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万教培人的沉浮往事

2022-05-30 10:48晓含
华声 2022年11期
关键词:教培猎头裁员

晓含

2021年,很多K12從业者遇见人生第一次被裁,也第一次以受访者出现在各类媒体报道中;1000万教培人与K12行业一起走过2020年的“巅峰”后,在2021年中旬接受浮沉。

据拉勾招聘数据显示,有7.4%的教育从业者继续留在教育行业,有80%的从业者流出,其中有8.7%流向游戏行业、6.8%流向人工智能服务行业、5.7%流向电商平台,以及短视频、软件服务、内容资讯等多个行业。

主动离开,进入互联网公司

王亿尔从大学里师范专业毕业,职场中的教育岗位方向是正确的路,也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选择。在幼儿数学思维Top前三的企业,她入职三年做到教学主管,管理近70个人的团队。从基层老师到管理层,收获成长的同时,压力也常伴左右,“抗压性”和数据背后的教学专业性都是晋升的硬性标准。

即使曾经是管理者,王亿尔仍然感到大环境对教培行业不友好,有的公司招聘时直接标出不接受教培人,对教培人持有“除了讲课什么都不会”的刻板印象。

从教培到互联网大厂,如何扎根、生存,这些问题萦绕在王亿尔的脑海中。

扎根在于找对土壤和位置。借助往昔在教培成长的能力,王亿尔很快在新组织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以新人姿态扎根其中,抹去身上管理者的痕迹,时常向同事请教,本子和笔不离手成为常态。

生存在于寻找光和温度。王亿尔把在教培的工作方法概括为底层逻辑,包括知识框架和认知能力,应用于大厂工作中,作为自己在此生存的基础条件——在教培机构提升教师的教学质量,在大厂提升创作者的内容质量。

从团队管理者降到基层员工,身份高度的下降犹如过山车般,让心脏漏了一拍。在决定转行那一刻,弥补弱势就纳入了王亿尔的行动列表里,但这弱势要补多久还是未知数。

赵佳没有经历所谓的“歧视教培人”。相反,基于在线教育企业的知名度及口碑,HR(人力资源)对赵佳工作能力持正向认知。

赵佳一毕业就加入教培行业,那是教培招聘最鼎盛的2020年,先后在业务团队和运营团队任职,也担任过管理者。裁员过后,赵佳作为留下的那拨人,明显感受到工作环境中的负面情绪,机会在变少、行业发展在受限,转行成为出路之一。

得益于在线教育的互联网基因,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赵佳就成功面试一家互联网公司,并顺利衔接前后两份工作,都是洞察用户需求、满足用户需求、提升各项数据目标。

赵佳的同事中也有选择继续留在原公司的,跟随公司转型至成人教育或素质教育;还有一部分人是非教育专业的应届生,曾经选择教培是因为高薪,这一次要追寻自己真正喜欢的行业。

“其实大家现在过得挺开心的,痛苦只是暂时的。”真正离开教培行业后,赵佳的情绪很复杂。毕业的首份工作,没能得到长期的成长是种遗憾,同时赵佳又庆幸毕业一年遇到这样的行情,至少试错成本没有很高。

迷茫中选中猎头,三个月后回归教育

郭蓝现在是一家考研机构的班主任,每天有回不完的消息,沟通的对象是大学生。半年前,她还是一家教培机构的一名教师,负责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孩子。

郭蓝遇到的挑战不止于她所要面向群体的大跨度。现在的班主任岗位只能透过APP聊天框与学生沟通,比起以前站在讲台讲课,少了太多成就感;薪资也只是以前的零头,甚至不及刚毕业时的水平。

尽管这样,郭蓝也享受着如今的生活,觉得这是一种“甜”。因为被裁之后,在那一段无所适从的迷茫期,郭蓝如同受惊的鸟儿,急于找到新的栖息地,一眼望去,猎头似乎与教培有更多相似性。

在猎头公司工作三个月后,郭蓝意识到两个行业完全不一样。虽然都带有沟通与销售性质,但在她眼里教育更讲情怀,把爱放在第一位,猎头把利益放在第一位——这是她做不到的,她会不由自主地关怀每一个应聘者内心的想法,其次才是促成订单。

郭蓝在职期间,一周最多推8份简历,最少推一份简历,截至郭蓝离职,只有两个人进入谈薪阶段。还有一个人,郭蓝离职几天过后联系到他,得知确定拿到offer后,她整个人如释重负,身上多了些久违的满足感,“三个月时间没有浪费,虽然自己没有拿奖金,但帮到别人就很开心了。”

自我满足感,是郭蓝更看重的。所以,从教师到猎头,角色发生转变后,郭蓝性格也在转换,“我发现我好像没有原来那么自信了。”曾经,受到小朋友们的“滋养”,郭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朗外向,也能真实感受到工作的价值。

王晶是一家招聘公司的猎头,教培行业普遍裁员后,她面试了几位向猎头转行的教培人。王晶对一位“情绪管理差”的应聘者印象最深。因为猎头的薪资比教培低很多,应聘者做完自我介绍后,她先告知其猎头的薪资区间。话音未落,应聘者整个人开始气鼓鼓,脸上青筋暴露,眼皮在发抖,“他说我在侮辱他,看不起人。他觉得应该聊至少半个小时后再聊薪资,而不是一上来就说。”

通过此类面试,王晶感受到教培人在裁员后情绪上的变化,“大家都变得很焦虑,但凡有一点触碰到心灵的话语,心态就会很爆炸。”

改变心态,接受现状成为这场转行的结果之一,一种迫于窘境下做出的无奈之举。

教育赛道内,不一样的学科运营岗

当资本撤离K12赛道,成人职业教育、素质教育成为在线教育企业的第二增长曲线。业务转型、分割K12业务、优化人才结构,断臂求生的行业现状具化到个人身上,表现为留在教育赛道,转换细分赛道。

离开K12这片深海,张灵犹如脱网的鱼,逆流而上,寻找适宜生存的新海域。徜徉于海洋中,张灵没有感受到最初辞职时想象的自由。相反,她发现自己已经适应了曾经那片海域的环境,换了地方后仿佛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于是,她决定继续做学科运营。

“我是个很俗气的人,我这个人很实际。”其他行业的薪资达不到期望值,张灵转身游回教育领域,如同冒险一般,闯进成人兴趣培训后匆匆离开,又一头扎入少儿素质教育。

张灵明显感觉到K12与成人教育的不同,“和互联网起家的在线教育公司不同,一直做教育的更在乎教育质量。能感觉到一场洪水过去后,哪些泡沫是破碎的,没有教育根基的公司很难面对动荡。”

很快,张灵选择离开成人教育行业,加入一家面向幼儿的趣味读书公司,依然是学科运营岗。这并不是张灵的终点,出国留学,完成“名校梦”是下一步计划。

然而,转型不成功,降薪入职的教培人是大多数。是教培成就了他们的人生,还是教培耽误了他们的前程?教培人自身对这个问题各执己见。张灵认为,不是教培坑了这些人,K12的潮起潮落给予了教培人温度与力量。“3万多元的薪资,包三餐、往返打车、一小时500元的课时费,应该没有人会拒绝。”

“不是你值这个薪资,是教培给得起。这场风波帮一些从业者看清了自己在这个市场上的价值,如果你本身的能力就很优秀,你不会怪这个行业。”张灵笃定地说道。

不受影響的名校程序员,拿到更高薪

2020年,李旭从北京一所双一流高校毕业。在线教育行业的爆发式发展,让李旭觉得“看起来非常有前景,有点风口的感觉”。于是,他来到一家在线教育公司,做客户端开发。

和大多数教培人一样,李旭在2021年8月被裁员,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自己在组里一直受到领导重视。裁员名单是按绩效分数高低排列的,李旭和其他名次排在后面的员工就是裁员对象。除此之外,工资水平高的员工也被纳入其中,因为裁员不是裁人员数量,而是薪资量。

李旭和其他被裁的程序员同事建了“离职群”,群里也有互联网大厂的HR,“大家可以投简历,感觉随便都能找一份还不错的工作。”

在招聘市场中,产品和研发岗与教育的黏性较弱,且招聘需求大、薪资高。李旭解释:“技术跟教育本身是没有关系的,是不是在线教育其实不重要。”所以,在裁员风波中,很多产品经理主动申请被裁,拿到赔偿后顺利完成跳槽。

被动接受裁员后,李旭在找工作上掌握着主动性,有很多可选择的公司,足够多的准备时间。他把目标指向互联网外企,和在线教育相比,进入门槛更高。为了顺利入职,他用两周时间做入职准备,包括刷程序员面试的题目、学习英语、看面试经验帖。

曾经的教培经历也成为李旭的加分项。创业公司为了快速发展,会扩张人才队伍,并重视新人的成长,李旭经常有独立完成重要任务的机会,“能力提升后,在任何地方面试都会受到认可。”

因此,回首一毕业就进入教培行业的选择,李旭并不后悔。正是教培的经历,让他有了现在更好的选择。

摘编自澎湃新闻2022年4月30日

猜你喜欢
教培猎头裁员
退费难、找人难 教培机构悄然闭店却留下“烂摊子”
教培转型
人人车“暴力”裁员
探索青岛特色统战教培新模式
孤独的“狩猎”者
惠普增加裁员5%
猎头
猎头