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后殖民翻译理论视角下赛译《水浒传》的杂合特征

2021-12-16 22:39于若邻
科技信息·学术版 2021年34期
关键词:赛珍珠水浒传

于若邻

摘要: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后殖民翻译理论关注的是不平等的权利关系。根据这一理论,译者的翻译策略和翻译方法以及翻译目的,如果应用不恰当,则会助长殖民霸权主义,反之,则有利于消解文化霸权,并在一定程度上瓦解“种族中心主义”,从而促进世界多极化发展。杂合既是翻译过程的必然结果,也是语言文化交流的必然体现。杂合反映了世界文化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有利于不同文化间的平等交流。赛珍珠在翻译《水浒传》时主要采用了异化策略,具有明显的杂合性,译本保留了汉语与英语在语言及文化方面的特点,有利于传播中国传统文化与中国文学。研读其译本对译者也有着积极意义,有助于译者们学习如何运用语言讲好本民族的故事,传递本民族的文化。本文试图从后殖民理论的角度,从语言特征、文学规范和文化意义三个方面对《水浒传》翻译的杂合性做出具体的阐释,旨在探讨《水浒传》翻译的文学意义及其对文化传播的积极意义。

关键词:赛珍珠;《水浒传》;后殖民翻译理论;杂合特征

前言:

美国作家赛珍珠本名珀尔·布克(Pearl Sydenstricker Buck)。在中国近40年的生活经历让她对中国的农耕文化与乡土情结有着自己深沉的理解。《水浒传》译本问世之初,在欧美非常流行。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水浒传》的译本虽然在西方享有盛誉,但在中国却没有受到强烈的反响,甚至屡遭批判。自19世纪90年代起,中外学者开始呼吁以更为客观和公正的态度来重新评价和审视赛珍珠的作品。目前,国内对赛珍珠《水浒传》的英译本研究还不多。本文试图从语言特征、文学规范和文化意义三个方面来阐释赛珍珠《水浒传》的杂合性,试图探寻其文学价值,从而揭示其对文化传播的积极意义。

一、后殖民翻译理论概述

19世纪70年代,西方翻译研究不再局限于语言学,后殖民主义翻译理论正式步入历史舞台。后殖民翻译理论起源于后殖民主义,关注翻译与政治的关系,试图探索更广泛的话语权。该理论认为,翻译不仅是语言与文化之间的桥梁,也是消除文化殖民的有力工具。这对于我國的文学翻译来说无疑有着启发意义。

1.后殖民主义理论

19世纪40-50年代,亚洲,非洲和拉美等地区的许多殖民地都挣脱了西方的殖民统治,纷纷独立。然而,领土的独立并不意味着霸权主义和殖民文化的终结,这些受到殖民的土地仍然面临着失去话语权的危机,其文化也始终处于边缘地位。许多学者提出了许多新的理论概念,如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概念、福柯的“话语”和“权力”概念、农民的“民族文化”等。赛义德在《东方学》中揭示了东西方普遍存在的文化不平等,并进一步批判了西方的文化霸权。“中心”与“边缘”的二元对立编织了所谓的文化心理优势,让宗主国的文化殖民和文化霸权披上了冠冕堂皇的外衣。

2.后殖民主义翻译理论

拉曼·塞尔登(Raman Selden)认为,“后殖民翻译理论作为后现代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一直致力于消解“中心”与“边缘”的二元对立,使人们看到西方对东方文化的曲解、西方国家与非西方国家的权力关系以及西方国家对东方国家在文化层面上的压迫。正是这样的文化殖民,使得非西方国家文化长期处于边缘化地位”(Widdowson & Brooker,2004:221-222)。萨义德在书中表示,“这种被扭曲被肢解的‘想象性东方’,成为验证西方自身的‘他者’,并将一种‘虚构的东方’形象反过来强加于东方,使东方纳入西方中心的权力结构,从而完成文化语言上被殖民的过程”(邱云华,2005:267),后殖民翻译理论关注的正是原文和译文背后蕴藏的霸权主义和权力关系。

翻译作为一种殖民的途径,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翻译数量的差距。一直以来,由于不同国家,不同文化之间存在的权力差异,其话语权的体现也有所偏重。英美等发达国家翻译发展中国家的作品数量远远少于发展中国家翻译发达国家的作品数量,这些发达国家充分利用其巨大的翻译产出量,向发展中国家输出自己的文化和价值观。这种不平衡既是文化殖民的体现,也是话语权力不平等的标志。二是翻译文本的选择。为了巩固本国的文化输出,体现本国的文化价值,强势文化往往会有针对性地选择翻译文本,甚至只选择翻译那些与本国价值观相符合的作品,以彰显民族主义情节。三是译文的过度归化。后殖民主义翻译认为翻译不再仅仅关乎语言,而是关乎政治和权力。强势文化的译者因其自身的大国优越感在翻译时会过度采用归化甚至改写的方法,让目的语读者无法体会作品的原汁原味,从而进一步巩固其霸权文化。

当然,翻译也是解殖民化的强大工具。尼南贾纳在《为翻译定位:历史、后殖民主义与后殖民语境》一书中表示“这不仅让我们看到了翻译与殖民霸权的共谋,也揭示了翻译作为干预、抵制宗主国文化的工具的可能”(张志强,2010:43),他表示重译是消解殖民化的途径之一。他认为重译可以进一步推进解殖民化作用。斯皮瓦克是一名女性主义者,同时他也一直致力于后殖民理论的研究,她认为可以把翻译作为阅读的一种方式,以此消解殖民化。霍米·巴巴在后置民理论中首次引入“杂合”这个概念,反对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压迫和威胁,希望可以开拓一个“第三空间”。韦努蒂(Lawrence Venuti)和伯尔曼(Antoine Berman)均提出了异化的翻译策略,以消解文化殖民。译者可以通过异化来进行适当地文化干预,通过保留原文本的文学特色和文化意识来抵抗文化霸权主义,尊重文化的差异性,以选择以异化的翻译策略为主,但绝不能一味异化而全然将归化的翻译策略排斥在外。

综上,翻译既可以作为殖民的途径,也可以用来消解殖民。为了实现文化之间的交流与真实对话,译者和读者都要培养自己的跨文化视野,杜绝狭隘的种族中心主义。

二、后殖民语境下的杂合理论

“杂合”原本并不是翻译领域的专有词汇,而是生物学范畴的词汇,意为“不同种属的动植物在进行杂交后产生的后代”(Simpson,Werner,1989:523)后来,它逐渐被其他学科引用。在文化领域,巴赫金首先将杂合的概念引入文学领域,并从文学理论的角度赋予了“杂合”一词新的含义。他认为,翻译中的杂合指的是:“在一句话的范围内,两种社会语言在语句范围内的混合,即两种不同的语言意识被时代、社会差异或其他因素所分离,因而出现的混合”。(Bakhtin,Mikhail,1981:235)。在文化交流过程中,每一种文化都不可能不妥协地保持其独立性和纯洁性。因此,任何形式的语言和文化方面的交流都会呈现出杂合的特点。“杂合”不是传统翻译方法层面的“异化”,而是为促进文化平等交流而采取的一种翻译策略。为了达到异化的效果,译者可选择一些所谓的“边缘文本”进行翻译,在翻译过程中可以适当采用归化的翻译方法;译者也可以选择符合目标文化和文学经典的文本,但在翻译文学文本时,译者可以引入不同的话语表达方式,尽量利用古代语言、俚语和典故来表现出低于原文的异质性特征。

三、赛珍珠《水浒传》译本的杂合特征

赛译《水浒传》有着很明显的杂合特征,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一是将译文读者不熟悉的文体引入译文文化;二是将原文更多的语言特征引入译文语言;三是将部分源语的文化特征转化为目的语的文化特征;最后,赛珍珠在异化的同时,辅以归化,这显示了翻译方法的多样性。下面笔者将主要从语言特征、文学规范和文化意义这三个方面具体论述赛译《水浒传》的杂合特征。

1.语言特征

在翻译《水浒传》时,赛珍珠异化了一部分汉语词汇,但同时又没有盲目地异化,而是辅以归化和简化。这里笔者分别从字词和句法这两个层面阐释赛译《水浒传》在语言特征上的杂合。

1.1 字词层面的杂合

例如,赛珍珠用分译法,将“吃我一刀”分解为“eat my knife and eat my sword”,吃我一刀再吃我一剑,这其实体现出赛珍珠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较为深入的理解;在翻译“好汉”的时候,她则采取了直译的翻译方法,将其译为“goodly fellows”。在处理原文中的大量习语和成语时,赛珍珠用异化的翻译方法,尽可能地保留了其中的意象,比如,她将“骨肉为泥”翻译成“make mud out of their bones and flesh”,逐字翻译了骨、肉和泥,没有任何注解。汉语有许多带有数字的成语,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数字实为虚指,并不具有实际含义,在翻译“牛肉”这一看似简单的名词时,赛珍珠为了让读者充分了解这是一部异国文学,也采用了异化的处理方式,她并没有用外国读者相对熟悉的“beef”来表示牛肉,相反,她将其译为“cow’s flesh”,看似蹩脚,实则用心良苦,赛珍珠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外国读者了解一些汉语独特的表达方式。然而,赛珍珠在翻译的时候并没有盲目地异化,例如,她把“瑞雪”一词翻译成为“the good and enriching snow”,同样,在处理充满东方神话色彩的“金甲山神”和“判官”这两个词,她则借用了西方特有的词汇“God”,把这两个词翻译成了西方读者可以理解的词汇,“Earthen God”和“the Avenging God”。

1.2 句法层面的杂合

例1:

原文:若问我名字,吓碎你心胆

译文:It will frighten your heart and gall into pieces.

赛珍珠在处理短句的时候,其翻译特点也十分鲜明,那就是尽可能地直译,保留原文的风格和特点。在这一句中,虽然译文几乎是逐字逐句翻译出来的,但是其夸张的色彩也得以生动地体现出来。

例2:原来宋江是个好汉,只爱学使枪棒,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这阎婆惜水也似后生,况兼十八九岁,正在妙龄之际,因此,宋江不中那婆娘意。

译文:Because Sung Chiang was originally and by nature a good fellow and he loved only to use weapons and learn the ways of war and the love of women was to him a thing of no great importance. But this Po Hsi was a woman as unstable as water,and she was but eighteen or nineteen years old,and was in the flower of her youth,and for this she was not pleased with Sung Chiang.

英汉语最显著的差异是英语形合,汉语则是“竹式结构”,强调意合。与英语中的“树形结构”相比,汉语的逻辑并不算严密,且多長句,多短句,句子中没有主干结构。换言之,汉语的句子结构取决于意义的层次性。因此,意合现象在汉语中很常见。尽管这样的结构并不符合多数外语读者的阅读习惯,但是为了保留原作的风味,在翻译的时候赛珍珠多用“and”连接分句,却并没有采用从句的形式。

2. 文学规范

赛珍珠为了保留中国文学中惯常的叙事方式,在翻译的时候仍然保持着原文的形式和特征。章回体标题一般采用对偶的形式,这与英文中的韵体couplet类似,但是在英文中,couplet多用于诗歌,却并不用于标题。赛珍珠并没有用归化的翻译策略,而是通过异化把原作的章回体标题的特征保留下来。

例1:

原文:三山聚义打青州  众虎同心归水泊

译文:The three mountains gather together to attack Ching Chou. All the tigers turn to the robber’s lair.

例2:

原文:横海郡柴进留宾 景阳冈武松打虎

译文:Ch’ai Chin presses his guests to stay. Wu Sung kills the great tiger of Ching Yang Ridge.

在处理古典章回体小说的套语时,比如“话说”和“且听下回分解”等,赛珍珠都固定地对其进行翻译,以此让外国读者知道这是中国文学中独特的话语,尽管这种处理方法一开始会让很多西方读者难以接受。阅读译文,读者可以充分感受到东西方文化的碰撞,给读者们带来了一种新鲜感和陌生感。

例1:

且听下回分解

译文:Pray hear it told in the next chapter

例2:不在话下

译文:Of that no more need be said.

例3:话说

译文:IT IS SAID

3. 文化意义

每一种文化都有其独特性,文化杂合性主要体现在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上。对于最能反映文化差异的文化负载词的翻译来说,杂合性不仅为目的语文化注入了新的元素,更处理文化差异的重要原则。

1.1 绰号翻译的杂合

称谓系统体现了中国的文化特色,许多称谓语在英语中无法找到对应的说法,这无疑增加了翻译的难度。在翻译称谓的时候,保留这样的异质化特征可以对目的语读者注入新鲜的元素,让其对译文产生所谓的陌生感,这有助于增强读者的文化差异意识,从而促进不同文化之间展开平等的对话。比如赛珍珠把贤弟翻译成“Good Brother”,大哥则翻译成了“Elder Brother”,大官人是“Great Lord”,恩人则是“Merciful One”。

1.2 时间翻译的杂合

我国古代的计时方法和西方不同,西方说小时和分钟,我国古代却并没有这个概念,我们通常会说几更。在翻译过程中,如何处理古代汉语与西方现行标准之间的矛盾,已成为译者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赛珍珠在翻译的时候,把归化和异化相结合,大多数情况仍然采取异化的翻译策略,保留了异质文化特征,按照字面意思将这些时间翻译成英文。比如赛珍珠把“五更”(凌晨3点到5点)翻译为“the fifth watch of the night”。通过这种陌生化的表达,西方读者意识到,在古代东方还有一套截然不同的计时方法。然而,赛珍珠在翻译小说里的时间时,并没有一味地异化,而是与归化相结合,比如在翻译“时辰”的时候,她就将其译为了“hour”。

1.3 人称翻译的杂合

另外,在传统的汉语交际中,第三人称经常被用来代替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以达到提高他人地位或达到降低地位的目的。在《水浒传》的翻译中,这种传统的文化习惯也得到了较为完全的保留。西方读者通常来说对第一和第二人称较为熟悉,阅读赛珍珠的译文,他们可以由此了解到汉语的表达习惯,甚至从中体味到语言背后所蕴含的谦虚美德。比如,赛珍珠将小人译为“this humble one”,将老人译为:“this lord”。

如上所述,杂合并不意味着翻译方法上的完全异化。赛珍珠在以翻译时以异化为主,归化、简化、为辅,呈现出多种多样的杂合性。比如她在翻译中国的特定文化词汇“干娘”时,就将其归化处理为“foster-mother”,但是汉语中干娘其实并不含有收养意味;又比如,在翻译《水浒传》中的“太岁”(花花太岁高衙内;立地太岁阮小二)时,她将其处理为“devil”,“devil”这个词有着明显的西方韵味,是西方文化里的词汇,并不完全等同于东方文化中的“太岁”,及凶恶之人。此外,《水浒传》中还饱含许多俗语和歇后语,赛珍珠在翻译的时候,比如“吕太后的宴席”等,没有对其进行翻译或者注解,而是进行了简化处理,直接省去了。

结论

综上所述,从后殖民语境下杂合理论的视角切入,我们看到了赛译《水浒传》具有明显的杂合特征。赛珍珠所接受的多元文化教育,她的生活背景都决定了她的翻译风格,她之所以主要采用直译的方法去翻译《水浒传》,就是为了突出原著的语言风格,让西方读者领略到中国语言的独特魅力,从而达到文化交流的目的。后殖民理论聚焦于文化之间的差异性。后殖民翻译语境中的杂合理论肯定了翻译与原文差异的必然性。因此,翻译的杂合性是两种语言文化融合的必然结果,对文化间的平等交流具有积极意义。恰当运用杂合理论可以避免归化与异化之间的冲突,帮助我们进一步探索促进不同文化交流与融合的方法。在翻译创造的“第三空间”中,如若两种文化在相互交流时都能脱离狭隘的种族中心主义,那么这无疑将有助于文化的平等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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