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烘烤”义词的历时演变与共时分布

2022-02-03 01:59汤传扬
现代语文 2022年12期
关键词:官话古汉语方言

汤传扬

(中国社会科学院 语言研究所/辞书编纂研究中心,北京 100732)

“烘烤”义词是日常生活中的常用词,汤传扬、张美兰曾阐述了汉语“烘烤”义词语义演变中的一些有规律的语义演变模式和路径[1](P124-138)。本文则以概念场理论为指导,考察汉语“烘烤”义词的历时演变与共时分布,并探讨两者之间的关系。

蒋绍愚认为:“以概念场为背景,考察其中成员及其分布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变化,是研究词汇系统的历史演变的一种切实可行的方法。”[2](P104)为什么要以概念场为背景呢?蒋绍愚指出:“因为,汉语发展不同时期词汇系统的面貌是不同的,成员不同,分布不同,从而结构也有所不同。怎样把两个或几个不同历史时期的词汇系统加以比较呢?打一个比方,两块花样不同的地毯,怎样比较?最好的办法是把它们铺在同一块有地板砖的地面上,以地板砖的格子为坐标,就能很清楚地显示两块地毯的不同。要比较不同时期的汉语词汇词义系统,最好把它们覆盖在同一概念场上。”[3](P390—391)需要说明的是,本文主要是根据前人对汉语史分期的研究成果,将先秦至西汉视为上古汉语时期,东汉至隋视为中古汉语时期,唐宋至明清视为近代汉语时期。

一、上古、中古汉语“烘烤”义词补论

王洋曾考察了先秦两汉时期的“烧烤”语义场成员:一是用火烤:烧、燔、炮、炙;二是入锅中烤:熬[4](P7)。汤传扬、张美兰在这一基础上,继续考察了上古汉语“烘烤”义词中的“炀”“炕”“熯”“煏”[1]。上古汉语中的“烘烤”义词还可以进一步补充、完善,有些词的研究可以进一步细化。在上古汉语中,表示“直接用火烤”的词还有“”,表示“入锅中烤”的词还有“”。此外,还有表示“放在竹筒里烤”的“”。

《说文解字·炙部》:“炙,炙肉也。从肉在火上。”“炙”的本义是“烤(肉)”。王洋指出,在先秦两汉时期,“炙”的对象限于“肉”;“炮、炙、烧、燔”四个词中,“炙”的活跃性最强,除出现频率高之外,构成能力也比较突出[4](P9-10)。王洋的分析大抵是对的,但还可以进一步细化。通过对先秦时期语料的调查,可以发现,“炙”的对象既可以是动物,也可以是人。前者如《诗经·小雅·瓠叶》:“有兔斯首,燔之炙之。君子有酒,酌言酢之。”《晏子春秋·内篇杂下》:“晏子相景公,食脱粟之食,炙三弋、五卵、苔菜耳矣。”后者如《荀子·正论》:“安禽兽行,虎狼贪,故脯巨人而炙婴儿矣。”《韩非子·难言》:“故文王说纣而纣囚之,翼侯炙,鬼侯腊,比干剖心,梅伯醢,夷吾束缚。”到了上古汉语后期,“炙”的对象突破了“肉”的限制,可以是蚕卵、布、油脂、药材等。如《马王堆汉墓帛书·五十二病方》“肠(㿗)”:“炙蚕卵,令篓(篓篓)黄,冶之,三指㝡(撮)至节,人(入)半咅(杯)酒中㱃(饮)之,三、四日。”“□取女子月事布,渍,炙之令温,以傅。”又“雎(疽)病”:“烂疽:烂疽者,□□起而□痛□□□骨□冶,以彘膏未湔(煎)者炙销(消)以和□傅之。”“炙梓叶,温之。”又“加(痂)”:“冶亭(葶)磨(苈)、莁夷(荑),熬叔(菽)、逃夏皆等,以牡豬膏、鳣血饍。先以酒(洗),燔朴炙之,乃傅。”《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谈天衍,雕龙奭,炙毂过髡。”裴骃集解:“《别录》曰‘过’字作‘輠’。輠者,车之盛膏器也。炙之虽尽,犹有余流者。言淳于髡智不尽如炙輠也。”表示“烤”义的“炙”在部分上古汉语文献中的使用情况如下:《诗经》3 例、《礼记》3例、《荀子》1 例、《晏子春秋》2 例、《韩非子》2 例、《战国策》1 例、《史记》1 例、《盐铁论》1 例。

王洋考察了魏晋六朝时期的“烧烤”语义场成员:烧、燔、炮、炙,它们均表示“用火烤”,并作了如下概括:“在‘烧烤’义场中,‘炙’居于主导地位,‘燔’独立运用的能力减弱,多出现于‘燔炙’‘燔烧’等组合形式中。”[4](P13)汤传扬、张美兰在这一基础上,补充了“爊”“焙”“煿”“燺(熇)”“燎”“焚”等“烘烤”义词[1]。这一时期,“炙”的义域进一步扩大,搭配更加丰富。如东汉王充《论衡·逢遇篇》:“且夏时炉以炙湿,冬时扇以翣火。”东汉刘珍《东观汉记·光武帝纪》:“灶中有火,冯异抱薪,邓禹吹火,帝对灶炙衣。”

二、近代汉语中的“烘烤”义词

王洋考察了唐宋时期的“烧烤”语义场成员:一是用火烤:烧、燔、炮、炙、煨;二是入锅中烤:爆。作者指出,在“烧烤”义场中,“炙”仍居于主导地位,而“炮”“燔”“烧”的出现频率都呈现出减少的趋势[4](P15-16)。接着,又考察了元明清时期的“烧烤”语义场成员:一是用火烤:烧、燔、炮、炙、煨、烤;二是入锅中烤:烙、爆。作者指出,在“烧烤”义场中,“烤”已产生,但“烧烤”义仍主要由“炙”承担;“烧”在明清时期逐渐跨入“煎炒”义场,甚至还出现了泛指“烹煮”的用例,但“烧”仍旧以“烧烤”为主要义位;在这一时期,“燔”的衰退之势较为明显,单独使用的能力减弱,多出现于固定组合“燔炙”等形式中;“烙”是这一时期进入“烹煮”义场的新词,对象限于面食;“爆”表“干炒”时,对象限于干果和豆类,但用例很少[4](P20-21)。我们则对唐宋元明清时期的“烘烤”义词作统一考察。该期“烘烤”概念场可以在此基础上补充“烘”。

通过对相关文献的调查,可以发现,这一时期“烘烤”义词集中分布在医籍文献中。总的来看,“炙”的使用频率最高,仍然在概念场中占据主导地位,它所搭配的对象主要有药材、茶叶、肉等。例如:

(1)附子一枚,破作大片,蜜涂,炙令黄。(唐代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卷六)

(2)夹:夹以小青竹为之,长一尺二寸,令一寸有节,节已上剖之,以炙茶也。(唐代陆羽《茶经·四之器》)

(3)便把尖刀先从腿上割起,拣好的就当面炭火上炙来下酒。割一块,炙一块,无片时,割了黄文炳。(明代施耐庵《水浒传》第四十一回)

(4)一个金箔张,在圣上前能使火炙金瓶,瓶内发出莲花。(明代陆人龙《型世言》第三十四回)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一时期,“炙”还出现了与“酒”搭配的用例。例如:

(5)暮夜集村坞,炙酒烹牛羊。(清代赵士麟《流寇入滇》)

“焙”在小说中较少出现,较多分布在医籍、农书、科技著作等专业性文献中,它所搭配的对象有茶叶、药材、食物(未见液体类)、衣服等。例如:

(6)棚,一曰栈,以木构于焙上,编木两层,高一尺,以焙茶也。(唐代陆羽《茶经·二之具》)

(7)当归,酒浸焙。(南宋杨士瀛《仁斋直指》卷四)

(8)十月采根,洗净,煮毋太甚,取起搥碎扁压干。以盐、酱、萝、姜、椒、熟油诸料拌,浸一二日收起,焙干。如肉脯味。(明代高濂《遵生八笺·饮馔服食笺·牛蒡子》)

(9)夏月不可用水展席,冬月不可以火焙衣,二事甚快一时,后日疾作不浅。(明代高濂《遵生八笺·起居安乐笺·高子怡养立成》)

“烘”是此期“烘烤”义场新增的成员,汤传扬、张美兰已经提及[1](P126)。“烘”在各种类型的语料中分布较为均衡,同时,在元明清南北系语料中均有使用。“烘”搭配的对象有药材、茶叶、衣服、纸张、食物等。例如:

(10)其润湿药,如天门冬、干地黄辈,皆先切,曝干,独捣,令偏碎,更出细擘,曝干。若值阴雨,可微火烘之,既燥,小停冷,乃捣之。(唐代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卷一)

(11)翠巘几曲折,往来三数家。捣皮催作纸,拥焙看烘茶。山尽始见日,溪晴时露沙。武陵知便是,隔岸有桃花。(南宋周紫芝《山中避盗后十首·其八》)

(12)老丈见说,领张顺入后屋下,把个衲头与他,替下湿衣服来烘,烫些热酒与他吃。(明代施耐庵《水浒传》第六十五回)

(13)将绿豆冷水浸两宿,候涨换水淘两次,烘干。(明代高濂《遵生八笺·饮馔服食笺·绿豆芽》)

(14)宋时,王沂公之父爱惜字纸,见地上有遗弃的,就拾起焚烧,便是落在粪秽中的,他毕竟设法取将起来,用水洗净,或投之长流水中,或候烘晒干了,用火焚过。(明代凌濛初《二刻拍案惊奇》卷一)

(15)问政笋,即杭州笋也。徽州人送者,多是淡笋干,只好泡烂切丝,用鸡肉汤煨用。龚司马取秋油煮笋,烘干上桌,徽人食之,惊为异味。余笑其如梦之方醒也。(清代袁枚《随园食单·杂素菜单·问政笋丝》)

(16)即叫德喜儿去后宅讨了十二个碟儿,烘酒与客小酌。(清代李绿园《歧路灯》第六回)

“烤(燺/熇)”一词虽然在东晋时期已经产生,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很少使用,直到明代才普遍使用起来。杨琳指出:“经过搜考,‘烤’字在明代已很流行。”[5](P3)“烤”的使用情况在四个版本《老乞大》、两个版本《朴通事》①“原”指《原本老乞大》,成书于1346 年之前数年;“翻”指《翻译老乞大》,刊印于1517 年;“新”指《老乞大新释》,刊印于1761 年;“重”指《重刊老乞大》,刊印于1795 年。《朴通事谚解》刊印于1677 年;《朴通事新释谚解》刊印于1765 年。的改动中很好地反映出来。例如:

(17)原:热的留下者,俺喫,这冷的你将去,炉里热着将来。

翻:热的留下着,我喫,这冷的你拿去,炉里热着来。

新:热的留下我吃,这冷的你拿去,火盆上烤热了来。

重:热的留下我喫,这冷的你拿去,火盆上烤热了来。(《老乞大》)

(18)买将些个来,火盆里弄些火,挠破了疥疮,搽那药,火里炙,这般时便好了。(《朴通事谚解》下)

买了来,火盆上添些炭火,挠破了这疮,把那药搽上,向火烤一会便不痒痒了。(《朴通事新释谚解》卷三)

我们对唐至清部分文献中表“烘烤”义的“炙”“焙”“烘”的使用情况进行了统计,具体如表1、表2 所示(见下页):

表1 唐至元部分文献中表“烘烤”义的“炙”“焙”“烘”的使用情况统计①在《全元杂剧》中,“炙1”(曲文2),“炙2”(曲文4、宾白2);“焙2”(曲文1、宾白2);“烘1”(曲文1、宾白3),“烘2”(曲文1)。

表2 明清部分文献中表“烘烤”义的“炙”“焙”“烘”的使用情况统计②表2 中,《西洋记》是《三宝太监西洋记》的简称。《红楼梦》使用的是前80 回(庚辰本)。需要说明的是,《汉语大词典》“焙炙”条首引朱自清诗,书证晚出。“焙炙”在明代已有用例,如明代刘宇《安老怀幼书》卷四:“生干地黄,焙炙。”在《随园食单》中,以油为媒介的“炙”有11 例。

表“烘烤”义的“烤”在以上两表所列文献中的使用情况是:《金瓶梅词话》3 例、《醒世姻缘传》4 例、《红楼梦(前80 回)》3 例、《儿女英雄传》2 例。由此可见,尽管“烤”在明清时期是个通语词,但在北方系语料中表现得更为活跃。

诚如王洋所说,“烙”搭配的对象是面食。据我们调查,表“烤(面食)”义的“烙”多见于北方方言背景文献,在南方系语料中则极为罕见。“烙”在该期的用例可酌举如下:

(19)桌上摆设四盘四碟,都是煎炒鸡鱼,烧烂下饭。又叫孙雪娥烙了两箸饼,又是四碗肚肺乳线汤。(明代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第七十七回)

(20)淘米,煮饭,捍面,烙饼,蒸馍馍,做粉汤,抬了四五桌。(明代吴承恩《西游记》第八十一回)

(21)老婆们别要强辩!怎么我的两个丫头落在你手哩,你大家赶温面,烙火烧吃,你己我那丫头稀米汤呵!(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十一回)

(22)童奶奶后来知道,从新称羊肉,买韭菜,烙了一大些肉合子,叫了他去,管了他一个饱。(清代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七十八回)

(23)只见又添了几座新房子,又隔了一个院儿,杀鸡宰鹅,择葱剥笋,剁肉烙饼,榨酒蒸饭,乱攘攘的。(清代李绿园《歧路灯》第八十七回)

(24)王冕自到厨下,烙了一斤面饼,炒了一盘韭菜,自捧出来陪着,吴王吃了,称谢教诲,上马去了。(清代吴敬梓《儒林外史》第一回)

表“烤”义的“烧”从古到今一直在使用,但大多局限在“饮食”概念场下。以《汉语大词典》为据,表“烘烤”义的“烧”在中古汉语时期构成的复音词有【烧炙】【烧饼】【烧煿】【裹烧】,在近代汉语时期构成的复音词有【烧猪】【烧割】【烧燕】【烧鸭】【火烧】【熏烧】【生烧】等。

三、“烘烤”义词的共时分布

“烘烤”义词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使用情况又是如何呢?我们对李荣主编的《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6]进行了调查,具体结果如表3 所示:

表3 《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所列42 个方言点中“烘烤”义词的使用情况统计①表3 中,哈市指哈尔滨,乌市指乌鲁木齐。《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燎”条:洛阳把食品放在火焰上熏烤:给他~个馍,叫他吃。承杜翔老师见告,在金华方言中,表示“烘烤”义时,“烘”最为常用,并且义域最宽。应该看到,在同一方言中,存在多个“烘烤”义词时,它们在语义上往往会有差别。

根据表3 及相关资料,可以看出,现代汉语方言中“烘烤”义词的用词及成员聚合形式多种多样。具体到每个方言点而言,用词数量和成员聚合形式不一而足,数量多者可达6 个,如万荣。值得注意的是,“烘烤”义词在绩溪方言中并未得到体现。诚如汪维辉所说:“由于方言学界对核心词的重要性还缺乏普遍的认识,所以现有方言材料存在着忽视核心词的问题,比如李荣先生主编的《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有许多核心词就没有反映,导致本书中的方言差异表开了许多‘天窗’——很多方言点都没有列出相应的说法(主要是跟通语一致所以编者觉得没有必要列),只好空着,令人遗憾。”[7](P34)同时,具体到每个词而言,它们在不同方言中的活跃度亦有差别,有的可以单用,有的是用于复音词。

将“烘烤”义词的历时和共时情况结合起来看,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上古汉语中的“炙”,在中原官话(万荣)、晋语(忻州)、赣语(萍乡)、客家话(梅县/于都)等地均有分布;上古汉语中的“烧”,在西南官话(贵阳)、晋语(太原)、粤语(广州)等地均有分布;上古汉语中的“炕”,在东北官话(哈尔滨)、中原官话(西安/万荣/徐州/西宁)、江淮官话(扬州/南京)、西南官话(武汉/成都/贵阳)、吴语(丹阳)、赣语(南昌/萍乡/黎川)、湘语(娄底)、平话(南宁)、客家话(梅县/于都)、粤语(广州/东莞)等地均有分布;上古汉语中的“煏”,在中原官话(万荣)、湘语(长沙)、吴语(杭州)、平话(南宁)、闽语(建瓯)、粤语(东莞)等地均有分布①据张振兴调查,“煏”在晋语以及晋陕地区流行广泛。具体可参看张振兴《从晋语的“煏”和“倯”说起》,《北斗语言学刊》(第四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 年。;上古汉语中的“熯”,在中原官话(万荣)、江淮官话(扬州)、西南官话(武汉/成都)、吴语(崇明/上海/苏州/宁波/温州/金华)、闽语(福州)等地均有分布,只是意思为“用微火蒸物或烘物”。

第二,中古汉语中的“烤”,在冀鲁官话(济南)、胶辽官话(牟平)、中原官话(徐州/西安/万荣/西宁/洛阳)、兰银官话(乌鲁木齐)、西南官话(贵阳/柳州)、江淮官话(南京/扬州)、晋语(太原)、吴语(丹阳/苏州/金华/杭州/宁波)、湘语(长沙)、平话(南宁)、客家话(于都/梅县)、粤语(广州)、闽语(福州/厦门)等地均有分布;中古汉语中的“焙”,在冀鲁官话(济南)、中原官话(西安/西宁)、晋语(太原)、吴语(宁波/温州/丹阳)、赣语(萍乡/黎川/南昌)、客家话(梅县)、粤语(广州/东莞)、闽语(建瓯/厦门)等地均有分布;中古汉语中的“煿”,在牟平方言(胶辽官话)中仍有保存。

第三,近代汉语中的“烘”,在中原官话(西安/洛阳/徐州)、西南官话(成都/柳州/贵阳/武汉)、江淮官话(南京)、湘语(长沙/娄底)、赣语(南昌/黎川)、吴语(上海/杭州/苏州/丹阳)、闽语(福州/雷州/海口/厦门)等地均有分布;近代汉语中的“烙”,则集中分布在北方方言区,如东北官话(哈尔滨)、冀鲁官话(济南)、胶辽官话(牟平)、中原官话(洛阳/徐州/万荣/西安)、兰银官话(乌鲁木齐/银川)、晋语(忻州)等地,这与明清时期“烙”的使用情况一脉相承。此外,在南方方言区也有零星分布,如湘语(娄底),这应该是受北方方言影响所致。

总的来看,现代汉语方言中的“烘烤”义词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南北差异,“炙”“烧”“炕”“煏”“熯”“烤”“焙”“烘”等词在南北都有分布。这与汤传扬所考察的现代汉语方言“夹菜”概念表达中的部分动词基本一致[8](P52)。桥本万太郎指出,汉语方言中词汇、语法的地域分布(“横”的推移)是汉语历史发展在时间上的顺序(“纵”的演变)的投影[9](前言)。这种说法总体上是成立的。汤传扬通过梳理《汉语方言地图集·词汇卷》部分词条的方言分布及其在历史上的情况,指出时空对应关系的复杂性。该文认为,其复杂性主要表现为以下方面:有些词语的演变率先发生在南方,从历史层次来看,这些词语要新于与之同义的北方语词;有时南北所用词是对同一历史层次词的不同选择;有时南北所用词在上古汉语时期即为地域同义词,现代汉语南方方言词是对古方言词的继承,这与后来的历史兴替无关[10](P43)。本文为时空对应关系的复杂性再提供一种类型,那就是表某一概念的古今同义词在南北均有分布,“夹(菜)”义词、“烘烤”义词即是其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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