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小说与戏剧传统

2021-05-21 11:43张蕾
当代文坛 2021年3期

张蕾

摘要:陈彦的创作发端于戏剧,注重中国戏剧的三大创作传统。从剧本到小说,其作品都以民间立场,讲述民间故事,塑造底层形象,传达底层声音,从而挖掘民众生存过程中的人性尊严,民众精神贯穿始终。陈彦在戏剧和小说中之所以要为草根阶层送温暖,因为他们往往是民族恒常价值和恒常精神的践行者和传承者,支撑中华民族千年不倒的恒常价值,散发中华民族傲立世界的恒常精神。他通过草根阶层日常生活的书写表现恒常的精神和价值,是我们民族文学艺术的一种伟大的传统。

关键词:陈彦小说;戏剧传统;民众精神

陈彦是以戏曲现代戏的创作享誉中国当代文坛的。他的戏曲现代戏剧作品,尤其是被视为其“精品”之作的“西京三部曲”,为他在戏剧界赢得了巨大的声誉,使他成为剧作界深受仰慕的顶尖作家。然而,在戏剧《西京故事》完成之后,他却转入长篇小说的创作,并且取得了骄人的业绩。

对于从自己擅长的戏剧领域转入一个新的创作领域,陈彦在长篇小说《西京故事》的后记中做过解释,“我之所以要把这个故事改写成长篇小说,是因为我在这部戏的构思剪裁中,十分不舍的割去了很多有意味和有价值的东西。”①因为戏剧是一种面对观众现场演出的艺术,观众一次性在剧场观赏的时间长度,限定了作品的长度,也限制了作品的容量。因而在戏剧文本尚未完成之时,陈彦就有用长篇小说弥补戏剧缺点的打算。小说不仅篇幅长容量大,而且容许作者对生活进行更加深入的思考。更重要的是,作者曾经写过小说,有这方面的艺术根基:“我写了半辈子剧,其实最早也写小说,写着写着,与戏染上,就钻进去拔不出来。后来还是一个叫《西京故事》的舞台剧创作,因到手的素材动用太少,弃之可惜,也是觉得当下城乡二元结构中的许多事情没大说清楚,就又捡起小说,用长篇那可包罗万象的尊贵篇幅,完成《西京故事》的另一种样子。”②

陈彦当下是在戏剧和小说两门艺术中都有大量读者和粉丝的作家,其小说的读者和粉丝甚至比戏剧的还要多。但是,他的小说创作与戏剧传统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不仅是说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是由戏剧改写而来的,更因为他早年曾经研究了从古到今大量的优秀剧本,汲取其中的精华,不但滋养了他的戏曲现代戏创作,也滋养了他的小说创作。本文拟就陈彦小说创作与戏剧传统的关系做一研究,以便我们广大读者对陈彦小说的另一面有所了解。

陈彦的创作发端于戏剧,他非常注重对中国戏剧创作的三个传统,即古典戏剧传统,民国时期成立的易俗社的戏剧传统以及延安时期成立的民众剧团的戏剧传统的研究。三个传统都强调戏剧的草根特性,而这种草根特性又决定了戏剧不追逐时尚,而致力于挖掘和表现民族恒常价值恒常精神。他认为,“与时尚抗争、对立、秉持操守,才是民族传统艺术的真正生存之道。” ③也是民族一切文学艺术在民众中扎根,向世界拓展之道。时尚在任何时候都是有闲阶级、先锋人物追逐和把玩的东西,他们玩腻了没有新鲜感了,即刻就会将其丢弃,在去追逐更新的东西。下层百姓喜欢观赏经过历史检验的东西,他们珍惜传统,喜欢念旧。时尚只能博取一时之快感,真正的艺术却要让人感受从传统流淌而来的意思——支撑民族千年挺立而不衰的精神和价值。这种精神不但值得戏曲现代戏传承,也值得现代小说创作发扬光大。

陈彦非常重视延安时期成立的“民众剧团”倡导民众精神传统。民众剧团响应时代的需要,号召剧作家创作素材从群众生活中来,剧本到群众中去经受群众的欣赏检验。陈彦曾担任过陕西戏曲研究院院长,戏曲研究院的前身就是延安时期的“民众剧团”。因此,他对于“民众剧团”倡导的民众精神,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一直坚持从民众精神的角度传承民族的艺术精神和生存精神。近代以来,尤其是现代以来,西方各种新思潮、新观点、新手法一波又一波冲击中国社会及艺术,而坚守中国传统生存风格和艺术精神的主要是底层民众。陈彦认为,一切有民众情怀且愿意传承民族精神的作家应该“把那些最有价值而又被时尚不断遮蔽、湮没了的东西持续‘打捞上来,让它在新的生活现场重放光芒。”④他的这种创作理念,既贯穿在其戏剧作品之中,又贯穿在他的小说创作中,成为指导他整个创作的一以贯之的创作理念。无论他的戏剧精品《迟开的玫瑰》《大树西迁》《西京故事》还是长篇小说《西京故事》《装台》《主角》,始终贯穿的都是这种民众精神。

如果站在民众立场来看文艺创作,我们必须说,民众生活是文学艺术创作的源泉。民众欣赏是文学艺术创作的动力,民众传播是文学艺术传承发展的平台。换而言之,民众永远是养育文学艺术的母亲,是文学艺术繁荣发展的靠山。艺术家必须始终保持一种民众精神,其文艺创作才有前途。陈彦说:“民众精神就是具有民间立场和大众情怀。”⑤他在多种场合,多个发言中强调,文学艺术要写“民众”“大众”“小人物”“底层百姓”“弱势群体”“草根”,要为这些人物立传、呐喊、送温暖。由此可见,民众精神一方面就是站在民间立场,讲述民间故事,塑造底层形象,传达底层声音。另一方面就是站在民众之外,对民众进行关照,关怀。包括生存伦理的关照与关怀以及审美精神的关照与关怀。文学艺术应该挖掘民众生存过程中的人性尊严,生存德行,应该与民众的思想感情相结合,让民众的心灵得到温暖,思想得到提升,审美要求得到满足。因此,“民众精神,应该是文艺家永远追寻的一种精神,无论什么时代,什么背景,文艺都应该是照亮和温暖普通民众心灵的烛火,是唤起他们为生存权利和享有幸福而抗争的精神引信,如果文艺仅为娱乐民众而存在,仅为让人‘高兴而放歌,那么它将变得一文不值。”⑥民众精神构成了陈彦创作中价值追求的重要特点,也是他戏剧和小说魅力之所在。

如果认真分析,民众精神既体现在中国传统戏剧当中,更体现在19世纪以来尤其是“五四”之后的现实主义小说之中,是一种既中国又世界的艺术精神。在文学艺术创作中发扬民众精神,就是继承和发扬中外文学艺术的传统。这种传统之所以形成,既与知识阶层中启蒙者的参与有关,更和底层民众文化素养不断提升,懂得艺术欣赏的大众队伍不断壮大,形成了广大厚实的欣賞群体有关。陈彦说:“一种艺术样式要得到发展,必须有很大的基础平台才行,秦腔就有一个硕大无比的‘草根基座,也就是原生态演唱链的持续延伸。尽管他们的路子,从专业角度看,有些‘野气,但正是这种粗放、质朴、纯粹、率真的‘原汤感,才支撑了秦腔的内在精神,从而使这门传统艺术。几百年承继不衰,并且越吼越精神,越吼人气越旺。”⑦尽管一些所谓的精英阶层对于散发着野气的秦腔艺术瞧不起,认为它走的是野路子。但是,陈彦认为,艺术的“野路子”,永远都在给“家路子”提供最基本的营养,一旦彻底抛开“野路子”,“家路子”就会源头枯竭,殒命消亡了。正是这些所谓的野路子艺术,走的是与人民大众同声相交同气相求,为满足人民大众审美需要的路子。任何艺术家走上这个路子,就会越走路越宽。如果偏离这个路子,就会把路走绝。

陈彦对民国时期易俗社开创的戏剧传统也特别重视。易俗社开创了一流知识分子办剧社、写剧本,有一定文化修养的人演剧目的传统。陈彦曾经写文章分析总结过民国时期影响巨大的易俗社的经验,指出,当时办剧社的都是一流知识分子,因此能站在時代的制高点上思考社会人生,写出有看点又有深度的剧本,易俗社所演剧目都“与时代精神进行最本质的链接,始终保持思考与社会同步,甚至要价值领先,对社会现实给予切中要害的褒贬,否则,便难以吸引真正关注的目光”⑧。易俗社的“演戏人必须有一定的文化程度,都必须是文明进步的推动者”⑨。演员有文化,才能很好地领会剧目的深意,才能对人物形象及其内涵进行淋漓尽致的演绎,甚或进行创造性的发挥。自古至今,从西方到中国,好作家都是对世界和人生能够进行哲思的文化人。他们既能深入世界人生之内,又能超出世界人生之外,深入其内故能把世界看得深,超出其外,故能把人生看得全。看得深使他们能够懂得社会的需要,观众的向往;看得全使他们能够对社会的需要,观众的向往,进行清醒的辨析和认识。只有这样,才能使他们在鉴别对比中挖掘民众身上的传统美德,改变民众的不良嗜好,激发引导民众改天换地的力量,推动社会的文明与进步。

优秀的文艺作品始终都能够为欣赏它的人民书写,为欣赏它的人民抒情,反映欣赏者的要求和心声。它一方面关注当下人民的生活,另方面能够领时代之先,给读者和观众提供一个新视界,把民众的精神提高到一个新境界。用生动好看的故事,润物无声地启迪民众思想,陶冶民众的人生。它既要让民众看到新的希望和梦想,让民众感受到移风易俗的重要;又要让民众在走向新生活的时候,分清楚希望和欲望,始终不要丢弃精神价值。它既高举理想的铁锤敲打人民身上的惰性,引导人民走向新生,又要弘扬中国精神,坚持中国道路,防止人民偏离民族精神和价值的轨道,做出过激行动。为了引领欣赏作品的人民,文艺作品必须站在当代精神的高度,对人民群众的生活进行审美的分析和把握,然后对人民群众进行审美的教育和提升。陈彦说,“艺术的本质是对人类进行严肃而深入腠理的思考。”⑩他喜欢易俗社通过戏剧移风易俗的精神,从当下人民的生活实际出发,对人民进行审美教育的举措。反对把艺术娱乐化,反对为了金钱,把艺术变为低俗的砒霜,敌敌畏、“三步倒”,反感让观众和读者在审美活动中娱乐至死。

艺术创作从来都是诗意挥洒与哲学思考相辉映的活动,缺少前者,作品就会缺少生香活意,缺少后者,作品就会浅薄轻飘。只有将两者结合起来,才能把审美过程变成一个提升境界和提高审美鉴赏力的过程。陈彦的《西京故事》就通过罗天福一家西京追梦的残破故事,思考当代城市化进程中家庭与社会,城市与乡村所出现的问题。乡下人尤其是乡下青年,一次次向着城市的中心地带或中央舞台冲去,但最终还是被心理和实际距离阻隔在城市的边缘,回到离城一丈,终是乡棒的现实之中。“罗天福与她的儿女,都面临着这样的生存与精神困境,其实我们谁又不面临这样走向各自的现代的困境呢?他们在努力往出走,并且不希望以变形的人格获取幸福,因而,他们便付出了更大的人生艰辛,以赤手做人的本分和尊严。”11思考赋予陈彦作品以深度,也为他赢得读者更多的认同。

陈彦钻研过大量古典优秀剧作,认为古典戏剧最根本的特质就是它的草根性,它为草根阶层立传,为草根阶层伸冤,为草根阶层疗伤,为草根阶层送温暖。举凡《窦娥冤》《铡美案》《天雷报》均是。草根人物都在卑微中奋斗,在坎坷中成长,日常过的都是平凡的世俗生活,身上难免带有各种缺点。但是这些瑕疵或毛病,绝对不足以掩盖他们身上的正气,反而让他们身上承载的传统精神恒常之道显得弥足珍贵。他特别反感一些所谓的精英人物对草根人物横挑鼻子竖挑眼,对帝王将相歌功颂德。他说:“戏曲这种草根艺术,从骨子里就应流淌为弱势生命呐喊的血液,如果戏曲在发展过程中忘记了为弱势群体发言,那就是丢弃了它的创造本质和生命本质。”12

陈彦坦言,自己喜欢在创作中赋予小人物幽默诙谐的个性,侠肝义胆的豪情,超凡脱俗的智慧。他赞赏秦腔老艺人李十三,站在普通大众的角度认知事物,选择情节、事件和语言。讨厌那些拿小人物开涮,让他们吃了苦受了罪,还要让他们在人前出洋相,露丑。反对强势人群对弱势群体尖酸刻薄,尤其反对作家艺术家丧失人文立场对帝王将相毕恭屈膝歌功颂德。陈彦针对一段时期中国文坛影、视、剧、书,以及各种讲坛对封建帝王的普遍热衷指出,“只要这个世界所认可的优良品质,无论是传统的好事现代的,这些帝王老子都不缺乏,那就让人闹不明白了,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仁人志士、革命先烈,举义旗,唤民众,抛头颅,洒热血,拼着老命去推翻封建帝制干什么这么好的货色,那么推翻他们的又是什么鸟人呢?这种全方位的呼唤、招魂、昭雪、弘扬,尚不知高潮在哪里,尽头在何处,真是有些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13他作品中的主人公都是草根人物,表现的都是这些人物身上顽强的生命意志和不屈的奋斗精神。

陈彦认为,古典戏曲最动人的特点就是为草根阶层进行情感关怀,作品用情节和细节激发诱导读者和观众的审美情感,让读者和观众对主人公进行情感共振。草根阶层特别喜欢宣泄大悲大苦生存境遇的作品,苦情作品往往比欢乐的作品更能打动他们的心弦。“千古流传的老戏,始终是以最大限度引流观众情感为故事推动机制的,只要能动情,连合理性也要大胆忽略的,更何况其他在今天看来太缺乏技术性的巧妙手段。”14好作品往往是用草根人物的日常故事演绎撼天动地的情感。因此,他在长篇小说《装台》中塑造的装台人,虽然地位卑微,相貌丑陋,上不了台面,却用残缺的人生尽全力搭建着一个又一个希望放大、放飞、炒红的舞台。装台人自己虽然永远身处台下,上不了台面,没有机会当着大众的面进行表演,而对给别人搭台,供别人表演持身始终心存敬畏;他们自己虽然一直身处后台,永远感受不到观众对演员发出的热烈的掌声欢呼声,却从未放弃对其他生命的温暖、托举与责任,而一直坚持对自身生命演进的真诚、任性与耐力。陈彦说,“他们永远不可能上台,但他们在台下的行进姿态,在我看来有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庄严感。”15在陈彦看来,草根身处底层,容身的地方处处尖利,周遭冰冷,再加之造物对于其亲属关系安排的草率或随意,有时亲人也并不相亲,儿女也羞于伦常,即使在这样的冰冷的人生境遇中,他们仍然能够坚守生命行进的庄严,因此,他要为草根阶层的人物送温暖。他说:“我的写作,就尽量为那些无助的人,舔一舔伤口,找一点温暖与亮色,尤其是寻找一点奢侈的爱。与其说为他人,不如说为自己,其实生命都需要诉说,都需要舔伤,都需要爱。”16其实,每一个生命都有大小不同的伤口,每一次生命旅程都会经历程度不同的寒冷,人人都需要爱与温暖。他的小说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也是给包括草根在内的所有人输送爱与温暖。

陈彦在戏剧和小说中之所以要为草根阶层送温暖,因为他们往往是民族恒常价值和恒常精神的践行者和传承者。草根阶层虽然人微言卑,但是他们的言行举止却是支撑中华民族千年不倒的恒常价值,散發中华民族傲立世界的恒常精神。他通过草根阶层日常生活的书写表现恒常的精神和价值,是我们民族文学艺术的一种伟大的传统。陈彦在《主角·后记》中说,他之所以要写一群戏曲艺人成长的故事,一方面是因为,他在剧团工作了二十多年,对这些孩子的成长历程相当熟悉,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从这些孩子的身上,看到了他们对传承民族文化的贡献。“在官贪、商奸、民风普遍失范时,他们却以瘦弱之躯,杜鹃啼血般地演绎着公道、正义、仁厚、诚信这些社会通识,修复起《铡美案》《窦娥冤》《清风亭》《周仁回府》这些古老血管,让其精神血液汩汩流淌在现实已不大相认的土地上。”17他之所以要写戏剧中的主角,是因为“要当主角,你就必须学会隐忍、受难、牺牲、奉献。我的忆秦娥就是这样光鲜、苦苦巴巴、香气四溢也臭气熏天地活了半个世纪”18。她每天穿着色调单一的练功服,走着与时代渐行渐远的身法步,演唱着日益孤立的老腔。把戏曲血管中流淌的公理、道义、人伦、价值,把传统文化中的儒、道、释思想,输送到观众的心田。用历史兴衰、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故事,对广大观众进行布道、娱乐以及人格培养,她才是中华民族哼唱精神和恒常价值的承载者和传播者。

陈彦强调,民族的生活有其传统,民族的恒常价值由传统形成,百姓的生活伦理由传统塑型,总之,传统在无意识引导着人们对生活世界的感知,也引导着我们的艺术创作和艺术欣赏。因此,文学艺术要想感动读者和观众,既要把触角伸向当代生活,也需要把触角伸向古老的文学艺术传统。“传统是一种最具量变和质变能力的‘药引子,稍做点化,即可达到难以企及的功效。而所谓的现代化,你即使用百倍的努力也难以促使某项事物迅速转化。”19文艺传统是由深厚的历史积淀而来的,它经过一代代文化人的锤炼,经历过一代代接受者的检验,其中的每一句话都包含着丰富的人类经验。给后来人以简单明了和确切的人生指向,成为指导后来人做人做事最有效的方法,最便捷的工具。

传统为后人积淀出一种生活的恒常状态,提炼出指导后代人生活的恒常精神。艺术要表现人生,就必须在恒常一词上下功夫。陈彦说:“一切好的艺术,其精神实质,都处在恒常诉说状态,不是越新奇诡异越好的‘变脸艺术。恒常是‘道,在‘道的层面上,平平常常、镇定自若的诉说人类精神生命不可挑战与悖逆的那些价值,艺术才是有生命力的。”20他的作品一直都继承着中国戏剧传统,诉说着承载恒常精神的“草根阶层”、“小人物”的生活故事,用这些平凡的故事叙写民族的恒常精神。与每一个当代读者进行民族精神及恒常价值的对话,希望祖先流传下来的民族精神和恒常价值在今天能够继续得到审美的传承。

文学艺术一方面通过立体的人物形象,生动的故事情节张扬和传承民族的恒常价值和恒常精神,另一方面则是对那些偏离民族普遍精神和价值的人物及其行为,进行合乎民族普遍精神与价值的塑形,使其丢弃与生俱来的直接性、本能性的行为举止,增加其精神性与理性。使人民群众在文艺欣赏中得到一种深层的教化,懂得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存成长过程,都是一个精神的不断洗礼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我们通过不断创造和吸纳民族艺术文化的精华,逐渐把自身变成一个真正有中国精神的人。“人类教化的一般本质就是使自身成为一个普遍的精神存在。谁沉湎于个别性,谁就是未受到教化,例如,他没有节制和分寸地听任其盲目的愤怒。”21陈彦所有的小说和戏剧作品,都一直传承着中国戏曲的三个传统,灌注着中华民族恒常价值与精神,没有一部游戏之作,都在日常生活中渗透着不怕吃苦勇于担当的民族精神,对追求个人价值的当今时代,无疑具有重要的教化意义。

注释:

①11陈彦:《西京故事》,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2019年版,第489页,第491页。

②1718陈彦:《主角》,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版,第815页,第819页,第820页。

③⑥⑦⑧⑨131419陈彦:《说秦腔》,上海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105页,第254页,第99页,第67页,第57页,第285页,第285页,第136页-137页。

④⑤陈彦:《边走边看》上海文化出版社2012年版,第166页,第201页。

⑩20陈彦:《陈彦精品剧作选:西京三部曲》,陕西新华出版传媒集团太白文艺出版社2018年版,第124页,第367页。

12陈彦:《现代戏创作的几点思考》,《中国戏剧》2011年第8期,第58-60页

1516陈彦:《装台》,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版,第373页,第433页。

21[德]加达默尔:《真理与方法:哲学诠释学的基本特征》,洪汉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版,第14页。

(作者单位:西北大学文学院。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课题“中国当代文艺审美共同体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8ZDA277)

责任编辑:刘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