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用人脸“拿回”打赏款，有罪无罪？

侗芷

网络女主播直播时意外露出真容，男粉丝大呼上当，竟盗用“人脸”将打赏款“拿”回。女主播报警后，男粉丝则理直气壮地对警方说：“她利用‘美颜欺骗在先，我拿回自己的钱并不犯法！”

女主播报案称自己的网络支付账户被盗，怀疑是男粉丝所为，并说出了和男粉丝互动的经过

2020年11月的一天傍晚，一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女子冲进派出所对值班民警说：“警察同志，我要报案，我的钱被盗了！”接待她的民警让她坐下慢慢说。女子平复了一下情绪，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女子名叫田晓莉，说她网络支付账户里的3万多元钱无故被人转走了。她还再三强调，她的账户是设置了人臉识别才能转账的，除了她自己，应该没人能转走里面的钱。田晓莉的说法让民警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起普通的账户被盗案。

民警详细询问了田晓莉的情况，得知24岁的她是一名网络主播，平时一个人独居，也没有来往亲密的朋友，在北京除了姐姐外，亲戚基本都在外地。民警问田晓莉平时喝不喝酒。田晓莉说她从不喝酒。民警又问田晓莉，平时和他人有没有过节。田晓莉先是摇头，又突然想起最近发生的一件事。

田晓莉说，她平时在直播平台工作，除了固定薪水外，大部分收入都靠粉丝打赏。在她的直播间里，有一个叫雷哥的粉丝，几乎每场直播都来捧场，对她特别大方，前后打赏了几万块钱。但就在前段时间，雷哥突然找她索要打赏款。为此，两人闹得很不愉快。民警一脸疑惑地问：“他为什么找你要打赏款？”田晓莉红着脸，吞吞吐吐说出了两人反目的经过。

2020年国庆节后的一天，田晓莉的姐姐突然联系她，说自己第二天有事不在家，老公也在外地出差，希望她帮忙照看一下孩子。虽然小外甥是出了名的调皮鬼，但姐姐有事相求，田晓莉没办法拒绝。

第二天一大早，田晓莉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姐姐和小外甥已经站在了门口。姐姐叮嘱田晓莉几句，就匆匆离开了。见妈妈离开，小外甥欢呼着冲进田晓莉的直播工作间，好奇地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田晓莉板起脸说了他几句，就去卫生间了。

让田晓莉没想到的是，小外甥无意中打开了直播按钮。她从卫生间出来，蓬头垢面地出现在了直播画面里。看到粉丝的留言时，她才发现直播按钮已经打开，自己在没有化妆的情况下，直播了10多分钟。当时，雷哥正好在线。此后，雷哥就在直播间一次次地向田晓莉索要打赏款。多次被田晓莉拒绝后，雷哥很长一段时间没在直播间出现。

虽然听起来雷哥存在盗窃的嫌疑，但目前没有证据证明他偷走了田晓莉账户里的钱，一切还有待进一步证实。于是，民警让田晓莉做完笔录后回家等消息。

多次向女主播讨要打赏款无果，男粉丝无意中发现网络支付漏洞，顺利从女主播网络支付账户“拿回”了打赏款

让办案民警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又接到田晓莉的电话，说雷哥在她试探性的吓唬之后，居然给她转回了2万元钱。民警就让她说说事情的经过。

田晓莉说，她报案后的当天晚上，想来想去，认为雷哥的嫌疑最大，就试着给雷哥发去一条微信，说她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如果他还不醒悟，就等着坐牢吧！这条消息发出去好几个小时，对方都没有回复。她想，也许不是雷哥干的，自己可能错怪他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收到雷哥的微信，内容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对不起！”接着，她手机上收到一条转账短信提醒：一个叫王雷的人，给她的网络支付账户转来2万元钱。怎么会这么巧呢？王雷，雷哥？而且他还知道她的网络支付账户。这下，她似乎确认了雷哥的盗窃嫌疑。

随后，警方找到了那个叫王雷的男子。核实身份之后，他果然就是田晓莉的粉丝雷哥。对于盗窃田晓莉账户资金的事实，王雷供认不讳，并说出了盗窃经过。

王雷多次向田晓莉索要打赏款被拒后，非常郁闷。那天，他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微信朋友圈，看到田晓莉新发布的一条动态，是田晓莉本人出镜的一条小视频，便点开看。

原来，田晓莉直播“翻车”不小心暴露真容后，王雷几次讨要打赏款，其他粉丝对她也颇为失望，大都“粉转黑”，直播间人气骤降，几乎无人打赏。田晓莉决定改换门庭，到另一个直播平台发展，于是便录了一条宣传小视频，向朋友圈报告自己的动态。王雷想记下她的新直播平台名称，方便以后找她要钱，就随手保存了那条小视频。

那天，王雷无意中在百度上搜索田晓莉的个人信息，还真搜到了她的手机号码。通过网络支付账户的通讯录他发现，这个手机号码正是田晓莉的网络支付账号。他尝试登录田晓莉的网络支付账号，但没有密码无法进入，显示可以人脸识别登录。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之前保存的田晓莉的宣传小视频，便利用小视频的人脸登录了田晓莉的网络支付账户。发现账户里有不少钱，他就修改了登录密码。之后，他分批把田晓莉网络支付账户里的钱转入自己的账户，一共3万多元，并删除了转账记录。

此后，王雷一直胆战心惊，害怕田晓莉发现后报警。当田晓莉发来威胁信息时，他有些害怕，经过思想斗争，他给田晓莉退回了2万元钱。

让人不解的是，王雷当初在直播间对田晓莉算得上出手大方。如今，为什么要冒着极大风险把钱偷走呢？

其实，王雷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土豪，而是一个做生意失败的普通人。几年前，他开了一家服装店，因为网店的冲击，线下实体店的经营越来越惨淡。无奈，他把服装店给关了。几年的经营，钱没挣到，好在没有欠债。受此打击，他消沉了一段时间，天天在家喝酒买醉。看他不思进取，妻子骂他没有家庭责任感。被妻子唠叨得心烦，他奋起反击。随着冲突越来越频繁，他和妻子的感情越来越淡。后来，他和妻子离了婚，孩子由妻子抚养。

离婚后，王雷要养活自己，因为在父亲那儿学得一手好厨艺，他进饭店当起了厨师，每月工资六七千元。

男粉丝：自己被女主播的虚假容颜欺骗，只是“取”回属于自己的打赏款。法院：构成盗窃罪

每天下班后，王雷寂寞又无聊，只能靠刷手机直播视频打发时间。一天，他无意中进入田晓莉的直播间，对田晓莉甜美有亲和力的外表颇有好感。互动中，他觉得田晓莉漂亮又善解人意，暗暗把她当成了心目中的女神。

一开始，王雷只是围观，看着别人给田晓莉打赏，直到有一天他心血来潮，给了田晓莉一个打赏。对田晓莉略微夸张的致谢和直播间众人的追捧，让王雷的存在感和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随后，越来越多的打赏，换来了田晓莉更多的谢意，王雷觉得自己坠入了爱河，甚至幻想着有一天和田晓莉走到一起。只可惜，那天田晓莉直播“翻车”露出真容，让他的所有幻想化为泡影。

那天王雷正好在家休息，一大早起来他随手打开了田晓莉的直播间，想看看田晓莉有没有上线，没想到正好看到了田晓莉的另一面。要知道，田晓莉平时直播除了化浓妆，还开了美颜，很难见到真容。眼前的一切让王雷大跌眼镜，原来自己心心念念的女神真实面容竟如此不堪。而且田晓莉一直宣稱单身，怎么身边又多了一个小男孩呢？瞬间，王雷感觉受了莫大的欺骗，曾经的爱慕都化成了愤怒。于是，他要求田晓莉退回所有打赏款。田晓莉不同意，说打赏款并不是全进了她的账户，而是和直播平台分成，退回所有打赏款的要求不现实。王雷不甘心，甚至怀恨在心。

不过，王雷对警察说，他是被田晓莉的虚假容颜欺骗，他只是取回了属于自己的打赏款，并不构成盗窃。

鉴于王雷利用人脸识别技术盗取他人财物，很快，检察院对他提起公诉。2021年2月20日，法院开庭审理此案。法庭上，王雷辩称，他是受了田晓莉的欺骗，要求退还打赏款无望，才利用人脸识别技术，拿回属于自己的钱。

王雷的说法当然不能成立。法院经审理后认为，盗窃罪的客观要件是行为人侵犯的客体为公私财产的所有权，行为人具有窃取较大公私财物，或者多次窃取公私财物的行为。所谓窃取，是指行为人违反他人意志，将他人占有的财物转移为自己或者第三者占有。王雷所窃取的是处于田晓莉个人管控之下的账户中的钱款，即他人财物，因此构成盗窃罪。而王雷主张的索要打赏款和盗取田晓莉财物，应当分为两个法律关系来看，即便他认为田晓莉存在民事欺诈，他们之间的纠纷也应当经过有关机关认定，并且通过合法途径索回。最终，法院认定被告人王雷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盗窃他人财物，数额较大，其行为已构成盗窃罪，因其到案后能如实供述罪行，并退回全部赃款，法院最终酌情处罚，判决其有期徒刑一年零二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一万元。法院下达判决书后，王雷没有上诉。

这桩人脸识别盗窃案，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人脸识别作为一项加密技术，它在保护人们财产和隐私的同时，如同一把双刃剑，让一些不法分子乘虚而入。防范这类新型犯罪，我们需要做到的是：第一，不在社交生活中过多泄露个人信息;第二，在向第三方提供身份信息时，标注其专门用途，避免被挪作他用。当然，还有一点需要提醒的是，无论在网络还是在现实中，交友需谨慎。

【编辑：刘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