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认知角度看“狗”的类词缀化

2021-05-05 05:18王静
今古文创 2021年8期
关键词:认知

【摘要】 新时期,“狗”类网络新词大量出现,不仅构词潜力大,生成能力强,而且结构类型个别化,语义类化,范畴转移。通过对这类词构词规律的探究,运用认知语言学的知识对“狗”的类词缀化过程进行分析,旨在揭示“狗”类词缀形成中,主客体之间的象似性及其主观化所发挥的重要作用。

【关键词】 网络新词语“狗”;类词缀;认知

【中图分类号】H1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08-0124-02

基金项目:宝鸡文理学院研究生创新科研项目“从认知角度看‘狗’的类词缀化”(项目编号:YJSCX19ZC03)。

在网络时代,不同于传统的构词方式,“汉语新的词缀化倾向”[1]日益明显。“狗”类网络新词语是“词语共时的动态运动形式在原有的语言材料的基础上创制的新成分”[2];是以“X狗”为形式;以“狗”为共同语素构成的具有类化意义的派生词。认知语言学认为语言的结构受制于人类的认知,“狗”类词缀的产生和发展同样与人类认知有密切的关系。本文着重从认知视角探究“狗”类词缀的特点、形成过程及其原因。

一、“狗”类词缀的特点

从结构类型来看,“狗”类词缀新词语是以“狗”为“模标”,形式上以“狗”为关联形成的网络新词[3]。这类网络新词与“狗”构成的基本词相区别。网络新词“X狗”结构中,“X”是作为词根语素的,是词的主要组成部分,是词义构成的基础部分,去掉“狗”后,中心意义不变。“狗”作为构词成分附加在“X”之后,不能离开具体的派生词单独存在,位置固定,具有定位性。相比之下, “哈巴狗、黑毛狗、狼狗”等基本词的结构主要是由两个词根语素根据句法结构规则组合在一起的,两个词素之间是修饰和被修饰的关系。其中,“X”是修饰成分,“狗”是被修饰成分,不能被删除。“哈巴狗”一类的词可归纳为定中结构,而网络新词“X狗”在一定程度上不可以归纳为上述结构类型,属于“词根+词缀”的结构,用王洪君[4]的话来说,这类词具有“结构类型个别化”的特点。

原型理论认为范畴的边界是不确定的、模糊的。语言中词和词缀这两个范畴的原型样本和中心样本是清晰的,而处在边缘的类词缀样本区别度不高,和词、词缀都有边界不明的地方。实词义的“狗”,原型样本和中心样本是明确的,即较为常用、形式简单的基本词“狗”。如“黑毛狗”一类的词语,“狗”的意义实在,指犬这种哺乳动物,意义可以通过“黑毛”和“狗”简单相加而成。而“狗”類词缀不是中心词根,也不同于具有标示词性作用的词缀,是介于词根和词缀之间的过渡成分,其意义是两部分意义的融合。如“考研狗”中“狗”相比实词义的“狗”已经趋于虚化,是在“隐喻”联想的认知机制下,通过类推作用形成的一种以原语素“狗”的某种语义特征为外延进而扩大后的类指义,即指“表某些人”的类化义。“狗”类词缀的语义虚化特点,符合苏宝荣、沈光培[5]所讲的“类词缀的意义标准——类化”。

谈到类词缀的功能,王洪君提出新生类推潜能强是类词缀不同于词缀的重要特点。从数量上来看,据不完全统计,单就“X狗”这一格式下,BBC语料库中就有39478个,除去重复和非新词语,“狗”类词缀构成的词语有500多个词,可见类词缀生成能力很强。从适用范围来看,最初“单身狗”的出现,只是用于第一人称自嘲使用,后随着使用范围的扩大,逐渐用于对单身这类人的称呼。在“X狗”的格式框架下,由表示一类状态(单身狗、恩爱狗等)发展成某类群体(加班狗、高三狗等),后类推产生出大批量新词,如表示职业、关系、星座、性格、作风等(会计狗、追星狗、天蝎狗、懦夫狗、抄袭狗等)都可以用于这个格式框架中。在类推机制的作用下,以“X狗”的形式形成具有相同类词缀标志的词族,会随着使用领域的扩大而不断壮大。

综上所述,“狗”类词缀具有结构上的粘附性、定位性;语义上的虚化性、模糊性;功能上的能产性、类推性的特点。符合沈光培先生[6]所提出的界定类词缀的三个标准。

二、“狗”类词缀化的过程

“狗”的类词缀化过程并非一蹴而就,具体体现在下面三个阶段。

(一)名词范畴的“狗”。认知语言学认为,人类是从基本层次范畴来认识事物、理解世界的,范畴的基本层次依赖于人类最基本的感知能力。这一范畴层次具有经验感觉上的完整性,心理认识上的易辨性,语言交际上的常用性等特点[7]。当提及“犬类动物”范畴时,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狗”即“听觉嗅觉都很敏锐,善于看守门户的哺乳动物”这一原型样本。这表明,最初“狗”是客观存在的动物,是表实在意义的名词。它日常频繁使用,与其他范畴容易区别,属于名词范畴“犬类动物”的基本层次。由于“犬类动物”种类很多,因此构成很多以“狗”为中心语的名词,如“哈巴狗、狼狗、猎狗、狮子狗等”,这类词语都是“狗”作为词根语素,所构成的范畴是“狗”这一基本层次范畴的下义范畴,凸显了“狗”的具体属性。

(二)范畴边界模糊的“狗”。新时期,网络媒体催生出“狗”的新用法,最初有三种类型:“X狗”“狗X”“X成狗”。综合来看,“狗”的位置不固定,有前有后,可以做中心语、修饰语、补语。语义上,这三种类型中“狗”都转变为指某类人,所表示的范畴都不是动物范畴。如:“追星狗” “狗粮”“累成狗”中“狗”失去了原来的实在意义,所含范畴指向人,贬义色彩淡化,暗示着某种自嘲调侃的意味,可以将其看作是动物范畴和指人范畴的边缘成员,语义界限模糊。功能上看,网络新词语“狗”的构词能力很强:“X成狗”中“X”可以由形容词填充,也可以由动词填充;“狗X”中“X”由名词或动词充当;“X狗”中“X”可以是名词性成分,也可以是谓词性成分。我们可以把表示动物范畴的基本词(哈巴狗)看作是典型性较高的成员,它具有与其他成员相区别的典型特征:可以做主语,可以构成“狗”的下位层次范畴,语义实在。而新词语“X狗”“狗X”“X成狗”是典型性较低的成员,与动物范畴的其他成员有较少的共同特征,与相邻的指人范畴有某些共同的特征,处于边界不明的范畴中。

(三)类词缀范畴的“狗”。随着“狗”类网络新词语的使用,“狗”的指人意义得到深化,“X狗”的使用次数最高,使“狗”的范畴得到进一步的确定。陈昌来[8]指出指人语素在流行中发生的类词缀化倾向的动因在于框填,因为它负载了某种流行语义,扩大组配范围就是扩散的最佳途径,而具体的方式就是以某一指人语素为框架进行替换和充填。就“X”的填充来看,不仅有名词性成分,动宾结构,还有形容词性成分。组配范围扩大,功能上表现出极大的构词能力和生成能力。语义上,“狗”负载了自嘲的流行语义特征,由实到虚,指称人的意义,贬义彻底消失。网络用语最大的特点就是经济简洁却表意形象生动,“X狗”以形象的比喻表述了当下人们的状态,不仅表意清晰,而且带有形象色彩和自嘲附加义,被越来越多的人使用,为“狗”的类词缀化提供了很好的语境。相较于前一阶段范畴边界模糊的“狗”,到这里,“狗”成为构成新词的类词缀,属于“类词缀范畴”。

三、“狗”类词缀化的原因

语言形式反映出人们对世界的认知方式和内在的认知机制,语言事实与人类经验有理据性的联系。“狗”类词缀化过程中概念意义发生变化,范畴转移,都与人类认知经验有密切的关系。

首先, “狗”类词缀形成过程中,“哈巴狗、狮子狗”等所构成的动物名词范畴转变为“单身狗、加班狗、追星狗”一类的指人类词缀范畴,主观化因素起到了重要作用。因为人们总是拿“狗”的代表性特征来类喻人的某种相似特征,表达中常常带有人的烙印,构成“像狗一样……”的语义特征,这样“狗”就“由表示客观意义变为主观意义,由非认识情态转变为认识情态,由自由形式变为粘着形式”[9]。如“加班狗”指生活在快节奏的企业圈层中因背负巨大生活压力,不得不熬夜加班赚取外快的青年职员。“加班”一词说明了这类人的职业属性,是“辛苦、工作时间长、地位低且受制约、工作繁重”的。“狗”需看家护院且受制于人,在与“加班”一词结合为“加班狗”后,“狗”的辛苦劳累义被激活,并整体转移到和“狗”类似的加班一族身上,加班人群用此词语来自嘲自身的“辛苦”。这样“狗”由客观意义借用来表现人的主观状态,表达人的认识情感。

再者,语言结构的横组合上符号和符号之间存在象似现象,语言符号与现实世界也存在象似关系。“狗”类词缀形成过程中,“哈巴狗”一类的下位层次词和“考研狗”一类的网络新词之间在语符的构成结构和意义上有着象似性的关系。“哈巴狗”和“考研狗”结构象似,都是“狗”作为词尾构成“X狗”的形式,可能是前者为“考研狗”等新词语做了结构模式上的准备,使其可以在相同形式框架下填充不同的成分组合成词。意义上,两种类型的词语之间有概念上的相关性,即人和“狗”在某种程度上相似,后者在前者的基础上隐喻生成。

总的看来,外在客体和认知主体的象似性是“狗”类词缀化的基础;主观化因素的介入是“狗”范畴转变的重要条件;认知角度对“狗”类词缀的产生做出了合理的解释。

参考文献:

[1]沈孟璎.汉语新的词缀化倾向[J].南京师大学报,1986,(4):93-98.

[2]葛本仪.现代汉语词汇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214-215.

[3]王静.“狗”类网络新词语多角度研究[J].学语文,2019,(5):89-92.

[4]王洪君,富丽.试论现代汉语的类词缀[J].语言科学,2005,(5):3-17.

[5]苏宝荣,沈光培.类词缀的语义特征与识别方法[J].语文研究,2014,(4):6-10.

[6]沈光培.现代汉语类词缀的界定标准与范围[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2011,(3):109-113.

[7]王寅.認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150.

[8]陈昌来,朱艳霞.说流行语“x党”——兼论指人语素的类词缀化[J].当代修辞学,2010,(3):64-70.

[9]沈家煊.不对称和标记论[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

作者简介:

王静,女,山西长治人,宝鸡文理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2018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汉语方言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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