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跨媒介的《悲惨世界》叙事视角探析

2022-04-02 13:48范文一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2年3期
关键词:悲惨世界叙事视角

范文一

内容摘要:经典小说《悲惨世界》的历史背景宏阔,人物形象近百,叙事方式新颖独特,思想内容启人深思。本文从叙事视角入手,通过对小说《悲惨世界》改编的同名影视作品《悲惨世界》的叙事分析,探索《悲惨世界》跨媒介叙事成功的缘由,主张运用叙事技巧对经典作品的翻拍来推动影视化改编的跨媒介叙事创新。

关键词:《悲惨世界》 跨媒介 叙事视角

“跨媒介叙事”是亨利·詹金斯于2003年在《文化融合》中提出的新叙事概念,“跨媒介叙事代表着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作品中的构成元素被系统地分散到多个渠道上,以创造统一和协调的娱乐体验。在理想的情况下,每一种媒介都会对故事的展开做出自己独特的贡献。”(詹金斯,2003)也就是说,一个故事通过借助多种媒介的共同参与,展现故事文本的叙事新模式,每个新媒介都对故事的呈现产生新的影响。卡尔维诺、马尔克斯等作家认为,视觉形象在叙事活动中具有优先地位。电影叙事凭借其特有的“视听语言”,更适合当下快餐式获取知识的途径。电影语言是灯光、对白、摄像等多种因素共同呈现的结果,是用音像传递信息的一种模式。但是电影语言对经典文学作品的表达也有一定局限性。在信息碎片化、图像化的时代,经典文学作品仍然经久不衰的重要原因之一,是文字叙述的不确定性能够带来无限幻想,正如“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样的情感体验是具体的图像难以赋予我们的。经典名著如何满足电影叙事的要求,而电影叙事如何表现经典名著的宏大世界观,成为了经典文学作品影视化改编的难题。

新媒介时代,基于经典文学作品改编的影视作品越来越少,并且由此改编的影视作品的收视率远不及由“耽美文学”、网络文学改编的网剧。许多导演宁愿高价购买网络文学作品的版权,也不愿利用现成的经典文学作品作为影视脚本。文学经典改编的影视剧日渐式微,究其根本,是因为改编经典文学的难度较大、成本较高。为了还原读者心中的“名场面”,演员选择与“服化道”尽力贴合原著。即便如此,仍然存在众口难调的情况。为了兼顾电影情节的进程和文学作品内容的完整性,难免会对原作进行删改,此行为常遭到忠实读者的批评。经典文学作品影视化改编成了一项“吃力不讨好”的苦差。如何拯救日渐式微的经典文学作品改编?文字与电影媒介之间的矛盾又应如何调和呢?

本文以《悲惨世界》小说、音乐剧、音乐剧主导的电影为例,分析跨媒介叙事成功运用于经典文学作品传播的原因,主要从《悲惨世界》中的经典人物形象——沙威入手,探究三种媒介在塑造人物形象时采用的不同叙事视角,以及它们带给观众的独特审美体验。所以,本文认为《悲惨世界》的经典传承,对中国经典文学作品的影视化改编具有借鉴和推广作用,有助于突破现有的经典作品叙事媒介单一的障碍。

一.跨媒介叙事的视角理论

小说的叙事视角源于热奈特的“聚焦”理论,热奈特在《叙事话语》中将叙事视角分为三大类:非聚焦型、内聚焦型和外聚焦型。学者胡亚敏对此进行了较详细的阐释,“非聚焦型即零度聚焦,指叙述者或人物可以从所有的角度观察被叙述的事,无所不知;内聚焦型则是每件事情都严格按照一个人或几个人物的感受和意识来呈现。而在外聚焦型视角中,叙述者只提供人物的行动、外表及客观环境。”(胡亚敏,2004)由此可见,“聚焦”理论将小说文本从视觉的角度进行了描述,那么,当小说文本跨越原有的单一媒介,转化为可视可听的音乐剧或音乐剧主导的电影等多种媒介的大众影视作品,“聚焦”仍然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聚焦”在跨媒介叙事中仍是一个关键因素,詹金斯在《文化融合》中指出,小说叙事不应局限于这部小说,而应将它放在整个媒体环境中,跨媒介协同对其进行艺术再创作,最终成为一个新的故事。经典小说《悲惨世界》及由此改编的影视作品中拥有丰富多样的跨媒介叙事研究资源,表明不同的叙事视角可以通过多种艺术形式来展现,成功地迎合了大众的审美需求。

由此可见,如果突破经典作品叙事媒介单一的障碍,实现多媒介融合,对中国经典文学作品影视化改编具有借鉴和推广作用,满足中国大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当代戏剧、电影、文学要通过跨媒介叙事,传承中国文化,讲好中国故事,培养优秀的社会主义事业接班人,实现中华民族从“文化救国”到“文化强国”的伟大复兴。

二.《悲惨世界》跨媒介的三种视角

《悲惨世界》的跨媒介研究主要呈现三种视角,原媒介小说文本多采用零聚焦视角展现宏阔历史背景下的故事,音乐剧文本(着重分析歌词)运用内聚焦视角凸显音乐剧中的人物形象,音乐剧主导的电影文本多借助混合视角展呈一部科技与艺术融合的优秀影视作品。

1.小说《悲惨世界》的零度视角

小说《悲惨世界》的叙事特点鲜明,正如法国文学家朗松评价道:“这部小说是个大千世界,大杂烩,里面充斥着借题发挥、节处生枝和沉思冥想。最伟大的美与最乏味的噜苏话在书中相映成趣……他把各种各样的笔调、主题和体裁混杂在一起。”(应舒悦,2018)换句话说,这是一部内容丰富、情节跌宕的鸿篇巨作,就叙事视角而言,主要采用了非聚焦视角。

在小说中,作者以零度视角清晰地描述了沙威的身世:即使從小生活在监狱,后来却神奇地成为一名警官。他的父母都是可怜的底层人,母亲终日流浪,以占卜为生;父亲则是他最痛恨的一类人——苦役犯。苦难的生活使沙威的心逐渐变得冰冷,他痛恨罪犯,认为罪犯均是无可救药之人,他只需要将他们送进监狱,就完成了自己神圣的使命。沙威并不是传统意义上“伟光正”的人物,也不是一个嫉恶如仇的英雄。驱使他追捕逃犯的动力并不是源自内心的正义感,而是对法律、国家、权势的绝对服从。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他与人民站在对立面,但绝不能说他是一个坏人。最终,一个视法律为信条的人,却被自己多年来追捕的逃犯——冉阿让救赎了。冉阿让唤醒了沙威内心深处的“神性因子”,使他内心的信仰大厦崩塌,最终以极端的方式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由上而知,小说将沙威的一生清晰地呈现在读者眼前,即使他最终的命运使部分读者大为惊愕,但结局既在情理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回顾前文对沙威的描述,能够预测到他悲惨的结局。值得一提的是,小说《悲惨世界》中存在大量游离于主干故事之外的插入成分,是作者针对某一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发表的评论(如滑铁卢战役),属于叙述者干预。叙事因此被割裂,使主线剧情的展开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这也成为了许多读者被这部作品“劝退”的主要原因。

2.音乐剧《悲惨世界》的内聚焦视角

1978年,法国艺术家阿兰·鲍勃利和克劳德·米歇尔勋伯格协作的音乐剧《悲惨世界》收获了出乎意料的热烈反响。两位创作者为了多面立体地还原人物形象,采用了以话题视角统领全剧的叙事方式,以便主要人物评述自身的情节,从而引出与之相关的多种社会问题,表達各自的声音。这种内聚焦视角的叙事方式,用歌曲充分表现了人物的内心世界。

音乐剧《悲惨世界》中,许多曲目广为传唱,影响深远。例如,孩童时期的珂赛特身处泥淖,身心均受到酒店老板夫妇的残害,却依然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她的歌声里,云上会有一座城堡为她而建,会有爱她的天使和伙伴……让人不由得为之心痛。少妇芳汀的一曲“I Dreamed A Dream”恍如杜鹃啼血,唱出了弃妇难言的悲苦。值得一提的是,剧中的相同旋律常常出现在不同的场景里,为渲染同一种氛围,颇有“复调”之感。例如,冉阿让受到主教的救赎后,与沙威受到冉阿让的感化后,用同一段旋律演唱了不同内容的内心独白。急促的音乐暗示着两位角色内心激荡着强烈的情感,但是两人选择的道路大相径庭。创作者巧妙地“求同存异”,凸显了两个角色观念与命运的迥异。由此可见,以话题视角统领音乐剧的方式,抒发情感毫不呆板,观赏价值很高,兼具内聚焦叙事的生动性与歌曲的艺术性。

笔者认为,在音乐剧中,沙威的主题曲一定是沉郁顿挫、极具个人特色的《Stars》。由于沙威的疏忽,冉阿让又一次逃脱。他沮丧地来到一段激流前,面对满天的繁星,倾吐了自己的苦闷:

“看/黑夜之中/有逃犯在亡命/逃离了上帝/自正道堕落/上帝是我的见证/我绝不退缩/直到我再次找到他/直到我与他面对面/他熟知黑暗中的路数/我行走于天主的正道/那些追随正途的人/终会得到奖赏/假使有人/如路西法一般陨落/他将落入烈焰/经受剑雨/闪烁的繁星/无法数清数目/充满了夜空/带来秩序与光明/你们是卫士/沉默而坚实/在深夜中守望/守护着黑夜/你知道你在空中的位置/你深知你的轨迹目标/季节更换/周而复始/你从未改变/那些动摇者和堕落之人/必须付出代价/主啊/让我找到他/让我再见到他/将他掷于牢中/在那之前我绝不停下/我在此起誓/以繁星之名起誓!”(译文来自音乐剧《悲惨世界》曲目《stars》)

常常引人遐思的星空,在沙威的眼中,却由无数“循规蹈矩”的星星构成,倘若某人成为冉阿让那样的“路西法”,便只能陨落。这段歌词巧妙地对应了小说“在塞纳河的一段急流处沙威陷入沉思”的部分,从沙威的视角出发,叙述他体验的世界,尤其是当时社会对人物心灵的摧残和迫害,向我们充分展示了沙威的世界观的巨大变化。

3.音乐剧电影《悲惨世界》的混合视角

《悲惨世界》曾十九次被翻拍成电影,但是各个版本均反响平平。所以,音乐剧的成功无疑为《悲惨世界》的新型影视化改编提供了另一思路。2012年,汤姆.霍伯基于音乐剧改编的《悲惨世界》音乐剧电影上映,在全球获得了巨大票房。这部音乐剧电影的表现手法与一般音乐剧相比,更为丰富多样,比如在“服化道”方面更为精致等,尤其是镜头语言,能够更加有效地向受众传递情绪。

沙威投身激流的场景是小说中最为经典的一幕。多个版本的音乐剧演绎这一幕时,由于空间受制于舞台,仅仅借助光影的变幻,整体效果较为扁平,未读过原著的观众可能会看得一头雾水。而2012音乐剧电影版《悲惨世界》中,沙威投身激流的镜头给观众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俯拍特写长镜头下,沙威纵身跳入冰冷的塞纳河,消失在深蓝的河水中,宛如一颗流星陨落天际,经过剪辑处理,整个过程十分连贯。这一幕的视角设置十分合理,观众似乎站在云端,亲自目睹了这场壮烈的悲剧。相较于在舞台上演绎的音乐剧,视觉张力十足。《悲惨世界》的历史背景是宏阔的,集体合唱“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的部分时采用全景CGI 镜头,营造了零度视角下的宏大场景。集体合唱曲目“One Day More”时,镜头在各个演唱者之间来回切换。阁楼上的青年、身居陋巷的艾潘妮、坐上逃亡马车的冉阿让父女,他们在不同地点、不同境遇下唱着同一支歌,暴风雨来临之际,没人知道未来将会怎样。尽管“明天”对每个人的意义不尽相同,但是无论如何,明天都是新的一天,身处时代洪流,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除了较为常见的零聚焦视角,内聚焦视角在本片也较为多见。马吕斯同挚友们在阁楼上共同讨论起义大计,主要使用了跟镜头,此处的跟镜头表现的是马吕斯目光的移动,形成了由他出发的内聚焦视角,介绍了这一组织的每个青年领袖。毫无疑问,混合视角的优势在音乐剧电影中体现得极为明显,观众更容易获得沉浸式体验。

由此,采用混合叙事视角的音乐剧电影受到世界各地观众的青睐,许多人因此加深了对音乐剧的认知。然而,即使票房可观,2012版的音乐剧电影《悲惨世界》也被不少音乐剧迷诟病:演员在表演时加入了过多“自戏”,沉迷于表演,而非专注于演唱,导致歌曲质量逊色于十周年纪念版的音乐剧,很多观众因此失望。因此,两种艺术手段交融产生的碰撞,难免存在媒介融合引致的矛盾,如何实现二者的平衡有待学界探索。

经典文学作品经过历史的沉淀和时间的检验,是不可多得的优秀影视脚本。选择翻拍经典文本,不仅保证了影视作品的内涵,在科技与艺术的结合中,也能够赋予文学作品更长久的生命力和新的价值。国内影视行业发展蒸蒸日上,电影、音乐剧已被大众接受和喜爱。近年来,中国音乐剧事业发展迅速,音乐剧由小众爱好逐渐转变为大众文化。许多优秀的音乐剧作品也陆续在中国各地巡演,《悲惨世界》便是其中之一。更多中国影视人应致力于文学作品的影视化改编,借助多种媒介手段,使用大众喜闻乐见的多种艺术形式,传播经典文学作品的人文价值。在改编的过程中,我们不仅要深入考虑观众的审美体验,更要融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

参考文献

[1][美]亨利·詹金斯.融合文化[M].杜永明译,商务印书馆,2012.

[2]胡亚敏.叙事学[M].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3]应舒悦.小说与音乐剧电影的审美体验比较——以《悲惨世界》为例[D].浙江大学硕士论文,2018.

[4]维克多·雨果.悲惨世界[M].李玉民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

本文属2021年湖北文理学院大学生创新创业项目(XJ2021112)的成果。在写作中得到指导老师郑晓锋博士的悉心指点,在此表示衷心感谢!

(作者单位:湖北文理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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