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管理即中国管理

丹娜·左哈尔

量子物理学：用方程式表达的中国哲学思想

上世纪90年代末，我首次提出了量子管理理论，该理论在随后的几年中得到了进一步发展。量子管理理论源于量子物理学，从量子物理的定义概念和原理中汲取主要原则。同时，这些原则也构成了中国传统思想的基础。明晰这一点不仅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现代的、科学的途径来了解中国伟大的文化遗产，而且为中国特色的管理实践奠定了坚实基础。

读者可能不禁会问，“量子物理学与管理有何干系呢？”。事实上，所有的现代管理理论都试图以物理定律为模型和指南，寻找管理公司和其他人类社会系统的最佳方式。当艾萨克·牛顿（Isaac Newton）在17世纪初提出牛顿运动三大定律时，他承诺人类已掌握了“了解一切”、“预测一切”和“控制一切”的工具。这种新型机械物理学以其巨大的力量、简洁性与前景激发了后续三百年里人类社会思想各个领域的主要思想家的想象。

各行各业的翘楚都想成为各个领域的“牛顿”。心理学的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社会学的奥古斯特·孔德（Auguste Comte）、构建新型民主主义社会愿景（自由意志主义）的约翰·洛克（John Locke）和约翰·斯图尔特·密尔（John Stuart Mill）以及资本主义经济学的亚当· 斯密（Adam Smith），韦伯（Weber）的层级官僚制和马克思（Marx）的历史观也都受到牛顿物理学的启发。在管理思想方面，苏格兰工程师弗雷德里克·泰勒（Frederick Taylor）基于牛顿的宇宙模型提出了“科学管理理论”；新型机械技术的成功构想基于牛顿的物理学，“泰罗制”（Taylorism）成为工业革命时期伟大公司得以蓬勃发展的管理圣经。

然而，现如今量子物理学已经取代了牛顿物理学。工业革命早已成为历史，当今的商业世界不再简单，不再遵守特定法则，且变得不可预测。21世纪商业面临的现实是复杂的、混乱的、不确定的、全球互联的。数字技术的硅芯片、纳米技术、激光技术、超导体、新材料科学等量子技术取代了重工业的机器。我们生活在新型的量子时代中，而公司却仍被源于17世纪的牛顿式/泰勒式原理组织着、管理着。

我认为，由于目前人类对于自然与宇宙的认知以及世界商业运行的本质均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因而我们构建管理思维体系的原则也应进行相应地转变。在当今日趋动态、相互依赖的世界中，自上而下的层级官僚主义所束缚的、孤立的、静态的、冷酷自私的系统是无法孕育成功企业的，这个世界需要更为灵活的适应性战略，以及企业与客户、企业与竞争者的双赢合作关系。而现在正是用“面向未来”的商业模式——量子管理——取代“一切照旧”的泰勒式管理模式的好时机。引领商业新潮流，中国企业已蓄势待发。

20世纪初，西方科学家发现了量子物理学，但他们从未真正理解它。爱因斯坦戏谑地将其称为“荒诞物理学”、“精神分裂物理学”和“爱丽丝梦游仙境物理学”。丹麦物理学家尼尔斯·玻尔（Niels Bohr），量子物理学的奠基人之一，不得不转向中国《易经》及“阴阳哲学”以寻求其物理学发现的解释。中国文化及中国思想，包括《易经》、《道德经》、儒家伦理思想，以及朱熹、王阳明等理学家的思想，有着悠久的历史。事實上，换句话说，量子物理学即为中国哲学思想用方程式表达并经实验验证的外向表达。量子管理本质上即为中国管理。

量子思维：21世纪中国的独特竞争优势

我相信中国人先天的量子思维会成为21世纪中国的独特竞争优势。下文中，我将通过阐述量子思维和中国传统思维的相似之处，以及二者如何通过实施量子管理促使公司繁荣发展来佐证这一观点。

自发的动态系统。牛顿宇宙是一个机械的世界，整个宇宙是由物质构成的，被确定性的铁律支配。事实上，牛顿将宇宙视为“巨大的发条机器”，紧随其后的泰勒式管理将公司描绘成运转良好的机器，最好由僵化的层级官僚结构所组织。中国思想家和量子物理学家认为，整个宇宙是由能量构成的，它是一个自发的动态系统，不断进化、不断重塑。量子管理将量子组织描绘为自下而上的动态能量系统，它能够持续创新，并呼吁摒弃阻碍交流（能量流动）及灵活性的科层制。

创造性的响应能力。牛顿宇宙遵循牛顿第三运动定律（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定律），该定律在所有的情况和语境中均产生同样的结果，每个作用力都是对前作用力的反作用力。科层制的泰勒式公司是被动的，总是以一种可控的、预先确定的方式对市场中不可预见的事态做出响应。无论是中国哲学思想中的“道”，还是量子科学中的物理定律，都具备极具创造性的响应能力，它们总是能够自发地适应所处环境。敏捷的量子组织对周围的环境与关系极为敏感，能够及时对周边发生的事件和市场行情及偏好的变化做出自发的、自适应的反应。

万物互联的整体。牛顿认为物质世界是由孤立的原子碎片构成的，每个原子占据一个独立的时空位置。泰勒式公司被划分为多个孤立的、筒仓式功能单元，部门间互不知晓、互不干扰，禁锢于金字塔式权力结构之中，并由上层所控制。中国思想家认为，宇宙是一个复杂的关系网，强调构建良好关系的社会意义和战略意义。中国思想本质上是整体论的——万物互联，整体寓于部分之中。量子物理学认为宇宙是整体论的，万物相互纠缠，关系创造现实。量子组织是一个活性系统，一个由多功能协作团队构成的网络，它们在一个由更深、更广的关系组成的共创性生态系统中协同合作。

共创性的合作伙伴。牛顿物理学是二元论的，它强调观察者和被观察者之间的鲜明区别和距离，其中观察者只是预先确定事件的见证者。在泰勒式公司中，员工只是被动的工具人或生产工具，他们对公司的运营没有发言权，只需遵循指令即可。顾客只能购买公司决定推出的产品；中国思想和量子物理认为观察者（主体）和被观察者（客体）是不可分割的。他们描述了一个“参与式的宇宙”，在这个宇宙中，观察者和被观察者是动态的、共创性的相互进化过程中的互补互利的合作伙伴。量子观察者创造了世界。在量子公司中，员工是共创性的合作伙伴，他们的工作和决策成就了公司。海尔是第一家全面实施量子管理的公司，在海尔，人人都是CEO，客户是驱动公司创新的共创性伙伴。

互补的“阴”、“阳”两极。牛顿物理学是非此即彼的，两极截然相反。一个实体要么是粒子，要么是波，且仅有一种方式开展系列行动。在泰勒式公司，一个人要么是发号施令的经理，要么是服从命令的员工。决策也是非好即坏的，始终存在一个最优决策或最优策略。中国思想和量子物理是亦此亦彼的。对于中国思想家而言，一切过程、情境和想法都存在互补的“阴”、“阳”两极。在量子物理学中，一个实体同时具备粒子与波两种属性，且由“A”至“B”始终存在多种路径。在量子公司中，人既是领导者也是员工，一个决策或策略可以既好又坏，这取决于其所处的语境，公司不断地探索“战略、产品、过程和关系”的多种可能性。

和谐的互利关系。牛顿物理学是非道德的。牛顿的物理定律不存在道德目的，原子间确定性的相互作用没有“好”“坏”之分。泰勒式公司也是非道德的（时常是不道德的），一切战略和活动都是为了利润最大化。泰勒式公司是一座孤岛，它只对公司股东负责，对社会和环境造成的危害视而不见。无论是中国思想中的“天堂”，还是量子物理的“宇宙”，都具備道德维度。“道”旨在构建天地间的和谐，人类所具备的“良知”（道德直觉）引导他们将这种和谐带到人际关系和人类事务中去。量子物理定律的运作确保了宇宙的相干性，即不断创造新型“和谐”（可行）关系。量子公司如“复杂适应系统”（活性量子系统）一般运作，旨在构建领导者、员工、股东、社会和地球之间的和谐互利关系。

结语：实施量子管理，便是实施极具特色的中国管理

中国现代化的推动者们认为，“西学东渐”、“师夷长技”仍具有深刻的现实指导意义，但是学习西方的优势并不意味着复制西方的弱点和错误。使得西方国家在工业革命时期得以繁荣兴盛的牛顿思想，也正是西方国家在21世纪衰落的主要诱因。当今时代面临的不再是简单的、线性的或孤立的问题和机遇，我们无法继续沿用17世纪的牛顿思想加以解决；复杂性、非线性和系统关联性的最优解决方式是量子思维，即中国思维。中国企业若想在新型量子时代中繁荣发展，便不应依赖过时的泰勒式管理实践，而这种实践却被举步维艰的西方企业奉为圭臬。相反，中国的商业领导者应具备充足的信心，相信中国文化所发挥的当代优势，相信他们历来最熟悉的思维方式。实施量子管理，便是实施极具特色的中国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