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印度洋战略立足点探析*

俞家海 陈国玲

（华南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广州 510641；华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 广州 510641）

提 要：印度洋的主要交通要道连接着印太和欧洲等地的世界经济引擎，其战略地位不言而喻。 作为世界大国之一的法国在印度洋地区的身份具有特殊的两重性。 法国既是印度洋地区的主权国家，同时也是参与印度洋地区事务的域外大国。 法国独特的地缘战略位置使其历来有着海陆两方面的抱负：一方面希望在欧洲大陆上成为领导者角色，另一方面希望在海上拓展、实现殖民野心。 法国的全球殖民体系虽然早已没落，但其在印度洋地区仍拥有一个“隐形海上帝国”。 法国与印度洋周边国家保持良好的军事合作关系，除能扩大达索公司、空中客车等军工企业的军事销售额外，还能提升法国在中东、东非等印度洋西岸地区的外交介入能力和危机应对能力。 新冠疫情的爆发使本已低迷的法国经济更是雪上加霜，同经济快速发展的亚洲新兴经济体合作符合法国的国家利益和全球利益。 由于其特殊身份和国家战略利益，法国在印度洋西南地区、西北地区和东部地区实行的政策具有不同的针对性。 法国的印度洋战略主要基于3 个立足点来展开，即维护法属印度洋领土的和平与繁荣，增强法国在区域和全球的国际竞争力；与印度洋周边国家保持良好的军事合作关系，在这一发展潜力巨大的战略区域开发中占据有利地位；同该地区经济高速增长的亚洲新兴经济体保持良好合作关系，实现法国国内经济恢复和较快发展。

研究澳大利亚、印度、美国、中国、东盟、欧盟等国家或国际组织印度洋战略的国内外文献很多，研究法国印太战略的文献也频频出现（邱琳2018，刘艳峰2018，Ministère de la Défense 2019，La France en Chine 2019），但是，能将法国印度洋战略立足点以及对世界和地区局势影响阐述清楚的论文，迄今尚未显见。 充分发挥法语、英语等外语学科优势，利用欧美尤其是法国国防部和开发署已解密的文献资料，从国际政治学和地缘政治学的角度对法国印度洋战略立足点展开全方位的综合性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1 印度洋对于法国国家安全和对外战略的重要性

印度洋连接着世界经济增长中心和能源资源中心，其战略地位不言而喻。 法国对印度洋地区的涉足可追溯至17 世纪。 18 世纪，法国加快对该地区的扩张趋势。 20 世纪后半叶，法国在该地区的殖民统治瓦解。 冷战时期，法国战略重心并不在印度洋地区。 冷战结束后，法国开始调整战略，积极介入印度洋事务。 随着中印经济崛起，全球经济重心东移，法国在防务、政治、经济和文化方面全面加强与印度洋各国的合作。 2013 年，《法国国防与国家安全白皮书》指出：“印度洋的海上通道是世界经济最重要的战略通道之一，25%的世界海运贸易和75%的欧盟出口都是通过该海域完成”（Ministère de la Défense 2018：48）。 2020 年，法国开发署发布的《2019 年—2023 年印度洋地区战略》中强调：“全世界三分之一的海运和石油通过印度洋这个战略区域运输，同时，法国在这个地区拥有120 万居民，占据着280 万平方公里的专属经济区”（Agence Française de Développement 2020）。

当今法国外交政策建立在所谓的“戴高乐—密特朗共识”的基础上，即“独立的大国外交”（丁一凡2018：225）。 这一外交政策由3 个支柱构成：在联盟体系中的战略独立，基于法德合作的欧洲一体化建设，基于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外交多边主义。 印度洋领土如同一个个“楔子”，分别嵌入印度洋地区，从而在地缘政治、军事和经济上，成为今日法国能够维系其“世界强国地位”的重要保障（同上：95）。 戴高乐曾经说过：“与走向文明化的海外领地联结在一起，法国是一个强国；没有这些领地，法国就可能不再是一个强国”（陈晓红2003：37）。

一方面，法国对西南印度洋的留尼汪岛、马约特岛、法属印度洋诸岛等岛屿实体行使主权，这些岛屿让法国在印度洋地区拥有广阔的专属经济区和延伸的大陆架。 另一方面，由于法国在印度洋区域的利益和行动远远超出其海外辖区的控制范围，因此，法国也可以被视为一个有志于在印度洋实现自己的战略、军事和文化目标的外来大国。（Christian， William 2011：161）法国身份的两重性决定其在印度洋不同区域采取不同的政策。

法国独特的地缘战略位置使其历来有着海陆两方面的抱负：一方面希望在欧洲大陆上成为领导者角色，另一方面希望在海上拓展、实现殖民野心（冯亮2014：30）。 2013 版《法国国防与国家安全白皮书》中指出的4 类国家安全挑战（Ministère de la Défense 2013：6），有两类安全挑战即撒哈拉以南非洲“失败国家”威胁源和亚洲新兴经济体的快速崛起给法国国家决策层构成的战略压力，在地理空间上濒临印度洋，难免会与法属印度洋领地形成战略碰撞。 《英国脱欧后与法国的国家安全关系》（Peter 2018）中也很详尽地阐述英国脱欧对法国欧盟政策、印度洋政策构成的挑战。

由于有马约特岛和留尼汪这两块海外疆土，法国在印度洋的存在就变得名正言顺，为法国向印度洋延伸奠定地缘基础（丁一凡2018： 98）。这样，法国在面对印度崛起时，就拥有更多的地缘与军事优势，从而能在未来的印度洋之争中分得一杯羹。 让·杜福克海军上将曾经强调，法国在印度洋地区的军事利益关注点主要有两个，第一个是西南印度洋地区，第二个是从吉布提到波斯湾的轴心，即西北印度洋地区。 （Jean 2012：21）此外，奥朗德总统上台执政后极力推动法国外交重心向亚太地区转移，法国在印度洋地区的利益关注点也随之东移，东印度洋地区成为法国新的战略重点。 （熊世英2013：79）因此，法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战略立足点主要基于3 个层面：依托法属印度洋领土，维护印度洋战略通道安全；加强印度洋地区的军事存在，提升法国海洋安全话语权；推动与亚洲新兴经济体的全方位合作，参与大国地缘角逐与战略博弈。

2 维护法属印度洋地区领土安全

法国在印度洋地区拥有大量的海外领土，从地缘意义上说，法国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印度洋国家。 法国的全球殖民体系虽然早已没落，但其在印度洋地区仍拥有一个“隐形海上帝国”。 为此，法国政府在印度洋地区部署永久性军事力量，以保障对该地约280 万平方公里（The Ministry for Europe and Foreign Affairs of the French Republic 2021：17）的海洋专属经济区（EEZ）行使领土主权。 为管理辽阔的海洋专属经济区，法国成立印度洋海军部队（ALINDIEN），总部在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军事基地，下辖南印度洋武装部队（COMSUP FAZSOI，驻留尼汪岛和马约特岛）（Mary 2018：1），同时法国军方在莫桑比克海峡周围的十多个岛屿上（如法属印度洋诸岛）建立军事基地链。

法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海外领土包括2 个海外省（留尼汪和马约特）、1 个海外领地（法属南部和南极领地），其中法属印度洋诸岛由留尼汪省进行管辖。 法属印度洋诸岛包括盖瑟礁、印度礁、欧罗巴岛、格洛里厄斯群岛、新胡安岛、特罗姆兰岛，总面积38.6 平方公里，无常住居民。 6 个岛礁均与周边国家存在主权争议，例如，马达加斯加声称拥有印度礁、欧罗巴岛、新胡安岛、格洛里厄斯群岛、盖瑟礁的主权，塞舌尔声称拥有格洛里厄斯群岛、特罗姆兰岛的主权，科摩罗声称拥有格洛里厄斯群岛、盖瑟礁的主权，而毛里求斯也声称拥有特罗姆兰岛的主权。

16 世纪末到18 世纪中后期的法国在印度洋的殖民地涵盖科摩罗、留尼汪、马达加斯加、毛里求斯、塞舌尔等岛屿以及印度的本地治理和金德讷格尔等两个贸易据点。 （Agathe 2020）尽管大部分印度洋岛屿在20 世纪60、70 年代已经先后宣布独立，但是剩余的印度洋海外领地能给法国带来巨大的海洋利益。 因此，历届法国政府在印度洋地区仍然控制着留尼汪岛和马约特岛等战略据点。 （Larry， Ian 2019：209）留尼汪岛位于马达加斯加东部，面积约2500 平方公里。 自1946 年起完全并入法国后，留尼汪岛被列为法国海外省之一。 马约特岛位于莫桑比克海峡北端，面积约376 平方公里。 马约特岛在地理位置上属于科摩罗群岛的一部分。 20 世纪70 年代中期，科摩罗群岛3 个岛屿相继脱离法国统治并宣布独立，而马约特岛则选择继续接受法国的统治。 在1999年3 月举行的地位全民投票中，绝大多数（95%）马约特岛人选择加强与法国本土的联系，并同意成为法国的海外省。 2011 年，法国发布《南印度洋蓝皮书》 （Southern Indian Ocean Blue Book）（Mary 2018：20），其中强调有必要发展留尼汪和马约特岛等海外领土的蓝色经济。 由于政治、历史和经济等原因，这些岛屿居住着一百多万法国公 民（Ministère français des affaires étrangères 2019）。 2011 年3 月31 日，马约特岛正式成为法国的第五个海外省即第101 省。 自2012 年起，来自留尼汪、马约特的官员以及法国驻毛里求斯、马达加斯加、科摩罗、塞舌尔、南非、莫桑比克、坦桑尼亚和肯尼亚大使共同商讨印度洋地区的协调合作问题。 2016 年，法国成立南印度洋海事委员会，旨在协调管理印度洋地区的海事问题及制定海洋战略文件（丁一凡2020：203）。 2018 年6月，法国政府针对海外领地出台了“5.0 版海外路线图”战略（同上2019：114），该战略旨在重构法国海外疆土的经济发展模式，如留尼汪圣但尼市拨付200 万欧元，用于支持创业发展综合项目；马约特岛拨付70 万欧元，用于瓦阿加尼市的年轻人与文化之家的建设。

法属西南印度洋岛礁虽然面积小且无常住居民，但是对法国来说，具有重要的经济、科学和战略意义。 在法国所有的海外领土中，印度洋地区领土是最有争议的，法国与西南印度洋邻国一直存在领土争端问题。 例如，科摩罗一直在反对法国对马约特岛的统治，两国关系现在依然紧张。此外，法国还与毛里求斯在特罗姆兰岛的主权上存在争议，与马达加斯加在莫桑比克海峡上散布的法属印度洋岛礁也存在争议。 法国和毛里求斯在2010 年达成协议，共同管理特罗姆兰岛。 在维护各自对特罗姆兰岛主权的同时，两国同意共同开发利用该岛的资源。 法国与马达加斯加正在进行类似的外交谈判和磋商。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岛礁争端给法国带来外交压力。 （Isabelle 2013：53）2009 年，法国政府在文化和科技基础上推出“影响力外交”新概念，这一外交理念成为法国印度洋外交的强项（丁一凡2018：205）。 2013年出台的法国国防白皮书指出：“印度洋上的留尼汪岛和马约特岛是处于相对不利环境中的两个相对繁荣的地区，对法国外交和国防安全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作为印度洋的邻国，法国有责任保护印度洋地区的法国人民，并为维护航行自由、打击海盗和人口贩运做出贡献。 散布在莫桑比克海峡及周围海域的法属印度洋诸岛赋予了法国广阔的专属经济区，但是，这些岛屿因为可能存在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而被其他国家所觊觎”（Ministère de la Défense 2013：50）。 因此，法国国防和海洋管理部门在西南印度洋首要的战略是在该海域保持定期的军事存在以维护领土主权。

印度洋作为连接亚非的海上通道和国际贸易的中转地区，其安全问题一直是法国和欧盟的战略优先事项。 （Mary 2018：2）西南印度洋地区面临着各种风险：毒品交易、非法捕鱼、非法移民以及海盗现象等。 （Agence Française de Développement 2020）为保障海外领土公民的安全，保卫领土主权，法国政府在留尼汪岛上设立印度洋区域和民防总参谋部（L'État-Major de la Zone et de Protection Civile dans l'Océan Indien），为西南印度洋领土公民提供人道主义援助以及民防，这些领土包括马约特岛、留尼汪岛、法属印度洋岛礁。 此外，法国还在西南印度洋地区部署南印度洋武装部队（les Forces armées dans la zone sud de l'Océan），该部队包括海陆空3 个军种，1600 名士兵。 其中，陆军包括2 个海军陆战伞降团和法国外籍兵团马约特特遣队（Détachement de Légion étrangère de Mayotte），海军包括留尼汪基地（包括1 架巡逻机、2 艘警戒护卫舰、2 架AS-565 直升机和1 艘海岸巡逻艇）和马约特基地（包括2 艘快艇和1 艘登陆运输艇）。 （Isabelle 2015：5）南印度洋武装部队主要执行印度洋区域军事巡航、防卫和后勤补给任务，包括打击非法移民、海盗、毒品走私、非法捕鱼以及监视所属范围内的经济专属区等。 此外，司令部还可以执行多国联合演习、紧急救援等。 （Bastien， Alice 2020） 除此之外，法国国家太空研究中心于2019 年3 月6 日在留尼汪建立海洋监测中心，以识别和跟踪西南印度洋海域附近船只的活动。

3 提升法国与印度洋周边各国的军事合作水平

法国与印度洋周边国家保持良好的军事合作关系，除能扩大达索公司、空中客车等军工企业的军事销售额外，还能拓展法国在印度洋地区的军事影响力，保障波斯湾—好望角—欧洲、波斯湾—苏伊士运河—欧洲等航线的能源运输畅通无阻。法国国防部在2013 年发布的《法国国防与国家安全白皮书》中强调从地中海东岸一直延伸到阿拉伯—波斯湾的地区，即西北印度洋地区的战略地位。 白皮书中指出，“阿拉伯—波斯湾具有特殊的战略重要性，其稳定不仅对法国和所有欧洲国家，而且对美国和新兴大国都是重大挑战。 由于伊朗争取核武能力的军备竞赛带来了核扩散的风险，该地区集中了各种严重冲突的风险，这些风险可能会对全球繁荣与稳定产生消极影响。 西北印度洋地区除了拥有大量的能源储量之外，还是世界经济的主要交通路线之一：霍尔木兹海峡是全球约30%的石油出口的必经通道”（Ministère de la Défense 2013：55）。

2017 年，马克龙政府发布《国防和国家安全战略评估》，再次声明西北印度洋的阿拉伯—波斯湾地区是法国的关键战略地区之一，法国必须保留在该地区的军事参与能力以及从阿拉伯—波斯湾到苏伊士运河的充分行动自由。 （Ministère de la Défense 2018：48）因此，法国在西北印度洋地区的首要战略目标是加强当地军力部署，保持长期军事存在。 法国在西北印度洋地区拥有两个军事基地：亚丁湾的吉布提军事基地和波斯湾的阿布扎比军事基地。

法国在吉布提的军事存在可以追溯到20 世纪60 年代。 1977 年吉布提独立后，法国与吉布提共和国谈判并签署《防御协议》。 该协议允许法国在吉布提部署军队和装备，但前提是法国不得将吉布提用作对其他国家进行武装干预的基地。 （Howard 2020：90）2011 年12 月21 日，吉法两国签署新的防务合作协议，明确双方军事合作框架，重申法国在吉驻军的合法性。 此外，法国与阿联酋早在1991 年和1995 年就签署两次《军事合作协议》，军事基地合作是两国战略合作关系的延续。 （孙德刚2014：122）2009 年5 月26 日，在阿联酋副总统兼内政部长谢赫·赛义夫·本·扎耶德·纳哈内（Cheikh Seïf ben Zayed Al-Nahyane）的见证下，法国总统尼古拉·萨科齐宣布阿联酋的阿布扎比作为长期军事基地正式启用。 萨科齐指出，“在建立阿布扎比军事基地后，法国坚定致力于维护阿联酋的安全”（The Significance of France's， Military Bases in the Gulf 2008）。 纳哈内也表示，“阿联酋和法国的合作有助于海湾地区的稳定。”（Edward 2009）

法国在阿联酋和吉布提等印度洋西北岸地区的军事基地链，在一定程度上提升法国在中东、东非等印度洋西岸地区的外交介入能力和危机应对能力，增强法国对西南印度洋地区的安全协防能力。 霍尔木兹海峡是波斯湾的战略咽喉和全球石油运输的“瓶颈”，保持海峡自由畅通符合法国的战略利益。 其次，伊朗与阿联酋仅相隔一个波斯湾，离法国在阿布扎比部署的军事基地直线距离仅有225 公里，有利于维护法国在西北印度洋湾区的能源安全。 法国驻阿联酋部队总指挥官同时也是印度洋海军部队司令（le commandant de la zone maritime de l'océan indien，简称ALINDIEN），因此法国驻阿部队的任务区范围不仅包括阿联酋地区，甚至扩大到整个印度洋海域。 一方面，法国驻阿部队需要协助法国当局在阿联酋的行动部署、发展与阿联酋的双边军事合作并促进印度洋区域合作、接待法国本土部队和外籍特遣队以完善在沙漠地区和中东地区的训练。 另一方面，法国驻阿部队对从苏伊士运河南部到缅甸、印度尼西亚和澳大利亚水域西部边界的海域行使权力，其使命包括维护当地稳定与和平、维护海洋安全、进行军事行动、参与保护法国国民以及推动法国与该地区各国的双边军事关系。 为保证完成各项行动，法国驻阿部队还可以与留尼汪、马约特驻扎部队以及吉布提军事后勤补给基地进行合作。（FFEAU／Alindien 2016）

马克龙总统对法国印度洋战略有着较为清晰的认识，即在印度洋地区建立“法国影响力”，平衡中国、印度在该地区的影响力，力争成为“一带一路”倡议的辐射区（Discours du President de la Republique a la conference des ambassadeurs 2019）。2018 年10 月，法国国防部长宣布，将于2019 年向印度洋地区派遣“戴高乐”号航空母舰。 法国国防部长佛罗伦斯·帕丽（Florence Parly）对《普罗旺斯日报》记者表示，“戴高乐”号航空母舰目前正在法国南部的土伦港进行翻新工程，计划2019 年年初前往印度洋。 2019 年5 月，法国国防部将“戴高乐”号航母开赴印度洋进行相关训练活动。 （Judy 2019）在例行训练中，法国海军除与美国航母战斗群进行战术协同演练外，还与印度海军的“超日王”号航空母舰进行海上联合军事演习，法印海军的演习区域包括阿拉伯海、孟加拉湾和西南印度洋等海域，演习科目包括联合反潜行动、防空和非对称式交战等。 这次印度洋训练除作为法国军事外交的一部分外，主要是为向印度洋沿岸国家推销先进的法式武器装备（Iran Slams UAE over French Military Base 2009）。 2020 年9 月，法国海军出动“戴高乐”号航母等多艘舰艇参加美、法、日、澳四国舰艇在印度洋举行的大型联合军事演习，以向域内外大国展示法国维护其核心利益的决心。

法国除派军舰巡航印度洋和军事演习外，还提升同印度洋地区大国——印度的军事合作关系，这些外交举措不但能使法国军工企业获得巨额利润，还能保持法国在印度洋区域的军事存在，上述因素成为法印关系升温的驱动力。 2020 年9月10 日，法国国防部长帕丽前往新德里附近的安巴拉空军基地，参加印军在那里举行的“阵风”战机正式入列仪式。 帕丽此次访印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庆祝第一批“阵风”战机列装服役印度空军，二是推动两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海上安全合作。（谢瑞强2020）法国驻印度大使馆9 月9 日发表声明称，帕丽此行目的旨在加强法国与印度——其最重要的亚洲战略伙伴的前瞻性防务合作。（Subrahmanyam 2020：14）法国防长对印度的访问之所以引起高度关注，一个大背景是印度与中国关系因边界冲突而出现紧张，一些域外大国出于对抗中国的目的也开始积极掺合起来，而印度也试图将中印边界问题变成“国际争端”，企图借助外部力量，将实控线向中国一侧“推进”，以蚕食侵吞我国领土。

法国产的“阵风”战机被认为是一种全能型军用飞机，据称能同时执行至少4 个任务，印度人甚至认为“阵风”是“游戏规则改变者”（宁浦2020），能大幅提升印度空军战斗力。 未来两年印度将向法国购买36 架“阵风”战斗机，组成两个飞行中队，一个中队用来对付西部的老对手巴基斯坦空军，另一个中队要用来应对来自中国方向的边疆对手。 作为老牌的帝国主义国家，法国在印度洋的军事活动仅次于美国和英国，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过程中，法国海军的“功劳”也不小，“戴高乐”号航母还经常在印度洋出没，2010 年马克龙访问吉布提时，吉布提政府和个别原法属殖民地国家抱怨说，“法国把我们忘记了”（Cristina 2010：1，4）。

自2008 年金融危机以来，苦于经济困难和财力不足，法国海军在印度洋海域的活动次数不断减少，唯一的“戴高乐”号航母在2019 年才完成大修，原计划2019 年下半年到印度洋进行战备巡逻，但因各种问题，出巡时间一直延后。 更为不幸的是，2020 年上半年新冠疫情肆虐欧洲，“戴高乐”号航母舰员感染新冠病毒达百余人，前往印度洋战备巡逻的计划再次搁浅。 法国国防部长访问印度不仅能推动印度军方购买更多的法制武器装备，还能为法国的印度洋政策和区域治理争取更多支持。

4 推动法国与亚洲新兴经济体的全方位合作

印度洋现在被确定为维护国际稳定的关键地区，部分原因是它的主要交通要道连接着印太和欧洲等地的世界经济引擎。 （Isabelle 2012：129）法国的繁荣和稳定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以下因素的影响：美国的前景、中国的实力、俄罗斯的份量、东盟的集体主义、中东的动荡以及印度的崛起。（Subrahmanyam 2020：137）国家利益和国际力量是国家间关系的基础，国家间综合国力的竞争已成为左右当今世界和国家发展的驱动力（同上：15），面对全球挑战和世界多极化趋势，世界各国必须将全球利益和国家利益协调起来。 2019 年末爆发的新冠疫情使本已低迷的法国经济更是雪上加霜。 另外，印太地区在法国非欧盟贸易中的比重已从1985 年的15%上升至2016 年的32%。（Mary 2018：14）因此，与该区域经济高速增长的亚洲新兴经济体保持良好合作关系，有利于实现法国国内经济恢复和较快发展。

自2012 年奥朗德总统上台以来。 法国充分认识到亚洲日益增长的影响力，并寻求提升自己在亚洲的利益。 这种对亚洲的重新关注并不局限于经济；它还源于法国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全球责任”。 因此，正如2013 年法国《国防与国家安全白皮书》所反映的，法国表达将致力于成为国际安全参与者的野心，其中指出：“就我国来说，亚洲的稳定和航行自由是外交和经济优先事项。 法国将与其盟国一起，在发生公共危机时，在力所能及的领域做出政治和军事贡献”（Ministère de la Défense 2013：55）。 在2017 年发布的《国防和国家安全战略评估》中，法国强调亚洲安全对于法国甚至整个欧洲地区的重要性，“由于法国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身份、国家利益（海外领土、国民、经济利益）以及与几个国家（主要是澳大利亚和印度，还有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和越南）的伙伴关系，亚洲安全的任何恶化都会对法国产生重大影响。 如果地区战略局势恶化，供应和航行自由将受到威胁，进而威胁所有欧洲人民的共同利益。尽管亚洲地区远离法国本土，但是通过在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海外领土的主权存在，法国与这些地区紧密相关”（同上2018：48）。

基于法国同东南亚地区的特殊历史联系，马克龙政府颁布专门的地区外交和安全政策性文件，为法国开展印太地区区域治理和发展新时期的地区伙伴关系奠定基础。 2019 年5 月，法国国防部发布《法国印太防务战略》报告。 一方面，报告称“法国支持加强其东南亚伙伴的战略自主权，将在现有区域安全架构的框架内，制定协调一致的区域方针，并寻求多边合作的机会”（同上2019：1 -2）。 法国认同新加坡对东南亚主要挑战的分析，在双边形式上，将继续深化两国在防务装备领域的互利合作，特别是海空武器装备领域的互利合作。 法国提出，将寻求通过培训军官、与马来西亚部队定期演习，加强与马来西亚的防务合作。 法国希望参与印度尼西亚武装部队的发展，促进印尼国防装备的现代化，期待和印尼共同协商处理与监测海空地区有关的问题。 由于法国与越南在印太局势上有着相似的意见，双方都希望促进多边主义以及遵守国际法，这种观点的融合推动两国在军工、海空安全领域以及加强越南军队训练等方面加强合作。 此外，法国还寻求加深与菲律宾和泰国的双边关系，优先促进环境安全方面的合作。

2018 年3 月9 日，马克龙到访印度。 马克龙访印欲加强战略伙伴关系，法方看重印度在印度洋的国际影响力和战略价值。 2017 年6 月，马克龙在会见过境访问法国的印度总理莫迪时表示，法印两国都面临着不同程度的恐怖主义威胁，法国愿同印度在G20 的框架下，在国防、海事安全等领域进一步加强交流与合作。 2018 年2 月，马克龙发表农历新年祝词时，特意强调加强对亚洲外交的几个原则（Emmanuel 2018），其中中国、印度、日本是重要环节（Thomas， Marc 2018：161）。

防务和能源等领域加强合作推动了法印关系的持续升温。 印度目前正投入大量资金对其军事装备进行现代化改造。 2016 年9 月，两国签署出售36 架法国“阵风”战斗机的协议（胡向春2016：55），价值约80 亿欧元，这成为法国航空军工领域历史最大订单。 马克龙在访问印度期间，同莫迪共同见证“国际太阳能联盟”（International Solar Alliance， ISA）的成立。 印度核电公司（NPCIL）和法国电力集团（EDF）在6 个核反应堆项目上达成协议，来促进印度核反应堆组件生产和服务更加本土化。 在军事后勤合作上，双方有望签署允许印度物流体系进入法国印度洋军事基地的协定，这将成为法国维护自己在印度洋利益的力量倍增器。

2019 年8 月22 日，法国总统马克龙会见到访的印度总理莫迪，签署合作发射海事监测卫星的备忘录，强化双边海上合作。 报道援引不具名消息人士的话说，法国将同印度在未来五年内合作发射8 至10 颗（胡博峰2019）监测卫星。 监测卫星将主要部署在“对印度和法国战略利益均至关重要”的印度洋地区，以应对中国在该地区日益增加的军事活动。 此外，印度空间研究组织还将与法国太空署合作，在印度建设一个海上监控中心。 莫迪的法国之行进一步强化两国的战略关系，有利于加快双方在民用核能、防务采购等领域的深度合作，法国将与印度进一步扩大两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战略合作。

5 结束语

法国作为一个在世界上拥有重要影响力的大国，由于在西南印度洋地区拥有留尼汪、马约特等海外省，一方面使法国在地理上成为一个名正言顺的印度洋国家，另一方面，这些岛屿给法国带来巨大的经济和战略利益。 因此，法国政府采取各种措施来加强在印度洋的存在感。 但是，由于法国对科摩罗等印度洋岛屿的殖民历史，以及与这些岛国至今悬而未决的领土纠纷，对法国在印度洋地区发挥重要作用形成掣肘。 法国高度重视印度洋地区的战略地位，其目的不仅仅限于维护留尼汪等海外领土安全，更有维护航行自由以及保证石油等能源供给通道安全。 为此，历届法国政府在其制定的国家对外战略中均强调印度洋的重要性，并针对印度洋周边不同区域制定相应外交政策。 在最近十余年的印度洋区域外交中，法国政府一直将更多的资源投向印度、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等东印度洋地区的亚洲新兴经济体，并积极寻求与之建立合作伙伴关系，试图借助不同的区域外交政策来最大限度地维护法兰西在全球范围内的国际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