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开端》，解不了长视频的渴

张书琛

今年第一部口碑爆炸的国产剧，非《开端》莫属。

这部由正午阳光制作播出的悬疑网剧，1月11日低调上线腾讯视频，仅播出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得到了豆瓣8.2分的高评价，总播放量也已经超过12亿（剧作方统计数据）;在微博热搜飘着的也总少不了剧集相关词条，一到更新时更是直接“霸屏”榜单;放到更大的评价体系中，这也是一部被评价为“达到出口标准”的国产剧，泰国、韩国都已经确定引进……

爱奇艺在高分悬疑网剧中占优  图源：企查查

作为国内少有与“无限流”沾边的题材影视剧，《开端》凭借题材的稀缺性和对现实议题的关注，率先打响了2022年各长视频网站的内容大战。

其实依靠悬疑片带来短期收视、口碑的飙升并不是新鲜事。2017年，优酷悬疑剧场参与制作的《白夜追凶》和爱奇艺参与出品的《无证之罪》就已经以超高的人气，验证了悬疑剧在中国市场的可能性，再加上平台主打的类型化剧场不断推新，悬疑剧2020年的整体爆发其实早已水到渠成。

几大长视频平台中，腾讯偏爱甜宠古装、芒果擅长综艺，而爱奇艺早早就开始押注悬疑类剧目，也自然成为2020年悬疑题材大火的主要推力。

数据上看，在这一垂直领域爱奇艺确实一度占优。从2014年至2020年悬疑网剧的评分趋势来看，高分悬疑网剧数量一直呈上升之势，爱奇艺独占4成。到了2020年，超50部悬疑剧在各平台纷纷上线，高分悬疑剧数量直接翻番。

最火热的招牌无疑是爱奇艺一手打造的硬核悬疑推理频道：“迷雾剧场”。从豆瓣评分7.1分的《十日游戏》到两部超9分自制短剧《隐秘的角落》和《沉默的真相》，爱奇艺仿佛找到了先靠“剧场模式”夺取市场关注度再以口碑取胜的最佳选择。本身就有稳定簇拥、主打小而美的悬疑片不仅让爱奇艺向“中国网飞”的目标前进了一步，也为国内网剧市场指明了发展新风向。

然而，终于打响的悬疑剧市场却在2021年突然哑火，爱优腾芒全年上线92部悬疑剧，不仅没有一部出圈，曾经的内容C位爱奇艺还面临着收益内容两难全的困境。直到今年《开端》大火，人们才注意到爱奇艺的沉默。

去年10月“迷雾剧场”第二季序幕由《八角亭谜雾》正式开启，作品阵容不乏知名演员与顶级导演，出品方亦多由平台主控，然而少有出彩，冲着第一季口碑而来的观众失望之情难掩，“不如改叫迷惑剧场”。

在大环境紧缩的情况下，容许爱奇艺精耕细作的时间也不多了。2021年第三季度，爱奇艺营收75.89亿元，同比仅增长5.59%，低于市场预期;净亏损更是同比扩大47.03%至17.07亿元。尽管第三季度爱奇艺再度增加对原创内容的投资，依然未能阻止用户流失：报告期内订阅会员总数为1.036亿人，同比减少120万人，环比减少260万人。财报发布后，爱奇艺股价暴跌17%。

常年处于缺钱状态下的爱奇艺，不得不转换发展战略，将降本增效提至首位。一年多前，爱奇艺CEO龚宇还在强调公司“现阶段注重的是规模增长，收益放在其次”;而在2020年11月17日的第三季度财报电话会上，龚宇则公开表态，爱奇艺目前的重点工作是减少亏损、控制成本，需要砍掉低效率的业务和作品，并寻找各种变现途径。

大规模裁员随之而来，也让市场格局变化更加扑朔迷离。据多名爱奇艺员工透露，自去年12月以来公司进行的一轮裁员，规模和程度都很罕见，“这次给各业务线下达的通知是砍掉20%的薪資成本，而不是直接裁去20%的人，所以中层走的也很多。部门平均裁员幅度在20%上下，不怎么赚钱的非核心业务部门裁员近40%。”大规模人员变动涉及IP、游戏、影视等多个核心部门，直接影响爱奇艺在内容市场的竞争力。

十多年来，长视频行业最大的问题在于优质内容缺失带来的供需矛盾，由此导致的高昂版权采购价格也成了平台成长的阻碍。因此，成本相对较低，产能稳定可控的自制剧，也就是俗称的“奈飞模式”，被看作是保障平台源源不断优质内容供给的另一条腿。理想很美好，但现实却是一瘸一拐。

以爱奇艺为例，其内容成本有近三成是自制内容，2019年初爱奇艺搭建了“3个中心+ 21个工作室”的内容制作体系，但部分工作室仍处于内容孵化阶段，2021年才陆续有产出，占比不算太多。主要的内容来源仍是“版权剧”“分账剧”。

“长视频平台的自制剧团队人才底子弱，相对于专业制作团队来说缺乏经验，品控较差。”一名行业投资人透露，网剧行业赚钱的环节仍然集中在向平台售卖版权剧，或是承担制作平台自制剧。

疫情影响下，去年国内电影上线数量不及2019年同期的一半，电视剧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一左右;新的网剧由于疫情和审查原因延迟上线，质量也打了折扣，因而平台普遍缺失优质内容。更不用提短视频还在无休止地争夺用户时长。

爱奇艺的大幅裁员，对于本就不成熟的自制剧团队影响几何还需要观察，但毋庸置疑的是，“友军”已经在爱奇艺擅长的领域抢滩了。

优酷、芒果以及腾讯都在努力接住爱奇艺错失的蛋糕，但反响热烈的依然是依靠“钞”能力买来的版权剧，平台自制内容输血的愿景到底价值何在？

心急的优酷，在2020年趁势挖角爆款编剧紫金陈后，立刻提出“未来五年创作3个系列10部作品”的战略合作计划，共同打造悬疑剧场。但去年优酷推出的悬疑剧中，除了一部口碑尚可声量不足的《玫瑰行者》外，大多成了无名之作，草草结束。2022年的片单中，优酷8部集合重量级主创团队的悬疑剧正在酝酿，持续发力悬疑赛道的意图显而易见，但仅仅依靠一个悬疑作者，靠小说改编打造爆品的前车之鉴就是爱奇艺，优酷能否安稳应对挑战还是要靠作品说话。

而腾讯没有剧场化运营的悬疑剧品牌，相比甜宠、古偶、主旋律等题材类型，悬疑剧算是腾讯弱项。但今年，凭借雄厚的家底，腾讯悬疑剧上线数量将多达12部，既有根据刘慈欣同名小说改编的科幻剧《三体》、科幻剧集《开端》，也有以《刀尖》《人鱼》《如月》等为代表的创新悬疑剧，覆盖了科幻、刑侦、女性、冒险、奇幻等多个细分题材。

会员规模已经触及天花板的腾讯视频，在超前点播模式遭遇挑战后，必须不断增加内容吸引力，才能进一步挖掘出存量用户的付费潜力。QuestMobile报告显示，2021年9月，腾讯视频月活跃用户规模下滑2.9%，与爱奇艺之间的差距再次拉大，与此同时，优酷、芒果TV、哔哩哔哩分别增长了2.4%、16.4%、37.9%。

事实上，腾讯们都需要短期的爆款增加付费用户，也需要更多优质内容留住用户，但自制内容大而不强，短期内无法支撑起平台的期望，专业的电视剧制作团队依然是更保险的选择。

腾讯之所以愿意在开拍不足一月时就宣布买下没有宏大叙事，没有顶流艺人加盟，也没有大IP加持的《开端》，看中的正是背后正午阳光这块国产剧的金字招牌。而专注于打造版权剧的正午阳光，在业内也素来有着更高的议价权。其出品的作品，平台基本都会开出相对高昂的版权采购价格，这就反过来推高了平台内容成本。

当然，在线视频平台不可能通过短时间的进入就完全取代传统的电视剧、综艺制作公司在产业链的位置。但内容端的变革，其长期战略意义大于短期的财务意义，是提升公司全产业链环节议价能力，构建公司競争壁垒的重要一环。

放眼国内外视频平台，一部爆款能否转化为长视频平台长期的增长需求，取决于高质量内容供应的连续性。对于进入转型期的影视平台来说，一部《开端》的成功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