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企业联系的长三角城市网络结构演变研究

2021-10-10 05:39张学良吴胜男许基兰
关键词:网络结构城市群都市

张学良,吴胜男,许基兰

(1.上海财经大学 城市与区域科学学院,上海 200433;2.上海财经大学 长三角与长江经济带发展研究院,上海 200433)

随着全球化、信息化快速发展,城市之间呈现出网络化发展态势,城市体系逐渐由以传统中心地理论为代表的等级制向现代化城市网络转变。城市网络结构的本质是城市各种要素在空间中相互作用所形成的形态特征,是城市各类经济社会活动的空间表达[1]。不同城市间建立的互动与联系可视为一种网络资本,其与劳动力、资本、技术等要素可共同纳入传统生产函数,作用于城市经济增长[2]。以流动空间理论为基础,基于关系数据视角的城市网络研究正在成为近年来区域城市体系研究的热点[3]。

目前,国内外学者关于城市网络的研究已取得建设性成果,以企业组织关系作为城市网络的关键性联系介质也成为一种共识[4-5]。学者们从高端金融服务业[6-7]、先进制造业[8]、500 强跨国企业[9-10]等不同组织类型的角度研究了城市网络结构及其形成因素。研究方法上,GaWC 团队提出的互锁网络模型以及改进算法和所有权关系模型是最常用的两种测度城市网络的方法[11],前者主要通过金融等高端服务业公司全球范围内选址布局所形成的“城市—公司服务价值矩阵”来测量城市网络的链接性、层级性、多中心性等网络结构特征;后者主要基于财富500强等跨国公司的选址布局数据来构建“城市—公司母子联系矩阵”,并运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对城市网络的中心性、权力、威望等网络结构特征进行测度和分析。空间尺度上,国外学者侧重于对全球层面的城市网络和区域层面的多中心城市区域进行研究,国内学者则更多关注国家以及区域层面的城市网络[4],尤其是在城市群发展规划编制出台后,涌现了一批对长三角[12]、珠三角[13]、京津冀[14]等城市群的研究。其中,关于长江三角洲地区城市网络的研究成为国内学者关注的重点。早期的研究由于缺乏城市之间相互联系的真实数据,多采用引力模型等方法以属性数据构建城市网络联系[15]71-103,或者使用铁路联通等交通流数据[16]。随着大数据时代的到来,张闯等率先使用上市公司年报抽样数据开展总部分支网络研究[17]。随后,较多学者开始使用企业组织关系数据对长江三角洲地区城市网络空间结构演变及其主要影响因素进行探讨,得出长江三角洲地区城市网络呈现“核心—边缘”结构特征、“Z”字型轴线城市维持核心地位的基本结论[7,18-19]。此外,随着信息技术的迅速发展,基于物流供应链、创新合作、百度指数等途径研究长江三角洲地区城市网络特征的文献也不断涌现[20-22]。总体而言,现有文献对长江三角洲地区城市网络结构的研究已积累了丰富的成果,但在理论上对于城市网络发挥外部性作用的机制分析仍有待深入。此外,在统计分析上,较多关注长江三角洲地区内部城市之间的网络关联,尚未综合考虑长江三角洲地区与其他区域板块间的外部关联情况,对于长江三角洲地区内部都市圈层面的城市网络也缺乏系统性分析。

实践中,长江三角洲地区作为我国区域一体化发展起步较早的地区,将市场驱动作为一体化发展的逻辑起点,在组织架构上以长三角主要领导座谈会为决策层,以长三角城市经济协调会和市长联席会议为协调层,以联席会议办公室、重点合作专题组、城市经济合作组为执行层,形成了“政府引导、市场主导”的良好发展模式[23]。理论上,长三角城市群的形成是区域空间从无序均衡到“中心—外围”再到多中心多外围复合网络式发展的过程,伴随着要素和资源在市场规律下的自由流动与优化配置[24]。从传统的带状经济、省域经济和行政区经济到城市群经济,这种由城市彼此空间临近所产生的“1+1>2”的正外部性即城市群经济效应,是城市群的核心优势和城市群竞争力的主要来源。因此,由地域上相近的不同规模和功能的多个城市聚合而成的城市群正逐渐成为我国区域发展的重要空间载体[25]。而城市群经济的实现需具备两个主要条件:一是要素在城市群范围内的集中;二是集中于城市群的要素需实现有效流动和优化配置[26]。所以,城市群本身就是一种网络,其存在、发展以及城市群的集聚都依赖于城市之间的相互作用,城市间相互作用就包含了不同城市中各类社会经济活动所发生的联系和物质的空间流动,如移民流、商品流、信息流等[27]。城市网络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第一,集聚效应。一方面,处于网络中的城市在获取资本、信息、技术、人才等要素方面拥有更多机会。同时能享受到城市网络产生的集聚效应[28],这种集聚效应可以带来知识溢出和规模经济,进而促进城市经济增长。另一方面,城市的网络地位越高,其在网络中就拥有更高的声誉,能快速集聚城市自身发展需要的各类生产要素,进而提高其经济增长水平。第二,协同效应。城市网络地位带来的协同效应包括内部和外部两个方面:外部协同体现在与网络中其他城市间的资源共享,这种共享带来城市网络资源配置效率的提高,进而促进经济增长;内部协同体现在城市利用网络地位优势从外部获取自身发展需要的互补性资源,并将这种互补性资源与其内部资源整合,从而提高资源使用效率。网络地位越高的城市,其在资源的共享、整合和利用以及促进主体间信息、技术和知识的互补性等方面更具优势,获得的协同效应也更大。第三,选择效应。首先是链接伙伴的选择。网络地位越高的城市拥有更多链接伙伴的选择,从而可以获取多样化的知识,同时网络地位越高的城市越倾向于选择与其地位一样的城市或经济发展水平较好的城市,形成强强联合。其次是网络链接方式的选择。网络地位越高的城市,其网络链接方式越多,既可以通过加强已有联系,也可以迅速建立新的联系来获取更多信息资源,无论是哪种链接方式都可以提高城市对网络资源的控制能力,这种控制能力又促进城市对网络资源的配置效率,进而提高网络外部性。

本文在上述理论分析的基础上,利用2008—2018 年上市公司总部分支机构数据,对长江三角洲地区内部关联网络进行系统剖析,并进一步关注长江三角洲地区在国内大循环中如何发挥更关键作用的问题,构建长江三角洲地区与京津冀城市群、珠三角城市群、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长江中游城市群四大区域板块间的企业总部分支关联网络,对其整体网络特征和节点城市网络层级加以分析。作为最有条件率先实现现代化和一体化的地区之一,长江三角洲地区既肩负着打造强劲活跃增长极的战略使命,也肩负着同其他国家战略相互配合,完善中国改革开放空间布局,形成扩大内需战略攻坚点的责任与担当[29]。进一步加强城市间跨区域合作、扩大区域共同市场、构建功能互补的多中心城市网络是长江三角洲地区实现更高质量一体化发展,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关键所在。因此,本文不仅在理论上对现有关于城市网络领域的研究形成了有益的补充和完善,也为实践中面向“十四五”时期的区域协调发展规划与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提供了思路和理论注脚。

一、研究方法与数据说明

(一)研究方法

本文对城市网络数据的处理与网络关系的分析主要借助于城市网络联系度模型和社会网络分析法中的网络密度、中心度等测度指标。

1.网络联通度

本文借鉴现有基于企业组织关系构建城市网络的研究[19],在不考虑方向的情况下,将城市之间的网络联通度公式设定为:

式(1)中,Vij表示城市i 与城市j 之间的无向联系强度。Tij表示总部在城市i 分支机构在城市j 的企业数量。Tji表示总部在城市j 分支机构在城市i的企业数量。

2.网络密度

城市网络密度用于衡量城市间联系的紧密程度,等于“城市间实际存在的关系数”除以“城市之间可能存在的最大关系数”,其取值范围在0 和1 之间,且网络密度越大,城市之间的空间关联越紧密,具体计算公式为:

式(2)中,D 为网络密度,M 为城市间实际存在的关系数,N 为城市个数。

3.网络等级度

网络等级度主要用于衡量城市之间在多大程度上非对称可达,反映城市网络的等级结构。等级度的取值范围在0 和1 之间,等级度越高,表明城市网络等级结构越森严,即仅有少量城市处于网络核心,更多城市处于从属和边缘的地位,进而形成不对等的关系结构,具体公式为:

式(3)中,GH 表示网络等级度,V2是网络中对称的可达点对数,max(V)是网络中所有的点对数目。

4.网络能力测度

网络能力体现城市对网络资源的控制和支配能力,也是决定城市网络地位的重要因素。网络模式强调的是城市通过何种方式进一步提高其网络地位,而网络能力则可认为是城市对现有网络资源的利用和配置能力。本文将网络能力划分为集聚力和辐射力两种,具体测算方法如下:

a.集聚力(In-Degree)。集聚力表示城市对网络资源的集聚能力,也是城市对外吸引力,体现城市从外部获取资源的能力。本文采用加权点入度来表示城市集聚力,是在考虑城市联系方向和联系权重下城市接收到的联系总量,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式(4)中,IDi表示节点城市i 的入度。aij表示城市i 与城市j 是否存在联系,若存在联系则aij=1,否则aij=0。wji表示城市j指向城市i 的联系值。

b.辐射力(Out-Degree)。辐射力表示城市主动对外建立网络关联的能力,体现的是城市资源输出能力。本文用加权点出度表示城市辐射力,是在考虑网络联系方向和联系权重下某城市拥有的对外联系总量,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式(5)中,ODi表示节点城市i 的出度。aij表示城市i 与城市j 是否存在联系,若存在联系则aij=0,否则aij=0。wij表示城市i 指向城市j 的联系值。

(二)数据说明

企业是全球价值链的塑造者,能够推动各类要素在城市间加速流动和配置,而上市公司作为企业跨区域经营的重要主体,其跨区域布局已成为构建城市间联系的重要途径。数据显示,2019 年年底,我国上市公司市值占GDP 的比重已达到78.44%,上市公司的行业分布和地理分布已成为反映我国产业空间布局和区域发展联系的重要表征。在基于企业组织关系的城市网络研究中,企业总部分支机构所形成的所有权关系也是常用的网络联系介质。因此,本文以2008 年和2018 年作为时间节点,以研究期间注册地在长江三角洲地区以及在长江三角洲地区设立分支机构的所有上市公司作为样本选择范围,在剔除没有分支机构以及分支机构在长江三角洲地区但与公司总部同属一个城市的样本后,最终得到3180 家符合条件的企业样本。上市公司数据来源于Wind 资讯金融终端,上市公司所属的子公司、分公司、合营以及联营企业等分支机构数据来源于企查查网站。

二、长江三角洲地区内部网络结构演变分析

(一)长江三角洲地区整体网络结构演变特征

1.长江三角洲地区网络化趋势不断加强

基于社会网络分析方法,首先计算出2008—201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整体网络结构的网络密度和网络等级度(见图1)。从计算结果来看,长江三角洲地区整体网络化趋势不断增强,网络密度不断提高,网络等级结构不断降低,整体呈现出多中心、扁平化的发展特征。从网络密度上看,2008—2018 年间长江三角洲地区整体网络密度由0.31 增长至0.47,城市间网络化发展趋势不断增强,表明城市之间基于市场联系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但从网络密度的绝对值上看,201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整体网络密度仍然低于0.5,与高质量一体化发展所要求的网络化水平仍然有一定的差距。从网络等级度上看,2008—201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整体网络等级度由0.82 缓慢下降至0.69,说明行政边界对资源流动的阻碍有所减弱,城市之间的资源流动更加顺畅,基于双向互惠的城市间联系不断增多。特别是长三角地区主要领导座谈会、长三角城市经济协调会等的定期举办,以及长三角区域合作办公室等组织机构的相继设立,为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提供了机制保障,也促使长江三角洲地区内部网络结构日益完善。

图1 2008—201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整体网络关联度与网络等级度

2.长江三角洲地区网络结构由单核辐射向“一极多核”转变

基于城市网络关联模型,计算长江三角洲地区41 个地级市的网络联系值,并绘制其空间可视化结构图(见图2)。在200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网络格局中,上海—苏州、上海—杭州、上海—南京三大城市对链接强度位列前三。整体网络呈现以上海为核心,以沪甬、沪宁、沪杭、沪苏为骨架的发散状特征,以上海为单一核心对外发散是这一时期网络结构的主要特征。相比于其他城市而言,自20 世纪90 年代浦东开发开放以来,上海逐渐成为外资企业进入我国的重要门户。凭借雄厚的产业基础和靠近港口等的区位优势,上海发展成为长江三角洲地区整体网络的绝对核心。现阶段,随着长三角一体化进程的深入推进,其他城市更多地通过与上海构建联系来接受上海的对外溢出,资源、信息、人才等要素的跨区域流动使得更多的城市有机会借助与外部的链接来提升自己的网络地位。2018 年,杭州、苏州、南京、宁波、合肥、无锡等城市迅速成长为长江三角洲地区整体网络的中心,这些中心城市与上海一同构建起“一极多核”的空间发展格局。同时,以沪杭、沪宁、沪苏、沪甬、沪通以及杭苏、杭甬等交通连接为骨干的空间网络也开始突破传统“Z”字型空间格局,呈现网络化发散特征。

图2 长江三角洲地区整体网络空间结构

3.长江三角洲地区网络链接呈现跳跃式与邻近式交织并存的特征

从200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网络空间链接的水平上看,除上海拥有与南京、杭州、宁波等城市远距离、大规模的跳跃式链接外,杭州、南京、合肥等中心城市仍然以省内邻近式链接为主,长江三角洲地区网络化发展仍然受地理距离、行政壁垒等因素的限制。到201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网络链接已不仅局限于上海与苏州、南通、嘉兴等毗邻城市,以及以杭州、南京、合肥为中心的省内邻近链接,上海与杭州、南京、合肥、宁波、台州、温州、盐城、徐州等远距离城市也建立了高密度的联系。同时,杭州与台州、南京与盐城等省内远距离城市的联系也不断增强,甚至苏北、皖北地区等边缘城市也开始与核心城市和中心城市建立远距离的跳跃式联系。这一阶段,上海、杭州、南京、合肥等城市间远距离、大规模的跳跃式联系构成了长江三角洲地区关联网络跨省域链接的主要通道。

4.长江三角洲地区网络结构呈现明显的都市圈空间形态

随着新型城镇化的不断推进和区域协调发展战略的深入实施,2018 年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下发《关于实施2018 年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重点任务的通知》,指出要“稳步推进都市圈建设”,小尺度、跨区域、相对精准的现代化都市圈建设成为推进长三角更高质量一体化发展的重要途径[30]。从200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整体网络结构上看,上海大都市圈雏形已经显现。到2018 年,上海大都市圈进入稳定发展阶段,都市圈内部形成了较为紧密的分工合作关系,并呈现出网络密集化发展趋势,这与钮心毅等基于通勤联系构建的上海与周边城市的跨城功能联系表现出相似特征[31]。此外,杭州都市圈、南京都市圈、合肥都市圈、宁波都市圈内部的网络关联度也不断提升,基本形成了以企业联系为支点的区域网络结构,并同时伴随着等级扩散与邻近扩散的特征。具体地,从都市圈内部平均联系强度上看(见表1),上海都市圈内部联系最强,其次是宁波都市圈、杭州都市圈、合肥都市圈、南京都市圈,非都市圈城市之间的平均联系强度远低于都市圈城市的水平。其中,上海—苏州、绍兴—杭州、南京—淮安、宁波—舟山、合肥—六安分别是上海都市圈、杭州都市圈、南京都市圈、宁波都市圈、合肥都市圈内部联系最强的城市对。将五大都市圈横向对比可以发现,无论是内部平均联系强度还是最强城市对联系强度,排名第一的上海都市圈均遥遥领先于其他都市圈,特别是南京都市圈与合肥都市圈的内部经济联系仍有待加强。

表1 201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五大都市圈内部联系强度对比

(二)长江三角洲地区节点城市层级结构特征

1.高行政级别城市在长江三角洲地区网络结构中占主导地位

网络能力是衡量节点城市网络地位的重要指标,也是网络资源控制和配置能力的重要体现。通过整理长江三角洲地区2008 年和2018 年中心度、集聚力、辐射力排名前二十位的城市可以发现,无论是在中心度排名,还是在以点入度衡量的城市集聚力和点出度衡量的城市辐射力排名中,上海一直稳居第一,说明上海作为核心城市,对长江三角洲地区资源要素具备核心配置能力。从中心度来看,杭州、南京、合肥三个省会城市排名稳居前六位,上海与三个省会城市的中心度之和在2008 年和2018 年分别占长江三角洲地区网络联系总值的45.69%与41.40%,说明其对长江三角洲地区网络资源配置发挥着主导作用。从集聚力来看,四大城市2008 年与2018 年点入度之和分别占长江三角洲地区网络总值的36.95%、37.51%,表明其对长江三角洲地区其他城市保持着稳定的资源集聚能力。从辐射力来看,四大城市2008 年与2018 年点出度之和分别占网络总值的54.43%、45.28%,虽然十年间比重有所下降,但辐射力仍然远高于集聚力,说明四个城市在长江三角洲地区经济发展过程中发挥了正向的空间溢出效应,对其他城市的发展发挥了关键性的辐射带动作用。

2.城市网络层级与其经济发展水平高度相关

在2008 年网络分级中,上海作为唯一的核心节点,既是长江三角洲地区内部资源流通枢纽,也是长江三角洲地区对外联系的门户城市。而到2018 年,杭州、苏州、南京、宁波、合肥、无锡等城市已经成长为网络的核心节点,与上海共同成为长江三角洲地区资源流通的重要枢纽,同时可以发现,这些中心城市的地区生产总值均长期处于长江三角洲地区前十位城市之列。由此可知,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城市越容易占据较高的网络层级,而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落后的地区则更多处于网络边缘位置。比较2008 年和201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节点城市中心度排名的前二十位城市名单可以进一步发现,十年之间,仅徐州市实现了从边缘节点到重要节点的跨越升级,而其余大部分城市长期被锁定在其一般节点、边缘节点、孤立节点等的城市层级上。这可能是因为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落后的城市在产业基础、交通基础设施、营商环境等方面不具备竞争优势,致使其在承接核心城市产业转移时竞争力较弱,进而导致无法通过承接产业转移与核心节点城市建立联系,从而难以实现城市层级的跃升。

3.城市在网络中的资源配置力尚不均衡

在2018 年网络中心度排名前二十位城市中,江苏省占据九席,浙江省占据八席,安徽省仅有合肥和芜湖两个城市进入前二十名,表明三省之间城市网络层级仍然存在较大差距。城市辐射力方面,安徽省有合肥、芜湖、蚌埠、马鞍山、淮北五个城市跻身前二十位,与江苏省和浙江省的差距略小于城市集聚力层面。对比2008 年和2018 年城市辐射力排名可以发现,排名上升的城市主要有杭州、苏州、常州、无锡、南通、金华、温州、马鞍山、湖州等,其中变化最为明显的是杭州超过南京位列第二,常州超过合肥位列第七,湖州从第二十四位跻身前二十。在城市集聚力排名中,杭州超过苏州位列第二,盐城超过绍兴和常州迈入前十位,徐州则从第二十一位跻身前二十。进一步对比集聚力和辐射力排名可知,多数城市在网络中的资源配置力尚不均衡。根据2018 年度数据,苏州、合肥、无锡、嘉兴、南通、盐城、湖州等城市要素资源的集聚能力大于辐射能力,特别是作为安徽省省会的合肥市,其城市辐射力仍有待提升。

三、长江三角洲地区外部网络结构演变分析

基于我国区域经济发展格局,由京津冀城市群、长江三角洲地区、珠三角城市群三大增长极所串联形成的沿海经济带构成了我国南北发展主轴,由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长江中游城市群和长江三角洲地区所串联形成的长江经济带则构成了我国东西发展主轴,长江三角洲地区正处于两轴所形成的“T”字型空间结构的交汇点。在新发展格局下,长江三角洲地区在不断加强内部城市间联系与合作的基础上,更要强化与京津冀城市群、珠三角城市群、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长江中游城市群等重点区域间的合作,以点串线、以线带面,纵横南北、连贯东西,以板块间联动构建国内大循环的基础。

(一)区域层面

基于全国上市公司跨区域布局数据构建长江三角洲地区外部关联网络,并绘制网络结构示意图(见图3),可以发现,长江三角洲地区与其他区域的总部分支关联结构整体呈现出扇型发散状特征。相较于2008 年,201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对外联系通道初步形成,长三角—京津冀和长三角—珠三角构成了南北合作的主要发展轴,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则是长江三角洲地区加强西部联系的重要交汇点。其中,珠三角城市群和京津冀城市群作为长江三角洲地区对外联系的重点空间,其与长江三角洲地区构建的网络联系值占网络总联系值的比重由2008 年的70.03%上升到2018 年的72.17%,上海—广州、上海—深圳、上海—北京、上海—天津等城市对是长江三角洲地区对外联系的重要通道。

图3 长江三角洲地区外部网络空间结构

从具体联系值来看(见表2),长江三角洲地区与不同区域板块间的合作强度仍然存在一定的不均衡性,东部地区区域板块间合作水平整体高于中西部地区。四大区域板块核心城市经济越发达、整体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越高,那么其与长江三角洲地区的联动指数就越大。从长江三角洲地区对其他区域板块的集聚力来看,200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对珠三角城市群的集聚力最强,平均集聚指数高达126.78,是长江中游城市群的十倍之多。到201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对粤港澳大湾区的集聚力仍然保持领先,并与京津冀城市群、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和长江中游城市群拉开了相当大的差距。从辐射力来看,长江三角洲地区对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和长江中游城市群产生了正向辐射效应,其辐射力高于集聚力,而其对京津冀城市群和珠三角城市群的集聚力则高于辐射力。通过横向比较可以发现,与集聚力指数不同,长江三角洲地区对京津冀城市群的辐射力最高,稍稍领先于珠三角城市群的水平,但同样远超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和长江中游城市群的平均水平。因此,长江三角洲地区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和长江中游城市群的城市,特别是非省会城市,亟待畅通区域合作、构建多层级联系通道,建立跨区域、高密度、双向互惠的关系。

表2 长江三角洲地区外部网络联系强度对比

(二)城市层面

节点城市层面,在上市公司总部分支关联网络中,北京和深圳是上海总部分支关联最强的两个城市,2018 年,上海—北京和上海—深圳的联系占长江三角洲地区与其他四大区域板块总部分支联系总量的18.18%,表明与北京和深圳的强强联合仍然是上海进行对外区域合作的重要选择。除北京和深圳外,2018 年上海跨越长江三角洲地区对外建立分支机构最多的城市分别为武汉、天津、成都、广州和重庆,表明上海基于企业总部分支关联建立的城市间合作已经覆盖长江中游城市群、京津冀城市群、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和珠三角城市群。从四大区域板块内部城市在上海设立分支机构的数量来看,深圳、北京、广州、重庆、长沙是在上海设立分支机构数量最多的前五位城市。可以发现,在进行跨省域的区域合作中,上海与不同行政级别城市的联系具有明显差异,呈现出高行政级别指向性特征。此外,上海与四大区域板块城市企业总部分支关联水平仍然呈现两极分化趋势,大量企业总部分支关联发生在北京、深圳等发达城市,而与相对落后城市,特别是长江中游城市群和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等中西部城市的企业关联度仍然较弱。通过比较集聚力和辐射力还可以发现,其他城市在上海设立分支机构构建的集聚关联要强于上海在异地设立分支机构构建的辐射关联,表明上海吸引外地企业建立分支机构的能力相对强于其对外建立分支机构的能力,说明上海作为龙头城市的辐射带动效应仍显不足。

空间结构层面,将2008 年与201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外部关联网络进行对比可以发现,长江三角洲地区对外联系网络逐渐由以上海为核心的单中心结构向以上海、杭州、苏州等为核心的多中心结构演变。从节点城市对外联系强度上看,以上海为核心建立外部联系是2008 年长江三角洲地区外部关联网络的主要特征,上海的对外联系强度位列长江三角洲地区41 个城市中的第一位,其外部联系值占长江三角洲地区对外联系总值的比重高达39.76%。2018年长江三角洲地区外部关联网络向多中心结构演变,虽然上海对外联系强度仍位列第一,但其对外联系值占长江三角洲地区外部联系总值的比重下降到29.29%。同时,杭州和苏州外部关联能力明显提升,对外联系值占整体的比重分别为12.50%和7.50%。由此可见,伴随长三角一体化进程不断推进,长江三角洲地区在内部网络结构呈现多中心发展趋势的同时,其外部关联网络也在向多中心化方向发展。所以,要充分发挥上海核心城市和杭州、苏州、南京、宁波、合肥、无锡等中心城市的合力作用,进一步提升长江三角洲地区整体对外辐射能力,促进区域板块间合作,畅通国内大循环。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基于2008—2018 年上市公司总部分支机构数据构建了长江三角洲地区内外关联网络,利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对长江三角洲地区内部整体网络结构和外部网络结构进行演变特征分析。研究表明,长江三角洲地区整体网络化趋势正不断加强,网络结构已由单核辐射向“一极多核”转变,网络链接呈现跳跃式与邻近式交织并存的特征,都市圈空间形态初现。节点城市层面,目前高行政级别城市在长江三角洲地区网络结构中仍占据主导地位,城市所处的网络层级与其经济发展水平高度相关,城市在网络中的资源配置力尚不均衡。在长江三角洲地区外部关联网络中,北京和深圳是上海总部分支关联最强的两个城市,构成了长江三角洲地区南北向合作的主要发展轴,而长江三角洲地区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和长江中游城市群的区际联系亟待加强。此外,长江三角洲地区对其他四大区域板块的集聚力相对强于辐射力,辐射带动效应仍有待提升。

针对以上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加快推进跨区域、小尺度、相对精准的都市圈建设。虽然长江三角洲地区整体网络结构中都市圈空间形态已然显现,上海与苏州、南通、无锡等城市也已形成紧密的分工合作关系,但上海对周边城市的辐射带动作用仍然不足。同时,长江三角洲地区内部不同城市之间发展水平差异较大、地理距离较远,难以接受上海核心城市的辐射,这就需要从更小空间尺度的都市圈层面加以推进。要充分发挥上海、杭州、南京、合肥、宁波五大都市圈核心城市的辐射作用,带动更多周边城市融入到网络中来,不断提升长江三角洲地区网络密度,完善内部网络结构。要通过率先探索都市圈层面规划对接、设施互通、公共服务共享等举措,打破要素的跨区域流动障碍,使得核心城市的溢出效应跨越行政边界,在更大的范围内产生跨区域联动效应,进而塑造更为全面的一体化发展格局。

第二,要充分发挥区域廊道在实现空间要素集聚和引领节点城市形成发展合力中的重要作用。节点城市的集聚力和辐射力排名表明城市在网络中的资源配置力不均衡现象仍然存在,除上海、杭州、苏州、南京等核心城市同时具备较高的集聚和辐射能力外,大部分城市仍以接受核心城市辐射为主,部分距离较远的城市集聚力与辐射力均明显偏弱。因此,要充分发挥区域廊道在空间上的集聚与辐射作用,G60 科创走廊的建设不仅为长江三角洲地区科技创新和产业合作提供了发展平台,也为处于网络边缘的城市融入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提供了战略机遇。同时,可进一步复制推广G60 科创走廊建设经验,共同谋划建设G40健康生态走廊,深化上海与南通、泰州、扬州、南京、合肥、六安等沿线城市生命健康产业集群布局,充分发挥各城市比较优势,协同发力产业链、供应链、创新链,更高质量地推进长三角一体化发展。

第三,加强国家战略区域板块间的合作。一方面,虽然长江三角洲地区与京津冀城市群、珠三角城市群、成渝双城经济圈和长江中游城市群四大板块间已经建立了一定的企业联系,但联系强度整体上仍然不高,特别是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和长江中游城市群的联动指数仍然较低。另一方面,长江三角洲地区的对外联系目前主要集中于上海与北京和深圳之间,杭州、南京、苏州、合肥等中心城市对外联系功能有待加强,亟待建立高密度、多层次的联系通道。因此,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长江三角洲地区对外联系网络结构的优化需要建立多中心的对外联系体系,要进一步加强长江三角洲地区核心城市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长江中游城市群、珠三角城市群、京津冀城市群的各类城市在重点领域的一体化发展,通过“新型飞地经济合作”“蛙跳式对口合作”“托管式合作”等区域合作模式,促进“圈、带、点”协调联动,引领区域合作从城市合作走向国家战略空间板块间的合作,在更大范围实现发展的协同配合、优势互补和资源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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