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有了“外资”的勃艮第酒庄还好吗

文/孙萌

让笔者把这两个话题关联至一起思考的是俄勒冈威拉梅特谷静思酒庄的庄主格蕾丝，她购入了克里斯丁康富隆父子酒庄6公顷多的葡萄园，其中不乏特级园邦马尔、伏旧园，位于香波慕西尼和尼伊圣乔治的一级园，还有周边几处村级园。这也是格蕾丝在勃艮第的第二次收购了。上次还是6年前，2015年她与丈夫买下位于桑特内的帝拉奎酒庄。

可以说，正是那一次的购入让他们成功踏入了勃艮第的圈子。众所周知，与包容度极高的波尔多截然不同，法国的勃艮第“排外”许久——连“非勃艮第买家”都排斥，更不用说来自国外的买家。时至今日，勃艮第作为知名产区，绝大部分的酒庄和葡萄园仍由勃艮第人自己掌握。所以，任何“外来”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何况这次的购入还包括了多个极为难得的特级园。

当格蕾丝在采访中被问到是如何拿下勃艮第卖家时，她一直在重复：“我们已经在这待了六年。在这六年间，我们认真酿酒，对帝拉奎酒庄精心照顾。这些都是邻里能看到的事实，因此大家接纳我们，渐渐相信我们，才有了这次收购。毕竟有人好办事，待了这么多年我们也有熟人。”只差说一句：“我们是勃艮第人了。”

购入帝拉奎酒庄后，他们侧重于不同地区的葡萄园，总共推出了三个系列的酒款，分别是Maison Evenstad，Ch?teau de la Crée和Les Tourelles de la Crée。酒庄所拥有的葡萄园位置不错，具有很好的发展潜力，酒款也物超所值。作为俄勒冈的著名酒庄主，格蕾丝对黑皮诺的把控很到位，可谓是新世界黑皮诺的标杆之一。毕竟，静思酒庄在盲品会上曾“击败”过罗曼尼康帝。这也让酒友们非常期待一次性购入如此多优质葡萄园后，他們会如何发力。

让我们回到2012年的夏天，当时在勃艮第北边的香贝丹村中，一直传说山坡上的酒庄被一位中国买家买走了。传闻说，买家是澳门“赌王”的亲戚。最终，事实证明传闻真假参半。真实的部分是，山坡上的杰弗雷·香贝丹酒庄确实被中国人买走了。假的部分是，买家不是“赌王”亲戚，而是其得力干将，澳门博彩股份有限公司董事兼运营总裁吴志诚。

按理来说，正常的收购不会引出如此大的新闻，不过与吴志诚同时竞标的是同村几位酒农组成的联盟，最终他们以一百万欧元的价差落败，不得不将这座勃艮第酒庄拱手让人。收购完成后，此事仍在媒体上被反复讨论，热度不断攀升。最终以买家发表书面声明，公布接下来的运营计划才得以收场。

交易前一年的11月，当时的酒庄主伊丽莎白·密特朗过世，这一变故使其继承人将酒庄挂牌销售，其中还包括了建于十二世纪的城堡和两公顷多的葡萄园。经过评估，酒庄整体价值约350万欧元，当地酒农联盟第一次出价400万欧元，之后又上涨到500万欧元。可这与酒庄主的期望仍有不小的差距。卖家希望能以700万欧元成交，果不其然最终成交价在800万欧元左右。酒农联盟的发言人，也是香贝丹酒农协会的主席Jean-Michel Guillon 在接受采访时说道：“我们还是希望勃艮第能留在自己人手上。我们正在为勃艮第的风土申请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然而我们的土地却不属于我们了。”

香贝丹村长 Jean-Claude Robert 则不无遗憾地说道：“我也希望由法国人继承这个酒庄，可是如果艾瑞克·罗素能负责大部分的葡萄园，让酒庄的酒款重回巅峰，不也是好事一桩吗？”有消息说，收购达成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要由罗素照管酒庄的葡萄园。同时，在随后公布的运营计划中，酒庄还邀请到修缮过罗曼尼康帝酒庄，并拥有的圣维旺修道院的建筑师 Christian Laporte 和曾多次修缮巴黎历史遗迹的Regis Grima。“让酒庄重现往日光辉是我们的使命”，身为勃艮第狂热爱好者的吴志诚在接受采访时说道。因而从酒庄的角度来说，这笔交易带来的影响也许不全是负面的。

由罗素长期租下的1.7公顷葡萄园中，除了非常少量特级园香姆香贝丹和极具盛名的一级园拉沃圣贾克会被吸收进阿尔曼·罗素酒庄的已有酒款，他还为城堡边葡萄园特意打造了一款独占园“城堡边”。正如收购时的猜测一般，杰弗雷·香贝丹酒庄的酒款在市面上几乎无处可寻，基本都被内部饮用了。作为消费者的我们，只能通过离它距离最近的罗素的这款“城堡边”接触它——前提是能买到的话。这次收购的后续影响比人们想象得要更大。可以说，正是这次交易让人意识到原来勃艮第酒庄是可以被“外人”收购的。

事实上，2012年内被外人收购的勃艮第酒庄或葡萄园远不止这一家，只是金额和买家的身份让它受到更多关注。同年早些时候，同在香贝丹村的毛姆酒庄就因为家族决定而转让给加拿大人莫雷·陶思。这一交易中包括酒庄的五公顷葡萄园。莫雷聘请尼伊圣乔治的巴斯卡管理酒庄，同时仍聘请毛姆继续负责酿酒，并开始使用生物动力法种植。直到2017年，毛姆的名字从酒标上消失。同年，当时购入的部分葡萄园回到原主人手中，生物动力法也被摒弃，所以这样一笔不算“成功”的收购就不为人所知了。

时间来到2014年，短短两年间，又一家承载历史意义的酒庄及城堡被易主，这次的买家仍是“外人”——美国科技大佬麦克·波姆。他以未公开的价格买下波玛酒庄及酒庄独占的20多公顷葡萄园。当时默尔索村村庄级葡萄园的均价约100万欧元，这笔收购外界猜测约2000万欧元左右。作为第一位踏足勃艮第酒庄的美国人，此举自然在媒体上引发热议。当时，这一新闻的评论里满是哀嚎：“居然被美国人买走了我们‘法国人的酒庄，难以置信。”看起来，法国人还在对2012年的那笔交易耿耿于怀。

波玛酒庄承载的历史意义深厚。1726年，巴黎律师、法国路易十五国王的秘书Vivant Micault 开始建造第一座城堡。随后的两百多年间，酒庄几经易主，直到2003年被来自上萨瓦地区的毛里斯·吉罗购入，带领酒庄进入了21世纪。易主的前十年，毛里斯将波玛城堡变成了勃艮第著名景点，城堡中藏有达利、毕加索、米罗等画家的画作，每年吸引世界各地三万多名游客来此游览。与此同时，城堡建筑也被改造为奢华酒店和高级餐厅，后者更是荣获米其林一星殊荣。毛里斯的这一系列运作，让人们从全新的角度来认识波玛酒庄。

2015年，酒庄的葡萄园“马来蒙日”以重要历史遗产的身份成为勃艮第联合国申遗的组成部分，这给新庄主麦克开了一个好头。作为毛里斯的接班人，麦克接手了硬件设施已经改良的酒庄，并将更多重心放到了提升软实力——葡萄园和酒款上。2007年开始担任酿酒师的伊曼纽尔在麦克到来后开始更大胆地管理葡萄园。他们决定实行有机种植，并逐渐转向生物动力法。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们果断地一次性拔光近5公顷的葡萄园，而此举需要极大的资金支持。恰好，麦克不缺钱。

過去几年间的耕作，伊曼纽尔坚信使用生物动力法之后的土壤更有活力，能让老藤结出更优质的果实。同时，他们根据地下土壤的不同，把酒庄所有的勃艮第最大一块独占园马来蒙日做了划分。过去二十年间，这块独占园酿造的酒款几乎未曾留下一点痕迹，不论是好评还是差评。转手后，麦克先将其中最优质的一块西蒙内单独装瓶，再挑出七个地块混酿成一款新酒。目前经过市场的反馈，西蒙内不论品质还是产量都是酒庄当之无愧的旗舰款，年产仅1800瓶。麦克还向餐饮渠道积极推广他的酒，我们有理由认为这是出于他对酒品质量的强大自信，在此也希望他们的常规款能通过市场的检测，经过六年的重整后，在历史上留下属于它的痕迹。

最近一笔引起大规模注意的交易发生在2017年。美国啸鹰酒庄庄主、同时也是阿森纳足球俱乐部主席的斯坦利·克罗克宣布购入波诺得玛特莱酒庄。酒庄的特级园科尔通·查理曼绝对是勃艮第顶级白葡萄酒中的佼佼者，无论是酒友还是酒评家都对这里的酒款赞不绝口。著名勃艮第酒评家 Clive Coates 评价这款酒是“勃艮第最好的白葡萄酒之一”，知名酒评人休·强森更是为酒庄评了四星，足以证明酒款品质之优秀。由于易手仅仅四年，暂未看出这笔交易对酒庄或酒款的影响。希望新主人的团队能保持酒款原有的水准，并不断提高。

一番盘点后，我们欣喜地发现，“出售给外人”的勃艮第酒庄基本都在酒款或酒庄本身有所改善。香贝丹酒庄的历史性城堡得到维护修缮，葡萄园经过专业人士整理后也逐渐获得新生。波玛酒庄根据土壤类型更精细地区分葡萄园，因地制宜，果断舍弃不良的葡萄株，重新种植。帝拉奎酒庄通过新庄主的产业让大洋彼岸的美国人对勃艮第有了更多了解，更好地推广了南部的桑特内。正如有篇报导中所写的那样：勃艮第的爱好者们发自内心地喜爱这块土地，有机会购买勃艮第酒庄的一定都是爱好者，他们不是单纯地投资金钱，而是回馈了他们对勃艮第的热爱。

编辑/卢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