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记

2021-07-06 13:48吴立群
青春 2021年7期
关键词:水杉枇杷丁香

吴立群

枇杷花开

2020年12月底在宁参加一个文化会议期间,气温骤降十摄氏度以上,最低温度达零下六度,加上连夜的疾风冷雨劲雪,古城南京一下子成了冰天雪地。

何处飘来阵阵幽香?是花吗?天寒地冻,万木萧条,怎么会有花?!在会议驻地钟山宾馆的院子里,我四处探望。莫非是枇杷?对了,一定是枇杷!我快速朝不远处的那一片碧绿的枇杷树走去。受了“我花开后百花杀”的误导,本以为菊花是“最后花”了,但我终于明白枇杷花开放得更晚。可惜,似乎没有人为它赋诗——枇杷花当然未曾以诗扬名。同样地,花开时分,每次在金匮公园散步,我的目光也未曾为那裹在锈色绒毛里的毫不引人注目的白色碎花稍做停留,更不曾为它可能有但我未曾在意的花香作一次深呼吸。总之,我看见过它,但从未留意过它。老实说,作为花,它并不美。也许,无论是相比于自身果,还是其他花,它生来就是要被忽视的花。所以,它选择了低调,甚至把花期推至冬天,仿佛自己把自己(又或许是大自然把它)放逐到春天的海角天涯。然而,这次,是异常的冷,意外的风,误入“藕花深处”的缘,把毫不起眼但的确凛然若花神的枇杷花,郑重地推送到了我眼前。

我惊讶了。尽管有一二厘米厚的白雪重重地覆压在头顶,但枇杷花姐妹们仍然簇拥着,微笑着,颤动着,在寒风中嬉戏,将冰雪之寒抛诸脑后。那是幽香之源,终将令百花歆羡。“冬去最后花”——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

枇杷花走进了眼睛,走进了脑子,我又费思量了。我想到了它带来的最现实的“好”:“春来第一果”。每年5月,当许多树木的嫩叶还在春光里懵懂时,距离我家数十公里外的太湖东山枇杷,便早早地给世人带来鲜果了。星期天的小区门口总有挑担的果农在静静地等待顾客。东山枇杷果肉柔软多汁,风味鲜美,它赶在了所有鲜果前头,它是那样地受欢迎。买了几斤往往还不过瘾,我总要约了三五好友去趟东山,这一年的枇杷“果事”才算了事。东山人喜爱种枇杷,除了地理气候因素,还因为枇杷具有生长快、结果早的特性:嫁接3—4年就开始结果,10年后进入盛果期,20—40年产量最高,直到70—100年才进入衰老期。

除鲜食外,枇杷还可制成罐头、蜜饯、果膏、果酒及饮料等,具有润肺、止咳、健胃、清热的功效。老家没有枇杷树,但枇杷罐头我是知道的。刚上大学时,家庭经济拮据,但每次开学时,没有经济收入的奶奶总要给我钱,这纯粹是从牙缝中省出来的。我不接受,奶奶就生气。放暑假回家时,我也总会从村口供销社买上一罐枇杷送给她。现在,枇杷当然是要吃多少就可以买多少,但奶奶早已过世,她这一辈子,我没有见她吃过新鲜枇杷。秋日养蕾,冬季开花,春来结实,夏初果熟,“果中独备四时之气”的枇杷养人,但枇杷不等人。

枇杷集果树与观赏木于一体,是城市绿化里的常见品种。近年来,经常可以在无锡的道路旁、公园里看见枇杷树,经冬不凋,亭亭如华盖。它虽不及香樟高大、桂花芬芳、松柏挺拔,但它毕竟名贵,否则就难以进入老牌饭店钟山宾馆的深宅大院了。我家周边多枇杷树,宜兴老家来人见了,都很稀奇,并以认出枇杷树为荣。

枇杷之“好”,还有其药用价值,我称之为第二层次,最著名的就是川贝枇杷膏了。现代都市人善于自己制作川贝枇杷膏。先是用干枇杷花和干枇杷叶煎煮出枇杷水,然后混合枇杷果肉浆以及老冰糖、川贝粉熬制即可。资料显示,晒干去毛后的枇杷叶有化痰止咳、和胃降气之效,枇杷花则具有疏风止咳、通鼻窍之效。

2021年春节气温偏高,城市里处处梅花绽放。看着那一树树傲然绽放的梅花,我又想到了枇杷花,想到了枇杷之“好”的第三层次。在我看来,她不因人类热捧青松翠柏寒梅、冷落自己而生半点怨气,照样在寒风中陶然开放;不因经历了霜雪风寒就自以为有了傲视众生的资本,照样热情满满地结出甜蜜多汁的果实;不因结果了就觉得功德圆满,照样献了这个献那个;不因为奉献了花、叶就再也无所作为——一转身,她又以美丽的身形来奉献人类社会。枇杷啊枇杷,你到底还有什么可以奉献的?一转念,一个低调、执着、忘我的形象又陡然呈现。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減/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 相爱/寂静 欢喜。”这是《班扎古鲁白玛的沉默》。你是在以诗的名义诠释同样沉默的枇杷树和枇杷花吗?一定是的,好诗总要引起共鸣,就如你所诠释的莲花生大士的话:“我从未离弃信仰我的人,或甚至不信我的人,虽然他们看不见我,我的孩子们,将会永远永远受到我慈悲心的护卫。”

大士的话给诗人以灵感,枇杷花给我以启发。我应该感谢枇杷花,感谢钟山宾馆,就像谪戍伊犁的林则徐应该感谢嘉峪关,否则,他怎么可能立马关前,放眼河山,纵临千古,挥笔写下《出嘉峪关感赋》呢?

水杉拳拳 旱莲殷殷

关于水杉,似乎总是处在不断地被发现之中。先是作为“活化石”的存在,而后是其所代表的人文意义的发掘。“活化石”自然由科学家去说,而且已成定论,水杉的人文意义则远未普及。

水杉耐寒性强,耐水湿能力强,多生于山谷或山麓地势平缓、土层深厚、湿润或稍有积水的地方。水杉曾广布于东亚、北美和欧洲等地,冰川期之后,几乎濒于灭绝,只有在我国川东和鄂西南方圆800里范围内,尚存有1000余株。1941年,中国植物学者在湖北利川谋道镇首次发现这一古老珍贵孑遗植物树种,那是一株树龄约550余年的“幸存者”。

“天下第一水杉”高35米,围径7米,冠幅20多米。直到1947年,经过植物学家们反复研究,终于查清它就是被认为早已灭绝的水杉。1948年,我国植物学家发表论文,肯定它属杉科水杉属。新闻一出,轰动一时,随即被称为20世纪植物界的重大发现。

草木无情,草木有性。水杉在经历了自然界无情的运动——第四纪冰川浩劫之后,最终练就令人类刮目相看的生存本领,其品格内涵同样令人瞩目。比之玉石所代表的“仁、义、礼、智、信”五种品格,水杉自强不息的品格内涵是活的,生动的;比之松柏之后凋,但又傲然挺拔的姿态,水杉是温婉含蓄、不事张扬的;比之剪雪裁冰、迎寒而开的花中君子梅花,坚韧不拔的水杉更有故事。

在太湖新城尚贤河湿地公园一处偏僻处,在成片的水杉林下、堤岸边,我在无意中闯进了水杉的秘密场地。那里,密布着众多似是而非的树桩,越近岸越密。它们是具体而微的黄山奇峰化身吗?如果不是,哪来这么多精致的“盆景”,高低错落,层峦叠嶂,气象万千?它们是苦心参禅终于修得正果的罗汉吗?如果不是,怎么一个个道貌凛然,仪形磊落,整体气场宏大,如诵金刚?它们是新生的苗吗?不像!苗不可能那么老气横秋,形如块垒,一无枝叶。它们是根吗?不像,根向来以土为生,埋首潜身,这里的根为什么会在偏僻的河岸边向水而立、向空而长,离了河岸就趋于平常?那它们又有着怎样的生存秘密、品格内涵等待人们去破解,去领略?

植物专家潘霞洁告诉我,这是植物的呼吸根,称树膝,水里水边常见。通过百度得知,植物的根具有呼吸、输送、贮藏、固着等功能,其中生长在地表以上,能够吸收气体或者支撑植物体向上生长的根,叫气生根。因功能不同,气生根分三类,呼吸根是其一。原因是生长环境长期缺氧,树根便向上生长露出地表或水面。

原来如此!为了生存,这些根形成了发达的通气组织,在地面上拼命呼吸,然后把空气输送到地下,供给地下根呼吸。这是植物界的“上下求索”啊!我注意到,有关资料也把水杉的呼吸根描述成“聚会的佛陀”。

原来,经历了冰川浩劫之后,水杉仍旧在经受历练。

原来,水杉既耐水,也怕水——岸边水杉,其根系没有了可扎可驻的土壤,仿佛全都成了收不住脚的兵马,有的一头冲进水里,只好学芦苇般扎根淤泥;有的好不容易止住了脚步,但也大多跌下水去,苦苦挣扎,或吊挂在悬崖边,或拱出了新境界。水,让水杉得名,也让水杉练就了新的生命功能,修炼出了新的品格内涵——自强不息。说来也巧,其呼吸根“佛陀”般的形状,恰似里应外合,这难道不是为水杉的故事增添了新料吗?

水杉拳拳,旱莲殷殷。这次吸引我的,是陕西省汉中市勉县武侯祠——天下第一武侯祠中的旱莲。可惜,关于武侯祠的百度百科词条,并没有关注到它。也许在遍地都是1700多年的古柏、连根藤动辄就有500年寿命的武侯祠内,四百余年的历史的确不能引人注目。

然而,此树非俗物,它是“天下唯一旱莲”。古旱莲高13.4米,树宽1.36米,因其花朵酷似莲花,而生于旱地,故有旱地莲花之美誉。旱莲属木兰科,每年三月上旬开花,花期半个月。其树先花后叶,初春满树鲜花,十分喜人,花后枝叶繁茂,五月长出来年花蕾。花蕾要在树上孕育十个多月,经历夏、秋、冬,来年绽放,俗称之“十月怀胎”。夏至后,花树结籽,籽如红豆,碧光坚硬。旱莲开花时,武侯祠院内游人如织,争相观看。旱莲花于2000年被汉中市政府确定为汉中市“市花”。

虽然贵为“市花”,但是,人们一直视其为“绝后”的奇花。当地科研部门经过多次实验,终于培植出一批新苗,经过多年精心栽培现已长成,并移栽至天汉大道两侧,每年3月绽放。孤身400多年后,旱莲这一古老传奇的花卉有“后”了。人们把旱莲花蕾的生长比作生命孕育的艱难过程,把开花季节比作生命诞生时的可爱。这些历史人文意义已为汉中人熟知。但是,旱莲的故事及其人文意义,还有待发现和发掘。

参观过程中,我发现古旱莲的几根支撑杆有些异样:它不是常见的钢铁支架,而是貌似“仿树枝”,某些部位“仿”得很认真,还有新发的枝芽;支架与树体接触部位似乎是无缝对接,没有寻常所见的树皮受挤压而变形的情况。正在仰头仔细端详时,讲解员主动揭秘——是嫁靠,即用嫁接的方式实现支撑效果。但这里的嫁接与众不同,是把栽种成活到一定年份的新旱莲,在恰当的高度剪去顶端,形同撑杆,然后斜接,与老树合体,一杆两用。

这实在堪称创造性做法。在实现支撑的同时,利用植物营养输送的特点——顶端营养最丰富,由新生的树干为古树提供营养。比起近年来多见的为古树“吊水”法来,汉中的做法令人耳目一新。

《本草纲目·禽部》:“慈乌:此鸟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 这便是“乌鸦反哺”,比喻奉养长辈的孝心。当然还有所谓“羊羔跪乳”的说法。人们常常拿动物的行为来警醒人类,意在表达“动物尚且如此,身为万物之灵的人又怎么能不如动物”的意思。可是,古旱莲嫁靠,又拓展了我们的思维:植物也有反哺现象啊,虽然其中很大程度上夹杂了人类自身的行为在里面。可是,这又如何?在现有的“追念”“应春”“君子”“孕育”甚至祈福的历史人文意义之外,古旱莲传奇应该加补“反哺”内涵。

这是否属于世界唯一呢?

遇见丁香

南方雨水充沛、气候宜人,各式花卉品种繁多,但我们这里没有丁香花。早些年,我对于丁香的诗意印象完全来自文学作品。它盛开在江南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

刚进大学,自从读了戴望舒,在我的脑海中,丁香就成了美丽幽怨的姑娘,就是沁人心脾的诗歌,她们三位一体住进了我的心房。看见丁香、遇见姑娘、写就诗章,是我的梦想,梦乡里埋下思念的种子。

渐渐地,我发现,丁香是我国古典诗歌中常见的意象,但诗人常常对着丁香伤春,说它是愁品。不过,这暗合了少年懵懂的情愫。“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丁香体柔弱,乱结枝欲坠” “丁香空结雨中愁” ……徜徉诗苑词巷,感觉丁香是美丽、高洁、愁怨三位一体的象征。丁香花颜色不轻佻,开在春风里,常常赢得洁身自好的诗人的青睐。话说白了,高雅圣洁是不言而喻的,所谓的忧愁、惆怅,不过是诗人内心的写照,是借着那雨、那风、那微张不解的花结做抒发愁绪的文章罢了。

今年4月底,我首次在青海省海东市遇见“花神”丁香。海东市地处祁连山支脉大坂山南麓和昆仑山系余脉日月山东坡,居于黄土高原向青藏高原过渡镶嵌地带,海拔在1650—2835米之间,境内气候属半干旱的大陆性气候,其基本特点是:高寒、干旱,日照时间长,太阳辐射强,昼夜温差大。比起海东,无锡的植被简直是生长在天堂里。

4月,无锡满目芳菲,而海东,早已烈日灼灼,垂柳衰颓。行走在海东的马路上,呼吸微喘。这时,临河一边的坡坎上,一种淡雅而清香的小花,热情地跃入眼帘。那是用作隔离带的灌木丛,是城市绿化,但植株种得非常随性、散乱,远没有无锡来得考究。

因为首次,所以新鲜,所以好奇。

“那是什么花?”

“是丁香。”

“这就是丁香?”

“是的。”

淡然的回答,完全的见怪不怪,倒是对我们的神情有了些讶异。

烈日下,我凝神伫立。只见那数十或数百个花朵一串,数十或数百串一起,或白或紫或红,毫不羞涩、毫无遮掩地绽放着。有四瓣完全张开的,那是高原的热烈;有四瓣捏紧如小结的,那便是诗人的愁绪之源了。

但是,她那着实令江南人神往而在高原上随意绽放的模样,不免让人生结起别样的惆怅来——期待了二十多年而不萌芽的种子,竟然在山峦起伏、沟壑纵横的高原上纵情怒放!江南的水土宜人宜花,为什么吸引不了丁香?为什么明明是高原之花,却被流连在江南的雨巷?在这里,她有没有得到迷恋和尊宠?一定是没有的,你看那河滩边、沟渠旁、坡地上,不是到处有丁香吗?看来,丁香在高原人眼里,并不是神圣、高贵、诗意的代名词,而是随性生活的日常存在,就像那江南人稀罕不已的高原好空气和蓝天白云。

混杂着失落的惊喜,满足的惆怅,我一路走,一路思忖着早先资料中关于它在世界园林中独特地位的描述,在诗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尊荣,一路来到了此番入住的海东饭店。这是市政府专门的接待酒店,不对外开放。蓦地,我发现这幢现代化酒店大门正对面,一株高大的丁香正满树花开繁星,显然,那是作为重要场所的重要装点之物!心中的惆怅顿时消减了许多,丁香的尊贵又回来了。

短短两晚之后,我要离开了,对于丁香喜爱的、不舍的、不知何时再相见的复杂情绪,一股脑儿涌了上来:回去后,二十多年前的种子还能否花开心田?

回到无锡,越是看着那满城繁花,越是思念起丁香来。尤其,它那耐寒、耐旱、耐瘠薄、抗有毒气体的特性,着实令人难忘。但这并不妨礙它对肥沃、排水良好的向阳坡地的追求。

五一节,工作上一向忙碌且事业小有所成的妻子在“忙外”之余,又像往常一样“忙里”起来:烧制丰盛的晚餐,说是晚上一起去看电影。我说网络电视里什么新片、大片没有,她说电影院里的效果、情调不一样的。看完电影回到家里,她又说出了她的计划:明天回老家看我父母。她说,节日里,他们会盼望的。原来,在我出差期间,她早已联系过,并且准备了礼物。

在许多人看来,妻子是美丽的,是一堆“瓜果”中最希望挑选的那种。“果型”好,“味道”一般不会差。果然,她是能干的,抓经济,她是满脑子的点子,照顾生活,又是称职的家庭主妇。结婚前,朋友就说我们的组合是黄金搭档,因为一个工作稳定,一个职业自由。她比我大一岁,进入社会早些,懂得相夫教子,我调侃她是社会大学校长。她孝顺父母,极力支持我在老家为父母翻造房屋,给起钱来更是大方。“用不了,你们可以用来做人啊!”她对我父母说。而别人不知道的是,结婚时,她独自承受了来自其父母的巨大压力——我家在农村,兄弟二人上大学,家境困难;刚就业时,收入也就只能管个嘴,而她从小家境优越,父母当然希望她找一个门当户对、有房有车的另一半。最后,她胜利了,一如30年前在一片反对声中毅然决然地辞职创业。结婚次日,她就还清了我家所借的彩礼钱。

接下来的生活中,她尝尽艰辛而无处诉苦;事业发展中,她吃尽苦头而默默流泪;但她有梦想有追求,百折而不挠,愈挫志愈坚。如今,她终于可以以微笑面对曾经怀疑甚至讥讽她的人了。

哦,那丁香,不就是她吗?原来那种子早已发芽、开花,我却没有发现,也不以为然。像丁香一样,她没有盛开在“江南”舒适的环境里,却开在了自然条件恶劣的“高原”;她是同学眼中的校花,却既能寂寞无声地开放在“沟渠”旁,也大大方方地开在了“大堂”前。

遇见丁香,懂得丁香。

责任编辑 菡 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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