果然是一百零三锭，五钱一课，不亏不亏！

这下姜子牙名声就传开了，轰动了朝歌军民，大家都来算命看课。五钱一命，子牙收得起这银子。马氏高兴坏了，宋异人也高兴，总算给兄弟找到合适的生意了。

6.烧妖

不觉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半年以后，朝歌城内外的人，都来推算。

这南门外轩辕坟中，有一只玉石琵琶精，就是女娲派来的三只妖精里的一只，去朝歌城里看妲己，肚子饿了就在夜里吃宫女，御花园太湖石下，尸骨堆积。这天琵琶精看完妲己，出宫要回巢穴，驾着妖光经过南门，听到下面吵吵嚷嚷，很热闹。

琵琶精拨开妖光一看，原来是大家都围着姜子牙在算命。妖精调皮地一笑：我也让他算算命，看他怎么说。

就下到地上，变成一个妇人，身上穿着重孝，扭捏着腰肢：大家请让一让，我要算命呀。

大家看她穿着孝服，都让开了。

子牙正算命，见这个妇人来得蹊跷，定睛一看，认出是个妖精。

琵琶精到了里面坐下，朝着子牙笑。子牙：借小娘子右手一看。

琵琶精拿眼瞄子牙：先生算命，也会看手相？

子牙点头：先看相，后算命。

琵琶精暗笑，娇滴滴地把右手递给子牙。子牙一把扣住寸关尺脉门，运丹田中先天元气，火眼金睛，盯住妖精。

琵琶精暗暗吃惊，叫：先生不算命不看相，抓着我的手不放，是要干吗？大家看看、大家看看，快放手！

周围围着的人都说：你这老先生，头发都白了，怎么干这样的事，快放手！这是天子脚下，不得胡闹！

子牙：各位，这个不是女人，是妖精！

周围的人叫：这明明是女人，哪里是妖精！中间也有几个暗笑：是妖精，是妖精。

子牙急了，拿起一块紫石砚台，照着琵琶精的头顶就来了一下。顿时鲜血直流、脑浆迸出。

众人大吃一惊，大叫：算命的打死人了！算命的打死人了！

也是巧。亚相比干乘马经过，问左右怎么这么吵。

众人一齐出来告狀：丞相，这里有个算命的叫姜尚，刚才有个女子来算命，他瞧女子长得好看，就想占便宜，女子贞洁，誓死不从，姜尚顿时恶向胆边生，当着我们的面，拿石砚打死了这个贞洁的女子！

比干听了大怒：还有这样的事情，太残暴太荒唐了！

叫左右，快抓起来！子牙一手仍旧扣着妖精的脉门，把妖精拖到比干马前。比干喝道：看你头发都白了，这么大白天的，当着大家的面，干什么事！

子牙：老爷，我从小用功，知书达理，哪里敢违法。这个不是女人，是妖精呀。最近我看宫中妖气弥漫，天下大乱，我感激这方水土对我的养育之恩，所以除妖灭怪、荡魔驱邪，希望天下早日太平。

旁边众人齐喊：老爷！这个江湖术士，之前我们还觉得他算命准呢，谁知他是这么残暴的好色之徒。我们都看见的，明明是他想侮辱这个女子，女子不从，他就当场打死！

子牙：老爷，我是怕妖精跑了，才当场打死。

比干见人多说不清楚，又见子牙拿住女子的手不放，就问：姜尚，就按你说的，那妖精已经死了，怎么还不放手，你还不舍得？！

子牙回答：死的只是躯壳，我一松手，妖精就逃走了。

比干听了，吩咐众人：这里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等我启奏圣明的天子，马上就会明白。

众人生怕子牙跑了，围着跟来。子牙拖着妖精到午门。

比干到摘星楼，纣王宣见：我没什么旨意要下达，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比干把事情说了一遍。

妲己在后面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出来见纣王：陛下，亚相说的真假难辨。主上可传旨，把那术士连同女尸，拖到摘星楼下，我亲自去看一看。

纣王：爱妻说得对，爱妻辛苦了！

子牙拖着妖精到摘星楼前。

纣王站九曲雕栏上，问：底下跪着的是什么人啊？

子牙：小民姓姜名尚，东海许州人氏。从小寻访名师，学过阴阳，能认出妖魅。小民在南门那儿开了一间命官，卖卜度日。今天有一只调皮的妖精也来算命，想要戏弄小民，被小民看穿，当场击杀。小民除妖，一是为国为民，二是为了证明，师父传我的是真本事，再也没有别的意思。

纣王摇摇头：我看这个女的，是人样子啊，不是妖精。

子牙：陛下，要想妖精现形，也不难，用火烧一烧，就现原形了。

纣王搓搓手，叫：快点搬运柴火！

柴火搬来。子牙把妖精放在顶上，解开妖精的衣服，前心用符、后心用印，镇住原形。这就放起火来。顿时浓烟黑雾、赤火红霞，焰头如金蛇红马乱窜乱奔，足足用火烧炼了半个时辰，浑身上下，也没有烧枯哪里。

纣王都看困了，打着哈欠问比干：怎么烧了这么久，也不焦啊，要不炮烙试试？看来真是妖怪了。

比干说：是的，没想到姜尚真是个奇人。就是我们还是不知道，这个妖精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去问问姜尚。

下楼来问：你不是说火一烧就现原形吗？

子牙答：不是用这个凡火。

当下就用三昧神火烧。这三昧神火用精、气、神炼成，从眼、鼻、口中喷出来，不同凡火。这个琵琶精就经不起了，在火光中惨叫着爬起来，嘶叫：姜子牙！我和你无冤无仇，怎么用真火烧我！

纣王听见火里有人说话，吓得目瞪口呆。

子牙：陛下，请进楼避避，要打雷了。

比干忙上楼，虚扶着纣王进楼。

只见子牙双手齐放，顿时霹雳交加，一声响亮，火灭烟消，现出一面玉石琵琶。

左右报知纣王。纣王跟妲己说：妖精现出真形了，是一把玉石琵琶。

妲己听了，心如刀绞、意似油煎，暗暗心伤：妹妹呀，你来看过我，直接回坟里就好了，淘什么气算什么命呀。今天死在恶人手里，将来我一定杀了姜尚，给你报仇！

一边只得勉强笑道：陛下，叫左右把玉石琵琶拿上来，等我上了丝弦，日夜给陛下弹奏取乐。还有，这个姜尚是个人才，陛下何不封他做官，留在朝中。

纣王连连点头：爱妻说得对。吩咐左右：留下玉石琵琶。姜尚官拜下大夫，特授司天监职，随朝待用。

子牙谢恩，冠带回到宋家庄。大家一看，都来贺喜。马氏喜极而泣。子牙和亲友们一连喝了好几天酒庆贺，完了进城随朝。

7.虿（音chài）盆

这边妲己把玉石琵琶放在摘星楼上，采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好好养着。这天，纣王在摘星楼和妲己喝酒，酒到半醉，妲己歌舞一番，给纣王助兴。三宫嫔妃、六院宫人，齐齐喝彩。其中有七十余名宫女，不仅不喝彩，眼下还有泪痕。

妲己看见，停住歌舞，问这些宫女怎么回事。奉御官查得，原来都是之前侍奉中宫姜娘娘的。

妲己生气：你们主母谋逆，被陛下赐死，你们心里怀着忿怒，久了必成宫闱的祸祟。

纣王大怒，传旨：拿下楼，都用金瓜打死、打死。

妲己拦住：陛下，金瓜击顶，这个刑罚对宫女来说太粗暴了。不如这样，先把她们打入冷宫，我有办法。

奉御官把宫女送入冷宫。妲己跟纣王说：陛下，我们在摘星楼下挖个坑，方圆二十四丈、深五丈，陛下传旨，都城万民，每一户缴纳四条蛇，都放进这个坑里。把这些罪人衣服剥了，洗干净，送入坑中给这些蛇吃。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刑罚，叫“虿盆”。陛下觉得怎么样呀？

纣王叫：啊呀，爱妻的刑罚前无古人，当真奇妙！

当下传旨，张挂各门。国法森严，万民受累。众民天天到龙德殿交蛇，进出宫中。朝歌没有那么多蛇，居民就都到外县，买蛇交纳。

文书房胶鬲，官居上大夫，这天在文书房里看天下本章，看到众民三两成行、四五一处，手提着筐篮，进出九间大殿，心里奇怪，正要出去打听。武成王黄飞虎、比干、微子、箕子、杨任、杨修都到了。黄飞虎说：末将昨天看操回来，众民都在说天子张挂榜文，每户纳蛇四条，大家都有怨言。列位大夫，大家知道详细情况吧？

比干、箕子连连摇头：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黄飞虎：列位不知道，那執殿官，你过来，你去上心打听，天子用这么些蛇要做什么？怪吓人的。得到实信，快快来报我们，重重有赏。

执殿官领命去了，众官散了。

又过五六天，胶鬲出了文书房，看到执殿官急急忙忙跑来，报：老爷，卑职探知，天子要人们缴纳这么多蛇，是听了妲己的话，在摘星楼下挖了个坑，把蛇都放进坑里，现在要把以前侍奉姜娘娘的七十二个宫女，都推进坑里喂蛇！你听，她们都在哭呢！

胶鬲一听，果然摘星楼那边隐隐传来哭叫声，当下急奔内廷，过龙德殿，进分宫楼，赶到摘星楼下。只见一堆宫女，赤身裸体，被绳子反绑着，就要推下坑去。坑里万蛇蠕动。宫女们吓得连连哭嚎。

胶鬲厉声大叫：陛下！胶鬲有本启奏！

纣王在楼上正要看毒蛇咬食宫女，不耐烦叫胶鬲上楼：我没什么旨意要下达的，你有什么奏章，快说！

胶鬲哭着说：臣不是为了别的事情，宫女们犯了什么罪，陛下要用这样的惨刑！从盘古至今，不曾见过这个刑罚，它叫什么名字？哪一代明君贤王曾经用过？

纣王说：你家娘娘自创的，叫虿盆，怎么样？

胶鬲叫：陛下，陛下不能这样啊。你要多施仁政、少行暴虐啊。人之四肢，莫非皮肉，虽有贵贱之别，但都是躯体啊。陛下叫宫女们入蛇坑，万蛇噬咬，这样的惨状，陛下怎么忍心呢？！何况这些宫女，以前都还日夜伺候过陛下。她们又犯了什么大错，要落得如此下场？！

纣王说：大夫你不要叫女人的美貌骗了，她们可阴险狠毒了，这些宫女就在宫里，出什么事防都防不了。

胶鬲厉声说：陛下，仁德聪明的人，可以作万民的父母。陛下躲在深宫欢娱、荒淫酗酒，宠信奸佞、滥杀大臣。如今宇宙已经呈现崩坏的迹象，到处都是旱灾水灾，诸侯反了四百镇，刀兵四起。这几天臣又见万民交蛇，人人都有怨言，何况买蛇百里之外，人们不得安生。臣听说“民贫则为盗，盗聚则生乱”“大痈既溃，命亦随之”。陛下，现在国家就像生着大病，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爆发，可能一下子就要没命了。所谓“社稷宗庙，非陛下之所有也”，陛下克勤克俭、敬天畏命，才能保得社稷太平、华夷率服。臣等日夜焦心，不忍陛下整日昏头昏脑，听信女人的谗言，做出糊涂昏乱残暴的事情啊！

纣王大怒：好个匹夫，一派胡言，竟敢当面侮辱圣君，诽谤明王，罪不可赦！

叫：剥了这匹夫的衣服，让他先试试虿盆！

左右正要上去捉拿。胶鬲大喝：无道昏君，杀戮谏臣，我不忍见成汤数百年天下，一旦付于他人。我做的就是谏议官，你怎么能因为谏议杀我，我死不瞑目！昏君，你这么凶暴，迟早西伯的预言就会应验！

骂完，从摘星楼上跳下来，撞在地上，顿时脑浆迸流，死于非命。

纣王怒气未消，叫左右把胶鬲的尸体拖起来，扔进虿盆。又传旨把七十二个宫女推入虿盆。宫女厉声嘶叫：后天厚土，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刑罚！妲己，我们活着不能吃你的肉，死了也要吞噬你的阴魂！

纣王见宫女跌入坑里，饿蛇将她们盘绕，咬破皮肤，出入肚腹。宫女们惨叫声声。妲己笑着说：没这样的刑罚，她们怎么会怕。

纣王搂着妲己：爱妻想出来的刑罚，真是妙不可言。

两边的宫女，兔死狐悲，心酸胆寒。

8.酒池肉林

妲己又说：陛下，不如在虿盆右边挖一口池塘，挖出来的土在边上堆一座山。池塘里灌满酒，叫“酒池”；酒糟堆到旁边山上，插满树枝，把肉披成薄片，挂在树枝上，叫“肉林”。天子富有四海，原该享受无穷的富贵。这酒池肉林，不是天子之尊，天下任何人不得妄自享用。

纣王拍手大笑：爱妻真会玩乐，你这脑袋瓜，怎么想出来的！

传旨依法制造。过了几天，酒池、肉林都造好了。纣王设宴，和妲己玩赏肉林、酒池。

妲己又说：乐声都听厌烦，歌唱也平平常常，陛下不如传旨，叫宫女和宦官摔跤，得胜者就赏酒池里的酒水，败了的人，没什么用，不配伺候陛下，陛下可以用金瓜击杀，放在肉林里。

妲己的话，纣王无不听从。命令宫女、宦官比赛摔跤，不从的人当场杀死。

妲己夜里二三更偷偷起来，现出原形，吞食肉林里的宫女、宦官的尸体，用血食养精气。

9.鹿台

一天，妲己画了一幅画，给纣王看：陛下，我画了一张画，想请陛下看看。

纣王：看看，看看！

妲己叫宫女把画挂起来。纣王一看，画的不是翎毛、走兽、山景、人物，是一座高台，殿阁巍峨、琼楼玉宇，玛瑙砌就的栏杆、宝玉妆成的栋梁，放着闪亮的光华。

妲己：陛下，这楼台叫鹿台，高四丈九尺。

纣王：爱妻，造起来做什么用的？

妲己指点着画图：陛下，无用之用，才是大用。陛下万乘至尊，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不造这座楼台，没法衬托你的身份。再有，这座楼台不比瑶池玉阙、阆苑蓬莱差些，陛下早晚在台上吃喝，日子长了，自然会有仙人下降，和陛下一块儿喝酒，仙女也会下凡的。陛下和真仙遨游，必定延年益寿、长生不死。我也托陛下的福，得以长享人间富贵呀。

纣王拍手：好好好！又问：工程浩大，找谁来负责呢？

妲己：陛下，造这个楼台，不仅要技术精湛，还要懂阴阳、识风水，最好还是要和神仙有交情的人。我看，非下大夫姜尚莫属了。

纣王当即传旨。

10.水遁

使者到比干府召姜尚。

子牙忙接旨谢恩：天使大人，您先到午门，卑职马上就到。

使臣去了。子牙暗暗起了一课，算到今天有难。

子牙感谢比干：姜尚幸好有丞相提携，早晚受教。不知道今天分别，此恩此德，何时才能报答。

比干奇怪：先生怎么了？

子牙：刚才我算了一课，今日不好，有害无利，有凶无吉。

比干：不会吧，先生刚当官不久，也没做什么让天子不高兴的事……

子牙：姜尚有一张柬帖，压在书房砚台下面。他日丞相大难临头、没办法解脱时，可以去看这张柬帖，也许能帮上丞相。这也是卑职想报答丞相。今日一别，不知哪天才能再见到您慈祥的容颜。

子牙作别。比干着实不忍：先生，你如果真的有灾难，等我进朝面君，保护先生。

子牙：天数注定是这样，不必劳烦，反倒会连累丞相。

子牙来到摘星楼。

纣王说：你辛苦一下，帮我督造鹿台。呶，图样在这里，造好之后，给你加官晋爵，决不食言。

子牙看了，一声不响。

纣王等了半天，问：姜尚，这图样你看得懂吧？要多少天才能造好？

子牙：这个楼台四丈九尺，这么高，而且要琼楼玉宇、碧槛雕栏，工程浩大。照臣看来，要三十五年才能造好。

纣王大失所望：爱妻，姜尚说，这个鹿台要三十五年才能造好。光阴瞬息、岁月如流，人年轻时可以行乐。造三十五年，我老都老了，还造它干什么，留给子孙吗？呵呵，人生几何啊，谁又能永远年少……

妲己叫：陛下，不要感慨！造个台哪要三十五年，姜尚是方外术士，一派诬言，欺骗陛下，罪当炮烙！

纣王恍然大悟的样子：爱妻说得对！传承奉官：拿姜尚炮烙，以正国法。

子牙：陛下！陛下不要听狐媚的妖言，鹿台劳民伤财，千万不要造。臣受陛下知遇之恩，不得不披肝沥胆、冒死谏言！

纣王大骂：匹夫！你敢辱骂娘娘，辱骂天子！令两边承奉官：给朕拿下，醢尸齑粉，以正国法！

众人正要向前，子牙抽身往楼下飞跑。纣王一见，气笑了，指着说：爱妻你看，这老匹夫，一听见要抓他就跑了，一点不懂礼节！天子说要抓，哪有跑的！

众人追着子牙过龙德殿、九间楼。子牙跑到九龙桥，见众人急急追来。子牙笑了：大家不用追了，不过一死而已。

按着九龙桥栏杆，往下一撅，把水打了一个窟窿。

众人急上桥看，水花儿也不见一个。子牙已经借水遁去了。承奉官到摘星楼回旨。

纣王骂：便宜了这老匹夫。又问妲己：爱妻，姜尚死掉了，鹿台派哪个官员去監造？

妲己说：陛下，照我看呀，造这个鹿台，不是崇侯虎不能成功。

纣王点头：爱妻说得对。

差承奉官宣崇侯虎。

……

卷二 西伐

……

71.钉头七箭书

子牙在岐山拜了半个月。神仙以元神为主，游八极任逍遥，赵公明被拜得元神散而不归，比以前更加昏昏沉沉，只想睡觉，不省人事。

太师焦急，和两位阵主入内帐，见公明鼻息如雷，就把他推醒：道兄你是仙体，为什么一直鼾睡？

公明揉揉眼睛：我没有睡啊。

二阵主见公明颠三倒四，拉着太师说：据我们观察，赵道兄这样，不像好事，看来有人暗算他。拿金钱一卜，就知道缘故。

闻太师：我怎么都没想到！

忙排香案，亲自拈香，搜求八卦。闻太师大惊：术士陆压用钉头七箭书，在岐山要射杀赵道兄，这事怎么处理？！

王天君：简单！既然陆压要这样，我们去西岐山把他的钉头七箭书抢来就行了！

太师摇头：不行，他既然这么安排，肯定有防备！只可暗取，不可明抢。

到后营见赵公明：道兄，你感觉怎么样？

公明：道兄，你感觉怎么样？

太师皱眉：原来术士陆压，用钉头七箭书射你。

公明听了：没关系，道兄救我就行。

闻太师见公明神魂飘荡、魂不舍守的样子，皱着眉点头。

张天君：闻道兄不必着急，今晚叫陈九公、姚少司二人，借土遁暗暗去岐山，悄悄拿了书来，赵道兄就可以恢复如常。

太师默默点头。

燃灯与众门人静坐，各运元神。

陆压忽然心血来潮，默默掐指一算：众位道兄！闻仲知道緣由了，今天会派赵公明的二个门人，去岐山抢箭书。箭书抢去，赵公明还过魂来，我们就都要没命！快派能士报知子牙，严加防备，确保无虞！

燃灯就派杨戬、哪吒二人速去岐山。哪吒风火轮快，在前头，杨戬马慢，落在后头。

72.抢书

当夜，陈九公、姚少司出发，二更时分来到岐山。二人在空中驾着土遁，低头看见姜子牙披发仗剑、步罡拜斗，果然在台前画符、作法、念咒。

两人等子牙拜下去，下来一把抢了案上箭书，一阵风似的走了。

子牙听见响声，急抬头看时，案上不见了箭书。子牙不知何故：是被风刮走了吗？

自己沉吟，正在忧虑，忽报哪吒到了，子牙急令进来。哪吒：弟子奉陆压道人命令前来报知，闻太师派人来抢箭书，箭书如被抢去，我们全都没命，师叔好好预防！

子牙听了大惊：刚才我正在做法术，一阵风响，箭书就消失了，原来这么回事！你快去抢回来！

哪吒领命，出营上轮追赶。

73.骗书

杨戬骑马徐徐行来，不到数里，一阵怪风吹云卷雾。

杨戬见风来得奇怪，眉头一皱，连忙下马抓了一把土往空中一撒，喝一声“疾！”坐在一边等着。

陈九公、姚少司二人，抢了箭书大喜，见前面怎么就是老营了，也没多想，落下土遁。二人进营，见闻太师在中军帐上坐着，上前回话。

太师问：你俩抢到书了吗？

二人答：弟子奉命去抢书，正碰着姜子牙施法，等他下拜，弟子趁空抢回箭书！

太师大喜：办得好！拿书来。

二人将书献上。太师接书一看，放在袖子里：去后边回复你们师父吧。

两人转身往后营正走，只听得脑后一声雷响，急回头不见大营，只见一片空白地。两人愣在当地，如梦如幻、如醉如痴，摸不着头脑。

正惊疑之间，只见平地上冒出一人，白马长枪，正是杨戬，大叫：还我书来！

陈九公、姚少司大怒：你不是骗走了吗！

四口剑来削。杨戬急挺枪相迎，凌晨交兵，枪剑之声不能断绝。正打着，哪吒飞来听到底下兵器交加，落下轮来一看，摇枪助战。

杨戬手中枪大蟒一般，陈九公、姚少司哪里是敌手，何况又有哪吒加入：战不多时，姚少司被哪吒一枪刺死，杨戬在陈九公胁下一枪，二人灵魂都往封神台去了。

杨戬告哪吒：箭书我抢回来了。

与哪吒到岐山来见子牙。杨戬把设计骗书的情节一说。子牙连连夸奖杨戬：智勇双全，立下万古奇功。又叫哪吒协助英雄，赤心辅国。

杨戬把书还给子牙，两人回芦篷。

子牙失书复得，日夜用意提防，提心吊胆，怕又有人来抢。

74.大哭

闻太师在营里只等抢书回来报喜，等到第二天，还不见二人回来，叫辛环去打听消息。

辛环回来：太爷！陈九公、姚少司不知何故，死在中途。

太师拍案大叫：二人已死，箭书抢不回来了！

捶胸顿足，在中军帐中大哭。

剩下两位阵主听到哭声，进营来见太师，看到太师如此悲痛，连忙问缘故。

太师把前事说了一遍，二天君不语，同进后营见赵公明。

75.赵公明垂死

公明鼻息打雷一般，更加响了。三人捂着耳朵来到床前。太师垂泪，叫：赵道兄！

公明睁目见闻太师来了，眼神一时清明，问：道兄，什么事？

太师对公明说：陈九公、姚少司去抢箭书救你，都死在半路上了！

赵公明听了，愣了会儿，猛地坐起，双目圆睁，大叫：罢了！悔不该当初不听我妹妹的话！果然有丧身之祸！

太师只吓得浑身汗出，无计可施。

公明长叹：想我在天皇时就得道，修成玉肌仙体，谁知今日遭殃，反被陆压害死？真是可怜！闻兄，看来我是要死了，如今追悔也没什么用。等我死了后，你帮我把金蛟剪包在我的衣服里，用丝绦绑紧，我的三个妹妹来看她们哥哥的尸体，你把金蛟剪连同衣服交给她们。三位妹子见到我的衣服，如同见到亲哥哥！

说完泪流满面，猛然一声大叫：云霄妹妹！我没听你的话！

说完不觉哽咽，不能言语。

闻太师见赵公明这等苦切，心如刀绞，气得怒发冲冠、钢牙咬碎。

这时红水阵主王奕，见太师如此伤心，赶出老营，排开红水阵，径直到篷下大叫：玉虚门下！谁来会我红水阵！

76.冒死

燃灯听到红水阵开了，只得领班下篷，众弟子分开左右，只见王天君乘鹿而来。燃灯命：曹道友！你去破阵。

曹宝：既然为的真命之主，俺怎么推辞！

提剑出阵，大叫：王奕慢来！

王天君认得是曹宝散人：曹兄！你是散仙闲人，这里和你无关，为什么要来这里冒死？

曹宝：俺看你们扶假灭真，拗天扭地，想赵公明不顺天时，已经快要死了。十阵之间，也破了八九个，可见天心有数！

王天君大怒，仗剑来取。曹宝剑架来迎，步鹿相交，未及数合，王奕往阵中就走。曹宝随后跟来，追入阵中。

王天君上台，把一葫芦水往下一泼，红水平地涌来。曹宝躲避不及，沾上了一点水，可怜只剩道服丝绦还在，四股皮肉化为血津，一道灵魂往封神台去了。

77.破红水阵

王天君又乘鹿出阵大叫：燃灯什么道理！无辜断送闲人！玉虚门下高明的人不是很多吗？谁敢来会我这个阵！

燃灯叫道德真君：你去一下吧。

道德真君提剑来破红水阵：王奕！ 你们不知天时，指望扭转乾坤、逆天行事，死到临头、噬脐何及？你们十个阵我们已经破了八九个，还不悔悟，还在这里猖狂？

王天君：不信天数，就是我们的天数！

仗剑来取。道德真君架还，打了几下，王奕进本阵去了。道德真君听到脑后金钟击响，随后赶进阵中。

王奕上臺，像之前扔下葫芦，顿时红水满地、一片汪洋。真君把袖一抖，落下一瓣莲花，双脚踏上莲花瓣，整个人在红水上漂着。

王天君又拿一个葫芦打来。真君顶上现出庆云遮盖，上面无水沾附头脸、下面无水沾濡鞋履。

真君这样脚踏莲瓣，站了有一个时辰，王奕知道不能成功了，正要抽身离去。

道德真君连忙拿五火七禽扇照着王奕一挥，五火是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三昧火、人间火，五火合成；七翅是凤凰翅、青鸾翅、大鹤翅、孔雀翅、白鹤翅、鸿鹄翅、枭鸟翅，七禽翎上画有符印、秘诀，这把扇能把山烧成灰、把海煎干。

王奕大叫一声，化成一阵红灰，在空中飞扬不见了，一道灵魂进封神台去了。

道德真君破了红水阵。燃灯回芦篷上静坐。

78.俗子病夫

张天君报入中军：太师！红水阵又被西岐破了！

闻太师因为赵公明垂死，心里愁闷，又听得破了一阵，更是躁郁。

子牙在岐山拜了二十日，七箭书拜完了，明天第二十一天要公明的命，心里很高兴。

赵公明躺在后营，闻太师坐在榻前看守。公明：闻兄！我与你就到今天为止了，明天午时，我就要死了。

太师听了，心如刀绞，哭着说：是我连累了道兄！

张天君进营来看赵公明，正是有刀无处使，只是一样钉头七箭书，就把一个大罗神仙拜得如俗子病夫一般。可怜讲什么五行道术、说什么倒海移山，只落得一场虚话。大家相看流泪。

79.赵公明之死

第二十一天巳牌时分，武吉来报子牙：陆压老爷来了。子牙出营，迎接入帐。陆压：恭喜！恭喜！赵公明今天就要死了！

姜子牙深谢：全靠道兄法力无边。

陆压笑吟吟地揭开花篮，拿出一张小小桑枝弓、三支短短桃枝箭，递给子牙：今天午时初刻，射草人。

子牙：领命。

二人在帐中等着，不觉阴阳官来报：已到午时！

子牙净手，拈弓搭箭。陆压在一边教：先射左眼。

姜子牙遵命，先射中草人左眼。

这边岐山发箭射草人，那头成汤营里赵公明大叫一声，闭了左眼。闻太师心如刀割，一把抱住公明，泪流满面。

陆压笑眯眯地说：现在射右眼。

姜子牙第二箭射中右眼。公明惨叫一声，闭了右眼。第三箭劈心一下，射中草人胸口。公明捂着胸口打挺，死在成汤营里。

闻太师见公明死了，抱着放声大哭，血泪俱下；用棺椁盛殓公明，停在后营。

……

卷三 东征

1.伯夷、叔齐

雄兵浩浩荡荡地离开西岐，前往燕山，一路上而来，三军欢悦，百倍精神。过了燕山，正往首阳山来。

只见当路伯夷、叔齐两人，宽衫大袖、麻履丝绦，挡住军队，大喊：你们是去哪里的人马？我们找你们的主将说句话。

探马报入中军：元帅！有二位道者想见千岁和元帅。

子牙听了，请武王并辔上前。

伯夷、叔齐向前稽首：千岁与子牙公，见礼了。

武王与子牙欠身：甲胄在身，不能下骑。二位拦路，有何见教？

伯夷、叔齐：主公与元帅起兵去哪里？

子牙：去孟津会合诸侯，再去朝歌。

伯夷、叔齐：我们听说“子不言父过，臣不彰君恶”。所以父亲有诤子，君王有诤臣。我们从来只听说过以德行感化君王，没听说过臣下讨伐君上的。如今纣王虽然有些不道德的地方，那我们为什么不尽力劝谏，让他改正呢？怎么还动刀动枪了？我们还听说，“至德无不感通，至仁无不宾服”，我们只要自己做到至德至仁，什么样凶残的人不会被我们感化呢？你们还是回兵吧，遵守千古以来君臣的名分，不是很好吗？！

武王听了，沉思不语。

子牙：两位说的也有自己的道理，不过算是偏见吧。纣王无道多年，天下如同发生了水灾、火灾，万民就像待在水里火里，拯溺救焚刻不容缓啊，多一刻就多万分的痛苦。天下的规矩已经被纣王破坏完了，老天在上面发怒、人们在下边怨恨。幸好老天怜悯万民，听从他们的心愿，已经命令我周征讨无道，发扬天威、实行天罚。我们如不顺天，那我们也要像商家一样，遭受天罚了。我们周家的圣主，就像日月照临，光罩四方，我们的仁德、武力都要发扬，攻打到你们的疆土上，杀掉凶残无道的纣王，我们的功绩将比成汤还要巨大！

子牙左右将士想继续行路，见伯夷、叔齐拦着，心里很是不快。

伯夷、叔齐见左右脸色都不好看，挟着武王、子牙想走。二人知道他们一定还是会去，就走到马前跪下，揽住辔绳，死劝：我们受先王生养，做我们臣子该做的事，尽心尽力而已。如今大王虽以仁义服天下，但父亲死了不好好安葬，还带着他的棺材去打仗，老人家死了也不得安息，这是孝顺吗？大兵压境，以臣伐君，以下犯上，这是忠心吗？不忠不孝，恐怕天下后世都会议论大王和元帅的不是！

左右众将见伯夷、叔齐奇装异服，不顾形势、利益，拉住缰绳腐臭的道理说个不停，心里更是躁怒，蠢蠢欲动，想要当场砍杀这两个老头。

子牙连忙拦着左右：不可以，这是天下少见的义士啊，勇气可嘉。

令左右架扶伯夷、叔齐离开，不要挡着路就行。

伯夷、叔齐在首阳山，后来听说周朝抢到了天下，他俩觉得吃周朝的粮食很羞耻，就只采食山上的野菜，还作了一首歌，大意是：登上那首阳山哪，采集野菜充饑。周室用残暴代替残暴啊，还不知错在自己。神农、舜、禹的时代这么快隐没了，我们的归宿在哪里？哎呀，我们快死去了，商家的命运已经衰微。

后来有个采野菜的妇人跟他俩说，这山里的野菜呀，说起来也算是周朝的东西。伯夷、叔齐觉得说得有道理，山里的野菜也不吃了，就地饿死在首阳山。

……

56.午门大战

众人就要上前。东伯侯姜文焕大叫：殷受不得回马！我来了！

走马到军前，大喝：我父王姜桓楚被你碎尸，我姐姐姜后被你剜目烙手，死于非命。今天我终于可以报仇了！

南伯侯青骔马冲出，厉声大叫：无道昏君！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姜皇兄，我鄂顺来助你！

鄂顺马到军前，手中枪一晃，劈胸就刺。

纣王手中刀劈面交还。姜文焕甩开手中刀，冲杀过来，二侯与纣王在午门大战。

北伯侯崇应鸾见东南二侯大战纣王，也把马推开，前去助战。纣王又见来了一路诸侯，抖擞神威，力战三路诸侯，一口刀抵住三般兵器，杀得天昏地暗、旭日无光。

武王见状，远远地逍遥马上叹息：天子无道，致使天下诸侯云集，不分君臣，互相争战，头脚倒置，成何体统！真是天翻地覆啊！

催马上前，跟子牙说：三侯还是应该好好和天子说，怎么和天子打起来了！君臣体面何在！

子牙：刚才大王也听见了，老臣数说了纣王十宗罪，这匹夫获罪于天地人神，天下之人，都可以诛讨他，老臣岂敢有违天命！

武王：当今天子虽然失政，我们还是臣子，天下哪里有君臣对敌的道理啊！元帅把他们劝开吧！

子牙：大王既然这么想，我叫军士擂鼓。

传令：擂鼓！

天下诸侯听到鼓响，左右三十五骑纷纷杀出，把纣王围在垓心。

武王是仁德之君，一时哪里想得起“鼓进金止”之意。

众将听到鼓响，各要争先，枪刀剑戟、鞭锏抓锤、钩镰钺斧、拐子流星，一齐上前招呼，把纣王裹在垓心。

鲁仁杰对雷鹍、雷鹏说：君忧臣辱！此时正是尽忠报国的时候，拼得一死，岂能叫反臣在这里耀武扬威！

雷鹍：哥哥说得极是！我们舍死报答先帝。

三将纵马杀进重围。

怎见得纣王大战天下诸侯？有赞为证：

众诸侯各分方位，满空中刀枪集攒。东伯侯姜文焕施威仗勇；南伯侯鄂顺抖擞如彪。北伯侯崇应鸾横施雪刃；武王下南宫适似猛虎争餐。正东上青幡下，众诸侯犹如靛染；正西上白幡下，骁勇将恍若冰岩。正南上红幡下，众门徒浑如火块；正北上皂幡下，牙门将恰似乌漫。这纣王神威天纵；鲁仁杰一点心丹。雷鹍左遮左架；雷鹏左护右拦。众诸侯齐动手哪分上下；殷纣王共三员将前后胡戡。顶上砍，这兵器似飕飕冰块；胁下刺，那枪剑如蟒龙齐翻。只听得叮叮当当响亮，乒乒乓乓循环。鞭来打，锏来敲，斧来劈，剑来剁，左左右右吸人魂；勾开鞭，拨去锏，逼去斧，架开剑，上上下下心惊颤。

纣王力如三春茂草，被众诸侯围在垓心，全然不惧，越战越有精神，使疯了手中刀，一声响，把南伯侯一刀挥于马下。鲁仁杰又枪挑了林善。

这边哪吒恼了，蹬开风火轮，大喝：不得猖獗，我来了！

一旁杨戬、雷震子、韦护、金木二吒也一齐大叫：都打这里了，难道我们不如他们！

一起杀到重围。杨戬一刀劈了雷鹍；哪吒一乾坤圈打死鲁仁杰；雷震子一棍结果雷鹏。

姜文焕见哪吒众人立功，放下刀拿起鞭，照纣王打去。

纣王闪避不及，被打中后背，几乎落马，逃回午门。

诸侯们呐喊，追到午门。午门紧闭。子牙鸣金收兵，升帐坐下。

诸侯来见子牙。子牙查点大小将官，损了二十六员；又见南伯侯鄂顺被杀，大家伤心。

武王对诸侯们说：今天这场恶战，大失君臣名分，姜君侯又打了主上一鞭，孤心里十分不忍。

姜文焕：大王之言差矣！纣王残虐，人神共怒，就算当街把他杀了，也是应该的！大王又何必为他可惜！

纣王被姜文焕一鞭打伤后背，败回午门，到九间殿坐着，低头不言，一个人沉思默想。

中大夫飞廉、恶来来劝：今天陛下神威盖世，在千万人中，还能刀劈数名反臣。只是误被姜文焕鞭伤了陛下龙体，只需保养数日，再来会战，必定完胜！

纣王：忠良已尽，文武萧条，我又受伤了，也没脸和他们争战。

默默卸了甲胄，入内宫去了。

57.飞廉和恶来

剩下飞廉跟恶来说：诸侯围困午门，看来商家要完，可惜我们的百万家资，没时间好好享用了！

恶来笑：哥哥糊涂啊！纣王不行了，我們可以投周啊！武王仁德，姜子牙英明，肯定不会加罪我俩，不影响我们继续过好日子。

飞廉：啊呀，弟弟的话，让我如梦初醒！不过我们要准备见面礼啊……不如这样，等到诸侯攻破皇城那天，我和你趁乱悄悄入内庭，拿了传国符玺，待诸侯们议定，我想继承成汤江山的一定是武王，我们就把国玺玉符献给武王，武王见了玉玺，不仅不会加罪，还会给我俩加官加爵！

恶来：后世人必定夸我们俊杰！

两人大笑。

58.亡国之君

纣王入内宫，妲己、胡喜媚、王贵人三个前来接驾。

纣王一见三人，不觉心头酸楚，悲咽着对妲己说：我以前看不起姬发、姜尚，不曾用心防备。如今他们纠集天下诸侯，围困皇宫，我刚才出战，虽然斩了几个反贼，但自己也受伤了。想不到成汤传位二十八世，我就是那亡国之君，我没脸见列位先人！悔不该当初不听大家的劝谏，我死就死吧，只是日夜和三位美人在一起，怎么忍心突然分离！一番恩爱，从此断了，我不能好好保护三位美人，我死了后，你们怎么办啊……说起来就痛心！

说完，泪如雨下。

三妖听了纣王的话，都哭着对纣王说：我们蒙陛下宠爱，铭心刻骨。如今不幸，遭受这样的离乱，陛下抛下我们要去哪里？

纣王流泪：我怕被姜尚抓了，有辱我万乘之尊。我别了你们三人，自有去处。

妲己俯伏纣王膝上，哭着说：妾听了陛下的话，心如刀割！陛下怎么就忍心突然抛下我们！

扯住纣王袍服，泪流满面，柔声娇语，哭在一处。

纣王也无可奈何，命左右治酒，与三位共饮作别。

妲己奉上一盏。纣王含泪：这酒太难喝了，真是不能下咽！

妲己：陛下，妾身生长将门，从小学习刀马，妹妹喜媚与王贵人也会道术。陛下放心，今晚我们三人，去周营拼一下，如能成功，就能让陛下不再忧心了！

纣王听了：我没想到有一天，要你们上战场！

妲己又奉了纣王数杯；与喜媚、王贵人结束停当。

纣王见三人甲胄整齐，从没来见过她们这番飒爽模样，凄凉一笑，悲喜交集。

59.夜袭

子牙在营中筹算：甲子届期，纣王当灭。心中大喜。

二更时分，妲己用双刀；胡喜媚用两口宝剑；王贵人用一口绣鸾刀，都骑着桃花马，杀入周营。顿时妖风四起，播土扬尘、飞沙走石。

周营中兵士，咫尺间不分南北、哪辨东西，守营小校尽奔驰，巡逻将士皆束手。真个是：层围木栅撞得东倒西歪，铁骑连车冲得七横八竖。惊动了大小众将，急报子牙。

子牙忙起身出帐观看，只见一派妖风怪雾滚进来。子牙急令：门人快去抓妖怪！

哪吒听得，急登风火轮，摇火尖枪；杨戬纵马，使三尖刀；雷震子使黄金棍；韦护用降魔杵；李靖摇方天戟；金木二吒舞四口宝剑，杀出中军帐。

三妖横冲直撞左右厮杀。杨戬大叫：业畜！不要猖狂，还敢来送死！

七位门人把三妖围在垓心。子牙在中军用五雷正法镇压邪气，把手一放，半空中一声霹雳，震得三妖胆战心寒。

三妖见势头不好，来的都是道术之士，料难取胜，不敢恋战，借一阵怪风，连人带马冲出周营，往午门逃回。

60.分别

纣王在午门外等着，迎上来问：怎么样？没伤着吧？

妲己：姜子牙门人太多，我们不能取胜，险些回不来见陛下。

纣王听了，低头不语；进了午门，上了大殿，纣王不觉泪下：我完了，救不回来了，谢谢你们。

妲己哭着说：妾身原指望今晚成功！恨自己本领不够……

纣王：天意如此……我和你们三人一别，各自投生，免得彼此牵绊！

一摆袍袖，径直去了。三妖也慰留不住。

妲己跟二妖说：纣王现在离开，肯定是去自尽。我们奉了女娲命令，花了几年工夫，把成汤天下断送得干干净净，这里是不能待了，如今我们去哪里为好？

九头雉鸡精：我们无处可去，不如还是回轩辕坟吧，再想办法。

玉石琵琶精：姐姐说得对。

61.抓妖

子牙升帐坐下。诸侯上帐参谒。子牙：一时没有防备，被妖孽劫营，幸好我的门人都是道术之士，把它们赶跑了！这些妖畜，如不早除，必成后患。

命排香案。子牙排开金钱一算：三妖想逃了！

命：杨戬你去抓九头雉鸡精，雷震子去抓九尾狐狸精，韦护抓玉石琵琶精。如违令，军法处置！

三个领令，出了辕门。雷震子：我们三人去抓，哪里去找它们？

杨戬笑：三妖看纣王不济事了，必从宫中逃出。我们只要借土遁，在空中等着就是了。

雷震子：杨师兄，说得太对了！

各驾土遁，在皇宫上空等待。

宫里胡喜媚和王贵人说：去坟里日子苦，不如再吃几个宫女再回吧。

妲己：也好，吃得快一点！

三人又血淋淋地吃了几个宫女，这才起身。一阵风响，起在空中，正要飞走。

杨戬听见风响，叫雷震子、韦护上前：孽怪来了！小心！

杨戬拎宝剑大叫：怪物别走！我来了！

九头雉鸡精见杨戬拿着剑追来，举手中剑骂：我们姊妹断送了成汤天下，帮你们成就功名，你反来害我们，还有天理吗！

杨戬大怒：业畜！不要多说，吃我一剑！

雉鸡精举剑来迎。雷震子黄金棍打来，九尾狐狸精双刀架住。韦护降魔杵打来，玉石琵琶精用绣鸾刀敌住。不到三五回合，三妖架妖光逃走。杨戬与雷震子、韦护紧紧追来。

看着快要追上，杨戬祭起哮天犬。那犬见了妖精，张牙舞爪，扑上一口，把雉鸡头咬掉了一个。妖精也顾不得疼痛，带血逃难。三人继续紧追，只见前面两面黄幡空中飘荡，香烟霭霭、遍地氤氲，有什么神仙来了。

62.女娲娘娘

原來又是女娲娘娘跨驾青鸾来了，两边三四对女童，拦住三个妖怪的去路。

三妖不敢前进，按落妖光，俯伏在地：娘娘圣驾降临，小畜有失回避，望娘娘恕罪。小畜被杨戬等人追杀，娘娘救命！

女娲娘娘听了，吩咐碧云童儿：拿缚妖索，把这三个业障捆了，交给杨戬抓去周营，让子牙发落。

童儿领命，捆了三妖。三妖泣告：娘娘！昔日是纣王得罪了娘娘，娘娘用招妖幡招小妖去朝歌，迷惑纣王，让他不行正道，断送天下。如今几年辛苦，小畜成功了，怎么娘娘不救护小畜，反而抓了小畜叫姜尚发落，这不是娘娘说话不算话吗？！

女娲娘娘：大胆！我叫你们去断送殷受天下，原是应合上天气数，不是我为报私怨；我也没叫你们去残害生灵啊，也没叫你们偷吃宫女、屠杀忠臣啊，嘴脸！今天你们恶贯满盈，理应正法。不用多说了！

转身离去。碧云童儿等着，把三妖交给杨戬三人。杨戬请碧云童儿向女娲娘娘转达谢意。碧云童儿去了。

杨戬等直接把三妖摔下云端。

63.狐狸精

周营军士们见半空突然掉下三个女人，吓了一大跳。三妖跌得七荤八素。跟着杨戬三人落下地来，入见子牙。子牙传令：抓进来。

帐下左右诸侯都来看妖精。三妖跪在帐前，诸侯们一看，果然是妖精！太美了。

子牙喝到道：你这三个业畜，把成汤天下送得干干净净，虽然是天数，但你们三人乱害无辜，罪不容诛！

妲己俯伏哀泣：妾身是冀州侯苏护的女儿，从小长在深闺，不知世务。蒙天子宣诏，选择为妃，不想国母去世，天子一定要妾身当皇后。政事都是天子作主，大臣操办。妾身不过一个弱女子，只知深居内宫而已。纣王失政，多少文武大臣，也不能帮他改正，何况妾身区区一个小女子？如今元帅德播天下、仁溢四方，杀了妾身女流，对元帅也没什么好处。何况罪不及妻儿，求元帅放妾身回家！求元帅可怜可怜！

诸侯们听了妲己一番言话，都觉得很有道理，都有怜惜之心。

子牙见状，笑：你说你是苏侯的女儿，又一番花言巧语迷惑大家，实际你是九尾狐狸，早早在恩州驿迷死了苏妲己，借窍成形，入宫迷惑天子。你造了多少孽！死都不够赎罪！

命左右：推出辕门，斩首号令！

左右旗牌官簇拥出来，雷震子、杨戬、韦护监斩。

到了法场，雉鸡精垂头丧气、琵琶精默默无言，只有这狐狸精妲己一脸娇痴，跪在地上，恍似一块美玉无瑕、一朵娇花欲语，脸衬朝霞、唇含碎玉，绿蓬松云鬓，秋波无限钟情、歌喉百般妩媚，对持刀的军士说：妾身是无辜受屈，望将军先缓缓，救我一命。

军士们见妲己美貌，已经十分怜惜，再加她娇滴滴地叫了几声将军长、将军短，这几个军士就骨软筋酥、目瞪口呆。

行刑令下：杨戬监斩九头雉鸡精；韦护监斩玉石琵琶精；雷震子监斩狐狸精。

三人见行刑令下，喝令：动手！

杨戬镇压住雉鸡精；韦护镇压住琵琶精，一声呐喊，军士动手，斩了两个妖精。

杨戬与韦护上帐报功。雷震子监斩狐狸精，军士被妲己迷惑，目瞪口呆，手软不能举刀。雷震子发怒，喝令军士，只见个个如此。雷震子急得没办法，只得来中军帐报知，请子牙定夺。

子牙发怒：杀个人都杀不了，要你什么用！

一声喝退。雷震子羞惭满面，站立一旁。

子牙又命：把行刑的军士拿下，斩首示众！

顿时几个军士都被斩了。

子牙又命杨戬、韦护监斩。二人领命，另换了几个军士，再到辕门。

只见妲己依旧如前，又把这些军士弄得东倒西歪、如痴如醉。

杨戬见这等光景，和韦护商议：这毕竟是个多年狐狸，善于迷人，纣王都被她迷倒，何况这些愚人！我与你快去禀明元帅。

二人到中军帐来，和子牙细说了情况。

64.“飞刀”

诸侯们都很惊异。子牙对众人说：这个妖怪是千年老狐狸，等我出营，亲自斩杀这个恶怪。

诸侯们跟着来看。子牙到了法场，见军士们如木雕泥塑、呆立当场。诸侯们见妲己绑缚在法场，果然千娇百媚、似玉如花。

子牙喝退众士卒，命左右排香案、焚香炉，拿出陆压所赐的葫芦，放在案上，揭去顶盖，只见一道白光上升，顶上现出“飞刀”，有眉有眼有翅有足。子牙打一躬：请宝贝转身！那宝贝在白光上转了两三转，妲己头落在尘埃里，血溅满地。诸侯们大为怜惜。

子牙把三妖首级号令辕门。这妲己的头脸像生前一样鲜活、妍丽。诸侯等人看了无不怜赏。

65.摘星楼自焚

纣王在显庆殿恹恹地独坐着，见宫人左右忙乱奔走。纣王问：怎么了？

一个内臣跪下，泣奏：三位娘娘找不着了，夜里不知去哪里了！纣王听了，忙叫内臣快快查看。一会儿，常侍来报：陛下，三位娘娘找着了……

纣王：在哪里？

常侍：三位娘娘首级，已号令周营辕门……

纣王大惊，忙随左右宦官，急上五凤楼观看，果然三后的首级都挂在那里。纣王一见，顿时泪如雨下。

周营中一声炮响，三军呐喊，就要攻城。纣王看见，心灰意冷，连点了几下头，长吁一口气，下五凤楼；过九间殿到显庆殿，过分宫楼，快到摘星楼，忽然一阵旋涡风，就地滚来，罩住纣王。

怪风里，虿盆内咽咽哽哽、悲悲泣泣、无限蓬头披发、赤身裸体的鬼魂，浑身血腥秽恶，臭不可闻，围上来扯住纣王：还我命来！

又见赵启、梅伯赤身上来，大叫：昏君！你也有今天！

纣王二目一睁，把阴魂冲散。屈魂冤鬼隐退。纣王袍袖一抖，上了头一层楼，又见姜娘娘披头散发、空洞黝黑的双眼流血，上来一把拉住，大骂：无道昏君，诛妻杀子，灭绝人伦！

姜娘娘正扯着不放，又见黄娘娘一身血污、腥气逼人，也上前扯住，大叫：昏君摔我下楼，跌得我粉身碎骨，今天我不会放过你！

纣王被两个冤魂缠得如疾似醉，又见贾夫人也上前大骂：淫贼！害我跳楼！

一巴掌劈面打来。

纣王忽然一点真灵惊醒，二目一睁，冲出阳神，逼散阴魂。

纣王昏昏沉沉上了摘星楼，走到九曲栏边，默默无语，神思不宁，扶着栏杆问：封宫官在哪里？

封宫官朱升闻听纣王呼唤，慌忙上摘星楼来，俯伏栏边：陛下，奴婢听旨！

纣王：我悔不听忠臣的话，落到今天的下场！我被擒拿或留下尸身，都不免受辱，不如自焚，落个干净！你去拿些柴薪堆积楼下，我与摘星楼一起烧了。你听我的话，快去。

朱升听罢，披泪满面，泣奏：奴婢伺候陛下多年，蒙陛下豢养之恩，粉身碎骨，难以报答。不幸皇天不再眷顾我商，奴婢恨不能以死报国，怎么能放火焚烧陛下！说完，呜咽不能成声。

纣王：天亡我也，不关你的事。以前我曾叫费尤两人让姬昌演数，说我日后自焚，真是准啊！你快去准备柴火。

朱升再三哭奏，劝纣王：陛下请宽心，不如出逃朝歌，再找机会！

纣王发怒：快来不及了！这事我已经想了很久。等诸侯攻破午门，杀入内庭，我想死就没那么容易了！是我自己想死，不关你事！我最后一次命令你，你不帮我，就是害我！

朱升大哭下楼，找来柴薪，堆积楼下。

纣王见朱升下楼，自己穿戴衮冕，手拿碧圭，全身佩满珠玉，端坐楼中。朱升在楼下堆满柴薪，挥泪下拜，点燃柴堆，放声大哭。

楼下干柴点着，烟卷冲天、风狂火猛。六宫中宫人喊叫，霎时间乾坤昏暗、宇宙翻崩，鬼哭人号。

朱升见摘星楼已经火势凶恶，痛哭数声，大叫：陛下！奴辈以死报答陛下！

说完，跳入火中。

紂王在三层楼上，看楼下火起，烈焰冲天，不觉拊膺长叹：悔不听忠谏之言，今天自焚，我死不足惜！只见火趁风威，风乘火势，须臾间，四面通红，烟雾障天。说什么楼高霄汉，须臾万物尽成灰，顷刻千里化红尘。

……

尾声 封神

5.七圣

次日早朝，武王登殿。当驾官传旨：有事出班，无事散朝。

子牙启奏：老臣昨日奉师命，把忠臣良将与不道之仙、奸佞之辈，都按劫运，遵照玉敕一一封定神位。陛下也要给出生入死的众将、名山洞府的门人，分封诸侯了。

武王：朕早就这么想了，就等相父封好神，朕就封人。

李靖、杨戬等出班：我们是山谷野人，奉老师法旨下山，无心红尘富贵、功名、爵禄，如今大功告成，我们要告辞了。

武王大惊：你们不和朕分享天下吗？朕于心何忍。

李靖等坚持要走。武王十分伤感。

次日，光禄寺典膳官先到南郊，摆下九龙宴席，煮凤烹龙，给李靖、杨戬等七人践行。武王拉着大家的手：今天大家一定要多喝，朕要喝醉，醉到都不知道大家走了！

酒后，七人苦苦告别。武王泪下。七人拜别武王和文武百官。子牙不忍，又送了一程，洒泪而别。后来李靖、金吒、木吒、哪吒、杨戬、韦护、雷震子，这七人都肉身成圣。

6.封人

次日早朝，武王升殿。姜子牙与周公旦出班启奏：昨天饯别七人，今天应当分封诸侯了。

武王：正是正是，不要叫大家都盼着。相父、御弟帮我去做。

子牙与周公旦商议，请武王裁定。

次日，武王登宝座，命御弟周公旦在金殿上唱名册封，先追封祖先，太王、王季、文王都为天子，其余功臣与先朝帝王后裔都列爵，分五等：公、侯、伯、子、男，不及五等的都是附庸。亲王、功臣、帝王后裔，共封有七十二国。

分好天下，武王大摆筵宴，庆贺功臣、亲王、文武百官。又开库藏，分发金银宝物。大家痛饮，尽兴而散。次日，各上谢表。众人辞别天子，各去分到的封地。

御弟周公旦、召公奭在朝辅佐王室。武王对周公说：镐京是天下的中心，真是帝王的居所啊。

命召公迁都镐京，就是现在的陕西咸阳。

7.回家

武王又对姜子牙说：相父年纪大了，不要再操劳政务，回家颐养天年吧！

赐子牙宫女、黄金、蜀锦，镇国宝器黄钺、白旄，让子牙去分封的齐国。次日，武王率百官饯送南郊。

太公到了齐国，想起以前刚下山时、帮了他许多的宋异人。就派遣一个使臣，带着黄金千斤、锦衣、玉帛，去朝歌找宋异人。原来宋异人夫妇已死，留下一个儿子。使臣把礼物都留给了宋异人的儿子，回来报知太公。

太公不胜伤感：只有宋大哥，会真心为我高兴……

又感叹：人老了，熟知的朋友一个个都离去了，剩下孤老一人。

过了些年，姜太公去世。

过八百年，周朝灭亡。

责任编辑：陆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