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祝福》中“我”的形象探析

2021-12-21 00:36田婧婧
中学语文·大语文论坛 2021年12期
关键词:祝福文本解读

田婧婧

摘 要 如何在课文的“一望而知”当中让学生看到“一无所知”,所谓“知无知”是语文老师必须思考的问题。只有让学生真正进入语言文字的世界,才能摆脱语文教学“鸡肋”的现状。而从有知到无知最好的桥梁就是激发兴趣。对于鲁迅,学生主要怕在语言艰涩难懂以及社会时代背景的隔阂。本文以《祝福》为例,试图对文本中的“我”进行较为深入的探析,从一个新的角度来赏析鲁迅“匕首”“投枪”般的语言,看到冷峻面孔下那颗火热的心灵。

关键词 《祝福》;形象探析;文本解读

一、梳理情节,发现矛盾

《祝福》作为高中语文教材中的经典篇目,许多教师对于其教学重难点及教学方法都有很多的探究,各类教辅资料中也有很多相关的文本解读,学生有了更多的资料可以参考,这其实给教师上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要想找到新颖的角度,需要回归文本本身,按照序幕、开端、发展、高潮、结局、尾声概括小说情节,让学生对整篇小说情节结构有更清晰的把握。学生很容易理解小说对封建礼教的批判,但批判的深度与广度以及高超的语言技巧,在学生初读时很难体会到,需要深入文本进行品味鉴赏。那么如何切入文本,进一步深入地解读文本就成了教师备课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因为教学切入口是激发学生兴趣、引领学生进入文本的关键。学生通过阅读不难发现,《祝福》当中串联情节的线索是文本中容易被读者忽视的人物“我”,这个人物的特殊性在于,他并不是整个故事情节的参与者,而是类似旁白的角色。但又是以第一人称的身份出现的,将整个故事和读者的距离控制得恰如其分,既有身临其境的代入感,同时也有跳出情境的理性思考。可以很好地“入乎其内,出乎其外”,因此,成为我们深入文本的最好角度,也成为了课堂教学最佳、最新颖的切入角度。

二、形象分析,深入文本

文本当中,祥林嫂与“我”的唯一的交集就是祥林嫂向我询问死后有无灵魂的事,鲁迅运用倒叙的手法将其放在了小说的开头,继而以“我”的回忆串联起了整个文章。所以,“我”的人物形象成为教学切入口也就顺理成章了。从对话当中可以看到,祥林嫂在纠结,她希望有灵魂,可以与家人团圆,但同时又担心柳妈所说的分尸之苦。祥林嫂作为受害者,自己也非常认同伤害她的封建礼教,这是对封建礼教批判最深刻的一方面。从她的“那么,也有地狱了?”以及“那么,死掉的一家人都能见面了”,这样矛盾的问题就可以看出。这也是后文“我”的纠结、“我”的逃避的重要原因。“我”在纠结,“我”看出祥林嫂将我当成了救命稻草,所以踌躇,不愿增添末路人的烦恼,回答“也许有吧”,但同时又担心自己的答话对祥林嫂有什么危险,所以最后以“说不清”推翻答案,让自己心灵获得一些阿Q式的安慰。“我”身上的特征非常明显,清醒、善良但懦弱,同时也有阿Q自我安慰的自私与狡黠的平庸之恶。与鲁四老爷、柳妈等鲁镇居民有很强烈的对比意义。鲁四老爷、柳妈等人完全被束缚在自己的思维模式里,他们并不清醒,而“我”作为念过书的人是清醒的,但“我”的清醒同时又是懦弱的,“我”清醒却无法唤醒其他人,只能选择逃避,逃避祥林嫂的问题,逃避鲁镇:“无论如何,我明天决计要走了”。这样的“清醒者”让我们看到了封建礼教的力量强大,新兴力量无法与之抗衡。

同时,也看到了人性当中的平庸之恶:“倘有别的意思,又因此发生别的事,则我的答话委实该负若干的责任……。但随后也就自笑,觉得偶尔的事,本没有什么深意,而我偏要细细推敲,正无怪教育家要说是生着神经病;何况明明说过‘说不清’,已经推翻了答话的全局,即使发生什么事,于我也毫无关系了”。这种自我合理化的逃避责任可以说是新兴力量代表的“我”的无奈的选择,也是人性当中的常见却不自知的“平庸之恶”。特别在后文,鲁迅还别有深意的写到“‘说不清’是一句极有用的话。不更事的勇敢少年,往往敢于给人解决疑问,选定医生,万一结果不佳,大抵反成了怨府,然而一用这说不清来做结束,便事事逍遥自在了。我在这时,更感到这一句话的必要,即使和讨饭的女人说话,也是万不可省的。”所谓“中国式的人情世故”的狡黠展露无疑。

“我”与“柳妈”“鲁四老爷”等人进行对比,除了“清醒”与“无意识”的区别,另一个重要的区别就是“我”无名无姓无身份,是一个被架空的人物形象,只能模糊地猜测是一个回乡的落魄知识分子,不似“柳妈”“鲁四老爷”等人各有各的身份。但他却有着当时时代背景下新兴力量的懦弱与无奈,也有着人性当中自我合理化的“平庸之恶”。这完全可以成为提升课堂深度的一个问题:鲁迅为什么要将“我”塑造成一个架空的人物形象?答案显而易见,人物被架空,典型性也就随着而来,这种清醒却无能为力的无奈以及因无奈而被迫自我合理化的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将人性的弱点展现得淋漓尽致。这已经超越了鲁镇、超越了当时的时代背景,将文章主旨(对封建礼教的批判与思考)升华到了一定的高度。

三、“我”与鲁迅,若即若离

熟悉鲁迅文本的同学都知道,鲁迅文本里经常出现这一类类似落魄知识分子的人物形象,这类人物形象与鲁迅自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家乡格格不入,却又无力改变,只能不断逃避与自我催眠,这有着鲁迅强烈的自我心理投射,有了自我情感的投射,才能将一个架空的人物塑造到如此高度。但鲁迅并没有将自我完全代入,将人物塑造成落魄知识分子的形象,而是将人物身份弱化,文中的“我”只承担了心理活动呈现的作用,让读者的代入感更强,更能引发读者的思考。这种无力改变现实便自我催眠的心理不仅仅落魄的知识分子有,每个人都有,它是人性的弱点,与人物身份无关,与时代背景无关。

《祝福》里面的“我”不同于《朝花夕拾》里面的“我”。初中语文教材选录了《朝花夕拾》里面的几个篇章,《阿长与〈山海经〉》《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社戏》等等,这里面的“我”就是鲁迅本人,是鲁迅以成年人的眼光回看小时候的自己,完全自我代入,但《祝福》里的“我”虽有鲁迅自己的心理投射,但他将这种投射扩大化了,让这种心理投射成为读者的心理抓手与思想火花的引线,同时以一个旁观者“我”的回忆为线索串联小说情节,不仅让读者与小说保持了恰当的距离,同时,也极大地提高了小说情节的完整性与客观性,可谓是匠心独运。

四、咬文嚼字,情旨自见

鲁迅可谓是语言的大师,在塑造“我”的形象中运用的语言可谓是精妙绝伦。“她一手提着竹篮,内中一个破碗,空的;一手拄着一支比她更長的竹竿,下端开了裂;她分明已经纯乎一个乞丐了。”这一句通过我的眼睛来打量祥林嫂,标点符号的运用及语序排列都值得玩味。首先,句子里至少有三处逗号是可以省略的,以长单句的方式组合这两个句子更加清晰明了,“她一手提着一个内中装着一只破碗的竹篮,一手拄着一支比她更长的下端开了裂的竹竿。”经过整合对比我们发现,原句通过短句多次停顿,很好地表现出“我”难以置信的惊讶之情,同时由从竹篮到破碗再到空的语序排列,非常符合我们由远及近打量人物的习惯。看似非常随意的形象描写,却是作者对语言精雕细琢之后的成果。另外“我”与冲茶短工对话后的神态描写也非常精妙,“我的心突然紧缩,几乎跳起来,脸上大约也变了色,但他始终没有抬头,所以全不觉。我也就镇定了我自己”,“我”的不安与慌乱与短工的镇定自若形成了鲜明对比,“我”与祥林嫂只有那段关于魂灵的简单对话,尚且为祥林嫂的死感到不安,感到悲哀,这种不安将冲茶短工对生命的漠视衬托得更令人悲凉。更让人深思的是,冲茶短工的镇定与冷漠竟然让“我”渐渐恢复平静,也镇定了下来,这已经近乎黑色幽默了。这种犀利也正是鲁迅风格的体现,但这种犀利背后是深广的思考和生命的温度了,并且,前文提到,鲁迅在塑造“我”的时候有很强烈的自我代入,所以,鲁迅语言的匕首更像是一把手术刀,解剖着旧中国的国民也解剖着自己。台湾作家龙应台说过:“三流作家暴露自己的愚昧,二流作家暴露别人的愚昧,一流作家在暴露愚昧的同时让你看到深刻的悲悯。”而鲁迅无疑是一流作家。

[作者通联:陕西安康中学高新分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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