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20 年来亲环境行为研究进展

2021-11-25 05:27胡奕欣李寿涛陈瑞蕊
心理研究 2021年5期
关键词:研究者定义个体

胡奕欣 李寿涛 陈瑞蕊 田 浩

(北京林业大学心理学系,北京 100083)

1 引言

生态环境问题已经引起了世界各国的广泛关注, 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最重要的问题之一(Otto,Kaiser & Arnold, 2014)。作为心理学学科对现实问题的回应,亲环境行为在近20 年来逐渐成为环境心理学的研究热点(张庆鹏,康凯,2016;李寿涛,田浩,2019)。研究者用“亲环境行为”一词来指代那些能够降低生态伤害、 保护自然资源以及提升环境质量的行为 (Jensen, 2002; Ehrlich & Kennedy, 2005)。然而,目前亲环境行为仍然缺乏一个清晰的定义,关于亲环境行为的结构和影响因素也缺乏系统梳理。本研究基于近20 年来国内外研究进展,对亲环境行为的定义、结构、影响因素和理论进展进行了梳理,并对相关研究进行了逻辑分析和理论整合。

2 亲环境行为的定义和结构

2.1 亲环境行为的定义

亲环境行为是一个复杂的概念, 国内外的研究者从不同角度对亲环境行为进行了界定。 从国外学者的定义看,Stern(2000)将亲环境行为界定为能够对提高物质或能源的可用性产生积极影响以及能够积极地改变生态系统或生物圈结构和动力的行为;Scannell 和Gifford(2010)认为亲环境行为是指能够减少环境危害和改善环境条件的行为;Lee 等人(2013)将亲环境行为定义为减少环境影响、致力于环境保护以及在活动中不干扰生态系统或生物圈的行为;Khashe 等人(2015)将亲环境行为定义为个体参与绿色活动从而促进可持续发展, 减少或消除对环境消极影响的行为;Kurisu(2015)从目标导向和事实导向出发, 将亲环境行为定义为实际对环境保护做出贡献或被认为能够对环境保护做出贡献的行为。

从国内学者的定义看,刘贤伟(2012)认为亲环境行为是个体基于一定的价值观、 世界观及责任感做出的对环境有利的有意识行为;Zhang 等人(2014)将亲环境行为视为个体为保护周围环境而采取的预防性行为;张红肖(2017)认为亲环境行为是指人们努力使自己的活动对环境的不良影响尽可能减少的行为;Lu 等人(2017)及刘霞(2018)认为亲环境行为是个体尽力践行的一系列有利于环境从而完成环保目标的行为;邓雅丹等人(2019)将亲环境行为定义为通过对生产生活中所产生的消极环境影响的有意识降低、 对资源利用的有效提高以及对生态环境的主动改善, 以牺牲部分自我利益为代价的行为;傅鑫媛等人(2019)认为亲环境行为是指个体避免环境破坏或解决环境污染的行为。

总体来看, 研究者关于亲环境行为的定义各有侧重, 而这些定义从逻辑上可以概括为在四个维度上的不同偏向。

第一,侧重生态系统或侧重人类行为。亲环境行为研究关注环境与人之间的相互作用, 但在概念界定中,不同的研究者对于环境或人有着不同的偏向。有的学者如Stern(2000)等人的定义更加强调生态环境的稳定与平衡, 而有的学者如Khashe 等人(2015)的定义则更加强调人的行为改变。显然,人的心理行为与生态环境之间存在双向影响, 在亲环境行为的界定中,应将二者统合起来,将其视为一个相互作用的动态系统。

第二,侧重减少破坏行为或侧重增加保护行为。不同学者对以上两个方面的重视程度存在差异,例如 Kollmuss 和 Agyeman(2002)等人的定义更加强调减少破坏行为, 而Lu 等人(2017)的定义更加强调增加保护行为。显然,亲环境行为应当同时涵盖上述两个方面。 但是,二者属于一个维度的两极,抑或属于两个不同的维度, 这还需要今后进一步的研究进行澄清。

第三,侧重目标导向或侧重结果导向。在亲环境行为的界定中, 既存在从行动主体动机和目标角度进行界定的方式, 也存在从行动结果和环境改善效果进行界定的方式。例如,刘贤伟(2012)等人的定义更强调主体的动机意愿,而Kurisu(2015)等人的定义更看重行动结果。从逻辑上看,亲环境的动机意愿与亲环境的行为表现之间未必一致, 经典的态度-行为关系问题在亲环境行为研究中同样存在, 这需要今后进一步的研究与分析。

第四,侧重事先预防或侧重事后补救。有的学者如Zhang 等人(2014)的定义更强调事先的预防性亲环境行为,而有的学者如邓雅丹等人(2019)的定义更强调事后的补救性亲环境行为。 从二者的关系来说,既可以将其视为两种不同的亲环境行为,也可以视为能够相互转化的动态行为, 即亲环境行为的溢出效应。因此,对二者关系的探讨也是今后亲环境行为研究的一个重要方向。

总体而言, 不同角度的亲环境行为定义存在不同偏向,也存在一些交叉和重叠,这对亲环境行为的理解造成了一定的混乱。从研究趋势来看,今后的亲环境行为研究需要在逻辑上对各种角度或各个维度的定义进行比较与整合, 这将更加有利于对亲环境行为做出系统化、整体性的理解。

2.2 亲环境行为的结构

部分研究者将亲环境行为看成一个单维结构,把单一行为作为研究对象。例如,Carrus 等人(2008)进行了使用公共交通工具代替私家车上班以及回收生活垃圾的行为意愿研究;Chaisamreja 和Zimmerman(2014)比较了计划行为理论和利他主义框架预测纸张回收行为的能力;王建明和吴龙昌(2015b)从情感行为模型和双因素模型的双重视角切入, 提出并验证了绿色购买的情感-行为双因素模型;Ro 等人(2017)设计并使用了一系列游戏化的干预措施,显著降低了人们的家庭用电量;李成龙、张倩和周宏(2020)的研究发现社会规范是影响农户农药包装行为的重要因素。 单维结构使研究者能够专注于某种特定的亲环境行为,得出较为明确直接的研究结果。但由于亲环境行为本身类型众多、结构复杂,用单维结构很难准确分析其本质特征。

随着研究的深入, 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关注亲环境行为的多维结构 (龚文娟, 2008)。 Stern(2000)将亲环境行为划分为四种结构:激进的环境保护行为(如参加环保示威游行)、公共领域的非激进行为(如为环保组织捐款)、私人领域中的环境行为(如节能、购买可循环利用的产品)以及组织中的环境行为 (如设计环保产品)。 Hunter,Hatch 和Johnson(2004)根据亲环境行为所涉及的私人领域和公众领域的程度, 将其分为私人领域的亲环境行为和公众领域的亲环境行为, 并被中国学者多次采用 (龚文娟, 2008; 刘贤伟, 2012; 张红肖,2017)。 Barr 等人(2005)划分了三个亲环境行为集群,分别为购买决策(购物、堆积肥料和再利用)、习惯(生活用水和能源节约)和循环利用,并发现它们与社会人口特征和生活方式有关。 Abrahamse 和Steg(2011)从代价和成本的视角出发,将亲环境行为划分为高成本的亲环境行为和低成本的亲环境行为,前者指需要付出较多努力、花费一定的时间和金钱的行为,而后者指付出的代价和成本较小的行为。Boiral 和 Paillé(2012)通过研究验证了亲环境的组织公民行为的三因素模型,包括生态倡议(eco-initiatives)、生态公民参与(eco-civic engagement)和生态互助(eco-helping)。 Larson 等人(2015)提出亲环境行为共有4 个维度,分别为环保的生活方式(如私人领域的家庭行为)、社会环境主义(如同伴互动和团体成员)、环境公民(如政策领域的公民参与)和土地管理(如保护野生动物栖息地)。

总体看来, 仅有部分研究者将亲环境行为视为单一结构, 而更多的研究者认为亲环境行为具有多维结构, 但不同研究者对于多维结构的划分有不同的看法。 其中,公领域-私领域的亲环境行为、低成本-高成本的亲环境行为结构划分得到了较多研究者的认可。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不同文化间的制度、价值观、行为习惯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其跨文化的适用性仍待进一步检验。 未来研究应基于已有理论框架,进行更加广泛的验证及拓展,建立整合性的亲环境行为结构模型。

3 亲环境行为的影响因素

亲环境行为影响因素的研究始于20 世纪70 年代,并一直持续至今(Gail & Markle, 2013)。 研究者从不同视角探讨了亲环境行为的影响因素。 总的来说, 亲环境行为的影响因素主要划分为个体因素与情境因素,其中个体因素包括社会人口学变量、心理变量以及其他变量;情境因素包括制度因素、经济因素和社会文化因素。

3.1 个体因素

3.1.1 社会人口学变量

社会人口学变量不仅可以对亲环境行为产生直接影响, 还可以通过影响环境关心等心理变量对亲环境行为产生间接影响。 而社会人口学变量的影响会随着时间、 经济水平和所处环境等不同而不断变化。因此,虽然关于亲环境行为和社会人口学变量之间的关系已经进行了许多研究,但诸如性别、年龄、受教育水平、 收入水平等人口学变量与亲环境行为的关系并未得到一致的结论。

关于性别与亲环境行为之间的关系, 早期研究并没有得出一致性的结论。部分研究发现,男性比女性更关注环境问题 (Arcury & Christianson,1990;Bortoleto, Kurisu, & Hanaki, 2012), 但之后的大部分研究都证实女性比男性具有更强烈的环境关心和更多的亲环境行为 (刘贤伟, 2012;Milfont &Sibley 2016; 张 红 肖 , 2017;Casalo & Escario,2018;Milfont & Sibley 2016), 一项涉及 28 个国家和地区的跨文化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 (Hunter et al., 2004)。 另有一些研究发现,性别差异在不同类别的亲环境行为中可能是不同的。 Barr(2003)的研究表明,女性比男性更有可能进行废物预防行为,而回收行为则不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 龚文娟(2008)的研究发现,在公共领域内,环境友好行为不存在性别差异,但在私人领域内,女性的环境友好行为多于男性。 Xiao 和Hong(2018)的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以上研究发现并不一致, 这意味着亲环境行为的性别差异是一个复杂的议题, 在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下可能会有不同的结果, 需要更多的研究加以验证分析。

年龄对于亲环境行为的影响存在着许多矛盾结果。一些研究发现,中老年人比年轻人更加关注自然与生态相关的问题(Ebreo et al., 1999),并且更有可能参与亲环境行为(如废物预防行为、回收行为、节 能 行 为 ) (Barr, 2003; Kurisu & Bortoleto,2011)。 然而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年轻人更加关注环境问题( Arcury & Christianson, 1990),并且在诸如使用公共交通和回收行为等亲环境行为上频率更 高 (Whitmarsh, 2009; Kurisu & Bortoleto,2011;Lee et al., 2013)。 年轻人与中老年人的不同之处主要体现在, 他们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还在发展中,还不能够完全独立地做出决定(例如消费),但必须考虑到他们做出亲环境行为的可能性(Uitto et al., 2015)。另外,由于手机等移动设备的出现,人们获取信息的方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年轻人相较于老年人能更多地接触到这些信息, 其中就包含着亲环境行为的知识(例如绿色广告),这可能是促使年轻人做出更多亲环境行为的原因之一 (Jiménez-Castillo & Ortega-Egea, 2015)。 近年来,以年轻人为被试的亲环境行为研究越来越多 (Uitto et al.,2015; Grφnhφj & Thφgersen, 2017; Mykolas &Rita, 2017; Pauw & Petegem, 2017),成为亲环境行为研究的新趋势。

受教育水平和收入水平是影响亲环境行为的两个重要因素。以往研究证明,受教育水平和收入水平与环境关心和亲环境行为之间呈现正向相关关系(Hines & Jody, 1987; Scott & Willtis, 1994)。Bortoleto 等人(2012)的研究表明,与其他教育水平相比, 具有研究生教育水平的人更倾向于从事家庭堆肥行为; 收入较高的人更有可能通过重复使用物品和自己去超市购物来减少家庭垃圾。 然而,Whitmarsh(2009)发现受教育水平与节能行为的相关性并不显著。因此,关于受教育水平和收入水平对亲环境行为的影响还需进一步研究来验证。

综上所述,性别、年龄、受教育水平、收入水平等人口学变量对亲环境行为的影响存在着许多不一致的结论,这可能是不同社会文化的差异所导致的,也有可能是亲环境行为的不同结构所引起的。总之,关于社会人口学变量对亲环境行为的影响还需进一步的深入探讨。

3.1.2 心理变量

在环境心理学研究中, 研究者尤为关注心理变量对亲环境行为的影响。 早期研究大多从认知层面进行探讨,后期研究则开始重视情感层面(余真真,田浩, 2017; 王建明, 吴龙昌, 2015a)。研究发现,不同的心理变量对亲环境行为的影响效应是有差异的(Ajzen, 2011; Koenig-Lewis et al., 2014)。

环境关心是早期亲环境行为研究的热点之一。Dunlap 和 Jones(2002)认为,环境关心是指人们意识到环境问题并支持解决这些问题的程度, 或者是人们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而付出个人努力的意愿。 通常情况下,人们普遍认为环境关心水平越高,个体进行亲环境行为的可能性越大。但一些研究发现,环境关心并不总是能转化为亲环境行为(Lacroxic, Gifford, & Chen, 2017)。 因此,许多研究者将环境关心和其他心理因素结合起来进行研究。

价值观作为态度和行为的决定因素(Olson,1993), 决定着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对事件的态度,并引导人们做出相应的行为。 Stern(1999)对价值观的概念进行了延伸,首次提出了环境价值观一词,并且指出生态圈价值观和利他价值观对亲环境行为有显著的预测作用。 之后的研究也证明了这种预测作用具有跨文化的一致性 (Stefano,Wesley, & Marino,2017; Torkar & Bogner, 2019)。 同时,自我认同被定义为个体用来描述自己的标签 (Cook et al.,2002), 其与价值观之间存在一定的联系(Crompton& Kasser, 2009),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似的(Scott,2009)。 研究表明,自我认同确实能预测亲环境行为,这种预测作用有时是具有指向性的,即特定的自我认同只能预测特定的亲环境行为, 如回收自我认同似乎与回收行为相关(Nigbur et al., 2010)。但有时,个体可能具有一个普遍的环境自我认同,这种普遍的环境认同与一系列的环境偏好、 意向和行为有关。Whitmarsh 和 O’Neill(2010)研究发现,绿色(自我)认同与生态购物、减少废物、节约用水和家庭节能有关。另有多项研究表明,自我认同可能是解释亲环境行为的一个重要因素 (Gatersleben & Abrahamse, 2012; Nigbur et al., 2010; Whitmarsh and O’Neill, 2010)。

情感变量作为行为的重要影响因素, 在亲环境行为研究中越来越受到重视 (Antonetti & Maklan,2014a, 2014b; 王建明, 吴龙昌, 2015a)。 Kaiser等人(1999)发现,情感可以引起个体对特定行为的重视,在消费者亲环境行为中发挥重要作用。 Pooley和O’Connor(2000)发现,情感能够通过影响个体的环境态度从而影响其环保行为。 Rees 等人(2015)研究了情感在激发亲环境行为意向和行为中的作用。情感和情绪在亲环境行为研究领域中经常被研究者混用,众多研究中的情感可以理解为情绪,也有研究中的情绪可以理解为情感(余真真, 田浩,2017; 吴丽敏, 2015)。而王建明和吴龙昌(2015a)指出,绝大多数研究是将情感(emotion 或affect,指个体较为稳定、 持久的态度体验) 作为对亲环境行为的解释因子,而不是瞬时情绪(mood)。例如,Yang 等人(2018)研究了敬畏(情感)对亲环境行为的影响;Antonetti和Maklan(2014)研究指出,通过激发个体的内疚感和自豪感(情感),能够影响消费者对行为有效性的感知从而调节可持续消费行为。简言之,情绪与情感的侧重点有所不同, 前者是个体对基本需求的态度体验,而后者则是个体对社会需求的态度感受(孟昭兰, 2005; 杨峻岭, 2013),相对而言,情感相对稳定,具有稳定性、持久性、深刻性和内隐性。亲环境行为从属于亲社会行为范畴(薛嘉欣等, 2019; Kollmuss & Agyeman, 2002), 因此情感更能够解释与反映亲环境行为形成的机制。

动机是影响亲环境行为的重要因素之一。 亲环境行为存在多种可能的动机: 可能是觉得自己有义务去做,可能是避免被别人批评(甚至是被罚款),亦或是认为特定行为具有其内在价值 (Pauw & Petegem, 2017)。同时,关于促进亲环境行为的策略研究(如强化、建模和反馈等)显示,行为策略的影响在短 期 内是有 效 的 (Levitt and Leventhal, 1986;Winett et al., 1982; Winett et al., 1985; Yu and Martin, 1987),但从长远来看,仍需要持续的偶发事件来支持行为持续产生 (Pelletier et al., 1998;Geller et al., 1982; Katzev & Johnson, 1984)。 总之,动机成为重要的亲环境行为影响变量,被越来越多 的 研 究 者 所 重 视 (Pauw & Petegem, 2017;Grφnhφj & Thφgersen, 2017)。

3.1.3 个人知识与规范

Kaiser 和 Fuhrer(2003)指出,“知识”是亲环境行为的必要条件,但并不是充要条件。 首先,环境知识是亲环境行为的前提 (Torkar, 2016)。 Lacroxi,Gifford 和Chen(2019)研究发现,缺乏相关知识是个体难以做出亲环境行为的重要原因。因此,学校和社会应当加强对民众环境知识方面的教育, 但这种教育并不总是有效的。 Schönfelder 和 Bogner(2017)发现, 尽管学校教育反复强调授粉动物对环境的重要性,大部分学生仍然无法避免对蜜蜂的恐惧感,进而影响知识的内化, 从而阻碍亲环境行为的发生。 因此,仅有外部的环境知识教育,无法达到促进亲环境行为的目的, 研究者应当更多地关注如何进行有效的教育宣讲,促使个体将环境知识内化,从而产生更多的亲环境行为。

此外,“规范” 也被认为是决定个体行为的重要因素之一。其中,社会规范被普遍认为是一个群体或社会共有的行为标准, 可分为禁令性规范和描述性规范(Kurisu, 2015)。 前者指行为在道德上被认可或不被认可的程度(Cialdini et al., 1990);后者指行为普遍性的程度(Steg & Vlek, 2009)。 绿色广告往往会以传递规范性信息的方式鼓励消费者的亲环境行为。有研究证实,当具有更高社会地位的广告代言人和禁令性规范相结合时, 个体会对广告表现出更积极的态度,并产生更多的亲环境行为。 相反,当以描述性规范进行呼吁时, 广告中的普通消费者形象 会 起 到 更 好 的 效 果 (He, Fu, Li, & Guo,2019)。具有不同人格特质的个体对广告中社会规范的接受程度存在一定的差异(Simas, 2017)。这给了广告制作机构和从业者新的启示。 当个体将社会规范内化后,就形成了个人规范。 研究证明,个人规范对亲环境行为具有预测作用 (Wan et al., 2017)。另外,Bratt(1999)研究发现,个人规范能够完全中介社会规范对消费者行为的影响。 而之后也有研究证实, 个人规范能够部分中介社会规范对青少年亲环境行为的影响 (Collado, Staats & Sancho, 2019)。由此, 如何促进个体将社会规范内化为个人规范应当成为今后研究的重点。

3.2 情境因素

除个人因素以外, 许多情境因素也可能促进或限制亲环境行为的产生 (Stern, 1999; Thφgersen,2005)。情境因素指的是能够对亲环境行为产生影响的特定情形、环境或外界因素(薛嘉欣等, 2019; 王建明, 王丛从, 2015)。 相关研究发现,回收设施的建设情况、产品的可获得性、公共交通的质量、商品的市场供应或定价制度都可能极大地影响个体的亲环境行为(Diepen & Voogd, 2001);堆肥行为受到户型等空间因素的影响 (Tucker & Speirs, 2001);社会资本对公、 私领域的亲环境行为都有显著的预测作用(Cho & Kang, 2016)。

制度因素可以解释亲环境行为的区域差异。Kurisu 和 Bortoleto(2011)研究发现,商店的塑料袋收费政策,提高了人们自带购物袋的概率。其他几项研究也得到了相同的结果(Ueta & Koizumi, 2001;Convery et al., 2007; Lee et al., 2013)。 有研究证实, 政府制定的政策以及在环保项目上的资金支出能够影响民众对环境问题的看法 (Lim & Moon,2020)。因此,有针对性的激励或约束制度的建设,能够对个体的亲环境行为产生促进作用。反之,若制度的针对性不强或力度不够, 则会减弱甚至阻碍亲环境行为的产生。

经济因素是更加宏观的影响亲环境行为的因素。Wang 等人(2011)研究指出,在过去的 10 年间,处于发达经济体的个体对环境问题的重视程度不断提高。 而薛嘉欣等人(2019)指出,在新兴的经济体中, 个体对于经济高速增长造成的环境问题并不重视,从而导致了环境问题的增加。 因此,经济发展水平低下会对环境态度和亲环境行为的形成产生阻碍。但这并不表示,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就能够促进亲环境行为。 Evans 等人(2012)研究指出,经济因素能够限制亲环境行为的积极溢出, 而其他研究也表明, 经济因素对亲环境行为的溢出效应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Asensio & Delmas, 2015; Bolderdijk et al., 2012)。 因此,关于经济因素对亲环境行为的影响,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社会文化因素对亲环境行为影响的研究并不多见。然而事实上,社会文化因素能够通过影响环境价值观、行为偏好、社会规范等,从而影响亲环境行为的实施(Kalamas et al., 2014)。 有研究证明,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 存在着不同的亲环境行为预测因子。在个体主义文化中,环境关心能够显著预测亲环境行为,而在集体主义文化中,取而代之的是感知到的 社 会 规 范 (Ando et al., 2010; Eom et al.,2016)。 此外,不同文化中阻碍亲环境行为的因素也存在差异, 例如特定文化中的宿命论就可能成为阻碍亲环境行为的因素(Gifford & Chen, 2017)。 Tam和Chan(2017)也认为,不同社会文化背景下的个体具备不同的心理阻碍因素,不能一概而论。

4 亲环境行为的理论模型

在亲环境行为影响因素研究的基础上, 关于亲环境行为形成了几种代表性理论。 其中影响较为广泛的理论有计划行为理论 (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TPB)、规范激活理论(norm activation model,NAM)和 MOA 模型(motivation-opportunity-ability)。近年来,上述亲环境行为理论均有一定发展。

4.1 计划行为理论

计划行为理论由Ajzen(1991)提出。 该理论认为个体的行为意图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行为的发生与否,而行为意图又受到态度(对行为后果的积极或消极预期)、 主观规范 (包括命令性规范和描述性规范)、控制感(个体对执行某行为的困难程度的知觉)三者的直接影响。 该理论认为控制感可直接促使个体采取亲环境行为, 也可以通过促进亲环境行为意图间接产生亲环境行为 (Chan & Bishop, 2013)。

该理论得到了后续实证研究的证实, 在绿色消费(Mi et al., 2019; Joshi & Rahman, 2019)和节能减排行为(Chen, 2016)上都有很好的应用。 然而,在生活垃圾分类行为研究领域,采用该模型的研究较少(Wang et al., 2020)。此外,有研究者认为把情感等因素引入计划行为理论能够增强该模型的解释力,如Kim(2013)提出将计划行为理论与情感因素相结合,能够更好地预测消费者的亲环境行为。

4.2 规范激活理论

规范激活理论最早由 Schwartz(1994)提出。 该理论认为, 社会规范只有内化为个人规范才能影响个体的亲环境行为(彭远春, 2013)。 Schwartz 认为个人规范的激活需要两个条件, 一是个体必须意识到他做出或者不做出行为可能造成的结果 (即结果预期),二是个体必须意识到自己有责任去采取行动(即责任归因)。

后续研究对规范激活模型进行了拓展, 比如Onwezen(2013)在规范激活模型中引入了两种情绪变量——预期自豪和预期内疚, 并提出了七种可能的模型, 最后证明预期自豪和预期内疚在个人规范和亲环境行为间起到部分中介作用。

Stern(2000)在规范激活理论基础上纳入价值观(利他主义、利己主义和传统价值取向)和信念(新生态范式、后果意识、责任归属),提出了价值-信念-规范理论(value-belief-norm,VBN)。该理论认为个体的行动首先受到价值观的影响, 然后经过人类与环境关系的一般信念, 再到个体对行为负面结果及降低负面结果的威胁的信念,最后激活个人规范,从而产生环境行为责任感(余真真,田浩,2017)。

4.3 MOA 模型

MOA 模型由 Elande 等人(1995)提出,他们认为,相较于意识决策行为,亲环境行为更像是一种习惯行为,如果将能力与机会因素纳入到模型中,会提高模型的预测水平。MOA 模型认为可以将影响亲环境行为的三个变量因子(动机因子、机会因子与能力因子)同时整合到亲环境行为的框架内。

MOA 模型主要偏向个体行为的微观层面, 如动机、知识、价值观、态度、情感、责任意识、经济条件等 因 素 (Cottrell, 2003;Kollmuss & Agyeman,2002;Liobikiene & Juknys, 2015)。 但是有研究者认为个体的行为还会受到一般环境因子的影响,如自然条件、经济、社会、文化、组织等 (Bamberg et al., 2007)。 薛嘉欣等(2019)在 MOA 模型基础上尝试引入了环境因子, 将之拓展为E-MOA 模型。 此外,有研究者将该模型运用到绿色购买行为中,发现能力在激励消费者绿色购买行为中起着关键作用(Adrita & Mohiuddin, 2020)。

5 总结与展望

整体而言,近20 年来亲环境行为研究取得了较多成果,但关于亲环境行为的定义、结构、影响因素和理论模型还缺乏系统梳理和逻辑整合。 本研究从四个维度整合了亲环境行为的定义, 从单维-多维两个角度分析了亲环境行为的结构, 从个体-情境两个层次梳理了亲环境行为的影响因素, 并介绍了三种亲环境行为经典理论模型的研究进展。

在生态环境问题日益严峻的背景下, 作为心理学学科对现实问题的回应, 亲环境行为研究理应得到更多的关注。但相对而言,亲环境行为研究进展还较为缓慢, 无论基础研究还是应用研究都尚未得到应有的重视。 这需要心理学研究者担负更大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在理论、方法、技术层面开展更多、更广、更有创新性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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