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媒介赋权下的专家社会信任建构

2022-03-18 08:57祝嘉蔚
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钟南山赋权院士

■祝嘉蔚

(南京财经大学,江苏 南京 210023)

一、研究的缘起

距2020年1月18日钟南山院士首次确认新型冠状肺炎“肯定人传人”已经过去十六个月。在这十六个月的时间里,“钟南山回应”或“钟南山院士说”,甚至其本人的行动已经成为某种“权威”。若如苏格拉底所说“未经省思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那么钟南山院士的话语与行为是如何作用于公众又是如何形成权威的?这一问题又可更加抽象地概括为在网络媒介赋权下专家的社会信任如何建构?卡斯特提出:信息与传播技术使空间与时间上升为流动的空间(space of flows)与无时间的时间(timeless time),媒介使空间具有“没有地域邻近性的社会共识性”,它同时破坏了“逻辑的时间序列”[1]。在大多数人都与钟南山院士“素未谋面”的情境下,也就是在空间无法在场、时间无法同步的现实中,我们所相信的事实是基于媒介解蔽下的被中介化了的现实,这也同时意味着“相信”这一行为不再是个体的主观判别,而是媒介行为的延伸,是媒介赋权的结果。本文将以媒介赋权为理论支撑,研究钟南山院士话语体系的建构,从媒介传播的内在逻辑剖析专家的社会信任如何建构。本研究旨在分析专家通过媒介赋权建构、修复及重组社会信任的内部机理,使官方媒体在重大卫生事件突发之时,能够快速构建可信赖的专家形象,使专家高效介入回应群众关切,阻止负面舆情与消极情绪蔓延,为维护稳定的媒介社会秩序尽绵薄之力。

二、从“专家”角度看赋权及媒介赋权

(一)赋权理论与赋权主体研究

传媒赋权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有不同的表现,它有时是“被赋权者”对权力的自我认知、主动发掘;有时是公共权力对“被赋权者”的权力授予,是外部力量控制权力的“在轨使用”[2]。在深度媒介化的此时,媒介赋权必须得到广泛的理解,它不是简单的权力的赋予,而是某一特定的主体在使用媒介之后所获得的权力增量。

受到西方早期对赋权理论研究的影响,我国较早引入赋权理论的相关研究同样比较集中于“无权”群体。近年来,随着每一次媒介技术的迭代,现实都会以更高更复杂的维度出现在我们面前,新闻传播学界对赋权理论的研究也日渐增多,多集中于新媒体对大众话语权、信息选择权、舆论监督权的赋予及对媒介技术赋权的研究,对于“专家”及社会精英的媒介赋权研究甚少。有学者认为,新媒体的传播具有去中心化、交互性、个性化的特点。信息传播不再局限于大众传播范式所遵循的自上而下的单向传播,以人际传播和群体传播为主的新媒体传播方式逐渐受到受众的青睐。受众的“麦克风”,便是社交媒介赋予的话语权[3]。美国学者拉扎斯菲尔德提出了“意见领袖”这一概念,这一概念也颇具“赋权”的意味——意见领袖即为由于某项突出特质而被大众媒介赋予一定话语权与传播权的主体。钟南山院士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的媒体发布不仅站在专家的角度回应疫情相关,也利用媒介赋能,在专家与大众的媒介环境之间构建了可持续信任系统。钟南山的话语体系通过媒介产生了一种强大的理性的力量,一种对社会具有役使性和支配性的权力。于是专家成为了媒介赋权的中间环节,成为了除受众自我以外的第二个赋权主体,有了专家专业素养与人格精神的加成,这样一种全新的路径使得信息传播的内容更值得信赖,随着事件的出现、发酵与爆发,传播路径被再三巩固,媒介赋权也与之深化最终形成权威。不同的社会力量对被视为日常现实的事物有着不同程度的影响力,媒介就是其中一种,而社会科学的作用就是获取这种权力,把它从看似毫无问题的日常现实中剥离出来。

(二)专家——媒介赋权的第二主体

深度媒介化时代,大多数学者认为开辟媒介赋权新格局的第一主体是受众,但随着人们获取新闻的路径增多,单向传播模式逐渐转变为多项传播、交互式传播。传统媒介掌握“第一手”信息的垄断优势也不复存在,这样的传播模式打破了公众在公共话语中“失语”的现状,使得大众的公共话语权得以保障,从而有了传播的权力。而在笔者看来,应针对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在重大卫生事件发生时,作为知识精英的专家更需要被“赋权”。由于他们是“知识分子中最有代表性、最有威望、最有影响力,能够左右思想潮流的一部分人”[4]。因此,在社会治理中不可或缺。在重大卫生事件发生时,作为精英的专家处于什么角色?按照人们的一般理解,专家是指专门从事某一领域研究,并深入掌握该领域专业知识、技能的人。由于社会生活的高度复杂,每个人都存在着哈耶克意义上的“不可避免的无知”。从这种意义上来看,专家这一社会角色“与生俱来”便携有知识权威的属性,网络平台上的专家很多时候可以和“公共知识分子”画上等号。

“赋权”中的“权”首先应该是一种能力,是主体适应环境、甚至对所处环境产生影响的能力,表现为个体对所处环境的影响和控制能力。赋能最初是心理学中的概念,原意是指个体或组织对客观环境与条件的掌控经历了从无力感到较强能力的转化过程,伴随着经验和技能的提升,最终可以改善个人、组织能力贫乏的现状[5]。而媒介可以将专家知识权威进一步放大,由媒介赋予专家个人传播的能力。当媒介赋能阶段完成之后,就打通了媒体——专家——大众的媒介赋权路径,将原来分散的用户信息选择权、大众话语权及舆论监督权集中归于对专家话语体系信任建构重组与修复。

因此,专家作为媒介赋权的第二主体除了具备“知识权威”的属性,还需在日常实践中较好地与媒介赋予的传播能力相适应,以钟南山院士为例,通过梳理2003年3月至2021年3月与钟南山院士有关的文献可以发现,在重大卫生事件发生时,钟南山院士作为专家回应疫情被刊载在报纸上的频次较高,而在在日常生活中钟南山院士除了专注于专业领域的科学研究,还关注大众健康,大到医疗改革小到感冒防治,钟南山院士均参与提议。在2003年非典疫情扑灭之后,中央电视台出品了《国士无双》纪录片,钟南山院士媒介形象的塑造并不是随着疫情结束就归于沉寂,钟南山院士的媒介话语在今天形成权威不是一蹴而就的,不存在“权威”的零点,也不存在已经完成的“权威”,这是一个持续发展的过程。

三、在新冠肺炎疫情中看钟南山话语体系赋权

(一)个体层面:媒介赋能的专家话语成为“被中介的真理”

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之后,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社会心理学研究中心2010年2月24日到2月25日的调查数据,79.3%的人存在担忧情绪,40.1%的人感到恐惧,33.4%的人感到恐慌,39.6%的人感到愤怒,38.6%的人感到悲伤,只有21.6%的人感到乐观,14.2%的人感到平静[6]。在央视新闻的新浪微博平台中,以钟南山为话题的媒体发布最高点赞量多达140万次,转发量高达十万次。足以见得在全社会陷入大规模恐慌之时,在群众心灵秩序、身体秩序,社会卫生医疗秩序、经济秩序、政治秩序遭受巨大冲击的时刻,钟南山院士所言为群众吃下“定心丸”,其话语在群众心中具有不可撼动的领导地位。然而媒介所带给我们的“真理”,是被中介化了的真理,什么东西可能是正确的,什么东西最终是真实的,这两者可能有所不同。

在无蔽状态中,自然将自身呈现为一个在各种力量作用下的计算复合体[7]。个体无意识地处于社会关系的网格中,在与他人发生各种联系的不间断的往来中形成秩序,我们所接受的事实也是置于彼此社会关系中交织化的产物。然而社会生活的“基本质料”已经被“媒介”所塑造,那么就必须重新思考“各种力量”所代表的社会含义。媒介是有“媒”有“介”,是媒-介的互动和呼应。媒介以它特有的方式解蔽现实并将它带到我们面前,这是一种中介了的现实[8]。媒介在社会世界的交往中持续地发挥作用改变了社会的动态和结构,对既有权力结构、社会关系和生活方式产生了重构潜能。但是有些矛盾的是这样的真理其实是被更加丰富的正确性替代了。尽管媒体在舆论场中的话语角色占据绝对优势,但为了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则需要作出一定的话语让渡[9]。以新冠肺炎疫情为例,权威主流媒体需要搭建舞台以供权威专家就重大疫情判断发声,通过这样媒介赋能的形式使各个新媒体平台以不同形式来对公众进行科学素养的普及。

因此,面临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媒介赋权在个体层面,于专家而言,除了自身专业成就所带来的具有明显学科边界的话语权威以外,媒介还实现了多维度专家话语赋权,如维护社会秩序稳定,传递具有科学理性的可借鉴信息,化解负面舆情引发的社会风险和危机等。对大众而言,在特定的社会情境下他们属于“无知”的弱势群体,尤其是当专家已经成为媒介赋权的第一阶段时,他们手中的媒介权力虽然名义上未被削弱,但是其效力已大幅萎缩。

(二)群体(组织层面):社交媒介赋予交互式传播权与交互式话语权

埃利亚斯认为人类作为复杂网络的组成部分共同生存于世,这些网络[埃利亚斯称之为型构(figuration)]将人、群体、制度关联在一起,而塑造这些型构的是过程(processes)。型构和过程强有力地塑造着个体和群体的心理构造[或称“惯习(habitus)”],并影响到他 /它们有多少能力实施控制[10]。埃利亚斯的洞见固然宝贵,但仍存在一些盲点,比如他忽略了或是无法预见媒介已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密地融入了社会进程中,这种以技术为基础的传播媒介不再把面对面的互动视为研究的中心,而是更加关注我们通过媒介进行沟通的形式和模式以及将媒介自身视为一个特定的组织层面。如果在信息基础设施还未曾面世的过去,学者能够提供给人们相关的知识,关乎塑造其社会生存的那些社会过程和型构,从而帮助人们增进能力,以讲求理性、合乎情理的方式实时控制,那么在由媒介基础设施所建构的、中介化的、复杂而又相互关联的社会世界,作为社会精英的专家就可以通过媒介自我赋能赋权,帮助人们科学理性地控制以及维持跨领域的沟通,支撑着这些领域的交集,使塑造社会秩序成为可能。在现在社会,专家可以利用媒介技术,告别单向撒播的传播模式,跨越交流的鸿沟。

新冠肺炎疫情期间,钟南山院士除了出席疾控中心疫情防控发布会以外,还参加了数次远程会诊,并于路途辗转的间隙答北京电视台"养生堂"栏目记者问,回答百姓在疫情初期的疑虑,安抚社会情绪,还亲自以《寄少年》书回复小学生来信。这样的交互式话语权和传播权的构建以及使用在大众和专家之间形成了一种交织化模式,这种稳定的相互依存与相互作用在特定的情境下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即媒介赋权的体现。

(三)社会层面:媒介赋权“物化”下的专家社会参与

每个个体在诞生之时,就已经被掷于先他在场的某个人类群体之中。人类生存的基本状态,就已经包含了众多处于相互联系中的人的共在[11]。如果单从专家话语体系中的专业性看媒介赋权,无异于将专家这一群体“个体化”了。要想看到这一交互系列空间的全貌,仅从知识权威或是某一专家个体切入就会囿于“管中窥豹”的狭隘视野。为了更加深刻地剖析这一现象产生的原因,更加透彻地理解与阐释,就必须放弃那种拘执就必须将专家放置于不可脱离的人际关系网络之中,从而过渡到一种处于联系和功能中的思考,仅在这种过渡充分完成的前提下,我们的研究才能具备把握管理社会秩序的能力。

谈到社会秩序不可忽略的是社会功能构造中的职能群体的分化。集体中的职能分工越复杂个体间彼此形成的维系就越紧密。这些职能群体之间的联系,就像是台球桌上的台球,出于某种规则,他们相互碰撞又各自滚离对方,这种交流不同于单纯的合力的碰撞和分离而是思想的摩擦。当社会情境发生变化,专家作为一方职能群体与另一方交互赋权的过程中,终有一方通过自身被建构进另一思想的大厦,被建构进另一个思想体系中,同时又使自己得到了修正。钟南山院士的媒介话语体系紧密关切疫情期间普通群众的疑虑担忧及恐慌,不惟如此,当疫情发展趋于平稳,态势日渐可控时,钟南山院士同时完成了社会参与的形象构建,钟南山院士话语深入到社会的各个职能中:如寄语医师节、为高考生加油打气、寄语毕业生、在央视“开学第一课”开课等。除了普通职能群体,钟南山院士还关注到另一批精英群体。这一种较大的和较特殊的职能分化使得媒介关系网具有更加坚固的特性,如:钟南山致信祝贺北斗卫星发射成功,钟南山叮嘱袁隆平别再抽烟等。随着时间的流逝,“钟南山说”已经成为我们日常行为的普遍现实,我们选择相信钟南山似乎是自然而然的,这是另一种媒介赋权的方式,也是一种制度化的过程。与这种制度化的过程相关联的是专家社会参与的“物化”。就广义概念而言,物化指参与行为的物质化存在,如果不以空间在场与时间的同步为限制,社会大众无法感受到这种“物质化”的社会参与行为。那就要谈到“物化”的另一概念——“自然化”。这也是物质化的另一方面——一但媒介赋权专家的社会参与趋于自然化,一旦这种行为获得了物质性,他的敢言与慎言对于普罗大众而言就几乎成为了现实。

本文从上述三个方面剖析了媒介赋权下“我们为什么相信钟南山?”这里所说的“钟南山”不仅仅只代表着一个人,在此所提到的“权威”也不仅是个人的权威,而是作为“知识精英”回应公众关切或解释舆论危机的“专家”权威,是一种影响或推动媒介发挥能力的资源。实际上,现实世界之于媒介的影响力正在于使其自身形象得以生长、建构、确立、定型,媒介形象都是在媒介自身生长-自主成长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媒介不是静止存在,而总是处于多维生长的状态中。在这样的媒介环境中,要主动抓住媒介赋权的机会,新冠肺炎疫情在社会集体记忆的形成中描下了晕散不去的一笔,社会的运作与发展基于集体记忆的包装与演化,而社会记忆的延续又囿于社会机制的框定。媒介赋权下钟南山院士话语体系的建构渗透到社会框架的每一层面,为维护集体记忆,形成社会秩序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也为应对突发卫生公共事件的专家形象建构提供了准确的范例,为媒介赋权专家话语打开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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