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国际化背景下汇率对工业行业就业的影响

2021-08-03 09:36徐伟呈
贵州省党校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人民币汇率就业

徐伟呈

摘 要: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比重引入劳动力市场动态均衡模型,推导出汇率影响就业的全新路径,并利用2000-2018年中国工业行业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研究发现:通过进出口产品结构贸易路径,汇率对行业总体就业的正向影响最显著,其次是经由汇率变动预期路径,而汇率通过净出口指数路径对就业的负向影响较微弱。人民币汇率对不同行业就业的影响产生差异的根源是不同行业进出口产品结构及产品异质性的差距导致在汇率变动的不同情形下,行业间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水平不同,从而造成外贸企业对劳动力的需求具有差异。并且,技术特征及贸易来源地特征是造成行业间就业水平差异的显著因素。

关键词: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人民币汇率;贸易路径;工业行业;就业

中图分类号:F832.6文献识别码:A文章编号:1009 - 5381(2021)01 - 0071 - 12

一、引言

2009年4月,国务院决定在上海等5个城市先行启动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工作,人民币开始了国际化进程;2016年10月,人民币加入SDR,标志着这一进程取得了重要进展。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经过十年的发展已经突破了6万亿,这是世界各国对人民币认可度和需求量不断攀升的体现。需要注意的是,影响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发展的因素有很多,这些影响因素的变动能否导致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比重发生变化,从而影响我国外贸企业面临的汇率风险,导致企业汇兑成本和避险成本的改变;外贸企业生产成本的变动又能否影响我国对外贸易的开展并引致进出口贸易水平发生变化,进而导致人民币汇率影响就业的贸易路径改变,并造成人民币汇率通过新贸易路径对就业影响作用的变化。

就业作为宏观经济调控的重要目标之一,关乎国计民生。2019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把稳就业摆在了“六稳”的首位。工业行业可以吸纳国民经济中相当程度的就业,由于其就业水平不仅具有较高的贸易依赖度,而且更易受到汇率变化的冲击。因此,在跨境贸易结算深入发展及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特征日趋明显的背景下,探究汇率影响就业的全新路径机制,以及人民币汇率通过传导机制对工业行业就业的影响机理与作用具有重要意义。

二、文献综述

传统的凯恩斯理论可以作为早期理论研究的起点,但是自20世纪80年代起才有学者利用实证方法对该问题进行探讨[1],并且早期的实证研究并未探明汇率影响就业的传导机制。Campa和Goldberg通过构建劳动力市场动态一般均衡模型,利用美国的制造业数据进行研究,发现汇率变动影响就业的路径机制为:出口收益、进口成本和进口竞争[2]。随后,有许多学者拓展了该模型并继续进行深入研究[3-4]。此外,亦有一些研究发现,汇率对不同部门或不同行业就业的影响存在较大的差异[5-6]。

上述研究表明,汇率会通过贸易路径对就业产生影响,但在人民币国际化背景下该贸易路径又会发生改变。彭红枫等学者认为,一国的货币国际化能够缩小该国进出口贸易企业的汇率风险敞口,从而降低企业的汇兑成本和交易成本[7]。Aizenman的研究进一步发现,汇率风险的降低能增强企业收益的稳定性,有利于对外贸易的发展,从而能促进进出口贸易水平上升,进而优化汇率影响就业的贸易路径[8]。与上述研究相反,人民币国际化进程还可能对汇率影响就业的贸易路径产生不利影响,人民币国际化虽然有利于人民币升值,但亦会导致汇率波幅增大及汇率变动的不稳定性上升[9-10]。Ren和Gu进一步研究认为,人民币升值会导致外贸企业的出口水平下降,从而不利于出口贸易的发展[11]。

上述研究得出人民币国际化会对贸易路径产生作用,但未阐明是由哪项人民币国际化举措带来的影响。不少研究表明,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实施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企业的汇率风险和汇兑成本,有利于进出口贸易的发展[12-13]。然而,跨境贸易结算又会受一系列因素影响。李波等学者的研究表明,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实行会受到人民币跨境结算业务的推广程度及政策环境变化的显著影响[14]。霍伟东和邓富华认为,市场规模和金融发展水平是重要影响因素[15]。并且出口产品差异化程度、汇率变动预期等会对其产生显著影响[16-17]。由此可知,上述影响因素的变动会导致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比重发生变化,从而间接影响进出口发展水平,由此引致汇率变动并对就业产生影响。

以往的研究探讨了汇率通过贸易路径对就業的影响,还有一些考察了跨境贸易结算对贸易水平的影响,但鲜有文献将两个方向的研究结合起来。本文的创新体现在三方面:第一,在人民币国际化背景下,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进出口比重引入劳动力市场动态一般均衡模型中,并以跨境贸易结算的影响因素为研究视角,在已有的传统的净出口指数贸易路径的基础上,推导出汇率变动影响就业的两条全新路径。第二,本文的研究对象是39个工业行业,进行基准估计时选取行业层面的人民币汇率,充分考虑行业间差异。第三,在考察汇率变动通过新贸易路径对工业行业就业总体影响的基础上,以行业自身的发展情况为考量,并以“一带一路”建设为背景,选取主要的行业特征对行业进行分类,以考察汇率对不同工业行业就业的异质性影响和行业特征对行业间就业水平差异所产生的作用。

三、理论模型

本文以Campa和Goldberg的劳动力市场动态一般均衡模型为基础,通过引入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进出口比重指标,并以跨境贸易结算的影响因素为研究视角,对劳动力市场动态一般均衡模型进行拓展,并推导出汇率变动影响就业的全新贸易路径。

(一)汇率变动与均衡劳动力需求

假设一国经济内某行业代表性厂商的生产函数为规模报酬不变的C-D型生产函数,并且其总产出在国内外市场上进行销售,即:

,(1)

其中,为劳动力投入,和分别为国内投入和国外进口投入;、和()分别为各投入要素对产出的弹性;和为国内外销售量。

随着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的开展,厂商会选择性使用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因而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进口和出口比重分别记为和,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净收入记为。厂商面临的利润最大化问题为:

其中,为利率。国内外产品的价格作为销售量的函数满足:

在式(3)中,()和()分别表示国内外产品的需求弹性和价格函数的系数;、和分别为投入要素的价格,为汇率,采用直接标价法;为厂商的劳动力需求调整成本函

数,为劳动力需求变动量,且。综上分析,通过一系列推导,可得均衡劳动力需求的汇率弹性的简化表达式:

其中,m为常数。记为出口比重,当或者和的值均较大时,厂商的出口份额可以近似的表示为:

本文将()定义为净出口指数。从式(4)可以看出,在人民币国际化背景下,汇率变动对劳动力需求的影响会通过修正后的净出口指数发挥作用。由于工业细分行业的和的数据很难获得,本文从跨境贸易结算的影响因素出发,对汇率影响就业的贸易路径进行进一步推导。

首先,我国进出口产品的异质性决定了其市场竞争力,人民币汇率的升贬值预期则会影响外贸企业的收入或支出,这两个因素均会影响企业对结算货币的选择权及人民币结算比重。其次,我国的经济水平、市场规模及货币国际化进程等也会影响跨境贸易的开展,人民币国际化指数则可以作为上述因素的综合体现。再次,我国宏观经济环境的变化亦会影响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比重。因此我国进(出)口产品的异质性和、人民币汇率升(贬)值预期、人民币国际化指数、政策虚拟变量是影响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进出口比重的重要因素。故假设,,式(4)可进一步整理为:

由式(6)可知,在跨境贸易结算实施背景下,汇率对劳动力需求的影响不仅会经由传统的净出口指数贸易路径发挥作用,还会通过两条新增路径,即进出口产品结构贸易路径、货币应用及政策变动贸易路径产生影响。

根据上述分析,经过一系列推导得到均衡劳动力需求的一般形式:

在式(7)和下文中,“”表示对变量取对数形式。

(二)汇率变动与均衡劳动力供给

本文假设劳动力供给是厂商为劳动者提供的工资水平的增函数和劳动者收入水平的减函数,从而得到均衡劳动力供给的一般形式:

将式(7)和式(8)联立,并对代表性厂商加总,得到时期均衡劳动力的表达式:

由式(9)可知,均衡劳动力除了受汇率变动的影响之外,还受国内投入价格、从国外进口的投入价格、劳动者收入及滞后一期劳动力的影响。

四、模型设定、变量选择和数据来源

(一)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

根据《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4754—2017),本文的研究样本为39个工业行业,样本期为2000-2018年,并且采用年度数据。考虑到一些行业的数值很小或序列较短,本文将工业行业重新进行分类,并采用行业的从业人员年平均人数来度量就业规模。

2.解释变量

考虑到行业间差异,本文的人民币汇率指标采用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IMI)编制的行业层面的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来度量。解释变量的构造如下:(1)汇率与传统贸易路径交互项。采用39个工业行业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出口交货值与销售产值之比度量;采用企业用于生产的从国外进口的投入额与总投入额之比度量,总投入额用劳动者报酬、更新改造投资额、原料燃料和其他进口额的加总来衡量。(2)汇率与进出口产品结构贸易路径交互项。采用行业高技术产品进(出)口额在本行业进(出)口总额中所占比重来度量和。(3)汇率与货币应用及政策变动贸易路径交互项。采用CNH_ndf与CNY_spot之差与CNY_spot的比值度量。中国银行编制的人民币跨境指数能综合反映人民币跨境及境外使用的活跃程度,故用来度量。并且设置了政策虚拟变量,2000-2009年赋值为0,2010-2018年取值为1。

3.控制变量

选取影响就业的重要因素利率、国际原油价格、劳动者收入及滞后一期就业作为控制变量。同时,借鉴Campa和Goldberg的做法,还选取了行业销售额和成本加成定价率,以控制需求冲击及行业面对汇率冲击时采用成本加成法对行业就业的影响,并且这些指标都以2010年为基期经过了国内CPI和PPI的调整。各类变量的定义如表1所示。

(二)实证模型设定

为检验跨境贸易结算实施背景下汇率通过贸易路径对就业的影响,实证模型设定如下:

式(10)是面板模型的一般形式。表示行业(=1,……39),表示年份(=2000,……2018)。为待估参数,为个体效应,为时间效应,为误差项。为使变量趋势线性化,并消除异方差,除了、、、、、和以外,其他变量取自然对数。

本文度量各变量所需的数据分别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统计年鉴》、海关总署数据、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网站、IMF的IFS数据库、联合国的UN Comtrade数据库和Wind数据库。

五、实证分析

(一)人民币汇率变动对中国39个工业行业就业的总体影响

式(10)包含被解释变量的滞后一阶,故建立动态面板模型,并进行一阶差分消除个体效应,选择被解释变量的滞后项作为工具变量来处理内生性问题。本文将2009年设为时间突变点进行Chow检验,考察跨境贸易结算实施对模型的影響。Diff-GMM的结果见表2。

模型(1)的AR检验表明存在一阶和二阶自相关,但模型(2)和(3)在增加销售额和成本加成定价率后得到较好解决;VIF检验表明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可能由于行业的销售产值和劳动者收入存在相关关系。由模型(4)和(5)所示,分别剔除上述变量,多重共线性得到较好解决,但模型(4)仍存在二阶自相关,故选取模型(5)。变量系数都通过了显著性检验。Wald检验和Sargan检验表明模型建立及工具变量的选取合理且有效。

由模型(5)的Chow检验可知,跨境贸易结算政策的实施会导致汇率通过贸易路径对就业影响的显著变化。通过进出口产品结构贸易路径,汇率对就业的影响显著为正且作用最大,随着进出口产品的异质性增强,人民币升值1%能拉动工业行业就业增长0.5421%和0.7979%;经由汇率变动预期贸易路径,汇率对就业的影响显著为正且作用也较大,如果在岸市场存在人民币升值预期,人民币升值1%会推动就业上升0.3783%。与之相比,汇率通过传统的净出口指数贸易路径对就业的影响较小,人民币升值1%会导致就业下降0.2858%。然而,经由人民币国际化指数和政策虚拟变量修正后的传统贸易路径,汇率对就业的负向影响十分微弱,人民币升值1%会引致就业水平降低0.0485%和0.0706%。

从表2可以看出,汇率通过进出口产品结构贸易路径和汇率变动预期贸易路径会对就业产生较显著正向影响。可能的原因在于,在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实施背景下,我国工业出口产品的异质性增强会使出口企业具备较强的结算货币选择权,会在一定程度上缩小面临的汇率风险敞口,企业还会因收取处于升值趋势的人民币而积累更多财富,而且工业进口产品的异质性增强会使外国企业更愿收取处于升值态势的人民币。这两种效应可提升工业进出口贸易中人民币结算比重,有利于企業提高劳动力需求。目前,我国资本项目仍是部分开放,内地在岸和香港离岸市场的汇率存在一定差异,可能会发生套汇,影响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比重,进而影响就业。香港以从内地进出口异质性较高的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品为主,内地在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方面具有较大优势,因而香港和内地的工业出口企业对结算货币的选择权较强。人民币升值预期会使内地进出口工业贸易中人民币结算比重上升,降低企业面临的汇率风险,促进企业劳动力需求增长。

然而,汇率经由传统的净出口指数贸易路径,会对就业产生负向影响。这可能是由于我国工业品出口中反映自主创新能力的高技术产品所占比重仍较低,而进口多以技术含量较高的资本技术密集型产品为主。加上当前全球工业贸易竞争加剧,离岸人民币资金池萎缩,投融资渠道减少,不利于企业增加劳动力需求。随着我国工业贸易顺差收窄以及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跛足”改善,会弱化该路径对就业增长的不利影响。需要注意的是,汇率通过经人民币国际化指数和政策虚拟变量修正后的传统贸易路径,亦会给就业带来负向影响。随着人民币国际化水平提高及跨境贸易结算政策出台,会极大提升工业贸易中人民币结算比重,使汇率在企业的雇佣决策和行业的投资贸易决策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小,最终使行业生产规模的调整和劳动力需求的变动对汇率变动的反应程度愈来愈弱。

(二)人民币汇率变动对具有不同行业特征工业行业就业的异质性影响

1.行业特征的选取、分类方法及数据来源

以行业的发展情况为考量,行业特征的选取如下:(1)市场特征包括盈利能力和增长速度,分别用行业的销售利润率和人均资本增长率衡量。(2)技术特征包括平均受教育水平和专业技术水平,用行业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和专业技术人员比重衡量。(3)垄断特征包括所有制垄断和经济性垄断,用行业的国有及国有控股单位比重和单位开业年均增长率衡量。

本文采用中位数分类法,即测算出2000-2018年39个行业的某一分类指标,计算各行业的该分类指标在19年间的均值,并求取39个均值的中位数。所计算的分类指标的均值大于中位数,归类为较高层次的行业,剩余则属低层次行业,分类结果见表3。

2.考虑结构突变的广义矩估计

利用2000-2018年按行业特征分类得到的12个新工业行业的面板数据进行研究,仍然将2009年设为时间突变点进行Chow检验,Diff-GMM结果见表4。

由表4的检验结果可知,变量系数基本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其中,AR检验显示不存在自相关;Wald检验和Sargan检验表明模型的建立及工具变量选取合理且有效;Chow检验则表明在跨境贸易结算实施前后,汇率通过贸易路径对不同工业行业就业的影响亦存在显著变化。

从表4可以看出,对于盈利能力较强、增长速度较快的行业而言,通过出口产品异质性贸易路径,人民币升值1%会拉动其就业增长0.7451%和0.8921%,大于对照组行业的0.7321%和0.6298%,但通过进口产品异质性贸易路径的情况恰好相反。这意味着经由进出口产品结构贸易路径,市场特征是造成行业间就业差距的显著因素。

按市场特征分类的较高层次的行业,以劳动密集型行业或产品加工深度不足且附加值较低的资本和技术密集型行业为主,出口方面的异质性较弱;而较低层次的则以产品技术含量较高的资本和技术密集型行业为主,进口方面的异质性较弱。这两类行业进出口产品异质性的略微增强可能会极大加强国内外出口企业对结算货币的选择权,在人民币升值时均能大力提升行业的人民币结算水平,进而有利于企业规避汇率风险并提高劳动力需求,就业增长也都会超过对照组行业。因此,对于较高层次分类的行业,在人民币升值时应鼓励出口企业进行自主创新,提升出口工业品的核心竞争力;对于较低层次的行业,在人民币贬值时则应实现部分具有高附加值和高技术含量的工业进口产品的本土化生产及进口产品的多元化,从而促进不同行业内人民币结算水平提升和行业就业增长。

从表4还可以看出,对于平均受教育水平和专业技术水平较高的行业而言,经由汇率变动预期贸易路径,人民币升值1%会推动就业增长0.4572%和0.3513%,大于对照组行业的0.2281%和0.2591%。这意味着在汇率变动预期贸易路径下,技术特征能对行业间就业水平差异产生决定性影响。

当前,内地在香港劳动密集型工业品进口中具有较大的贸易竞争优势,且此时内地向香港的出口远大于进口,但内地出口企业大都参与了低附加值的生产环节,而香港出口商品的异质性水平较高。在两地劳动密集型工业品贸易中,内地进出口企业具有较强的结算货币选择权,但在资本和技术密集型工业品贸易中对结算货币的选择权较弱。所以,在人民币汇率具有升值预期的背景下,有利于人民币结算比重提升,降低内地企业面临的汇率风险并拉动行业就业增长。并且由于劳动密集型产品的贸易份额较低,所以人民币升值对按技术特征分类的较高层次工业行业就业的驱动作用大于对照组行业,进而造成行业间就业水平的差异。因此在两岸汇差的存续期,内地不仅要保持在香港劳动密集型工业品进口中的贸易竞争优势,更应大力提升自主研发能力以提升出口产品的异质性及高技术含量进口品的本土化生产。随着我国劳动力等生产要素成本上涨,还可将传统的劳动密集型制造行业向东南亚和非洲等地转移,由这些国家代工生产,提升与港劳动密集型工业贸易额,增强人民币升值对较低层次工业行业就业的驱动作用,缩小由贸易额差异所引致的行业间就业水平的差距。

从表4亦可看出,通过传统的净出口指数贸易路径,按技术特征分类的较低层次和按垄断特征分类的较高层次的行业而言,人民币升值1%会拉动其就业增长0.3642%、0.2864%、0.5946%和0.3929%,而人民币贬值1%会推动其对照组行业的就业水平上升0.2091%、0.1976%、0.2198%和0.3856%。这意味着经由传统的净出口指数贸易路径,技术特征和垄断特征是造成行业间就业差距的决定性因素。

近年来,随着要素禀赋优势的改变,我国工业品出口的科技含量和附加值均在提升,可能会提升对受教育水平和技能水平较高的劳动力的相对需求。虽然我国坚持的“投资型进口”战略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国内要素禀赋的缺陷,但工业进口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总体仍较弱,会提升对受教育水平和技能水平较低的劳动力的需求,再加上当前国内工业贸易顺差的收窄趋势,不利于出口贸易的发展。因而在人民币升值情形下,通过传统贸易路径,汇率对知识含量、技能素质及资本技术密集度较低的工业行业就业的驱动力量可能会超过对照组行业。但是,随着当前内需的走弱,国内PPI回调以及国内外工业品相对价格趋于“正常化”,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增加国内工业品的出口,同时抑制进口增长,可部分消除经由传统贸易路徑,人民币升值对按技术特征分类的较高层次工业行业就业增长的不利影响。只有培育工业进出口企业在核心技术研发方面的竞争力,提升工业进出口产品的技术含量和异质性水平,才会在根本上实现工业行业就业技能结构的改善和提升。

(三)“一带一路”建设背景下人民币汇率变动对不同工业行业就业的异质性影响

1.“一带一路”建设背景下行业特征的选取、分类方法及数据来源

“一带一路”的实施会为沿线国家工业行业的经贸合作带来机遇,也会促进各行业积极开展跨境贸易结算业务,提高人民币结算水平。由于各工业行业跨境贸易结算业务的开展具有较大的不均衡性,本节以“一带一路”建设为背景,选取新的行业特征对行业进行分类,具体过程如下:(1)贸易特征从贸易水平和贸易来源地角度来考察,采用中国与沿线65个国家(地区)在各工业行业经贸合作中的双边贸易额及中国与沿线亚洲和欧洲国家在各工业行业经贸合作中的双边贸易额的比值来衡量。(2)标准化特征的选取方面,在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深化产能合作的过程中,装备制造是重中之重,而当前装备制造“走出去”注重与国际标准接轨,行业标准已成为超越产品和品牌竞争的更高形态的竞争[18]。标准化特征采用各工业行业的国家(国际)标准制订和实施的数量来衡量。

本节仍然采用中位数分类法,按贸易水平和标准化程度对行业进行分类的过程可参考上文。对于贸易来源地特征而言,行业的特征分类指标均值大于中位数,意味着该行业与沿线亚洲国家贸易往来密切,剩余行业则与欧洲国家贸易频繁。本节采用2000-2018年新分类得到的6个工业行业的面板数据进行研究,分类结果见表5:

2.考虑结构突变的广义矩估计

本节建立动态面板模型,为检验“一带一路”倡议推行能否使模型发生变化,将2013年设置为时间突变点进行Chow检验,Diff-GMM结果见表6。

结果显示,变量系数基本通过了显著性检验,AR、Wald和Sargan检验表明动态面板模型的建立及工具变量的选取合理并有效。Chow检验则表明,在“一带一路”倡议实施前后,汇率通过贸易路径对不同工业行业就业的影响存在显著变化。

从表6可以看出,通过进出口产品结构贸易路径,人民币升值1%会拉动贸易水平较低行业的就业增长0.9236%和0.2585%,大于贸易水平较高行业的0.7149%和0.2316%。通过出口产品异质性贸易路径,人民币升值1%会推动与沿线欧洲国家贸易往来密切行业的就业水平上升1.0951%,大于对照组行业的0.9931%。经由进口产品路径,则能驱动与沿线亚洲国家贸易往来频繁行业的就业增长0.8581%,大于对照组行业的0.7944%。这意味着,通过进出口结构贸易路径,贸易水平和贸易来源地是造成行业间就业水平差异的显著因素。

我国在与“一带一路”沿线东南亚和南亚等地的贸易中,进出口工业品的异质性均不大。但是,我国从沿线的欧洲国家进口的工业品异质性较高,而出口产品的技术含量相对较低。当出口至欧洲的工业品的技术含量有所改善时,会极大增强我国出口企业的货币选择权,人民币升值有利于其结算比重的上升和就业增长。而从欧洲进口工业品的异质性再提升,进口企业的货币选择权也不会减弱太多,从而造成汇率对贸易来源地相异的工业行业就业水平影响的差异。因此,可将传统的劳动密集型工业产业逐渐转移到东南亚各国,并借助国内资源和技术优势提升出口至沿线亚洲地区工业品的附加值及科技含量,从而提高人民币结算比重,促进工业行业就业水平增长。同沿线欧洲地区的贸易,应着力提升出口工业品的技术含量及核心竞争力,实现部分高附加值和高技术含量的工业进口产品的本土化生产,从而增强我国工业企业对结算货币的选择权,提升人民币结算比重并驱动行业就业增长。这些举措能弱化汇率变动对贸易来源地相异的行业就业水平影响的差异,缩小工业行业间就业水平的差距。

由表6还可知,通过汇率变动预期贸易路径,人民币汇率变动1%,会拉动贸易水平较高、贸易来源地为亚洲及标准化程度较高的工业行业就业增长0.6827%、0.4288%和0.6202%,分别大于对照组行业的0.4929%、0.3787%和0.4529%。经由传统的净出口指数贸易路径,人民币汇率贬值1%,会促进贸易来源地为亚洲及标准化程度较高行业的就业增长0.1475%和0.1023%,均大于对照组行业的0.0830%和0.0566%。也就是说,在传统及新贸易路径下,除了贸易水平和贸易来源地特征,标准化程度亦能对行业间就业水平差异产生决定性影响。

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合作主要集中在电力、通信和交通装备等资本和技术密集型行业,会带来较高的贸易成本。由于标准不同会导致较高的贸易成本,采用全球公认通用标准会降低这些成本,有助于出口装备制造[18]。因此,标准化水平较高且产品异质性较强的装备制造行业,其进出口企业具有较大的结算货币选择权。同时,在我国工业装备出口呈迅猛增长态势及人民币汇率升值预期的背景下,我国与沿线国家在装备制造领域的人民币结算比重会大幅提升,可驱动行业生产能力的扩张和就业的大幅增长。因此,我国不仅要深化与沿线东盟和南亚等国在电力、通信和交通装备等工业领域的合作,亦要推进与欧盟和中亚等沿线地区在水电核电、高铁交通和信息通信设备等领域的合作,并加快与上述地区建立标准联盟。

六、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在跨境贸易结算实施背景下重新构建了劳动力市场动态均衡模型,推导出汇率影响就业的全新路径,并利用中国39个工业行业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研究。主要结论如下:第一,在跨境贸易结算实施背景下,汇率变动对就业的影响不仅会经由传统的净出口指数贸易路径发挥作用,还将通过进出口产品结构新贸易路径、货币应用及政策变动新贸易路径产生影响。第二,通过进出口产品结构贸易路径,人民币汇率变动对工业行业总体就业水平的正向影响最显著,其次是经由汇率变动预期贸易路径。汇率通过传统的净出口指数贸易路径对行业就业的负向影响较小,而经由人民币国际化指数和政策虚拟变量修正后的传统贸易路径,汇率对就业的影响最微弱。第三,人民币汇率变动通过进出口产品结构及汇率变动预期贸易路径,会对绝大部分工业行业的就业增长产生较大的驱动作用,并且市场和技术特征,以及“一带一路”建设背景下的贸易水平和贸易来源地特征是造成行业间就业水平差异的显著因素。汇率通过传统的净出口指数贸易路径对不同行业就业的影响并不确定且作用较小,但技术和垄断特征,以及“一带一路”建设背景下的贸易来源地和标准化程度特征能对行业间就业差距产生决定性影响。第四,人民币汇率对行业就业影响产生差异的根源,在于不同行业所具有的进出口商品结构及产品异质性之间有差距。由于行业间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发展水平不同,这使得在汇率变动的不同情形下,这种根源会导致不同行业的外贸企业面临的汇率风险及对劳动力的需求具有差异。

根据以上结论,本文提出四个建议。第一,加快资本项目开放以实现人民币可自由兑换,加强对套利投机活动的监管,完善跨境贸易结算的制度和政策环境,从而增强汇率通过货币应用及政策变动路径对工业行业就业增长的推动作用。第二,推动国内出口工业品生产由技术引进的加工组装环节向核心技术自主研发转变,力争实现部分具有高附加值和高技术含量的工业进口产品本土化生产,增强汇率通过进出口产品结构路径对行业就业增长的驱动作用。第三,转变工业贸易部门传统的增长方式,由依赖成本低廉的生产要素向利用资源和技术优势转变。加大对人力资本的投资和积累力度,培育在工业关键零部件生产和核心技术研发方面的竞争力,从而实现贸易和非贸易部门就业结构及就业技能结构改善,并缩小由贸易方式和技术水平差异所导致的行业间就业水平差距。第四,与沿线国家协同制订在电力、通信、水电核电、机械电子等传统和新兴装备制造领域的国际标准,提高我国与沿线地区的跨境贸易规模及工业行业的就业水平,缩小汇率变动对不同工业行业就业影响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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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act of Exchange Rate on Industrial Employment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RMB Internationalization

—— Based on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Cross-border Trade Settlement

Xu Weicheng

(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Qingdao 266100,Shandong,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introduces the proportion of import and export in cross-border RMB settlement into the dynamic equilibrium model of labor market,deducing new trade paths for the impact of exchange rate changes on employment and uses 2000-2018 China industrial industry panel data for empirical analysis.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rough the new trade path of structure of import and export products,the positive effect of exchange rate on the overall employment of industrial industry is the most significant,followed by the new trade path of expectation of exchange rate change. In contrast,the exchange rate has little negative impact on industrial employment through the traditional net export index trade path. The root of the difference in the impact of RMB exchange rate on employment in different industries is that the difference in the structure of import and export products and the heterogeneity of products in different industries leads to different levels of RMB settlement in cross-border trade between industries under different circumstances of exchange rate changes. Thus,foreign trade enterprises have different demand for labor force. Moreover, technical characteristics and trade source characteristics are significant factors that cause the difference of employment level between industries.

Key words:RMB settlement of cross-border trade;RMB exchange rate;trade route;industrial sector;employment

責任编辑:李祖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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