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e”与“火”的认知词义对比分析

王杨梅

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

词汇学与词典学作为语言学科下的两个分支联系十分紧密，但各自的研究侧重点不同：前者侧重理论阐释，后者侧重材料分析；词汇学为词典学研究提供理论基础，词典学为词汇学研究提供研究素材（汪榕培 2011）。作为两门学科交集点之一的多义词研究收到诸多学者的关注，李仕春（2020）指出词典编撰者在对多义词进行释义的时候，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多义词的义项个数以及释义的标准等。

本文运用原则性多义词分析法，从原型词义和拓展词义两个方面对比分析英汉语中常见词汇“fire”和“火”的意义。文章首先找出“fire”和“火”的原型词义，然后基于概念隐喻理论，按照词义标准，把两个词的各个义项归类为相同的拓展词义和不同的拓展词义，并对个例从概念阐述标准和语法标准作出分析，力求较为系统和完整地对“fire”和“火”进行认知语义对比研究。本文中使用的词义均摘自Longman Dictionary of Contemporary English(LDCE)和第七版《现代汉语词典》。

一、文献回顾

1.原则性多义词分析法。

认知语义学起源于Lakoff（1987）对介词“over”的认知语义研究，研究发现：“over”作为表示空间概念的介词却可以构成具有内部结构的概念范畴，且范畴内的成员联系紧密却各不相同，有些成员具有典型性被称为该范畴的原型。基于这一发现，Lakoff进一步提出辐射性范畴理论，认为每一个词都相当于一个概念范畴，由相互关联且典型性不同的词义构成放射性结构，处于中心的就是原型词义。Tyler和Evans（2003）也做过有关介词“over”的研究。他们发现理解词义多样性不仅可以从概念范畴出发，还必须考虑到语境对词义的影响。基于以上研究成果，Evans（2006）提出了原则性多义词分析法的三条标准，并指出这些标准适用于所有词类：

（1）词义标准（the meaning criterion):若将词语的某个词义算作多义现象，那么该词义在该词的其他词义中一定没有出现过。

（2）概念阐述标准（the concept elaboration criterion):该词义具有独一无二的或者与其他词义全然不同的概念阐述模式。概念阐释与语义选择限制相关联，而语义选择限制决定了如何用隐喻的方式构造一个词语的概念以及如何使用语言来表述这一概念。

（3）语法标准（the grammatical criterion)：该词义要呈现出独一无二的或者与其他词义全然不同的结构依赖性，也就是说该词义出现在特定的语法结构中。

2.从认知角度进行的英汉词义对比研究。

陈国华（2008）通过对比不同版本的英英以及英汉双语词典对“beauty”、“beautiful”以及“美”的释义，发现“美”在英汉语中都存在于观者的眼中和听者的耳中，在汉语中“美”还存在于食者的口中。此外英语中通常不用“beautiful”来形容男性，而汉语中却可以如“美男”；“美”在英语和汉语中都可以指人的心智，但不同的是，在英语说话人的心智里“beauty”指好处，“beautiful”指“恰到好处、技艺高超”，而在汉语说话人的心智中“美”就是好，“漂亮”表示“技艺高超”。覃修桂（2008）借助英汉语的单语以及双语词典及中英文语料库，系统地对英汉语中“眼”和“Eye”的概念隐喻进行研究。研究发现：两种语言中有关“眼”和“Eye”的隐喻投射虽有所不同，但都是基于眼睛的结构、功能、位置以及活动方式等特征。隐喻的投射范围都包含四个方面：知识/智力域、情感/态度域、社会/事物关系域和形状/时间域，且都主要集中在智力/情感域，由此可见两个民族在四位层面上共性大于差异性。

二、“Fire”与“火”的原型词义

“Fire”与“火”两词在LDCE和第七版《现代汉语词典》中，“物体燃烧时发出的光与焰”这一词义均被作为第一条义项，说明在英语和汉语两种语言里，“fire”和“火”所指称的外部世界的物质基本相同。此外，在两本词典中，“fire”和“火”都可用来指称枪炮弹药的概念。比如：

（1）Troops opened fire on the demonstrations.（LDCE）

（2）These women did valid work, often under enemy fire.（LDCE）

（3）火器、火力、火网、军火、走火（《现代汉语词典》）。

（4）Can you help me light the fire?

（5）火光、火花

在以上句子和短语中，从词义标准看（1）到（3）例中“fire”和“火”都指称枪炮弹药等军事武器，（4）（5）中的“fire”和“火”指的是物质“火”本体。从概念阐述标准看，“fire”指火本体时常和表示“制造”、“点燃”等“搭配使用，指枪炮弹药时，常和表示“打开”“停止”等动词以及表示“敌人”等有军事有关的名词搭配使用。从语法标准看，英语词汇“fire”指称物质“火”本体时既可以作可数名词也可作不可数名词；当其指称枪炮弹药是不可数名词，如例（1）（2）所示。汉语词汇“火”当指称枪炮弹药时常和具体名词组合成新短语，而附加的名词一般都用来限定“火”的特性，如例（3）中“火器”中的“器”字指称容纳“火”的物体。上述分析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原则性多义词分析法为英汉认知词汇对比研究具有指导意义。

从词义标准看，“fire”和“火”也都可以指称含有火的物质，包括炉火和取暖器。比如：

（6）a gas fire

（7）an electric fire

（8）Turn on the fire, I’m cold.

（9）灶火、炉火

（10）烟火

从概念阐述标准看，例（6）、（7）为固定搭配；从语法标准看例（6）和例（7）中的名词gas和形容词electric都用来修饰“fire”，将抽象的“fire”的形象具体化；例（8）中通过“turn on”这个动作表示“fire”是具体名词如炉火、取暖器等，不需要被其他词类修饰就能独立表达特定含义。而汉语中“火”必须和其他词搭配才能带有特定的其他含义，如例（9）、（10）中的“灶火、炉火”等，“火”字前后的名词起到限定“火”的性质、功能等作用。

三、“Fire”与“火”的词义拓展

1.相同的语义拓展。

首先，火在英汉两种语言中都被用来隐喻强烈的情感，这种隐喻取了火的鲜艳的颜色和强烈的状态的特点。比如：

（11）the fire of religious fanaticism

（12）热情似火

在这两个例子中，“fire”和“火”都是用来指称对某事物的情感状态，这时火的鲜艳色彩和熊熊燃烧的状态被转移到情感上，更易表达人们情感的强烈。

“火”在两种语言中还都被用来隐喻艰难的形势。这种隐喻取了火的破坏性的特点。比如：

（13）be on fire

（14）go through fire for somebody

（15）赴汤蹈火

例（13）借助“fire”具有破坏性的特点表达了痛苦的情感；而例（14）、（15）都表达了即便形势很艰难为了他人也愿意忍受的忠贞。

2.不同的语义拓展。

第一，英语独有的语义拓展。英语中，“fire”不仅可以作名词使用，还可以作动词使用。远古时期，火不仅是人们用来烹饪的能源还是人们照明和驱散野兽的工具。因此作为动词“fire”带有一定的驱散含义，比如：

（16）She didn’t want to be fired.

（17）The airline fired him for being drunk.

以上例句中“fire”都是工作中开除某人的意思，即雇佣者将员工从公司驱除出去。此外，在隐喻的作用下，当考虑到火蔓延速度快的特点时英语单词“fire”还可表示“激发、提出”的含义，比如：

（18）fire questions at somebody

（19）be fired with enthusiasm

例(18)中“fire”有快速提问且多带有批评含义，而例（19）中“fire”与英语单词“excite”同义，即激发人们某种强烈的情感，与前文所论述的内容相呼应。

第二，汉语独有的语义拓展。当隐喻利用了“火”原型中鲜艳的红色时，“火”可用来直接指称红色，如“火鸡”、“火红”。当隐喻取了“火”蔓延速度快的特点时，常有如下表达：“火速”“火急火燎”等。此外，还有一个十分特别的拓展语义---“兴旺、兴隆”，因为这个语义既可作形容词也可作动词。日常生活中，人们常说“XX卖得很火”或者“XX人/事火起来了”，而这样的拓展语义也是基于“火”原型中蔓延速度快且状态活跃的特点。

四、结语

综观以上对“fire”和“火”的原型义和语义拓展的描述、解释与讨论发现：“Fire”与“火”原型义大抵相同，都表示物体燃烧时发出的光与焰，而“fire”和“火”的颜色、状态、功能等其他特点则通过隐喻投射到其拓展语义中，丰富了“fire”和“火”的整体内涵。因此在外语词汇教学中要注意词汇的跨文化含义，统筹把握词语的原型词义和拓展词义，而不仅仅拘泥于原型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