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西兰FTA的影响因素和效应
——基于例外部门的实证研究

2022-02-15 07:50■李
金融与经济 2022年1期
关键词:回归系数变量贸易

■李 彧

自由贸易协定作为重要的贸易政策工具,其谈判缔结涉及复杂的利益博弈,生效实施后对一国经济及各行业部门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我国现已进入构建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的新发展阶段,FTA(Free Trade Agreement)战略也进入了以提高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开放标准、降低投资准入门槛、推进规则谈判、提高贸易便利化水平为重点的自由贸易区战略升级阶段,以便符合“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内在要求。本文以我国和发达经济体签署的第一个高质量FTA中国—新西兰FTA协定文本中的例外部门为研究样本,通过构造“国家战略决策假说模型”和“国家战略与行业集团互动博弈假说模型”,对影响中新FTA的政治经济因素以及效应进行了实证分析,从而厘清FTA制定过程中的政治意图、过程、机制,平衡相关产业及部门利益,为落实中国FTA升级战略提供理论依据。

一、中国—新西兰FTA的缘起及实施效果

2008年4月,中新双边FTA正式签署。2016年11月,中国与新西兰宣布启动FTA升级谈判。在2021年1月最新签署的升级协定中,双方不仅提升了海关程序合作、原产地规则、农业合作、技术性贸易壁垒等领域的自由化和便利化水平,还新增了电子商务、环境与贸易、竞争政策和政府采购等章节内容。双方还进一步在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市场准入、自然人流动以及投资等方面作出了新的承诺。同时,中国在服务贸易领域给予了新西兰“RCEP+”的开放程度,扩大了航空、教育、金融、养老、客运等领域,在环境与贸易章节超出了RCEP,就提高环境保护水平、加强环境执法、履行多边环境公约达成了较高水平的合作条款。此外,双方还在中方对新西兰投资、特色工种赴新西兰就业安排、化妆品贸易、木材纸制品关税减让等领域达成共识。

中国与新西兰之间较强的经济互补性促成了双边贸易实现超预期的快速增长。2013年以来,中国已连续8年成为新西兰第一大贸易伙伴。数据显示,2020年,中新双边贸易总额达到181亿美元,与2008年的44亿美元相比增长了4倍多,年均增速达14%。中新FTA是中国签署的首个同时涵盖货物贸易、服务贸易以及投资等诸多领域的全面自由贸易协定,新西兰是第一个与中国完成入世双边谈判,并第一个承认中国完全市场经济地位的发达国家。同时,中新FTA也是中国和发达经济体第一个完成谈判并签署实施的高质量FTA。此外,2021年1月,中新两国正式签署的FTA升级协定是我国在成功签署RCEP之后完成的第一个升级协定,中新FTA升级协定在RCEP基础上进一步提质增效,开启了我国提升自贸水平的新篇章,标志着我国开始构建FTA发展建设的新格局,是落实“十四五”规划“实施自由贸易区升级战略,构建面向全球的高标准自由贸易区网络”的重要举措。

二、研究设计

(一)数据的选择与说明

本文实证研究选取的样本时间为2008年、2012年和2016年三个年份的数据作为研究样本。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新西兰政府自由贸易协定》文本及附件规定,中方将在启动降税计划的最初时刻,对海关税目中部分原产自新西兰的商品给予零关税待遇,但仍有大部分税目商品列为例外部门,继续征收进口关税。FTA生效后,中方将于此后每年的1月1日在“基础税率”上实施降税计划。截至2016年1月1日,中国已经对新西兰出口的约96.7%的商品给予了零关税待遇,工业品的平均关税率降到0.3%。

本文以2017年10月1日实施的《中国国民经济行业分类》为依据,选取其中的部分工业行业作为样本空间。依据该标准采用的线分类法和四级分层编码方法,我国工业共涵盖三个门类、41个大类、207个中类和666个小类。

(二)实证模型设定

一个行业是否能够得到政府的贸易保护,取决于一系列结构参数——政府基于国家战略而对不同行业集团和消费者所赋予的权重系数(由α、β和θ分别来测度),以及特定行业集团自身的政治影响能力系数(由η来测度)。因此,构建实证检验方程组如下:

其中,EI指代某特定工业行业被纳入FTA关税减让的例外部门清单;NS为影响该行业是否纳入例外部门清单的各种国家战略目标的替代指标向量;IIG为本行业中特定行业集团政治影响力的替代指标向量。

1.“国家战略决策假说”模型

将FTA政策视为中央政府出于国家和社会全体利益的考虑而提供的公共物品,政府希望通过将某些工业行业纳入FTA例外部门清单而对其加以贸易保护,以实现所有社会群体利益加权和的最大化。回归方程如下:

其中,被解释变量Pro=(EI=1)表示被纳入中国—新西兰FTA中中国关税减让表例外部门清单的概率。Φ为累积标准正态分布函数。NS为影响该行业是否纳入例外部门清单的各种国家战略目标的替代指标向量,φ为各自变量的回归系数,μ表示残差,下标i,j分别为行业个数和自变量个数。

2.“国家战略与行业集团互动博弈假说”模型

“国家战略与行业集团互动博弈假说”模型中FTA政策不仅取决于中央政府的战略决策,还与特定行业集团的影响能力紧密相关。国家战略与行业集团的利益诉求形成良性互动才能导致FTA的顺利签署。表现为部分在“国家战略决策假说”模型中不具有显著性的替代指标,可能在“国家战略与行业集团互动博弈假说”模型中通过显著性检验。其回归方程如下:

其中,被解释变量Pro=(EI=1)表示某行业被纳入FTA例外部门清单的概率。Φ为累积标准正态分布函数。NS为影响该行业是否纳入例外部门的各种国家战略目标的替代指标向量,φ为相应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IIG为本行业中特定行业集团各种政治影响力的替代指标向量,γ为相关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μ表示残差,i表示行业个数,j和k分别为相应自变量个数。

(三)被解释变量的选择

1.例外部门的定义与判别

如果某行业的全部或绝大多数进口商品根据FTA关税减让表之规定在某一时刻被给予零关税待遇,则该行业从该时刻起属于不受保护的贸易自由化行业。否则,该行业仍属于受保护的例外行业,直到保护过渡期结束。截至2016年,中国已经对海关税目中96.7%左右的新西兰出口商品给予了零关税待遇。从受保护的工业例外部门统计上看,仅有农副食品加工业、造纸和纸制品业和印刷及记录媒介复制业等3个行业还属于未完全开放的例外部门。

表1 中国—新西兰FTA中例外部门汇总表①遵照本文的定义,只有当特定行业中占比超过99%的绝大多数进口品已经被给予零关税待遇时,该行业被定义为贸易自由化行业,否则该行业仍被定义为FTA例外部门,经整理得到表2。

续表2

续表3

2.被解释变量的赋值

本文运用二元离散型被解释变量实证技术进行计量检验。如果某工业行业在特定样本期被纳入FTA例外部门清单,则代表此刻该行业自由化特征的被解释变量EI被赋值为1(其中,下标i为行业数)。相应地,如果某工业行业在特定样本期被拒绝纳入例外部门清单,则被解释变量EI被赋值为0。

(四)解释变量的选择

1.“国家战略决策假说”模型

行业平均利润率。国家发展战略中,为促进经济增长和提高财政收入会对高利润率行业给予支持,包括实施贸易保护政策以减少该行业所面临的国际竞争。同时,政府可能会出于确保产业链完整和国家经济安全的考虑,对一些当前利润率仍较低的国家重点行业增加扶植力度,确保其可持续发展环境。因此,必须通过回归分析来检验中国的实际情况。

行业平均劳动生产率。在我国劳动生产率高的行业大都是政府优先鼓励和重点发展的新兴高科技产业,具有技术创新明显、规模经济大、产业链前后向关联紧密、经济效益高等特点,更易获得政府的关注和支持,在对外开放中采取谨慎态度。因此,该变量回归系数的期望为正。

亏损企业数。政府为实现经济增长和升级产业结构等目标,对亏损企业较为集中的“夕阳行业”政府将降低贸易保护程度,因此预期该变量回归系数为负。

行业实际平均工资水平。政府对进口竞争行业进行贸易保护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为了维持或提高低收入劳动者的工资水平。同时,较低的工资水平意味着从业者的生产技能和受教育程度较低。国家从扶助弱势群体、维持社会公平的战略出发,会对该行业给予保护。因此,该变量回归系数的期望为负。

行业就业占比。充分就业是社会稳定的重要保障,政府会尽量减少进口竞争对高就业占比行业的冲击,对其实施更为严格和更为持久的贸易保护。因此,预期该变量回归系数为正。

贸易竞争力指数。这是对特定国家出口竞争力分析时比较常用的测度指标之一,该指标有效地剔除了经济规模时序扩张以及通货膨胀等因素对准确判断贸易竞争力高低的干扰。为了促进出口,中国政府将不会在出口优势行业设置严格的贸易保护,从而换取FTA伙伴对等的市场开放。因此,预期该变量回归系数为负。

中国自新西兰进口占行业总进口比率。我国政府一直坚持实施进口来源多元化战略,防止国民经济对某特定商品来源国的过度依赖。另外,如国内市场上来自特定出口国的比例较高,我国也可以利用市场份额为砝码提高进口关税,从而获得超额关税收入并转移给普通社会民众。因此,预期该变量回归系数为正。

2.“国家战略与行业集团互动博弈假说”模型

应交增值税。中国政府税收收入主要是依赖于企业增值税项目。其中,工业企业上缴的税收额所占比重最大。由此可见,应缴增值税总额越大的行业将会拥有更大的政治经济影响力,进而要求政府提供更高水平的贸易保护。因此,该变量回归系数的预期为正。

资本密集度。资本密集度较低的行业通常会寻求更高贸易保护程度。一方面是因为其资本拥有总量较小和技术水平较低而缺乏抵御国际冲击的能力;另一方面则因为其劳动密集型的特征而承担着重要的吸收就业任务。因此,该变量的回归系数预期为负。

行业企业个数。该指标表示相关行业的规模是否能够对政府FTA政策形成有效的“政治影响”,依据压力集团模型,一个行业中包含数量庞大的厂商,就可能存在“免费搭车”行为,从而无法形成有效的政治影响力量,不利于该行业获得政府的贸易保护。相反,政治支持模型表明,行业中的企业数量较多将对社会稳定造成重大影响,政府肯定会对该行业给予高度关注,并提高贸易保护程度。因此,必须通过实际检验来分析中国实际。

国有企业销售产值占行业销售产值的比例。部分工业行业的国有企业近年来亏损状况严重,政府为了防止国有企业同时面临企业亏损和进口竞争压力,也会相应地提高对国有企业较为集中行业的保护程度。因此,预期该变量回归系数为正。

出口外销比较高的行业。即出口优势行业,通常会选择支持自由贸易。一方面,这些特定行业集团大都具有较强的比较优势和国际竞争力,不需要政府提供贸易保护。另一方面,贸易保护可能导致外国政府采取“报复性”贸易政策,从而使出口行业集团开拓国际市场受阻。因此,出口外销比将会与贸易保护程度呈现反向变动关系。

进口渗透率。较高的产出进口比将促使特定行业集团积极影响政府的FTA政策,避免市场开放对自身利益带来严重威胁。与之相应,进口渗透率较高的行业则在市场开放中受损较少,没有积极游说政府增强保护力度的动力。因此,预期该变量的回归系数为负。

外商直接投资资本金在行业实收资本金中的占比。该指标是反映外国资本在中国利益的重要经济指标,也反映了外国企业与“民族企业”对于政府FTA政策影响力的差异。自由开放的贸易环境有利于外商资本进入,所以外商资本金占比高的行业将抵制政府的贸易保护政策。相反,外商直接投资集中于进口替代部门或其来华投资的主要目标是占领国内市场,则这些特定行业集团也会要求更高的或更长久的行业保护,从而避免市场开放导致的市场份额下降。因此,必须检验哪个理论更符合中国现实。

表2 解释变量定义、样本均值及预期效应对照表

三、实证检验

本文依据“国家战略决策假说”和“国家战略与行业集团互动博弈假说”模型对所选取的中新FTA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在实证过程中,考虑到备选的解释变量个数过多而可能导致的多元共线性及自由度等问题,采用了“后向回归法”渐次剔除回归系数的Z统计量在10%标准上仍不显著且最小的解释变量,直至实证结果方程中所有解释变量回归系数都满足显著性要求,以提高实证模型的解释能力。

(一)“国家战略决策假说”实证结果及政治经济学解释

1.包含全部预设解释变量的实证研究

将“国家战略决策假说模型”的全部预设解释变量纳入实证检验,结果如表3列(1)所示。其中,利润率、劳动生产率和贸易竞争力指数等三个解释变量系数的Z统计量绝对值小于置信度为90%的临界值1.64,不具有统计意义上的显著影响,其余解释变量的系数都在5%或1%的水平上是显著的。

表3 面板数据Probit回归实证结果汇总表

行业平均利润率替代指标实证检验结果不显著,原因在于本文仅选取了时间跨度为8年的3个样本时期的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对于我国大多数工业行业来说,其行业利润率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重大改变。

贸易竞争力指数的回归系数也无法通过显著性检验。中国与新西兰两国在资源禀赋和经济发展水平上都存在明显差异,双边贸易属于较为典型的基于绝对比较优势而发生的产业间贸易。大部分中国工业行业的贸易竞争力指数都为绝对临界值:-1或+1,或者极为接近临界值。这就造成了该解释变量在样本期内几乎没有显著的变化和调整趋势,从而导致对被解释变量的影响作用较小。

2.剔除不显著解释变量的递进实证研究

将不显著的解释变量从中剔除,进行递进实证检验,结果如表3列(2)所示。此时,劳动生产率在10%的水平上也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其余解释变量也均具有统计意义上的显著性。

劳动生产率越高的工业行业获得中国政府贸易保护的概率越高,因为政府基于经济快速增长和鼓励高科技创新产业发展等重要战略,对劳动生产率高且规模经济显著的工业行业实施更严格的贸易保护措施,防止其过快、过早地遭受外国(尤其是发达国家)竞争厂商的挑战与冲击。加之政府为了推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逐步淘汰落后产能等政策,也将逐步减少对低劳动生产率工业行业的贸易保护。

亏损企业数多的行业无法获得中国政府提供的贸易保护,政府一方面会对盈利能力强的工业行业予以支持,另一方面也会逐步减少对亏损较大行业的各种政策支持,促使其尽快转产转型。

与预测的负向影响相同,实际平均工资水平较低的行业被纳入例外部门清单的概率更大,表明中国政府始终将人民共同富裕和生活水平同步提高作为执政的核心理念之一。因此,对于平均收入水平较低的行业一直给予更高水平或更长久时间的贸易保护。

中国自新西兰进口占行业总进口比率越高的行业越可能被纳入FTA例外部门清单,旨在防止新西兰的商品完全占据国内市场,一方面,可以保护我国贸易结构更为平衡,另一方面,也为国内进口竞争行业的行业集团赢得更长久的应对和调整时间。

就业占比越高的行业被纳入FTA例外部门清单的概率更大,提高就业水平是中国政府民生政策之本。因此,中国政府很难承诺尽早向国外竞争厂商完全开放那些就业比重较大的行业部门。

从对称性角度分析,劳动生产率、亏损企业数、实际平均工资与进口产出比对于中央政府实施FTA的影响是对称的,即解释变量增加或减少一个单位,则该部门被纳入FTA例外清单的概率也将相应地增加或者降低。而就业占比对中国政府作出FTA决策的影响是非对称的,换言之,当某个行业的就业水平较低时,完全对外开放将不会导致严重的失业问题,利用贸易自由化促进经济增长将回归为中国政府最为优先的决策出发点。

(二)“国家战略与行业集团互动博弈假说”实证结果及政治经济学解释

1.包含全部预设解释变量的实证研究

“国家战略与行业集团互动博弈假说模型”的实证检验结果如表3列(3)所示。劳动生产率、实际平均工资水平、自新西兰进口占行业总进口比和行业出口外销比等4个解释变量系数的Z统计量绝对值小于置信度为90%的临界值1.64,不具有显著性,其余解释变量的系数都在5%或1%的水平上是显著的。

行业出口外销比指标未能通过显著性检验是因为在本文选取的较短样本期内,大多数工业行业的出口外销比指标没有发生明显变化,常年保持稳定的数据解释能力不强。另外,我国出口外销比较高的行业也往往是中小企业为主的行业,如纺织业,皮革、毛皮、羽毛及其制品业等。

2.剔除不显著解释变量的递进实证研究

将不显著的解释变量剔除,进行递进实证研究,结果如表3列(4)所示。解释变量R_IM的回归系数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了Z检验,且其余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也至少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了Z检验。

进口渗透率低的行业有可能获得中国政府提供的贸易保护。较低的进口渗透率则意味着国内消费总量中有更高比例的商品是由国内进口竞争行业的行业集团生产的。一旦政府决定在本行业实施完全的自由贸易措施,必然鼓励消费者大量使用进口品替代国内消费,造成特定行业集团的利益严重受损。因此,行业集团将调动更多的政治资源积极影响政府,使其更为长久地被保留在FTA例外部门清单中。从影响的对称性来看,进口渗透率对中国政府做出FTA决策的影响是非对称的,即R_IM对EI=1的概率影响程度因R_IM的变化方向的不同而不同——某个行业的进口渗透率越高,国内产品市场份额越低,则其相关特定行业集团越有可能从反对政府贸易自由化政策的立场上转变为支持态度。

3.选取最显著解释变量的实证研究

最后,剔除显著性相对较低的进口渗透率指标,结果如表3列(5)所示。所有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均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了Z检验。

利润率越低的行业越有可能得到中国政府的保护,在“国家战略决策假说模型”中解释能力较弱的行业利润率指标在新的“国家战略与行业集团互动博弈假说模型”中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这说明,政府对于促进经济增长的战略必须与特定行业集团基于自身诉求的政治活动相结合,才能更好地解释它们对本国FTA决策的影响机理。行业利润率与样本均值相比上升10%,则本行业纳入FTA例外部门的概率将从36.6%下降到35.0%,降幅约为1.6%。与“国家战略决策假说”模型确定的负向影响结论相同。不仅中国政府希望更充分地保护利润率较低的行业,本行业的特定行业集团在面临国际竞争时也会感到更大压力,从而鼓励政府实施贸易保护措施。同时,行业利润率对中国政府作出FTA决策的影响是非对称的,即当行业的利润率出现明显下降时,无论是政府还是特定行业集团的反应程度都相比利润率上升的情境下更为剧烈。换言之,较高利润率的行业未必支持贸易自由化,但较低利润率的行业必然会积极推动贸易保护措施的实施。

出口竞争力越高的行业越有可能被政府纳入贸易自由化的范畴,出口优势行业希望进一步打开FTA伙伴的国内市场,享受贸易自由化的福利增进效应。同时,贸易竞争力指数对中国政府作出FTA决策的影响是非对称的。与出口优势行业希望扩大国际市场份额赚取利润相比,国内贸易竞争力较低的行业在开放进程中则可能遭受严重亏损乃至破产的沉重打击。因此,贸易竞争力越低的行业将会更为积极地影响和干预政府的FTA决策,以保护自身利益。

上缴增值税越高的行业越可能被纳入FTA例外部门清单。一方面,中国政府为提高财政收入而希望增加对该行业的保护水平;另一方面,行业集团也希望继续维持既得利益,运用较强的游说能力干预政府签署FTA。同时,应缴增值税对中国政府作出FTA决策的影响是对称的,即税收水平变化对政府决策的影响程度和力度是相同的。

资本密集度越高的行业越希望政府实施贸易自由化措施开放本行业。中国主要从新西兰进口资源密集型的农产品,并向新西兰出口的资本密集度较高的工业制成品。资本密集型行业普遍出口竞争能力强,希望政府实施自由开放政策。此外,政府也会基于稳定就业水平的战略诉求而保护资本密集度低的行业。同时,资本密集度对中国政府作出FTA决策的影响是对称的,即行业的要素密集度类型变化对政府决策的影响程度和力度是相同的。

企业数量越多的行业越可能得到政府的贸易保护,N_FIRM上升100个单位,则本行业纳入中国—新西兰FTA例外部门清单的概率将从36.6%上升为38.1%,增幅约1.5个百分点,两者间存在正向关系,且说明企业数量对中国政府作出FTA决策的影响是对称的。表明中国政府倾向于保护就业人数较多的行业,更多的企业数量也提升了特定行业集团的政策干预能力。

国有企业销售产值占比越高的行业越可能被纳入FTA例外部门清单。中国政府关注国有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尽量避免其遭受市场开放的冲击,而国有企业更为集中的行业则可以通过相关主管部委直接参与FTA谈判的有利条件谋求更高水平的贸易保护。与此同时,变量R_SOE与样本均值相比下降10%,则被解释变量EI=1的概率从36.6%下降为36.5%,下降幅度仅为0.1%。显然,国有企业销售产值占比对中国政府作出FTA决策的影响是非对称性的,国有企业占比越高的行业对政府的影响越显著。

外商直接投资占比越高的行业越可能得到政府的保护而被纳入FTA例外部门清单。中国政府致力于为外商直接投资创造更良好的政策环境,也包括在贸易政策层面给予相应保护。同时,在我国投资的外商企业重要的关注点之一就是广大的中国国内销售市场。外商投资占比越高的行业越希望能持久占据中国国内市场故而采取游说等政治活动阻碍政府实施开放政策。此外,R_FDI与样本均值相比上升1%,则本行业纳入中国—新西兰FTA例外部门清单的概率将从36.6%上升为40.8%,增幅约4.2%,较小的差异说明外商直接投资占比对中国政府做出FTA决策的影响是对称的,即投资来源对政府FTA决策的影响程度和力度是相同的。

四、结论及启示

本文以中新FTA中的例外部门为研究对象,从国际政治经济的分析视角出发,通过构造“国家战略决策假说”和“国家战略与行业集团互动博弈假说”模型,解释了国家战略、行业集团政治影响力和进出口行业特征差异等因素在FTA缔结过程中的影响机制,为FTA的政治经济分析拓展了方向,并提供了研究方法。研究表明:政府出于国家和社会全体利益的考虑会将某些工业行业纳入FTA例外部门清单,从而最大化所有社会群体利益加权和。同时,国家战略与行业集团的政治经济诉求形成良性互动才能导致FTA的顺利签署。其中,出口外销比越高、资本密集度越高的行业则越有可能采取积极的政治行动,要求中国政府实施完全开放的贸易政策。相比之下,进口渗透率越低、上缴增值税越高、国有企业销售产值占比越高、外商直接投资占比越高的工业行业越有可能获得中国政府提供的贸易保护。

FTA战略是我国“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重要载体。一方面,通过扩大对外开放,“倒逼”国内改革持续推进,加快产业创新升级,巩固和增强现有产业的比较优势,构建完善的内需体系、形成完善的国内循环。另一方面,扩大对内进口,在国际循环中充分利用国际分工优化资源配置,加快实现引进先进技术和自主创新发展,提升产业链和供应链的核心竞争力。因此,随着FTA战略的不断提升和完善,必将推动我国经济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未来中国应在“构建面向全球的高标准自由贸易区网络”方面,综合考虑世界经济格局、地缘政治以及双边经贸关系等因素。从经济方面看,FTA应以深化对外开放成果、促进国内经济增长为导向,努力推动国内经济与地区经济间的均衡发展。同时,政府应坚持循序渐进的原则推进FTA进程,并建立相应的补偿机制,如收入调整、就业帮扶等,对开放过程中的“福利损失”行业予以补偿,避免因受到阻力而制约整体谈判进程的情况出现。从政治层面看,应加强与FTA伙伴之间的互信与沟通,创造稳定的外部发展环境。在推进市场开放、提高贸易自由化水平过程中,政府应继续以深化改革、扩大开放为目标,克服内部障碍,促进生产要素自由流动、资源高效配置、市场深度融合,以开放促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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