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小二黑结婚》

2021-11-12 20:37陈林昕
散文百家 2021年9期
关键词:小二黑小芹仙姑

陈林昕

宁夏大学

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一书中说:“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那些被称为土头土脑的乡下人”“才是中国社会的基层”。在人们固有的印象中,农民是土气的,农民与农村具有浓厚的乡土特征。作为“山药蛋派”的代表作家,赵树理擅长以质朴的、有地方特色且经过提炼加工的富有民俗色彩的语言讲述农民的故事,风趣幽默的语言风格让读者尤其是农民读者更易于接受。他的作品在内容上将时代背景与农村农民生活紧密相扣,不仅反映了他对时代问题的关注,亦蕴含着赵树理本人对农村、农民存在的问题的深刻认识与反思。其代表作《小二黑结婚》真实地再现了农村的矛盾,塑造了鲜明典型的人物形象,带有明显的进步思想。

一、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塑造

1.封建落后、愚昧无知、尚未觉醒的旧农民形象。

作品开头便介绍了故事的两个主人公“刘家峤有两个神仙,领近各村无人不晓:一个是前庄上的二诸葛,一个是后庄上的三仙姑。”

(1)二诸葛。二诸葛是小二黑的父亲,是赵树理在《小二黑结婚》中塑造的重要人物之一。二诸葛“抬脚动手都要论一论阴阳八卦,看一看黄道黑道”,正是因为迷信阴阳八卦,二诸葛结合历书与自己的掐算,认为“不宜栽种”而耽误了农时,当年的收成可想而知。农民是“靠天地赏饭吃的”,收成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决定了农民能否生存下去与生活水平。即便阴阳八卦给二诸葛带来了巨大损失以及乡里人的嘲讽,他仍然坚定不移地相信、坚持他的那套被乡里人传为笑谈的阴阳八卦占卜之说。二诸葛极力反对小二黑与小芹在一起,原因有三:第一是怕小芹的命格克小二黑;第二是小芹生在十月,是个犯月;第三是三仙姑的作风不正名声不好。要说原因之三还情有可原:担心母亲的作风不正以至于上梁不正下梁歪,小芹的作风也会存在问题,但原因一二在笔者看来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再有一点便是二诸葛早已替小二黑收了个生辰相合、“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童养媳,虽说这是作为父亲对儿子的关心,但还是令今天接受过新理念新思想的人觉得可笑。小二黑被捆之后,二诸葛作为父亲并未积极的想办法,而是说起了“前天早上我上地去,才上到岭上,碰上个骑驴媳妇,穿了一身孝,我就知道坏了。我今年是罗㬋星照运,要谨防带孝的冲了运气,因此哪里也不敢去,谁知躲也躲不过?昨天晚上二黑她娘梦见庙里唱戏。今天早上一个老鸦落在东房上叫了十几声,……唉!反正是时运,躲也躲不过。”他的这些八卦理论邻居们早已听腻了,亲生儿子遭遇困难,作为父亲不积极想办法解决困难而是抱怨今早遇见的迷信之事,令人读起来只觉得二诸葛可怜可悲可叹。

二诸葛性格软弱胆小、缺乏反抗精神,这亦是封建传统农民存在的问题。自古以来,农民都是靠天吃饭、“离不开土地”的弱势群体,长期处于被统治、压迫的状态让传统农民早已失了反抗的心思。作品中对二诸葛性格的软弱无能、缺乏反抗精神亦花费了较多笔墨刻画。

二诸葛在小二黑与小芹被兴旺捆起来之后,跪在兴旺面前哀求他希望能“高高手”放过小二黑,从这里便可见二诸葛的懦弱无能,没有积极想办法解救小二黑,而是寄希望于兴旺可以放过小二黑。遇到不公不平之事他并无反抗之意,缺乏反抗精神的短处暴露无遗。

在小二黑与小芹被带走之后,三仙姑前来闹事,与二诸葛的老婆扭打,“这两个女人滚成一团,二诸葛一个人拉也拉不开”、“二诸葛老婆追出门来,被二诸葛拦回去”,着实有些窝囊。在区长那里只会一味地求着区长,“千万请区长恩典恩典”,一个软弱无能、不知所措的旧时代农民父亲形象跃然纸上。

(2)三仙姑。三仙姑这个角色在笔者看来是那个时代悲剧的产物。首先,三仙姑是封建家长包办婚姻制度的受害者:三仙姑是“前后庄上第一个俊俏媳妇”却嫁给了“不多说一句话,只会在地里死受”的于福,三仙姑的心理落差不可谓不大,亦是因此,三仙姑的心理逐渐扭曲,造就了她畸形的性格。三仙姑与赵树理另一部作品《登记》中同样受家长包办婚姻之害的小飞蛾不同,同样是父母包办婚姻的受害者,小飞蛾不希望女儿再重蹈她的覆辙,她希望让艾艾可以与她的心上人过上幸福的生活;三仙姑则插手小芹的生活,妄图让小芹继续成为包办婚姻的受害者,这样狭隘的母亲形象读之令人叹息。

首先三仙姑生活作风不正,年轻时集合了一大批年青人,被公公大骂一顿后想了一个下神的办法好让她可以继续与年青人相处,而她明知年青人的心思却“衣服穿得更新鲜,头发梳得更光滑,首饰擦得更明,宫粉搽得更匀”,这在那个年代可谓是十分出格的行为。但是三仙姑却以此为荣。直到区长毫不留情地批评了她,她才逐渐成为一个称职的妻子、合格的母亲、像样的长辈。

“虽然已经四十五岁,却偏爱当个老来俏,小鞋上仍要绣花,裤腿上仍要镶边,顶门上的头发脱光了,用黑手帕盖起来,只可惜宫粉涂不平脸上的皱纹,看起来好像驴粪蛋上下了霜。”有这样一个“老来俏”又作风不正的母亲,也难怪二诸葛会反对小二黑与小芹在一起了。二诸葛深知三仙姑与他的不同,三仙姑并非虔诚的阴阳鬼神的信徒,而是纯粹借着鬼神的幌子好满足她的变态畸形的需求,二诸葛这个真信徒从内心深处是看不起三仙姑的。

三仙姑的变态畸形心理亦是小芹与小二黑在一起的强大阻力。三仙姑心里嫉妒小芹的年轻貌美,她又以吸引年轻人为她聊以自慰的生活的乐趣,小二黑又是年青人中较为优秀的代表,“在三仙姑看来好象鲜果”,如果小二黑与小芹在一起,“以后想跟小二黑说几句玩笑话都不能了”,出于自私、畸形的心理需求,三仙姑托人给小芹说亲甚至装神弄鬼阻挠小芹与小二黑的结合。

在小芹被金旺兴旺兄弟二人算计被捆之后,三仙姑去二诸葛家撒泼闹事却并非出于对女儿的疼爱,而是为了满足她的私欲:一方面可以逞一逞她斗气的本领,另一方面要堵住外人的口舌,更夸张的是三仙姑认为可以看看自己女儿的笑话令她很是高兴。这是怎样一个可笑而又自私的母亲!

2.精神解放的新式农民。

赵树理在《小二黑结婚》中塑造的小芹与小二黑是追求自由、敢于斗争、不畏强权、精神解放的新式农民的化身。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写到“恋爱是一项探险,是对未知的摸索。这和友谊不同,友谊是可以停止在某种程度上的了解,恋爱却是不停止的,是追求。这种企图并不以实用为目的,是生活经验的创造,也可以说是生命意义的创造,但不是经济的生产,不是个事业。恋爱的持续依赖于推陈出新,不断地克服阻碍,也是不断地发现阻碍,要得到的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结果。从结果说可以是毫无成就的。”小二黑和小芹勇于追求爱情,克服阻碍,他们二人的表现亦是新时代农民逐渐觉醒、具有自我意识的表现。

虽然小芹的母亲作风不正,但她却与母亲截然不同,她洁身自好,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小芹与赵树理的另一部作品《登记》中的张艾艾有着新时代女性勇于追求幸福、获得幸福的相似性。小芹没有屈服于现实:母亲的压迫、乡里的舆论、以金旺、兴旺两兄弟为代表的恶势力,敢于追求幸福,最终与心上人有了圆满的结局,是新时代女性追求自由与幸福的真善美的化身。

小二黑虽然有个懦弱、迷信鬼神的父亲,但他本人却十分勇敢且不怕事富有斗争精神,也不信那一套阴阳八卦之说。在反扫荡中打死过两个敌人,与金旺兴旺兄弟斗争,不相信小芹与自己命相不对之说,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小芹并为之付出努力都足以见小黑作为赵树理笔下典型新式农民的闪光之处。

“说孩子们必须穿鞋才准上街是一种社会契约未免过分。所谓社会契约必先假定个人的意志。……在教化过程中并不发生这个问题,被教化者并没有选择的机会。他所要学习的那一套,我们称作文化的,是先于他而存在的。我们不用‘意志’加在未成年的孩子的人格中,就因为在教化过程中并不需要这种承认。其实,所谓意志并不像生理上的器官一样是慢慢长成的,这不是心理现象,而是社会的公认。”父母的想要强加的意志虽然先于小二黑、小芹而存在,但他们并没有一味接受;虽然有着封建落后的家长,二人却并不与家长相同。二人在区长面前反驳父母、慷慨陈词,最终与心上人有了美满的结局。是新时代青年追求自由与幸福的典范。

二、作品中的进步思想

作者通过塑造二诸葛与三仙姑两个反面典型人物,寄寓了他反对农村落后愚昧无知的封建迷信的观点。无论是年轻人抑或是年岁稍长的人都应该破除老旧的封建观念,老一套已经行不通了。支持青年人自由恋爱、反对父母包办婚姻实际上是反对封建社会及落后制度以及家庭对人的压迫。争取恋爱与婚姻自由亦是争取自己对自己命运的掌控,是我命应由我的必然要求,从小芹与小二黑的身上可以看到农村改变的希望之光。金旺与兴旺兄弟二人作为农村基层腐败政权及恶势力的代表,最终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揭示了正义永远不会缺席的道理,群众不应该惧怕黑恶势力,而应该奋起反抗。

赵树理通过朴实的语言文字表达了他对农村问题的关切与思考,以塑造典型为刃,砍向农村问题的乱麻,具有积极的启蒙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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