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小糖

赵宇

1

我女儿小糖，26岁，未婚。我私下里认为我女儿性格有缺陷：她说话总是尖酸刻薄、蛮不讲理，还总是争强好胜，爱吹牛。当然了，她的这些致命的缺点，都是不能外泄的秘密，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她会嫁不出去的。

小糖刚才说她烦死我了，让我离她远点儿。

其实小糖说我什么，我都在心里悄悄地劝自己不要生气，谁让我是她妈呢。我总是把我笑呵呵的大胖脸呈现给她，我要让她知道，我是一个阳光的、内心里没有阴暗面的好妈妈。

小糖烦我，我已经习惯了她对我的烦，我这人爱唠叨，从小唠叨到大，我自己很累，她也很累，能不烦吗，换了我摊上这样一个妈，我也烦。小糖虽然烦我，但对我还是很好的，有什么好事儿，她最先想到的总是她妈我。比如她在网上发现了有适合我的漂亮衣服，总是第一时间给我买上，她喜欢用衣服包装我，总是把我打扮得很时髦，总是让同龄的女人们对我羡慕不已。有时我在菜市场买菜时被人欺负了，小糖就会领着我气势汹汹地冲向菜市场，为我打抱不平。

小糖在银行工作，研究生毕业，是公司部的一名客户经理，她那争强好胜的性格在工作中有所体现，比如，由于她争强好胜，她每年都能被评为收息能手、先进工作者、三八红旗手等。她喜欢被荣誉包围着的感觉，她喜欢战胜对手，喜欢向顶峰攀登。说心里话，她这不服输的性格随我，我没退休时，在单位也是一个越战越勇的女能人，我从一般职员一直干到处长。当然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的光辉历史在这里就不必赘述了。

我和小糖她爸老唐都在银行工作，现在我退休了，老唐还没有退休。老唐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在银行干了三十多年，连个科级都没混上，一直在一个小支行里当着一个普普通通的管库员。老唐这种不思进取的工作态度，时常让我愤怒，我经常讽刺挖苦他，用尖刻的语言鞭打他，可他就是没有进步。现在他还有三年也要退休了，职业生涯也就那样了，我对他很失望。所以，我退休后把培养重点转到了我女儿小糖身上。

其实小糖在工作上的事不必让我操心太多，因我和老唐都在银行工作，所以小糖考大学时，我们一致认为她应该报金融专业，小糖当时不想报，她认为她老爸老妈的银行工作没多大意思，她个人想报法律专业，我和老唐立刻给否定了，最后她因斗不过老谋深算的我们俩，还是乖乖地报了金融专业。

有时，小糖在工作中一遇到挫折，就抱怨说，我当初不想学金融，你们非要让我学金融，我现在这么苦恼，你们两个老家伙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看她的嘴多损，竟然管我们两人叫两个老家伙。有时我的手都被气得直哆嗦，可我对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我认为小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马上找个好男人，嫁了。她说她也想早点儿嫁，早点儿摆脱这个备感束缚的家，可是嫁给谁呢，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选。

小糖以前有过一个谈了五年的男朋友，后来那个男生出国了，他们便分了。分手的这几年，小糖其实也没闲着，隔三差五地就谈上一个，可总是不长久，谈着谈着就黄了。我猜想可能是她的缺点太多，把人家男孩子都给吓跑了。小糖谈的那几个男朋友，要我看都挺好的，可她总是挑三拣四地找人家的毛病，说人家这不行那不行的，就好像她什么都行似的，唉，真气人。

小糖有一个男闺蜜，叫涛子，涛子经常到我家来找小糖玩，开始我还以为是小糖新交的男朋友呢，可一问，人家说那是她的男闺蜜。我说，搞什么男闺蜜呀，把他发展成你的男朋友吧。

小糖说，你懂什么，男闺蜜是当不了男朋友的。

怎么当不了？我逼到小糖的身后，对着她的披肩发问道。

小糖说，你这个老女人，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我也有过男闺蜜。

我一不小心，泄露了一个秘密，小糖听闻，立刻嬉皮笑脸地回头看我，说，真的假的？

我搪塞说，当然是假的了。

我的确有过一个男闺蜜，是我的一个同事，我们很谈得来，经常在一起神侃，时间久了，其他同事就起哄说，他真像你的男闺蜜。后来他就真的成了我的男闺蜜，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我们一直保持着纯洁的闺蜜般的同事关系。我退休后，我们仍然偶有联系。但这件事儿小糖不知道，老唐也不知道。

我一直觉得小糖这名字起得特别好，是我起的，寓意就是希望她未来的生活永远像糖那样甜蜜和幸福。正好她也姓唐，她的学名叫唐糖，听上去就让人嘴里直冒甜水。

有时我说要给小糖介绍对象，她总是大声说，妈，你是不是在骂我呀，就凭我这实力，用得着别人给我介绍对象吗？

我知道小糖爱吹牛，总标榜自己不缺男朋友，可她总也不定性，让我心里特别没底。我知道她交际广，结交男朋友的渠道多，可她总是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的，太没有确定性了。

2

终于有一天，小糖兴致勃勃地跟我说，她有男朋友了，是个富二代，是在一次酒局上认识的。她說富二代叫严帅，长得一表人才的，现在正在对她进行猛烈的追求，而她还迟迟没有点头。

我马上急急地说，我的公主哇，那你还扭捏什么，快点同意呀，到嘴的鸭子别让你给弄飞了，装什么矜持，赶紧地。

小糖胸有成竹地说，妈你别怕，他肯定飞不出我的手掌心，他可迷恋我了。我之所以没马上点头，是因为我要考察一下他，据他讲他都已经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了，像他这种阅女无数的男人，都被好几个女人耍过了，我能不慎重吗？

小糖说得倒是挺有道理的，是得好好考察一下，小糖说她已经让涛子去调查了。据涛子讲，严帅的父亲是一个房地产商，严帅在他父亲的公司做事，是家庭企业。据说严帅的妈妈很不好相处，严帅以前的几个女朋友，都是他妈给搅黄的。

我一听，心马上沉了一下，严帅的女朋友是必须由他妈把关的，那小糖肯定没戏，她的毛病那么多，哪能逃得过严帅妈妈那犀利的目光。

小糖却对此不以为然，她说只要她爱上了严帅，那什么样的老婆婆她都能搞定。

我撇了撇嘴说，吹吧，你就。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密切地观察着小糖的恋爱进展，我还不敢直接问，因为问多了她就会烦，我只能暗中偷偷地察颜观色。有时小糖回来得很晚，进屋就兴高采烈的，我就知道恋爱顺利，有时进屋就垂头丧气的，我就断定可能跟严帅吵架了。

有一天，小糖手舞足蹈地对我说，通过一段时间的考察，严帅通过了她的考核，她已经正式跟严帅交往了。小糖说严帅虽然是一个富二代，但他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他还很有事业心，对他的家庭企业如何发展壮大，他有自己的宏伟规划和设想。

小糖说着，将她手机里严帅的照片拿给我看，我一看，的确是一个干净明朗的阳光男孩。我跟小糖说，这么好的男孩子，你可得好好把握呀。

小糖说，妈，你就瞧好吧！

有一次小糖去卫生间洗澡了，我偷偷地拿了她的手机，翻到了严帅的微信，但我看不到他们的聊天内容，因为他俩都是用的语音聊天，聊天频率很密，看来他们正处在热恋阶段。

不久，严帅说要领小糖去见他妈妈，我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开始替小糖焦虑起来。可小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紧张，她反而安慰我说，妈你别紧张，他妈有什么可怕的，我一准能让她对我另眼相看。

我打量着我那自信满满的女儿，我试着用严帅妈妈的眼光将她打量了一下，她美丽、热情、身材好、相貌阳光，是我喜欢的那种，可就是不知道严帅的妈妈能否喜欢她。

小糖去严帅家那天，我在家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按说我也曾是一个有经历有故事的女人，见过很多大场面，以前是个女处长，也曾经有过风光无限、众星捧月的好时候。我告诉自己，没什么好紧张的，我女儿是最棒的，我怕什么。

等了一天，小糖也没回来，我也不敢给她打电话，怕打扰到她。我在客厅里烦躁地徘徊着，眼看着阳台上的夕阳落了下去，夜晚降临了，楼对面的路灯也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我女儿小糖却一直没有回来。

小糖回来得很晚，我一直坐在沙发上焦灼地等她。小糖进屋后，我就死盯着她的脸看，从她的表情上看，她是顺利的。她换了睡衣后，去卫生间洗脸，我扶着卫生间的门框问，怎么样？

小糖说，严帅家住的房子太气派了，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大别墅。他家太豪横了，你去看了就知道了，以后我领你去他家开开眼界。人家连房子带院子一千多平方米，就咱家这一百多平方米的小房子，和人家没法比！

这么说，你要嫁入豪门了？

小糖说，严帅说了，我们如果结婚另有房子，不会和他的父母住在一起的。

我说，那当然了，人家是开发房地产的，肯定不会缺房子住。

之后，小糖向我显摆了严帅他妈送她的一个名牌包包，小糖说严帅他妈有一个大壁橱，里面摆的全是名牌包包。她让小糖随便选一个，小糖开始还假装说不要不要，可拗不过严帅他妈的一再要求，她只好选了一个。小糖把包拿在手里，在镜子前来回地照着，我赞美道，真是漂亮极了！

上床后，我把小糖去见未来婆婆的事儿跟老唐说了。老唐说，我看这事儿有点儿悬，豪门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老唐就是这样，说话不招人听，我一直管他的嘴叫乌鸦嘴。

有一天，小糖回来后，一脸愤怒。我问她怎么了？小糖说严帅听说她有男闺蜜后，很生气，非要让她结束与涛子的男闺蜜关系。

我说，如果我是严帅的话，我也会生气的，男闺蜜这个角色太敏感太暧昧了，让人不放心。

小糖说，我和涛子之间一直都是纯洁的闺蜜关系，再说了，人家涛子有女朋友，他的女朋友也是我的闺蜜，女闺蜜。

我说，反正你如果想解除严帅的顾虑，最好断了与涛子的闺蜜关系。

小糖说，不断也不行了，严帅把我手机里涛子的微信和电话都给删除了，现在我想联系涛子也联系不上了。

我马上鼓掌说，太好了，干得漂亮。只要你和涛子断了，以后严帅就太平了。你如果不和你的男闺蜜断了，这种暧昧的关系，永远都会是你走向婚姻这条路上的绊脚石。

过了一段时间，我对小糖说，你哪天把严帅领到家里来吧，让我和你爸也见他一面。

小糖说，好哇，这个星期六我就把他领家里来。

为了迎接未来姑爷的到来，我开始着手做各种各样的准备工作，我们准备在周六中午请严帅吃饭。为此我提前买了鸡鸭鱼肉等，就等准姑爷上门面试了。我和老唐本来平时在家里都穿家居服，但为了迎接严帅的到来，我们决定穿正装，人家毕竟是富二代，有钱人家的孩子，我们得穿得体面一点儿，给小糖争面子。

周五晚上，小糖回来得很晚，我们知道她肯定是去和严帅约会去了。她回来时我还没睡，我看见她的表情不太对劲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我马上问，怎么了，脸拉那么长？

小糖把包扔在了沙发上，大声说，我和严帅黄了。

什么？黄了，我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鸡鸭鱼肉都准备好了，他们怎么就忽然黄了呢。

小糖說，本来今天下班后严帅约我吃饭，我们正吃着时，忽然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很不客气地坐在了我的对面，她说，原来你就是小糖，我是严帅的前女友。严帅当时看上去很惊慌，他要把那个女子给拉走，女子说什么也不肯走。她说她和严帅是很相爱的，是严帅的妈妈硬把他们给拆散了。我当时把目光转向了严帅，严帅对我点了点头。那女子又说，严帅根本就不爱你，他之所以追你，就是因为和我分手后他太痛苦了，他找你是为了疗伤的，你只不过是个替代品。我当时质问严帅真的是这样吗，严帅竟然点了点头。之后那女子把严帅拉走了，我喊了好几声严帅让他回来，他连头都没回一下。

小糖说完，趴在我的肩头大哭起来。

我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能安慰女儿的话语，我说这样的男人早点儿分了也好，好在你们在一起时间不太长，分也就分了。

小糖呜呜地哭着说，可我不甘心，就这么被他甩了，我不甘心哪。

我好不容易才把小糖哄睡了，自己却一夜无眠。第二天，我将放在冰箱里冷藏的鸡鸭鱼肉都放到了冷冻柜中，我想以后慢慢吃吧。

3

小糖和严帅分手后，消极了很长时间，那段时间经常过来安慰她的是涛子。有一天晚上，很晚了小糖都没回来，之后小糖给我打电话，她说她和涛子以及涛子的女朋友都喝多了，让我去当她的代驾。小糖经常喝了酒后，让我去当她的代驾，我已经习惯了。

我叫醒了已经睡下的老唐，让他和我一起去接小糖。我开了我的车，拉着老唐去了酒店，之后老唐开小糖的车，送涛子和他女朋友回家，我开我的车拉小糖回家。在车上，小糖说，关键时刻，还得是她的男闺蜜对她好，他懂她，知道怎么劝她，她心里才能舒坦。

我说，要不你让涛子当你的男朋友吧。

小糖说，人家有女朋友，马上就要结婚了。

后来小糖告诉我，严帅又找过她好几次，严帅说他妈还是不同意他和他前女友复合，严帅又回来找她，请求她的原谅，还要和她重续前缘。

我说，那你是怎么想的？

小糖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已经把他拉黑了，我们彻底地结束了。

我立刻对女儿竖起了大拇指，说，闺女，好样的，妈给你点一百个赞！

小糖的嫁入豪门梦就这样破碎了。

秋天，涛子结婚了，小糖去给涛子的女朋友当伴娘，参加完婚礼后，小糖跟我说，结婚真好，我也想结婚了。

我打趣地说，你的白马王子正在寻找你的路上，你就耐心地等待吧。

小糖说，但愿如此。

这时，我特别想给我女儿小糖介绍个对象，可是自从退休后，我接触的圈子太小了，几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听说八一公园有相亲角，我先去踩了点，回到家后，我就学着别人的样子，为小糖准备了相亲材料。

我去八一公园为小糖相亲那天，天气特别好，我想这么美好的天气，一定是预示着我女儿的乘龙快婿要来了吧！

我在相亲角挂上了小糖的资料和照片，有很多人在我的资料前驻足，并问我一些问题，有些人留下了我的电话，说日后会和我联系。我去相亲角的事是瞒着小糖和老唐的，小糖如果知道我去了相亲角，我敢肯定，她会跟我急眼的。我想即使是物色到了合适的对象，我也不会告诉小糖是在相亲角物色的，我知道她的脾气。

我去了几次相亲角后，陆陆续续地接到了几个电话，现在我手头已经有了几个候选人，我想再了解了解，之后再征求小糖的意见。

最近小糖由于工作出色，被提拔为部门经理了。我说我就知道你行，你随我，不像你爸，干一辈子了，却还在美滋滋地原地踏步。

老唐听见我又在埋汰他，他并不反驳，只是傻傻地笑了一下。要命的是，他从不认为他多年不进步是可耻的，我真服了他了。

我说，太好了，提拔了，工资也要涨了。

小糖马上说，别跟我提钱，太俗。

我心想，她真能裝，总装出不爱钱的纯洁样子，其实心里可爱钱了，我了解她。小时候过年时，她总是眼巴巴地盼着亲戚们给她压岁钱，过年好！过年好！喊得声可大了。每喊一次，都能成功地将压岁钱弄进她的小钱夹里。趁别人不注意时，她就来回地数钱，有时还往她干巴巴的小手指上吐点儿口水，她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谁给的多谁给的少，她都牢记心中。不给她压岁钱的，她背地里就管人家叫铁公鸡。

我终于在八一公园的相亲角给小糖物色到了一个好男人，这男人是政府公务员，研究生毕业，有房有车，比小糖小一岁。我当时感觉小一岁不太好，怕人家不同意，可公务员的母亲说，女大一抱金砖，她说她就喜欢比她儿子大一岁的。我当时立马加了公务员母亲的微信，公务员母亲立刻将她儿子的微信推送给了我，让我再推送给我女儿。

晚上回到家，我把公务员的微信转给了小糖，我没有告诉她这公务员是在相亲角找的，我说是我的同事给介绍的。小糖一听我的介绍，觉得还靠谱，她加上公务员的微信后，便开始和他聊上了。

我预感到这个对象能成，有天我问小糖进展情况。小糖说正谈着呢，已互赠了照片，准备过几天见个面。又过了几天，小糖跟我说，这个公务员开始还挺热情的，可最近几天冷淡了。

我一听，说，不应该呀，怎么忽然就冷淡了呢？

小糖说，也许他看了我的照片后，没相中我吧，我那张照片还是经过美颜的呢，比我本人漂亮很多。

我说，你不应该给他发美颜照片，免得见面后失望。

小糖说，我才不怕见面呢，就凭我这巧舌如簧的口才，见了面，他肯定会迷上我的。

小糖给我看了她跟公务员的聊天记录，的确如她所说，开始挺热情，之后却越来越冷淡了。我俩分析了半天，也没分析出冷淡的原因。当小糖提出和他见面时，那公务员却说不急。

我想我还是问问公务员的母亲吧，于是我给公务员母亲发了一段语音，问她为什么她儿子没同意我女儿的见面要求？

公务员母亲很快给我回了话，她说这事儿怨她，她喜欢女大一抱金砖的，可她儿子不喜欢，非要找比他自己小的。她说真对不起，你再给你女儿物色别人吧。

当我把这个情况告知小糖后，小糖立刻炸了，原来是嫌弃我岁数大呀，早说呀，浪费了我好几天的感情。小糖马上又对着公务员的微信发了一通脾气，她指责公务员优柔寡断，有屁不痛快放，害得她剃头挑子一头热……小糖用语音骂了一通后，还没等公务员给她回复，她就将人家给拉黑了。

我也学着小糖的样子，将公务员母亲给拉黑了。这事儿整的，我怨自己的调查沟通工作做得不够细，我又拍又掐自己大腿，这个后悔呀，下不为例。

4

女儿找对象的事接连失败，让我很上火。我一安慰小糖，她就会不耐烦地向我挥手，说烦死我了，让我离她远点儿再远点儿。她扬言说，我搞对象的事你以后别再管了，你该干啥就干啥去。

小糖这样说让我感到很委屈，我还不是为了她好，为了她能早点儿嫁出去，才这么做的。虽然她不让我管她的事儿了，可我还是坚持去相亲角，我就不信找不到合适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糖好像有情况了，每天晚上吃完饭就回自己房间去了，好像一直在和人语音聊天。我时常趴在她的房门上偷听，可总是听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有一天，我终于没忍住，冒着有可能被小糖训斥的风险，斗胆问了她。我小心翼翼地说，整天和谁聊天呢，有男朋友了吧？

小糖马上警觉地看了我一眼，说，你是不是又偷听我聊天了？

我说，你天天把房门关那么严，我什么也没听见。能向我透露点儿有价值的信息吗，比如他是干什么的，多大了？

这次小糖倒是没跟我发火，她说，八字还没一撇呢，电视台节目主持人，我去参加节目时认识的。

噢，原来是个主持人，听上去不错。

小糖说，你肯定在电视上见过他，江风，主持情感节目的。

我一拍巴掌，说，那太见过了，我经常看他主持的节目，长得帅，口才好，小糖你真有眼光，妈给你点个赞。你们谁先追的谁呀？

小糖得意地说，他先追的我，不过……

小糖说不过，我就不乐意听，我说你别不过了，既然是他先追的你，那你就痛快答应人家吧。

小糖说，好饭不怕晚，你急什么？

自从江风成了小糖的对象之后，我天天都看他主持的节目，老唐也跟着看，他说这个小伙还挺靠谱。

不久，我便见到了江风，那天江风请我们全家去酒店吃饭，我终于看到了从电视上走下来的真人，他看上去比电视上还帅，说话风趣幽默，对小糖的照顾也很细致入微。那次吃饭后，他们的事儿就算定下来了。小糖也去见了江风的父母，据说江风的父母对小糖非常满意，特别希望他们能早点儿结婚，而江风和小糖都说不急，毕竟他们才相处半年。

我特别害怕他们的关系像以往那样再拖黄了，夜长梦多。我劝小糖早点儿结婚，小糖说你怕什么，如果又黄了，那就说明我们没有缘分。

其实江风也介意过小糖的男闺蜜涛子，但见过涛子之后，江风的疑虑似乎是解除了，特别是听说涛子已经结婚了時，他说更放心了。

春节时，我们双方家长见了面，江风的父母都在政府机关工作，他们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他们说希望儿子结婚后能出去单过，他们不会打扰孩子们过幸福的二人世界。我想他们真是通情达理的父母。

有时小糖也会和江风闹别扭，江风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经常会接触到方方面面的文艺界人士，有的甚至走得很近。也就是说，生活在文艺圈子里的江风，是个时有绯闻的人，有时他去一些场合参加活动时，会被好事者偷拍，并进行添油加醋的报道，说江风和哪个女艺人又约会了，每次一出现这样的绯闻，都是对小糖和江风恋爱关系的考验。

我想，小糖也许不应该找文艺圈的人做伴侣，我也和小糖探讨过这件事儿，小糖说她也曾为之苦恼过，可她说她和江风是相爱的，只要相爱，就不应该被各种各样的负面消息所左右。江风说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他从不会乱来，如果他娶了小糖，他就会为小糖的一辈子负责。

自从小糖有了稳定的男朋友之后，我感觉自己变得有点儿无所事事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儿什么。老唐还没有退休，他没有时间陪我。我看别人退休后都在跳广场舞、写书法、学画画、练乐器等，而这几样我都不太感兴趣。老唐说，你在家把饭做好了，把屋子收拾好了，让我和小糖满意了就行了，这就是你现在应该去完成的事业。

老唐说的也有道理。而小糖认为我应该去世界各地旅游，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久，小糖因为工作出色，被借调到总行去了，她去了北京。我推测，她先是借调，以后可能就会正式调过去，那她和江风就是真正的异地恋了，他们的关系再次经受了考验。

而江风也不甘落后，他经过努力，争取到了去传媒大学进修的机会，这样江风也很快去了北京，异地恋变成了同城恋，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江风和小糖倒是乐观的，他们都相信他们的爱情肯定会长长久久。

我的那个男同事，也就是我的那个男闺蜜，有一天给我发了微信，他说他也退休了，他说要跟我相约，我们一同去旅游。

我跟他说，不急，再等两年，等我家老唐也退休了，我们再一起结伴去旅游吧。

责任编辑 张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