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未来的技能培训：德国《国家继续教育战略》解析

翟俊卿 张静

摘 要 随着人工智能与量子通信等新兴技术的出现，全球劳动力市场正在发生巨大变化。为帮助公众发展核心技能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工作环境，德国政府于2019年发布了《国家继续教育战略》，旨在改革现有职业继续教育体系。其改革策略包括：完善法律法规，加强政府引导激励;创建指导网络，健全就业公共服务体系;加强技能认证，推进教育与评价有机衔接;改善教育质量，创新职业培训内容等。实践表明，该战略切实提高了德国公民的继续教育参与度，但在实施中还面临着全国性法律框架缺乏、继续教育系统连贯性弱及低技能群体参与性不足等挑战。德国面向未来的技能培训改革展示了创新的培训理念和管理框架，为我国继续教育的发展提供了重要借鉴。

关键词 德国;《国家继续教育战略》;技能培训

中图分类号 G719.51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1）30-0062-07

德国素以拥有发达的技能培训体系而闻名，其职业继续教育水平位居世界前列，根據欧洲成人教育调查显示，2016年德国成人职业继续教育的参与率为48%，远超欧洲平均水平（38%）[1]。德国对职业继续教育的重视可追溯至20世纪70年代，当时德国教育委员会（Deut-scher Bildungsrat）正式提出“继续教育”（Weiterbildung）的概念，将其定义为“完成第一阶段教育（幼儿、义务与大学教育）后继续进行的有组织的学习”，并在《国家教育结构规划》（Strukturplan für das Bildungswesen）中首次将继续教育列为与学前教育、中等教育、高等教育并列的国家四大教育体系之一[2]。《国家教育结构规划》将继续教育分为职业性和非职业性两大领域，非职业性继续教育包括一般、政治和文化方面的继续教育，例如健康、思想、艺术教育等。职业继续教育，是旨在促进个人职业技能提升的继续教育，是德国技能培训系统的重要一环。为帮助公民发展核心技能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工作环境，德国联邦和州一级政府协同社会工商会、联邦就业局（Bundesagentur für Arbeit）、联邦就业和社会事务部（Bundesministerium für Arbeit und Soziales）、联邦教育与研究部（Bundesministerium für Bildung und Forschung）于2019年共同制定并发布了《国家继续教育战略》（Nationale Weiterbildungsstrategie，以下简称《战略》），重点在于改革当前技能培训体系，构建面向未来工作环境的职业继续教育。

一、德国《国家继续教育战略》的出台背景

（一）外部需求：变革背景下劳动力市场面临新困境

1. 自动化生产与数字化经济催生职业危机

科学技术持续创新是促进劳动力市场结构发生变化的重要因素，现代人工智能与工业机器人等革新技术的出现使得劳动力市场中以前由人类完成的任务越来越多地交给了机器，改变了现有工作的类型和执行方式。高度自动化的生产模式使得越来越多的工人能够在工作中专注于更有创造性、更具生产力和安全度更高的任务，同时也使得一些具有单一重复性质的工作变得多余。由此，一些机械性的制造业岗位将面临消亡的风险，而从事这些行业的现有工人将陷入失业的窘境。德国就业研究所（Institut für Arbeitsmarkt- und Berufsforschung）的一项研究表明，德国有25%的工作岗位处于被自动化生产影响的高风险之中，这些岗位中超过70%的工作任务已经可以由计算机或计算机控制的机器完成[3]。世界经济与合作组织（OECD）2018年的调查同样显示，德国有近36%的工作可能因自动化生产而发生重大变动[4]。伴随大量旧岗位被淘汰，数字化经济的出现也会催生出新的职业。据联邦就业和社会事务部预测，受数字化经济影响， 2025年德国将会产生210万个新的工作岗位，同时现有的130万个工作岗位将被淘汰[5]。如何帮助德国公民在数字化经济背景下完成从现有工作到未来新工作的转型，是政策制定者面临的主要挑战。在这一过程中，职业继续教育作为发展公民技能的重要手段显得尤为重要。无论是低技能工人还是熟练水平的技工，在面对不断变化的工作环境时，只有不断学习新的技术知识、丰富自身技能储备，才能更好的应对未来就业环境所带来的挑战。由此可见，接受继续教育是低技能工人摆脱困境、高技能人才迎向革新的现实需要。

2.人口结构和行业格局变化诱发劳动力短缺

近年来，尽管出生率和净移民人数都有增加，但德国仍然面临劳动力短缺的困境，近一半德国企业难以招聘到所需员工[6]。首先，人口结构失衡是导致德国劳动力短缺的主要诱因。德国人口老龄化问题非常严重，劳动年龄人口数量正在萎缩。数据显示，在未来的十年里，德国15～64岁人口数量将减少400万，相当于工作年龄人口的7%[7]。人口老龄化会阻碍经济的发展，由于年龄较小的工人群体正在逐步取代即将退休的群体，劳动力市场将会出现技能匹配失衡的矛盾，熟练技工的缺口预计会增大，进而限制国家经济增长的潜力[8]。其次，除适龄劳动人口数量存在缺口外，高质量人才的匮乏也同样是德国劳动力短缺的表现。德国每10个短缺职业中就有超过7个是高技能职业，是全球高技能职业短缺比例最高的国家之一[9]。联邦就业和社会事务部2019年对德国熟练劳动力进行监测，发现在信息、通讯和技术领域、医疗保健行业以及与机电一体化和自动化技术相关的职业中，高级技术人才短缺最为明显[10]。如何弥合这些高技能岗位的空缺，培养更多的高技能人才是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进行职业继续教育是加强工人培训，补齐岗位空缺，培养优质人才的需要。

（二）内生指向：德国职业继续教育系统呼唤新变革

1.多元化的供给与去中心化的治理遭遇瓶颈

德国是联邦制国家，高度重视地方文化主权，权力下放与多元主义的特征同样也反映在德国继续教育的提供与治理方面。在德国，大约有1.8万家继续教育机构，其中大部分是职业继续教育机构，所提供的教育主要分为以下四类：一是为没有接受过职业教育的成人提供第二次职业教育机会的补足教育（Nachholen des Berufsabschlusses）;二是针对拥有职业教育学位，但已不能再从事原来职业的成人进行的转行教育（Umschulung）;三是对在岗工人进行的适应性职业继续教育（Anpassungsfortbildung）;四是针对成熟技工，以提升个人职业能力，推动其职业发展为目的的高级培训（h?herqualifizierende Berufsbildung）。私立机构、成人教育中心以及由工商会、教会、基金会经营的培训机构都是上述职业继续教育的提供者，不同群体可根据需要选择不同方式的职业继续教育[11]。在监管层面，德国职业继续教育实行去中心化的管理方式。德国16个联邦州通过常设部长会议（Fachministerkonferenzen）管理职业继续教育领域的活动。这些会议没有立法权，会议的决定和协议成为各州后续职业继续教育政策框架[12]。其次，工会和商业贸易协会也会参与职业继续教育的治理，比如在政府立法过程中提供意见和反馈。这种多元化的供给与去中心化的治理格局既有优势，如灵活满足个人、不同企业或地区劳动力市场的不同需求;又存在一定管理方面的劣势，即如此复杂的系统在运行过程中伴随着更多协调与合作的需求。对公众来说，往往也很难在如此庞大且复杂的职业继续教育网络中选择适合自己的职业培训，具有移民背景或者缺乏读写能力的弱势群体因语言障碍尤其难以适应这个系统。

2.非正式情景下获得技能的认证体系尚需完善

职业资格证书在德国劳动力市场上具有重要作用，被称为进入职场的钥匙。但2019年的一项调查显示，德国有200多万名20～34岁的公民没有职业资格证书[13]。德国联邦教育与研究部在2015年启动了Valikom项目，旨在评估和记录无职业资格证书的成年人（>25岁）在非正式情景下获得的职业技能。接受评估的公众在达到相应标准之后可以获得相应工商会颁发的证明书，表示行业对被评估者所持有职业技能的认可，但证明书并不等同于职业资格证书本身，且无法律效力。因此，自2015年开始到2020年9月，通过该项目进行技能认证的公众仅有595人[14]。此外，德国还开发了其他非正式技能的认证工具，但大都是基于项目而开发，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进行推广和使用。目前为止，德国还没有一个全面或连贯的系统来验证公众在非正式情境下获得的技能，针对此方面的认证体系仍有待完善[15]，如何开发让这些能力显现出来并被认可的新验证程序变得尤为关键。对个人而言，完善对非正式情境下获得技能的验证可以作为公民进一步培训与教育的基础;对整个劳动力市场而言，完善对技能的认证可以提高整个技能体系的可见度，促进技能供需之间的匹配。

二、德国《国家继续教育战略》的目标指向

《国家继续教育战略》是德国历史上第一个国家培训战略，其总体目标是在德国建立一种新的继续教育文化：将继续教育当做未来生活的一个自然组成部分，使所有公民都能够进一步发展自身潜能、更新技能配备，更好地应对不断变化的工作世界[16]。《战略》强调通过建立文化优势以提高德国在国际竞争舞台中的地位，依靠继续教育体系实现国家进一步的经济增长与繁荣[17]。《战略》针对变革背景下的劳动力市场和德国职业继续教育系统内部存在的问题提出具体改革任务：

为呼应外部变革的需求，《战略》首先指出要扩大职业继续教育的参与度，鼓励公众接受职业继续教育，丰富技能知识，以回应科技发展带来的市场新需求。政府层面要加大对继续教育的支持，提供更多额外的激励措施，联邦政府在未来两年内将投入3.5亿欧元以促进个人参与职业继续教育[18]。其次，要提升职业继续教育的总体质量，将科技元素融入教育全过程。在教育起始点，应优化全国范围内的继续教育统计，及时更新行业调查以便更好地预测未来所需技能;在培训过程中，结合科技产品开发高质量的培训课程，发展每一个公民的潜力。

为弥合内部体制的障碍，针对多元化的供给，《战略》强调要提高职业继续教育指导的清晰度。德国继续教育的供给方与产品的多样性有利于满足个人和地区劳动力市场的不同需求，但当群众面对繁多的继续教育产品时，找到适合自己的继续教育机会和资助机会就会变得费时而繁琐。因此，《战略》的首要目的是简化职业继续教育的运行结构、完善指导网络，以便个人能够有针对性地浏览继续教育市场，快速找到适切的培训机会[19]。另外，针对技能认證体系的空缺，《战略》提出要加强技能认证工具的开发，在全国范围内建立标准化的程序来记录、评估和认证非正式情景下获得的职业能力[20]。

三、《国家继续教育战略》指导下的德国职业继续教育改革举措

（一）完善法律法规，加强政府引导激励

缺乏资金和时间是阻碍民众参与职业继续教育的主要原因。为此，德国联邦政府设立一系列法律法规为公民弥合资金与时间缺口，从多个层面消除参与进一步培训的障碍，为德国职业继续教育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法规支撑。

为消除资金缺口，政府出台系列性法律法规为求职者、雇员、雇主提供资金补助，激励公民参与职业继续教育。联邦就业和社会事务部出台的《资格机会法》（Qualifizierungschancengesetz）于2019年1月正式生效。此法律主要有以下两方面目的：一是扩大公民获取职业继续教育与培训的机会，法律规定如若员工因数字化变革而需要进一步培训，则无论其资历、年龄和公司规模如何，员工通常都可以获得继续教育与培训资金。二是为失业人员提供保障，法律放宽了失业补助金的申请要求且将失业保险缴费率依法降低0.4个百分点，减轻了失业人员的负担并使失业救济金的获取更加便捷[21]。2020年5月生效的《明日工作法》（Arbeit-von-morgen-Gesetz）则进一步扩大了资助的力度，并放宽给予资助的限制。法律规定如果公司中至少有20%的员工需要进一步培训，则无论公司规模大小，联邦就业局对继续教育课程费用和工资的补贴都会增加10个百分点。鉴于大部分中小型企业（内含10～250名员工）没有设立人力资源部门，难以承担或是组织员工的进一步培训，《明日法工作法》加大了对中小企业的支持。法律规定，对于中小企业，若公司中需要培训的员工数量达到10%，即可申请补贴[22]。同年生效的《晋升培训促进法》（Aufstiegsfortbildungsf?rderungsgesetz）是联邦教育与研究部与联邦州协同修订的，新的法案旨在为高级职业技能培训消除财务障碍，将根据员工获得的职业资格等级提供不同水平的资助，以期为国家培养更多高技能员工[23]。

围绕缺乏时间问题，联邦政府设定教育假（Bildungsurlaub）以保障公民的受教育时间与权力。教育假是雇员为参加公认的职业继续教育与培训活动而享有带薪休假的法定权利。德国大部分州都将教育假作为法定权利，但是这一假期却远未被利用起来。调查显示，77%的员工表示对进一步的职业培训感兴趣，但是申请休教育假的员工仅有1%～2%，原因是很多人不知道自己享有这项权利或者不知道如何申请教育假[24]。《战略》强调教育假是促进职业培训的有利工具，要将教育假落实，联邦各州响应号召开展了一系列宣传活动，如柏林市政府与新闻媒体合作，于2019年专设一期电视节目向观众介绍教育假以及应该如何申请教育假等相关信息，鼓励公民利用教育假实现技能提升的目的[25]。

（二）改善教育质量，创新职业培训内容

提供优质的职业继续教育是《战略》的目标指向，而质量保证是一项跨部门的任务，涵盖职业继续教育的培训需求和目标、教育质量、评价体系等方面。在《战略》的引领下，德国政府主要从政策制定、课程设置、质量评估三方面提升继续教育的质量。

首先，及时更新行业调查，提升政策制定规划能力。联邦就业和社会事务部发起“为数字化的工作世界创建能力指南针”项目（Kompetenz-Kompass），主要根据对公司和员工的数据分析得出特定行业的技能需求导向，以此归纳出未来劳动力市场所需的新兴技能。目前，其对机械工程、信息技术以及健康和社会保健行业进行了重点调查，发布了能力要求报告，为厘清未来数字化工作环境所需的必备技能结构奠定了基础[26]。

其次，利用先进科学技术，研发高质量培训课程。联邦教育与研究部通过“创新大赛”（Innovationswettbewerb）向公众征集促进继续职业教育发展的项目，通过评审委员会的审核，这些优秀的项目便会得到资助。大赛的目的主要有两个：一是从用户的角度出发，开发和测试新的高质量继续教育平台;二是通过引入AI等新兴科学技术，开发新的培训方案，实现个性化学习。

最后，在职业继续教育中引入对供应商的评估，提升职业继续教育的效果。联邦就业局引入供应商评估，对平台提供的教育机会进行了评估，评价包括就业与培训机构所涉及的主要职业群体、所在地区、其他用户在接受培训后多久找到了工作以及其他用户的评分。对培训机构进行评估催生了培训机构提高继续教育质量的动力，并使那些寻求继续教育的人能够比较不同机构提供的培训，从而进行更优选择、获得更好的服务[27]。

（三）创建指导网络，健全就业公共服务体系

鉴于德国庞杂的职业继续教育网络现状以及不断变化的劳动力市场，职业继续教育系统迫切需要创建联结个人与职业继续教育的中介平台，提供高质量的咨询及指导服务，帮助公民选择适切的教育与培训途径。2018年德国成人教育调查数据显示，联邦就业局承担的咨询与指导工作比重最大，每三个接受指导的成年人中就有一个是由联邦就业局服務[28]。在《战略》颁布后，联邦就业局对继续教育和资格指导进一步加强，并对已有咨询与指导平台进行整合和简化。首先，联邦就业局开展“终身职业指导”（Lebensbegleitende Berufsberatung）项目，创立新的指导框架，将指导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针对还未进入劳动力市场的学生进行的指导（Lebensbegleitende Berufsberatung vor dem Erwerbsleben），另一部分是为已就业的人员提供的有关职业转型的指导（Lebensbegleitende Berufsberatung im Erwerbsleben）。新的指导框架兼顾供给与需求两侧的反馈，注重从用户角度开发指导与咨询，并设置450个项目顾问将企业与社会工商会的反馈整合进指导过程中，使整个指导框架变得更加明晰且具指向性[29]。其次，联邦就业局为提高指导与咨询的质量，增设了“自我探索工具”（Check-U），内设心理学试题以测试用户的兴趣以及职业倾向，定位用户所拥有的技能和特征，帮助用户生成自我探索清单并向用户推荐适合的职业选项，以提升指导的精确度与质量[30]。《战略》计划将联邦政府、各州、工商会和教育组织提供的指导服务整合起来，转变为一个全国性的高质量继续教育指导网络。最后，联邦就业局简化了现有的指导网络，将高质量课程与咨询服务信息门户整合进联邦就业局官方网站，旨在将继续教育系统的指导网络数字化。联邦就业局的整合操作使想要获得继续培训的人能够通过更加便捷、高质量的咨询方式获取接受教育的途径信息，增添了指导工作的运行透明度。

联邦层面通过网络化方式对指导网络进行了整改，地方层面为协调指导服务也做出了相应调整，不同的州采取了不同措施，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两个途径：一是通过创立在线平台的方式提供数字化指导，将地区内为个人或企业提供咨询服务的供应商汇集起来，配备上易于使用的搜索引擎为本地公民提供指导;二是设置专门的咨询与指导办公室，提供面对面的指导服务。各州一般在各自重点城市设有多个指导办公室，每个办公室配备一定数量的专业人员，根据本地区的需求提出适切的指导意见[31]。

（四）加强技能认证，推进教育与评价有机衔接

《战略》强调要加强对公民技能的认证，提高个人技能可视化程度。文件发布后，德国相关部门对已有认证工具进行进一步完善并补充了新兴行业所需的技能，供不同群体使用。“我的技能”（My Skills）计算机辅助测试工具由联邦就业局开发，是德国首个基于视频和图像的技能认证程序，它主要为无职业资格证书的求职者提供有针对性的技能认证，涵盖6种语言，可用于30个特定职业。求职者需要进行4小时的计算机试题测试，在这之后会获得不同职业领域的标准化测试结果，以达到鉴别已有技能的目的[32]。

对个人技能进行认证后，公众还需要将认证的结果转化为对其教育结果的评价，即具有法律效力的资格证书。由于获取专业职业资格证书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金钱，部分资格证书（Teilqualifikationen）开始在德国职业继续教育体系流行。部分资格证书有别于需要通过外部考试的专业资格证书，是受教育者通过教育或培训项目后获得的具有一定认证效益的资格证书。获得部分资格证书的公众可以由此实现职业技能的更新或者为他们取得专业资格证书作铺垫。《战略》倡导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一个标准的程序来记录、评估和认证公民通过正式和非正式途径获得的职业技能，并将技能的认证与部分资格证书相结合[33]。德国工商会在联邦教育与研究部的资助下开展了名为“抓住机会！凭借部分资质迈向专业资质”（Chancen Nutzen）的项目，旨在为公民提供关于部分资格证书的所有相关信息，帮助公众以模块学习的方式获得部分资格证书并循序渐进地向获得专业资格证书迈进[34]。在促进部分资格证书发展的同时，联邦政府也在职业继续教育的框架内定义了部分资格的标准。联邦教育与研究部资助的“为25岁以上非熟练技工制定部分资格标准”项目旨在制定部分资格的统一国家标准，建立一个在全国范围内可适用的部分资格证书的结构。ETAPP项目对部分资格证书的运行提出相应的标准，诸如一个职业可获得的部分资格证书的数量需限制在8个以内;不同职业部分资格认证的过程需要与各自职业的质量标准相联系等[35]。

四、德国职业继续教育改革面临的挑战

在《战略》指导下，德国的职业继续教育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并取得显著成效。联邦教育和研究部的一项调查表明，2020年德国每两个成年人就有一个以上接受了进一步的职业培训，这一数字较以前有显著增长[36]。但在取得成果的同时，仍存在不少挑战。

（一）全国性法律框架缺乏

德国职业继续教育的结构非常复杂，受到培训提供者、政策制定者和利益相关方等多方影响，德国被经合组织评定为继续教育领域中治理结构最复杂的国家之一[37]。联邦和州政府、企业以及工商会共同负责继续教育并提供培训机会，同时社会经济伙伴又通过谈判影响着继续教育的标准和方向。面对如此复杂的治理系统，一些观察家指出在继续教育领域德国的政策制度化程度非常低[38]。虽然《战略》提出应简化继续教育的治理结构，但是《战略》中提到的行动目标涉及不同领域，且这些行动目标在很大程度上是独立且不连贯的，德国仍然缺乏全国性的继续教育法律框架来界定相关单位的具体职责[39]。目前，德国的继续教育受到联邦和州一级的法律和其他框架的监管，这些法律和框架大都涉及的是职业继续教育的具体方面。总体而言，德国的职业继续教育缺乏总体性的框架，无法协调相关部门的工作，同样也不能规范全国继续教育的质量，监管的零散性将不利于未来职业继续教育的结构化发展。

（二）继续教育系统连贯性弱

经合组织提出了理想的职业继续教育模型，即一个连贯的继续教育系统，为个人提供全面的支持，帮助他们适应劳动力市场的变化并管理他们在这一阶段的过渡。首先由指导服务帮助个人确定他们的技能发展需求，并在庞大的继续教育与培训机会环境中进行导航，为个人提供合理的发展与培训建议。其次，验证过程将个人所拥有的所有技能可视化并加以组合、规整，便于个人与企业了解其技能配备概况。最后，模块化的学习项目和部分资格证书提供灵活的学习途径[40]。在德国，由法律确立的针对低技能劳动者的技能验证程序较少，且覆盖的人口数量较低[41];验证其拥有技能的任务主要由部分资格证书承担，但部分资格证书的开发主要是在受资助项目中进行，这些项目有一定的时效性且往往只针对一个职业的某块技能领域。德国的继续教育系统在培训指导、技能验证及资格认证间未能建立起系统性网络，各部分在全国范围内缺乏一致的运行法规。

（三）低技能群体参与不足

研究发现，同高技能人员相比，低技能的成年人更不倾向参与职业继续培训与学习，而拥有高技能和专业资格证书的人倾向于获得更多的技能，追求更高的职业晋升，从而扩大了在初始教育结束时已经存在的差距[42]。吸引低技能劳动者参与职业继续教育是确保他们融入社会、增加企业的创新竞争力以及保障社会经济健康发展的关键[43]。德国就业研究所的研究显示，许多低技能的成年人认为他们自己已经拥有足够的技能，进一步的学习并不会得到经济上的回报[44]。低技能的成年人通常不会主动寻找进一步培训的机会，因此现有的咨询和指导服务无法触及到他们，这是造成德国低技能人员参与继续教育比例低的主要原因。在未来需要采取更积极的措施，比如在他们常出现的区域，例如社区、工作场所进行宣传，告知他们相关的优惠政策以及参加继续教育的重要性，促进低技能群体参与继续教育。

五、结语

《国家继续教育战略》是德国面对数字化背景下不断变化的劳动力市场给出的一份答卷。《战略》注重个人技能和就业履历的自主塑造，强调在动态的工作环境中保持个人的就业能力，提高数字转型过程中的创新和适应能力，为继续教育的发展注入了新动力。当前，我国发展仍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就业总量压力不减、结构性矛盾突显，政府提出必须把就业摆在更加突出位置。国务院办公厅出台的《职业技能提升行动方案（2019-2021年）》指出，“需把职业技能培训作为保持就业稳定、缓解结构性就业矛盾的关键举措，作为经济转型升级和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在宏观政策层面坚持就业优先政策，旨在强化各方面重视就业、支持就业的导向[45]。当前，我国主要还是由职业院校与企业承担职业技能培训的任务，德国职业继续教育改革的创新理念和项目对我国实施职业继续教育具有重要借鉴价值。在职业继续教育提供层面上，可借鉴德国成熟职业继续教育供给系统的经验，大力支持企业开展技能培训，推动职业院校参与继续教育，鼓励社会培训机构开展工作，形成广泛的职业继续教育培训网络。在继续教育的内容层面，將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新兴职业的新技能作为重点培训内容，把培养创新与适应能力等软实力作为长期培养目标。在能力认证层面，将加快建设国家资历框架与实行“1+X”证书制度并举，迎合新兴企业的需要。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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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ills Training for the Future Analysis on the National Continuing Education Strategy of Germany

Zhai Junqing， Zhang Jing

Abstract  With the emergence of nascent technologies such a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quantum communications， the global labor market has undergone tremendous changes. In order to help citizens develop core skills to adapt to the ever-changing working environment， German government has introduced the National Continuing Education Strategy in 2019， which aims to reform the existing vocational continuing education and training system. Its reform strategies include： improving laws and regulations to engage the wider population in vocational continuing education and training， perfecting the employment public service system， strengthening skills certification， improving the quality of education and so on. Practice has shown that this strategy has effectively increased the participation of German citizens in vocational continuing education and training. However， during the process of its implementation， it is found that it still faces challenges such as the lack of a national legal framework， the weak coherence of the continuing education system and the insufficient participation of low-skilled groups in Germany. Germanys future-oriented skills training reform demonstrates an innovative training concept and management framework， which provides important lesson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continuing education and training system in China.

Key words  Germany; National Continuing Education Strategy; skills training

Author  Zhai Junqing， associate professor of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58）; Zhang Jing， postgraduate student of Zhejiang Univers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