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田华因《白毛女》结缘

2022-04-09 15:56周振清
北京纪事 2022年4期
关键词:田华喜儿白毛女

田华在张家口第一次解放时打霸王鞭的留影。那年她17岁

作者采访田华时与田华的合影

我第一次观看歌剧《白毛女》是1949年3月,在北京东单三条一个新兵训练队里,全队300多人我最小,16岁。当时,《白毛女》的剧情谁也不知道。

我们列队来到了东长安街一家大剧院,听说是一个专业剧团演出的。

快开演了,我听到大幕后面的乐队开始校音,一听就是西乐:黑管、小号、萨克斯、短笛、长号等,慢慢地响了起來,音色是那么美,那么好听。当时我想:乐队队员一定都是一个个身穿燕尾服,系着领带的“绅士”们吧?很快,大幕缓缓拉开了,就在那一瞬间,我被惊呆了!原来乐队全体男女队员,一律都身穿灰色军装,头戴军帽,俨然是新四军的一个排啊!他们端坐整齐,手里握着各种乐器,都是现役军人啊!这场《白毛女》原来是由野战军某部专业文工团演出的。戏没开始,我就对八路军、对革命队伍中的人才济济而肃然起敬了!

1951年,由田华主演的电影《白毛女》上演了,我在前门外大栅栏同乐电影院看后的当晚,写下了一篇很长的日记。几天后我用当时微薄的工资,在六部口的中央影院又买了5张《白毛女》的电影票,让母亲、哥哥、嫂嫂和小侄都来受受教育。因为我们全家长期住在城市,不知道农民的疾苦,应该补上这一课。

从那时起,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了《白毛女》这出戏。

1960年代,咱们没有电视,更没有“春晚”,大年三十只能听听“话匣子”。记得当时的广播电台在除夕夜播出的节目多是广播剧。一个叫做《于文翠》的广播剧,留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因为这个节目曾经在大年三十晚上,一连播放了好几年,剧情很感人。说的是某农村的业余剧团为配合土改,决定排演《白毛女》。演职人员都大部分找齐,唯有喜儿这个重要角色还没有找到。很快,人们发现了一个最佳人选,她是一位来乡下探亲的城里姑娘,名叫于文翠,16岁,长得俊,嗓子好,特别活泼。导演去请她,她同意了。城里的姑娘非常聪明,没几天就背会了全部台词开始排练了。但是,小于哪儿都好,就是有个毛病——特别爱笑。一次排演“哭爹”那场戏,杨白劳喝卤水死在雪地上,喜儿趴在爹身上大哭时,于文翠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导演生气地问她为啥笑?她笑着说:“哈哈哈……真有意思,他都……‘死啦’,脖子……还不停地喘气儿呢……哈哈哈……”排练只好暂停。

后来,导演决定:安排小于住在一位苦大仇深的老妈妈家,大妈非常喜欢她,认她当了干女儿,小于也很爱这位干妈。一周后,于文翠就像变了一个人,因为这位干妈的苦难经历几乎和喜儿一样。小于这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有像喜儿这样苦的人啊!从那开始,排练时,小于再也不笑了。每次排“哭爹”那场戏时,于文翠就想到了干妈,大哭着都快唱不下去了……演出大受欢迎。每次去别村演出,剧团列队经过村中街巷时,两旁观看的妇女们都指着于文翠说:“那个闺女演得真好啊!一看就是从小就受过苦的孩子……”

1990年,我和同事周系皋创办《北京铁道报》的“社会版”,总编要求我们每期都要有一篇名人专访。我俩已经采访了宋丹丹、李保田等几位名人,很想能采访到田华,她是部队演员,不知从哪儿能找到她。一天,无意中我们得知北京铁路局的一位副局长和田华同志是儿女亲家。我们特别高兴,于是就通过这位副局长——田德鏊同志联系田华,转达我们想采访她的愿望。很快,她答应了,并定下了日期、时间,地点就在她家。

采访名人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出发前那天晚上,我翻箱倒柜地找出了那个纸张业已泛黄的小日记本,第二天带上它和系皋一同去了八一电影制片厂田华的家。

满头银发的田华同志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寒暄后,谈起她12岁参军从艺的50年,自然就提起她当年主演的初登影坛就蜚声中外的《白毛女》。这时,我从衣袋里取出了那个小日记本,翻到那一页给她看:“田华大姐,这是我18岁时看了您主演的《白毛女》后写下的日记,它忠实地记下了一个在城市长大的非无产阶级家庭出身的青年,发自内心的震撼。”她立刻睁大双眼看了看我,马上走进卧室找来花镜,认真读了起来。读罢,她又睁大眼睛看着我说:“啊!太珍贵了,太珍贵了,你能不能把它抄下来送给我留作资料?”我点点头,并说:“隔一天,9月20号的日记还有记载。”她立刻又翻到那一页读了起来,就是我用当时微薄的工资又买了5张票请全家人又看了一场《白毛女》的事。

“啊!真是太珍贵了,你一定把这两篇都抄下来送给我。”我连连点头,然后说:“田华大姐(我比她小5岁),那年我18岁,那天晚上,当我趴在我们警卫班的小桌子上,写这两篇日记的时候,做梦也没有想到39年后,会有今天……”她不停地点着头,这时,我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2003年,我已退休10年,70岁了。这年,我自费印制了一本自己的文集——《从水牛儿到耶利亚》,没有书号,只送亲朋好友留念。其中收入了采访田华的那篇文章,寄了一本给田华。当时正闹非典,她收到后,给我寄来了她的亲笔信:

周振清同志:

你好!

1990年一别,又是13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我也深感“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了啊!你说得太对了,谢谢所赠佳作,我们一定好好拜读。

看了你的“作者自介”,更体现了“名利乃过眼烟云”的人生感悟。学习你的实干和敢于拼搏的精神!

祝夏安。苏凡同志向你问好!

田 华

2003.7.1

我很尊敬田华,她善良、正直。1943年日本鬼子大扫荡时,仅她们剧团就被鬼子杀害了好几位战友。音乐队长赵尚武背着女演员陈群不满周岁的小男孩,在突围时中弹牺牲。事后大家找到他的尸体,身边的孩子竟奇迹般地还活着。16岁的陈雨然、木工李心广和才华横溢的大学生吴畏都惨遭鬼子杀害。在追悼会上,田华的嗓子都哭哑了。1986年,她和爱人苏凡专程去了阜平为牺牲的战友扫墓。回北京前,她特意去了阜平县最穷的村子,把当地老乡吃的土豆、野菜掺棒子面做成的饼子带上几个回北京,给孩子们看,给八一厂的演员同志们看,还拿去给自己的老司令员聂帅看。聂帅看了非常激动地说:“怎么老区还这么苦哇!晋察冀是我的第二故乡,我欠着老区人民一笔账啊!”

2014年1月,我的第二本书《善良如花》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了。我托好友、画家王志国先生带给田华大姐一本。那天(2014年11月29日)她收到后立即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书已经收到,让我放心。

田华德高望重,人民所以爱她。

至今,我的《白毛女》情结已有70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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