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选秀节目中评委称赞言语行为的对比研究

蒋恺昕 薛 兵

大连外国语大学 大 连 116044 中 国

一、介绍

选秀节目因其造星的时效性、美轮美奂的舞台特效、选手出色的表现带来的绝佳视听观感效果而风靡全球。其节目设置往往由该领域的出色代表，如演员、歌手、舞者等作为评委，在选手表演结束后对选手表现进行评价，决定晋级去留。节目中，评委点评环节颇具看点，点评话语不仅反映了选手的表现情况，也反映了评委的个人特点以及其所属社会惯用的语用表达情况。选秀节目中评委对选手的称赞话语较为常见，即恭维言语行为。

关于恭维言语行为，前人已从性别差异（魏耀章，2001：1-5）、文化差异下中美对比研究（周宇罡，2006）、电影剧本（刘君红，2004）与文学作品（黄育红，2010：117-120）中的恭维语等方面展开探究。对于不同于日常生活中的特殊语用情景下的研究仍具有广泛的探索空间，同时为跨文化对比研究提供了新视角。

本研究选取中国和美国近年来具有代表性的大众选秀节目《中国达人秀》《美国达人秀》《中国好声音》《美国好声音》《创造营2021》，根据Yi Yuan（2002）对于恭维语的语用分类完成评委称赞语的语料收集、分类与整理，从Goffman的互动仪式理论的角度对两国评委的恭维言语行为进行分析，旨在发现不同文化背景和社会特征下，受选秀节目特殊录制环境、评委公众形象、节目效果等因素影响下，中国和美国评委的称赞话术与语用策略的异同点，完成跨文化的对比研究。

二、中美两国评委称赞话术语用策略分类

Yi Yuan在对恭维（称赞）现象研究的一书中将恭维语进行归类。从大类上恭维语分为定性语用形式（Bound Semantic Formulas）与非定性语用形式（Unbound Semantic Formulas）。非定性语用形式包括显性称赞语与隐性称赞语。显性称赞语即为带有明显赞美词的称赞语，如“新裙子真好看啊”；隐性称赞语为不带有明显的、积极的赞美词的称赞语，其称赞之意可以间接地推断出来。如看到别人换了新发型觉得好看不直接进行夸赞，而是说“只要人好看，任何发型都是好看的。”定性语用形式包括解释说明（explanation）、信息询问（information question）、未来参考（future reference）、对比（contrast）、建议（advice）、请求（request）、不赞美（non-compliment）、退出（opt-out）八种（Yi Yuan，2001：183-226）。语料收集过程中遵循控制相关变量的原则，在选秀节目年份相同的情况下，中国选秀节目中收取60组评委选手对话，其中共有90条称赞语，美国选秀节目中收取60组评委选手对话，共有80条称赞语。

中国选秀节目中，显性称赞语占总语料的比例为38.90%，隐性称赞语占28.88%，解释说明占20%，未来参考占7.78%，对比占3.33%，建议占1.11%。美国选秀节目中，显性称赞高达42.5%，隐性称赞占33.75%，解释说明占6.25%，未来参考占17.5%。与美国相比，中国评委在点评过程中解释说明的情况更多，在节目中体现为对选手的表现做出更细致的的点评，并说明自己的欣赏之处。如在中国达人秀中，评委对一位用自行车改造成架子鼓进行打击乐表演的街头艺人的表演进行点评时说到，“他刚坐那儿开始打的时候就让我想起《爆裂鼓手》这个影片的开篇了；打着打着我又觉得他时而变换成一个魔术师，我觉得他跟观众同呼吸的感觉非常好，这种交流，这种沟通，非常自然非常舒服。”其中既包含对于选手表演节奏的显性称赞，“非常非常舒服”，又解释了自己观看时感到很舒服的原因。此外，中国评委与美国评委相比，在称赞时会运用对比策略，如在《中国好声音》中，评委将选手跟自己进行对比，“我觉得，我自己也是重新编曲，我觉得你比我好太多。”通过将选手与在专业领域有所建树的自己进行对比，从而更能凸显选手实力的雄厚。同时，中国评委多使用隐性称赞策略，比如《创造营2021》中，“我觉得你都可以当老师了。”通过隐性称赞，反而达到了对选手认可的高度评价。

美国评委则大多使用显性称赞策略，通过一系列积极的形容词、感叹词、修辞手法的夸张使用和连用，表达自己对于选手本身的震惊与赞叹之情，而对于表演内容很少点评。比如在《美国好声音》中，“你站在这个最耀眼的舞台上，就是最出彩的。”(“You, in your brightest spots, were phenomenal.“)在《美国达人秀》中，“你太棒了，简直就是个天才！唱得太好听了！”(“You are amazing, like a prodigy.That's beautiful.“)相比中国而言，美国评委多用未来参考，如在《美国好声音》中，评委表示“你的未来注定一片坦途，一定会有好结果的。我希望未来可以与你合作。”(“There is nothing that is going to go wrong for you.Goodwill is always rewarded in the end.I would love to, you know, work with you.“)通过描绘未来、以导师的身份表达合作意愿，侧面反映了选手实力的雄厚。

通过对比分析可知，美国评委在西方文化影响下更倾向于直白的表达，即采用显性称赞，连用形容词和感叹词表达自己的激动、喜悦与欣赏之情，符合选秀节目的需要营造的氛围感，而对于表演内容少有评价。而中国评委则会通过隐性称赞、解释说明、将选手与自己进行对比的方式对选手的表演过程进行点评，反映自身专业性的同时对给予全面的反馈。共同点在于在选秀节目的节目效果下，两国评委都多用显性称赞策略加强对选手的肯定，营造节目氛围，这一点与传统印象与日常生活中讲究委婉含蓄的中国式称赞话术有所不同。

三、互动仪式视阈下中美选秀节目中评委称赞语分析

Goffman在Interaction Ritual:Essays in Face-to-Face Behavior一书中表示，“如果会面者仅是维持了一个人长期以来对于自己的形象与面子的预期，那么他会觉得这次见面与交谈平平无奇；如果一件事树立的形象、维护的面子比一个人预期的要好，那么他会感觉很好。”因此，一些表示顺从、给人带来良好感觉的行为被称为“地位性仪式”或“人际间仪式”，如致敬、恭维（称赞）等“强调了社会性的仪式活动”。在这些“仪式”中，“当对自己有特殊价值的目标事件出现时，一方要设计并维护自己行为的象征意义。”（Goffman，2017）

在中美选秀节目中，评委们的称赞语是互动仪式中礼貌的重要体现。称赞语是选秀节目特殊的语用背景中必不可少的仪式。生活中，人们不会对没有令自己满意的事表示称赞。而与日常生活不同的是，即使在选手表现平平甚至有失水准的情况下，评委在指出问题之余，仍要对选手进行认可。根据互动仪式理论，指出问题符合选手对于自己的形象与面子的预期，而评委称赞为选手树立了超越选手预期的公共形象，挽回了选手的积极面子，使选手对自己抱有信心。因此，在指出问题、提出建议之前进行称赞形成了良好的评委选手互动仪式，如在《创造营2021》中评委对一名唱跳选手唱歌方面的评价：“真的很不错，能边唱边跳气息比较稳的唱跳歌手不多，在唱的这方面你再跟xxx导师练一下就更好了。”

显性称赞语因其表达强烈的称赞情绪、营造富有感染力的节目效果成为表演结束后首先出现的互动仪式。评委的显性称赞语奠定了其对于选手点评的基调，是双向互利的互动行为。评委通过多个积极形容词、夸张、语调上扬等方式传递出高度认可的象征意义，此时其显性称赞符合大众期待与节目需要，从而使评委形象深得人心；而对于普通选手而言，得到在专业领域久负盛名的评委的盛誉无疑超出了自我认知的预期，获得十足认可的兴奋与惊喜则正是选秀节目需要捕捉的镜头与体现的主题。双赢的显性称赞这一互动仪式正是选秀节目名气上涨、持续举办的有力“助燃剂”。

隐性称赞语在评委选手的互动仪式中亦时常在显性称赞语后出现，通过体现评委“说话的艺术”美化评委形象，加深观众对于表演的理解，将选手的表演提上新的高度；对于选手而言，隐性称赞不是浮于表面的肯定，而是对于自身能力更深层的认可，从而起到了比显性称赞更能加强自信的作用。如在《中国好声音》中，评委对于华裔歌者做出的隐性称赞：“我想告诉xxx的是，无论我们身在遥远的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我们都有一颗中国心。中国的民歌让你成为一个美丽的姑娘。”评委通过隐形恭维交代了歌者的身份、认可了歌唱的主题、赞扬了歌手本人，从而使得选手的形象更加饱满，也表达了评委的敬重，在互动仪式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四、结论

本文通过对时下中美选秀节目中评委的称赞语进行收集分类，发现不同于日常生活，在选秀节目的特殊语用情境中，中美两国评委多用显性称赞语表示强烈赞赏，渲染节目气氛；相对美国评委常用显性称赞表达自己激动的观感而言，中国评委则倾向于用解释说明、未来参考、提出建议等方式对选手的表演内容进行独到的称赞。从互动仪式的角度，显性称赞语与隐性称赞语是人际间互动仪式不可缺少的礼貌环节，起到了维护选手的积极面子、拉近评委选手之间的距离、促进彼此间和谐关系的建立等作用，双赢的效果凸显了称赞语为选秀节目“添彩”的重要性。对流行选秀节目开展评委称赞语的研究不仅丰富了现有的恭维言语行为的语用学研究，揭示了在公共语用情境下人们称赞语使用的不同，也是中美两国跨文化对比研究的新实践，为后续研究提供新思路。

美国选秀节目语料收集语用形式 总量及比例Explicit compliment 显性恭维语 34 42.50%Implicit compliment 隐性恭维语 27 33.75%Explanation 解释说明 5 6.25%Information question 信息询问 0 0.00%Future reference 未来参考 14 17.5%Contrast 对比 0 0.00%Advice 建议 0 0.00%Request 请求 0 0.00%Non-compliment 不赞美 0 0.00%语用形式种类总量 对话总量/恭维语总量9种 60组/80条中国选秀节目语料收集语用形式 总量及比例Explicit compliment 显性恭维语 35 38.90%Implicit compliment 隐性恭维语 26 28.88%Explanation 解释说明 18 20.00%Information question 信息询问 0 0.00%Future reference 未来参考 7 7.78%Contrast 对比 3 3.33%Advice 建议 1 1.11%Request 请求 0 0.00%Non-compliment 不赞美 0 0.00%语用形式种类总量 对话总量/恭维语总量9种 60组/90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