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是社会主义的出发点”及其他
——答奚广庆先生

2021-12-27 19:09韦定广
理论与评论 2021年1期
关键词:出发点马克思现实

韦定广

如何认识和研究社会主义,这在当代中国既是理论或学术问题,也是一个与国家的建设和发展紧密联系的实际问题。笔者曾在《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9期上发表过一篇文章:《以人为出发点:理论回归与实践超越》。文章发表后,引发了一些不同认识,其中尤以奚广庆先生的文章《关于社会主义出发点是“现实的人”的几点讨论》(《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12期)较为显著。无论拙作还是奚广庆先生的论文,都涉及当前我国社会主义研究领域许多重要话题,如何认识这些话题,又直接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紧密联系,因而深感有“再讨论”的必要。

一、什么是“现实的人”?社会主义为什么必须从“现实的人”出发?

笔者认为,“以人为出发点”,这里的“人”是“现实的人”“从事实际活动的人”。这其实是马克思的一个基本观点。奚先生完全明白这一点。正因为明白,所以他认为笔者强调“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对于深化社会主义研究“是有益的尝试”,特别是他的文章后来在《理论与评论》杂志2020年第3期发表时,还采用了这样的题目——《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深化社会主义认识的讨论》。但是,先生在其大作中又明确表示如下顾虑和担忧。

第一,即使强调“人”总是“现实的人、从事实际活动的人”,也仍然容易将之“理解为笼统的人、没有分化、没有差别的人”;

第二,“实践表明,把人作为社会主义的出发点,可能会走入西方中心论史观”;

第三,提出“社会主义以人为出发点”,搞不好会导致资产阶级人道主义泛滥,“要深刻反思与记住人道主义使社会主义(在苏联)全面垮塌的历史悲剧”。

苏联的政治悲剧是否由人道主义而导致,是一个极有争议的话题,远非三言两语能够讲清。撇开此点不论,究竟什么是“现实的人”?

所谓“现实的人”,自然就是生活于特定社会环境中的人。任何社会的人、具体环境中的人,都是指具体国度的人、拥有一定民族身份的人;同时这样的人就像马克思所形容,作为“剧作者”,又必定是从事各种各样实际活动的人。这些就如同我们碰到一个陌生人会问“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他是干什么的”一样,几乎不言而喻。如果我们将问题具体化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要从现实的人出发”,那么,这个“现实的人”自然是指生活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的十几亿人。

社会主义要以“现实的人”作为出发点,包括两方面含义。

含义之一:社会主义的建设和发展必须从本国人民的“实际”出发。

众所周知,恩格斯提出使社会主义从空想变为科学的关键,是要将之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邓小平最大的拨乱反正,就是强调社会主义建设必须“从实际出发”。“现实”是什么?“实际”又是什么?在奚先生看来,答案既明确又简单:一定的社会生产和社会关系。事实上,在文章中,先生就提出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不如改成以“社会生产和社会关系为出发点”更加妥帖,因为后者更加符合马克思的唯物史观。然而,如果再追问一句,“生产”和“关系”的行为主体是谁?不错,是“社会”。那么,“社会”又是什么?马克思说过,社会是人们活动的产物。也就是说,“社会”并非物而是人。没有人哪里有什么社会?是各种各样的人及其活动,构成了大大小小、各种形式的社会。由此,无论“社会生产”还是“社会关系”,实际都是人在生产,是人的关系。同样,作为唯物史观的两个最基本概念,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最主要的也是人的生产力以及在生产过程中人与人结成的关系。然而长期以来,我们一提到唯物史观就认为它的核心是物而非人;讲物是唯物主义,讲人则是唯心主义。其实,“现实的人”及其活动(生产与生存或生活)才是唯物史观的最重要内容或立论的基础。无论恩格斯的“现实”还是邓小平的“实际”,主要都不是指诸如土地、机器等各种各样的“物”,而是指实际生产与生活着的“人”。

进一步分析,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从实际出发”,最重要的也就是从十几亿中国人的生存状态出发,从他们的生产能力、思想道德水平出发,由此确定我们应该与能够选择什么样的制度和发展战略。在新中国历史上,“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制为什么失败?从理论上说,“工农兵学商、五位一体”的人民公社制度设计得非常美好,究其失败根源,是完全脱离广大农民的思想与生活实际以及生产能力。换个说法,没有从“现实”或“实际”的中国农民出发。

含义之二:社会主义的奋斗目标必须符合最广大人民的愿望。

奚先生在文章中认为:“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最大理论失误,不是忽视以现实的人作为社会主义的出发点,而是把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未来社会的设想教义化、形式化、模板化。”(1)奚广庆:《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深化社会主义认识的讨论》,《理论与评论》2020年第3期。

姑且不论这个概括是否准确、是否符合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实际,首先,文章归纳的“不是……而是……”根本不是什么“理论失误”,而是实践操作错误。其次,难道实践犯的错误真的是由于将“老祖宗”关于未来社会设想“教义化、形式化”了吗?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强调,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即社会主义时期——笔者注)只能实行按劳分配,同时肯定会存在贫和富的差别;恩格斯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中讲到,在剥夺者被剥夺后,生产资料实行“社会占有”而非国家所有……

这样的例子可以举出很多。试问一下,我们将这些“教义化”了吗?没有!另外对于“消灭私有制”,我们非但没有“形式化”,而且恰好相反,做得非常彻底与实在……

如果要讨论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的失误,那么最大失误之一,是将维护某种自以为是的制度作为出发点。其具体表现就如人们曾经形容的,凡事都要问一个“姓资姓社”;但无论“资”还是“社”,主要又来自一些人头脑中的某些固有认识。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坚持“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体现于发展目标,就是始终将社会主义建设主体即最广大人民利益的满足放在第一位。这一点体现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创造中,实际也就是邓小平强调的,要以“人民满意不满意、高兴不高兴、赞成不赞成”作为判断方针政策是否正确的标准;也就是科学发展观明确的,当代中国发展的核心是“以人为本”;也就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呼吁的,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当作“我们的奋斗目标”。

奚先生的文章断言,如果现实的社会主义以人作为出发点,“可能会走入西方中心论史观”,并且强调这已经为“实践证明”(2)奚广庆:《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深化社会主义认识的讨论》,《理论与评论》2020年第3期。。不知道先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尤其不明白他用以“证明”的“实践”来自何处。有目共睹的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几十年的“实践证明”:正是由于执政党坚持以十几亿中国人的最大利益诉求作为路线方针政策的出发点,并不断寻找适合中国人生产力的生产关系,才有了改革开放40余年的伟大成就。这样做的结果,非但没有“走入西方中心论史观”,恰恰相反,而是走出了一条伟大的“中国道路”,开辟了实现中国人“光荣与梦想”的灿烂前景!

二、马克思、恩格斯是怎样论述“什么是社会主义”问题的?如何正确认识邓小平的社会主义本质思想?

有一点奚先生看得很准确,问题的讨论实际与认识“什么是社会主义”紧密联系。先生的文章以较大篇幅论述了社会主义本质问题,其核心观点是:“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著述里是找不到‘本质论’提法的”(3)奚广庆:《关于社会主义出发点是“现实的人”的几点讨论》,《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12期。,只有邓小平才明确回答了社会主义本质问题;由此,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形态的大量论述实际是“远离中国人生活的空泛辞藻”(4)奚广庆:《关于社会主义出发点是“现实的人”的几点讨论》,《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12期。。

这是怎样的逻辑呢?

“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实际也就是要求社会主义的建设和发展必须充分体现人的地位和作用,或者说,就是必须“以人民为中心”。这难免涉及人们的利益满足和各种价值诉求。那么,人们的利益满足包括哪些内容呢?在特定时空条件下,广大人民会形成哪些价值追求呢?围绕这个问题,奚先生向我们复述了马克思、恩格斯唯物史观的原文,强调人们“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行以及其他东西”,为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这些无疑是正确的。然而问题是:

第一,这些“需要”的“满足”是绝对的还是相对的?特别是马克思关于人的生活需要的满足是否仅限于此?

第二,“物”的部分在“人”(尤其是当代中国人、社会主义社会的“人”)的利益满足和价值追求中,究竟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幸亏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已经告诉我们,除了“富强”之外,还包括其他许多内容,例如民主、自由、公正等。现实生活中的每一个中国人都很明白,人除了吃饱穿暖之外,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精神需求和政治需求;尤其是社会越发展、越进步,物质生活的满足反而退居其次,人们幸福与快乐的程度将更多地取决于物质财富以外的东西……

人之为“人”,或者说,使“人”与动物相区别的根本之点是什么?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是马克思早年一部非常重要的著作,甚至也是正面阐述“什么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问题的第一部作品。正是在这部著作中,马克思认为人之所以为“人”,除了和动物一样具有基于生存本能的物质性欲望外,还有审美的追求;自由自觉地从事创造性劳动则是人的“类本质”。正是从对“现实的人”的认识出发,马克思提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样的社会才是“人”的社会?马克思高度肯定资本主义在“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方面的成就,最著名的是《共产党宣言》中的一段话:“资产阶级在它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时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75页。但资本主义社会最大的问题,是在实现物的世界不断增殖同时,却使人的世界不断贬值。一方面是物欲横流、物质财富极大丰富;另外一方面又在财富的压榨下,现实社会的人越来越丧失“类本质”,甚至异化至动物性的生存状态。进而,马克思提出了他对“什么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解答:它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85页。话讲得很拗口,同时也带有思辨色彩。然而,基本精神是对的。循着这样思路和基本精神,才有了《共产党宣言》中对未来社会进一步的认识。

马克思、恩格斯是科学社会主义的创始人,如果认为他们对“什么是社会主义”从来没有作出正面阐述,显然说不过去。特别是他们的一些论述为人们所熟知,几乎达到耳熟能详的地步。例如《共产党宣言》中关于未来社会是自由人联合体的论述;后来在《资本论》中,马克思不但多次使用“自由人联合体”的提法,而且强调社会主义就是使每个人都能够获得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社会形态……对此,我们当然可以认为,这是“老祖宗”对人类理想社会的展望与描述,现实社会主义还远达不到这样的水平。然而,不能说这不是对社会主义本质的解答。

诚然,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中确实“没有‘社会主义本质’的界定”,但是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研究得够深够透,并且写出了《资本论》那样的大部头著作,其中似乎也没有对“资本主义本质”的明确界定。这是为什么?

在哲学上,“本质”是对事物内部联系的认识,事物的内部联系通常存在不同层次,不同层次的联系又有深浅之别,由此事物的本质就是具有多层次的结构组合。列宁曾讲过:“人的思想由现象到本质,由所谓初级的本质到二级的本质,这样不断地加深下去,以至于无穷。”(7)《列宁全集》第3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278页。人的思想如此,又何况更加复杂的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就够复杂的了,又何况社会主义在当时并非现实的存在?因此,他们在认识“什么是社会主义”问题时出于理论上的严谨,没有明确使用“本质”概念,而只是用“基本原则”一类提法,或者直接对这个社会的状态进行描述。这应该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问题的进一步讨论,涉及对邓小平社会主义本质论的看法。

奚先生在文章中高度肯定邓小平的社会主义本质论,认为它“是总结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全部实践,深刻回答社会主义‘时代之问’所形成的科学社会主义原创性贡献与全新范畴”(8)奚广庆:《关于社会主义出发点是“现实的人”的几点讨论》,《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12期。。

这段话有两个“关键词”:

一是“总结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全部实践”。

这段话之前,文章以“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起笔,强调“运动”“最大的理论失误”“不是忽视以现实的人作为社会主义的出发点”。如果真的“没有忽视”,苏联30年代的“大清洗”该如何解释?大家都知道美国著名地缘战略理论家布热津斯基及其所著的《大失败》。像这样的西方资产阶级思想家、政治家及各种各样反对社会主义、否定社会主义、怀疑或不赞成社会主义的人们,经常是通过这些来认识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的,并由此使“老祖宗”蒙受“不白之冤”。

二是“科学社会主义原创性贡献与全新范畴”。

什么是“原创性贡献与全新范畴”?简单地说,就是原本从来没有,是破天荒的。是这样吗?先生可能也觉得有点过了,紧接着又跟了一句:“当然邓小平的社会主义本质论和马克思、恩格斯的伟大思想是一脉相承的。”(9)奚广庆:《关于社会主义出发点是“现实的人”的几点讨论》,《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12期。这个“脉”是什么?二者是如何“相承”的?文章没有解释。紧接其后,文章提醒人们,在马克思、恩格斯那里“是找不到‘本质论’提法的”。于是,“原创性贡献与全新范畴”也就成立了。

文章第一部分最后,再次以总结性语气论及邓小平的社会主义本质思想,认为这个“伟大思想”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遵循唯物史观原理,解决了“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即人们对衣、食、住需要的满足。这种认识对不对?毫无疑问,认识是正确的;问题是奚先生的逻辑出现两大破绽。

第一,邓小平“本质论”强调社会主义要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最终达到共同富裕”,难道不正是坚持“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将十几亿中国人的生存与生活放在第一位吗?如果这个回答是肯定的,那么,以前的社会主义“与人斗其乐无穷”、越搞越贫穷,难道不正是由于“忽视”了“现实的人”的生存需求与生活需要的满足吗?

第二,邓小平对“什么是社会主义”的回答是否仅限于此?

我们知道,围绕“什么是社会主义”,邓小平在明确提出“本质论”之前还讲过许多话,例如,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不但物质文明要搞好,精神文明建设也要搞好,只有两个文明都搞好了,才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民主”“精神文明”是不是社会主义的本质?回答是肯定的。在哲学上,“是什么”的回答都属于对事物本质的揭示。社会的本质具有多个层面,或者说包括许多个不同的层次,所以人们的认识:(1)经常不是一次性完成的;(2)有时某个认识虽然正确,但也只是对某方面或某个层次本质的回答;(3)更加重要的是,社会本身是不断发展的,其本质必然存在一个不断呈现、不断清晰的过程。马克思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回避用“社会主义本质”这样的提法。邓小平也很明白,所以他认为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以前的人们“不那么清楚”,现在经过几十年的实践应该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一些了。如果将问题理解为只有明确提出“本质”概念后的回答才是“社会主义本质”,余者皆非,岂不是将一个很深刻的理论问题变成了中学生式的标准答案?

上述阐释是否有贬低邓小平社会主义本质论之嫌?丝毫没有!

邓小平社会主义本质论的伟大在于:一是具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特别是紧扣现实社会主义赖以存在和发展的根本之点;二是概括得既通俗易懂,具有老百姓都能够明白的可操作性,同时又确实与马克思、恩格斯的基本思想一“脉”相承。

马克思、恩格斯是科学社会主义的创始人,如果说他们没有正面解答过“什么是社会主义”问题,显然既不合逻辑也有违事实。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思想有一个发展过程。这个过程具体表现为:从思辨到辩证、从抽象到具体、从突出重点到全面概括。1875年,恩格斯写作出版了《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一书。这本书是他和马克思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最为成熟的思想表达,因为是写给工人阶级阅读的,所以通俗易懂、用语明确,被马克思称赞为“科学社会主义的入门”。在这部著作的最后部分,恩格斯告诉人们,在未来的社会主义社会,“通过社会生产,不仅可能保证一切社会成员有富足的和一天比一天充裕的物质生活,而且还可能保证他们的体力和智力获得充分的自由的发展和运用”(1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751页。。“社会生产”不可或缺,目的是为了实现两大目标:一是共同富裕(“一切社会成员”);二是人的“充分的自由的发展”。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行笔至此,有一点可能读者早已疑问在心,被奚先生反复贬称为“远离中国人生活的空泛辞藻”究竟是指什么呢?奚先生没有明说,但从其文章推断,应该是指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有关未来社会的“人”怎样生活与发展的内容,特别是“自由”的概念。如果时间倒退几十年,奚先生或许不会这样隐晦曲折地表达他的认识。然而现在,经过20世纪的挫折以及现时代的许多教训,中国共产党人终于明确将“以人为本”作为指导思想,进而提出“以人民为中心”执政理念;非但不再视“自由”为洪水猛兽,而且旗帜鲜明地将之确立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组成部分。

三、如何认识东方国家的历史特点及其社会主义的历史必然性和世界意义?

奚先生之所以担心以“现实的人”作为出发点,“可能会走入西方中心论史观”,还与笔者对东方国家历史特点以及为什么会选择社会主义道路的分析相联系。笔者曾在文章中指出,苏联和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前提都属于“传统的、而且是东方式的小农业社会”,社会主义革命“虽然具有现代化革命的性质,却缺少社会革命所需要的过程与动力”(11)韦定广:《以人为出发点:理论回归与实践超越》,《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9期。。奚先生认为这是“片面断言”,如果持有这样认识,那么“以人为出发点,就从实践和理论、历史与现实上,否定了东方社会主义崛起的历史必然和伟大的世界意义”(12)奚广庆:《关于社会主义出发点是“现实的人”的几点讨论》,《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12期。。这顶帽子够大的!

“传统的、东方式小农业社会”和“现代西方大工业社会”相对应,认为前者是“片面断言”(13)奚广庆:《关于社会主义出发点是“现实的人”的几点讨论》,《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12期。,难道20世纪东方社会主义的历史前提是现代大工业社会?笔者才疏学浅,或许认识有很大片面性,但革命领袖们的认识应该大体不差。

——列宁领导了十月革命,因而享有20世纪社会主义开创者的荣誉。然而正是列宁,晚年反复强调俄国是一个“小农国家”,“无疑是一个亚洲国家,而且是一个最野蛮的、中世纪式的、丢人地落后的亚洲国家”(14)《列宁全集》第2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426-427页。。在1921年的《论粮食税》中,列宁分析国情:“在一个小农的国家内,占优势而且不能不占优势的”,只能是自然经济和小商品生产。还是在这篇著作中,列宁警醒人们,翻开俄罗斯版图,“主宰”着一片片空旷地带的“是宗法制度、半野蛮状态和十足的野蛮状态”;而在广大的穷乡僻壤,“到处都是宗法制度、奥勃洛摩夫精神和半野蛮状态占优势”。

——毛泽东是中国社会主义的创始人。20世纪40年代,他分析旧中国状况:90%的人口是农业生产力,和古代差不多;是“一个被旧文化统治因而愚昧落后的中国”(15)《毛泽东著作选读》下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349页。;“是封建半封建制度占优势的社会”(16)《毛泽东著作选读》下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354页。。

——邓小平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拓荒者。改革开放之初,他如此论述中国国情:中国的特点是人口多,特别是农民多,“其中80%是农民”(17)《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64页。。

“小农国家”“亚洲国家”“和古代差不多”“80%是农民”……不知道这些在奚先生眼中,是否也都属于“片面”之论?

“社会革命”是一个社会学范畴的概念,通常指推动一个社会从传统向现代转变的革命。这个概念马克思在分析不列颠对印度侵略的文章中就使用过。有一点在世界现代化进程研究中早已取得共识,即所有非西方国家的现代化都属于“迟发—外源型”现代化。这类现代化的动力不是由社会内部产生而主要源自外部挑战;在过程上和内源型现代化相反,具有自上而下的特点。这些国家为走上社会主义道路而进行的革命(如苏联和中国等国家),自然兼具社会革命的功能,但过程特征和动力因素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社会革命。

上述对国情和革命的认识,是否会构成对东方社会主义历史必然及其伟大世界意义的“否定”呢?

关于这个问题,笔者已在近年来的著作或论文中反复讨论过,择其要者:

第一,“存在的都是合理的”,包括苏联在内的东方国家走社会主义道路当然有其历史必然性;但是,这种历史必然性不是像马克思唯物史观分析的那样,主要源自社会内部生产力、生产关系的矛盾,而在更大程度上是因为外部压迫。例如在苏联,列宁认为与第一次世界大战密切联系(“万能的导演”);在中国,则是因为帝国主义的侵略使中国“走不通”资本主义。这是两种不同的历史必然性,马克思著作中的历史必然性在状态上表现为“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特征,而东方社会主义的历史必然则是“不得不”的结果。

第二,由这种历史必然性所决定,这些国家在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后就不能像马克思、恩格斯分析的那样,经过一个短暂的过渡时期就进入完全意义上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阶段;而是必须首先完成现代化历史主题,即将现代化作为第一目标(对此,列宁的提法是“在文明方面追上别国的人民”;邓小平认为现代化是“当代中国最大的政治”)。

第三,由此上述国情特征及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实现现代化所决定,东方社会主义的伟大世界意义主要表现在:

(1)使原本“传统的、小农业的”东方国家避免资本主义现代化过于“血与火”的煎熬,尽快从“传统”走向现代、从“不文明”走向文明(实现现代化)、从各种各样的前社会主义社会走向社会主义;

(2)改变世界现代化的单一资本主义模式,向人类展现以社会主义方式实现现代化的优越性和靓丽风采;

(3)加速人类文明进程,推动文明中心从大西洋向太平洋的转移。

顺便补充一个问题:关于“文明”的认识与理解。

笔者文章中有这样一句话:“由于历史惯性作用,小农业‘不文明’社会模式及其文化必然在现实中要有所反映。”(18)韦定广:《以人为出发点:理论回归与实践超越》,《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9期。接下来就谈到了东方国家在建设社会主义过程中,必然要面对许多沉重的历史包袱,以致搞不好就会使社会主义建设变味或走样。这句话到了奚先生文中,在文章第一部分,被转述为“把东方社会主义理解为小农业‘不文明’社会模式及其文化的必然反映”;在文章第三部分,则又变成了“把东方社会主义定义为一种中世纪的小农业不文明社会模式”。在一个新生社会中必然会存在旧社会的痕迹,或者说旧的社会模式及其文化会在新时代有所反映,这个问题其实无论在学理层面还是实践中,早已不是一个问题。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有“死人抓住活人”的提法;《哥达纲领批判》认为在未来社会最初阶段必然要面对旧社会遗留下来的各种“痕迹”。

——列宁在这方面的论述不但多而且更加精彩。例如他认为十月革命远没有将“奥吉亚斯的牛圈”打扫干净,因而革命后的俄国仍然到处散发着旧制度、旧秩序、旧文化的各种污秽之气;工人阶级也远“没有清除掉旧世界的污泥,他还站在这种没膝的污泥里面”(19)《列宁全集》第3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438页。;“刮一刮某个共产党员,你就会发现他是大俄罗斯主义者”(20)《列宁全集》第3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166页。;1922年5月22日,他在给斯大林并转中央政治局的信中强调,“我们的全部生活中和我们的一切不文明现象中的主要弊端就是纵容古老的俄罗斯观点和半野蛮人的习惯”(21)《列宁全集》第4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195页。。在制度层面,“我们的国家机关整个说来受旧精神的束缚和浸染最严重”(22)《列宁全集》第4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430页。;“苏维埃政权在原则上实行了高得无比的无产阶级民主,……可是这种文化上的落后却限制了苏维埃政权的作用并使官僚制度复活”(23)《列宁全集》第3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150页。……

——邓小平认真提醒人们:“旧中国留给我们的,封建专制传统比较多,民主法制传统很少”(24)《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332页。……

奚先生是马克思主义发展史领域的著名专家,对上述思想应该非常熟悉。但为什么还会断言我的表述是“片面断言”呢?全文最后,先生又以更加有力的口吻再次“断言”,“割断历史发展,抛弃传统文化,不加分析地给古典社会文化贴上小农业‘不文明’社会模式反映的标签,而一概抹煞、完全否定,是违背马克思主义历史主义的”(25)奚广庆:《关于社会主义出发点是“现实的人”的几点讨论》,《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12期。。

首先应该坦承,在字面上还读不懂这段话:(1)我从来都没有给“古典社会文化”贴什么标签,更不用说什么“不加分析”“一概抹煞”“完全否定”了;(2)“古典社会文化”并非“小农业‘不文明’社会模式反映”(这是一个错误的提法);(3)什么是“马克思主义历史主义”?按照奚先生文章的解释,应该是强调不同历史阶段之间的相承相继关系。如果这样理解没有什么错,那笔者强调旧的社会及其文化必然会在新社会、新时代“有所反映”,不正是体现了新与旧、过去与现在之间的关系吗?不承认这一点,那才真正是“割断历史”的表现——姑且不论“马克思主义历史主义”这个提法是否能够成立。

接下来,再讨论一下“不文明”问题。

文明与不文明,是相对而非绝对的。这其实也是马克思与列宁的一个基本思想。文明的反面是野蛮。列宁曾经认为俄国是介于文明的西欧与野蛮的亚洲之间的一个“半文明”国家;认为十月革命后俄国的最主要任务,就是在“文明”方面赶上别国的人民……相对于现代化社会,前现代社会大体可以用“不文明”来概括。这种表达一方面丝毫没有全盘否定历史、割断历史或抛弃传统文化的意思。历史永远放在那儿,想否定也否定不了,想割也割不断;而要抛弃传统文化,简直如同一个人要拎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一样的不可能!这是常识。因此无论什么人试图这么做,或者批评别人有这样的想法,几乎在常识层面就不能成立,更不用说当作一个学术或理论问题来讨论了。另一方面又包含批判过去的内涵(批判与否定完全是两回事)。

过去要不要批判、能不能批判?答案无疑是肯定的。在大的趋势上,历史总是不断发展和进步的。过去之所以成为“过去”,是因为不适应新时代的要求;传统之所以成为“传统”,是相对于现代而言。奚先生文章中有一句话:“人类社会进入文明时代以来的历史,就是一部持续不断争取人的解放、自由、发展和幸福生活的历史。”(26)奚广庆:《关于社会主义出发点是“现实的人”的几点讨论》,《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12期。这句话表面上看,似乎没有什么错。然而细究一下:

——这个“文明时代”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

在考古学家、历史学家那里,所谓文明是与城市、文字的出现相联系(奚先生应该也是这样认识的)。那么,人类“进入文明时代”应该始自两河流域。然而,在以摩尔根为代表的人类学家看来,资本主义以前属于人类的“蒙昧时代”;在列宁思想中,人类的“文明”与现代化相联系……

——再就是在世界上的不同民族之间、人类历史长河中的不同时代之间,对“人的解放、自由、发展和幸福生活”的追求有没有质的差别?

马克思认为古代印度没有历史,如果说有历史那也是不断被异族侵略的历史。列宁批评俄国历史上的“农奴制的时代是劳动者沉睡的时代”(27)《列宁全集》第2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315页。;同时,“在英国有充分的政治自由,社会主义政党是完全公开存在的”(28)《列宁全集》第2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63页。,“在美利坚合众国这个最先进的国家里,……拥有几乎是充分的政治自由和最发达的民主机构”(29)《列宁全集》第2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284页。,即使“挪威或者瑞典,都属于比俄国文明得多的国家”(30)《列宁全集》第2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71页。。然而在奚先生看来,这些差别都不存在,人类所有民族总是在同等地为“争取解放、自由、发展、幸福生活”持续不断奋斗着;特别是“中华历史文明关于争取人的自由、解放、发展、幸福这些历史成果,和马克思主义人类解放学说……是一脉相承、相继相通的”(31)奚广庆:《关于社会主义出发点是“现实的人”的几点讨论》,《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12期。。既然如此,我们直接搬出“四书五经”“朱子集注”不就行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睁开眼来看世界”?

四、什么是现实社会主义的“理”?

在笔者文章第三部分的开头有这样一句话:“从社会本质和发展要求上衡量,社会主义中国在人的生存与发展上理应做得更好。”(32)韦定广:《以人为出发点:理论回归与实践超越》,《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9期。“理应”之“理”是什么?笔者在文章中没有解释似乎也没有必要解释,但奚先生却据此引申出两个“理”(33)奚广庆:《关于社会主义出发点是“现实的人”的几点讨论》,《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12期。。

(1)“我们不能什么都要从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中找来若干语句作为‘理’,来判断和指引中国的社会主义”;

(2)不能“用西方中心论的‘理’来评估和改革东方社会主义”。

对此,笔者只能稍有不敬地说一句,先生的理解可能完全错了。

首先,笔者已经预设了一个前提,“从社会本质和发展要求上衡量”。什么是我们社会的本质?社会主义!社会主义中国的最根本发展要求是什么?简单地说,就是与资本主义比较,能够更好地解决中国这块土地上十几亿人的生存问题、发展问题。那么,显而易见:这个“理”内在于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在文章中也指出,社会主义确实能够为解决这两大问题“提供有效的制度支持”。这是毋庸置疑的。

其次,是如何正确评价1949年后社会主义中国在这两方面的得失成败。

认识和评价必须“从现实的人出发”,即从中国人的实际出发。这既是文章中反复强调的,也一个显而易见的“理”。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使中国人在生存问题、发展问题上出现历史性转折。然而在后来的社会主义实践中,一是“由于对现实社会中人的生存状况及如何发展认识不足,……时常产生‘左’或右的偏差”;二是对社会主义的不正确甚至非科学的理解,也致使在这两方面一度做得不够好,甚至比较糟糕。这难道不是在实践中曾经发生过的客观事实吗?然而在奚先生看来,新中国70年只有“世界历史性成就”,而没有任何问题;谁要讲问题与不足,就是“认为我们的人民还停留在斯大林‘大清洗’的野蛮和愚昧时代”(奚先生认为那是一个“野蛮和愚昧时代”);就是“陷入对西方人本主义思潮的迷思,将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理解为以西方的人为出发点,用西方中心论的‘理’来评估和改革东方社会主义”;就是要“跟在西方国家的后面亦步亦趋”,进而“迷信”西方国家“‘民主自由人权’的弥天大谎”(34)奚广庆:《关于社会主义出发点是“现实的人”的几点讨论》,《世界社会主义研究动态》2019年第12期。……

不过,先生在文中还是承认了一句:“但是和世界先进发达国家相比差距还是很大。”

是的,没错!

1979年,邓小平多次出访西方国家,美国、英国、法国……在日本,参观了日产汽车制造厂之后,他深深地感叹道:“我现在知道什么是现代化了。”如果按照奚先生的逻辑,邓小平这样做、这样说,岂不是有“西方中心论”嫌疑?在工业文明或现代化方面,西方国家是“先行者”,由此才有了当下世界的先进与落后、发达与不发达之别。也正是通过和西方资本主义的比较,我们才真正认识到了存在的缺陷、问题或不足,这才有了思想路线的拨乱反正、才有了“对什么是社会主义没有完全搞清楚”一说、才有了石破天惊的改革开放和延续至今的现代化发展战略。

回顾40余年的改革开放历程,人们大多突出经济建设奇迹,而忽视了人的解放和发展。其实从社会主义“以人为本”角度衡量,后者的成就更加伟大。

在改革开放前,不但广大人民物质生活困难,而且三个“固定化”将每个人捆绑得死死的:一是身份固定化,即农民就是农民、工人就是工人、干部就是干部……任何人一旦获得某种身份,要想改变比登天还难;二是居住空间固定化,僵化的户籍制严格限制人们异地迁移,将每个人牢牢地、永久地束缚在极其狭小的区域范围;三是发展前景固定化,一个人最初从事什么工作,往往就是一辈子看到底,若没有“组织”的同意或批准,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但通过消除三个“固定化”不断拓展个人在国内自由发展的空间,而且推动中国人争做“世界公民”,使原有封闭自守、与世隔绝的状况获得根本改变。

总结正反两方面经验教训,21世纪初,中国共产党明确提出一个事关全局的指导思想:“建设社会主义新社会的本质要求”就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进而提出科学发展观的核心是“以人为本”,提出“自由”是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观,提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必须“以人民为中心”。

所有这些,大概可以当作对奚先生什么是“理应”之“理”的最好回答。

尽管我们距离马克思的“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目标还非常遥远(其实这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历史过程),然而无论如何,坚冰已经打破,航道已经开通。今天的中国人比40多年前“自由”了许多、发展了许多,这也使当代中国更加“社会主义”了许多。

奚先生说得对,我们不能将马克思、恩格斯“不同时期的语录当作定义、要求句句照搬落实”。谁想这样做,不是十足的傻瓜也是一个书呆子。然而,既然是要“继承和弘扬他们的伟大精神、伟大思想”,既然说我们今天的“主义”和他们的思想是一脉相承的,那么,是不是首先要搞清楚他们的伟大精神、伟大思想究竟包括哪些内容?要搞清楚他们思想之“脉”究竟是什么?应该承认,我们在这方面的教训更加深刻、更加惨痛!

五、余论:我为什么要写作本文?

奚广庆先生是学术前辈,道德文章足以垂范后世,然而先生针对拙作提出的一些观点实在不能苟同。我与先生的讨论,目的有二:一是增进认识,以期达成更多理论共识;二是倡导一种良好的学术氛围。

长期以来,在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研究领域,研究者基本是“自说自话”。许多人只是为发表而发表,发表出来就是“成果”,至于正确与否、学术界认可度如何,经常是被忽略的。哪怕就是不同观点之间,彼此也没有讨论或争论。长此以往,显然既不利于学术繁荣,也会给实际的社会发展和文明进步带来不良后果。就此而言,奚先生对拙作发表不同意见,我感到很高兴,这不但使我注意到了其中客观存在的某些缺陷与不足(例如有些模糊的表达极易引起误解),而且也给了我一个“再讨论”的机会。

我与先生的讨论,实际主要围绕“如何认识和研究现实的社会主义”的题目展开。我们在这方面存在很多的不同认识,例如,如何认识经典作家思想与现实社会主义的关系?如何认识“东方社会主义”的前世今生?如何认识20世纪社会主义的兴衰哀荣、得失成败?以及包括本文明确讨论的,如何认识社会主义本质问题,如此等等。总之,在这个题目下,值得讨论和深思的问题实在是太多太多。有些在最近几十年反复被提出,但总是说不清楚;也有些本可以推陈出新,然而却又不断被“炒冷饭”。即如拙作提出的“以人为出发点”,命题本身其实并不是一个十分新鲜的话题,几十年前就有人提出过,因此,我论述的重点放在“理论回归与实践超越”。我原以为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特别是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的新进展,这样的提法早已不是一个问题。然而,竟然还是引起了奚先生等学者的关注与商榷。这说明,现实社会主义研究的科学之路还很曲折与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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