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者如斯

谭叶雯

清明，雨水淅淅沥沥，缠绵于竹叶间，不忍离去，游走于草木间，静待新生。

远方的墓碑，氤氲在四月的雨雾里。空山中，烟花的回响荡漾耳际，似你生前的低语。我伫立在雨中，想挽留你的身影。你的坟前长出了新草，在雨中摇曳，我该怎样怀念你。

我踏上你曾走过的土地，一步一步。酷夏里萎死的花草，早没有了生机。门前那大片的杨梅林，早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单调的空地，时而有几株还在坚持的野草，却创造不出奇迹。我忍痛推开尘封的木门，只有那吱呀的梦呓还记得你。

我抚摸掉漆的红色方桌，看见你在黑暗中呆坐着，盼望黎明;我穿过你的房间，雨水渗进木屋，透着潮湿的空气，滴答滴答回应的只有死寂，我也终于知道，不会再有那么一个男孩会推开那扇门，低着嗓子恐吓我：再不睡觉，狼就会把你抓走吃掉。每每都被吓得蜷缩在被子里，几乎心里留下了阴影。然而，却渴望你再说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躲起来，我想看看你。窗子都紧闭着，却觉得你站在那儿，倚着窗子等待。我在你曾经呆过的每个角落徘徊，在窗前发呆，好像很多年前你也曾一个人等待。

你走的那天，我没能见到你。我回来时见到大人们哽咽不语，我仰着头哭泣，问他们哥哥在哪里。大人们不语，火盆里的火焰灼目，一点点将你的衣物舔噬。我惊恐地看着这烈火，在清晨的冷风里凌乱。你走得匆忙，我们来不及告别，不过这样也好，我们永远不告别。

从那天起，你消失在这个世界，没有人提及。人们往前走，生活往前走，只有你在過去。你看啊，木屋也封尘在过去，门前开了新的花，一团团，一簇簇，怒放的生命。新笋的黑衣似乎来不及褪去，便已在雨中傲然挺立，有楼高了。风在吹它的叶子，雨声簌簌，我对你的告别声在雨声里消失，让过去的都过去，总要期待新的生命。

我倚着车窗，任细雨拂过双颊，烟雨朦胧中，我看见沉睡的墓碑，只有绢花点缀着一个安静的梦，刹那的烟火之后，是寂静的过去。我看见老人弯腰拔去坟头的杂草，看见她离开，她踏着泥泞走向前方，没有停留，没有回头，前方的路漫长望不到边际。她的脚步声在细雨中持续，我听到她与我擦肩时的呢喃：今年的花开得好啊！

我看到路边新长了黄花，在青翠的田野无比亮丽，我开始想，明天又会是怎样的新生。

（指导教师  刘  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